四　追查惨案　未获谅解

 

2024-08-04 09:36:27   作者：隆中客   来源：隆中客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四月十四——六大门派约斗的前一天。
　　三更过后，当甘仲池匆匆地由少林寺赶返古塔之际，塔底竟意外地俏立着他的爱妻柳如眉。
　　久别重逢，甘仲池禁不住心中狂喜地欢呼道：“眉妹……”
　　但，想不到柳如眉却是黛眉带煞，杏脸含霜地，怒“呸”一声之后，返身疾奔而去。
　　甘仲池一楞之下，扬声叫道：“眉妹，妳是怎么啦？”
　　边说边展开轻功追了上去。
　　柳如眉本来是含愤之下，尽展脚程向前疾奔，但此刻的甘仲池，六合神功已有五成以上的火候，身手方面已不止高出柳如眉一倍了。
　　因此，片刻之后，他已越过柳如眉，返身迎面拦腰抱住。
　　奇怪！此刻的柳如眉，竟毫不闪避地让个郎抱个正着。而且，还一点也不挣扎，只不过是双眼紧闭，俏脸上泪痕斑斑，好像是受了无限委屈似地。
　　甘仲池紧搂爱妻娇躯，惶惑地问道：“眉妹，是谁给妳委屈了？”
　　说着，并俯首吻去她俏脸上的泪痕。
　　柳如眉闭目如故地“哼”了一声，道：“你自己做的好事，还要装蒜！”
　　甘仲池茫然地道：“我自问没做过什么对不起妳的事哦！眉妹，妳能不能把话说明白一点？”
　　柳如眉美目忽睁，冷笑一声，道：“还说没做过对不起我的事，我问你，塔顶上那个狐狸精是谁？”
　　甘仲池愕然地道：“最近这一个月以来，塔顶上一直只有我一个人呀！哦！也许我离开之后，另外有人上去，走！我们一起上去瞧瞧，问明白不就得了么？”
　　柳如眉冷冷地道：“要我一起去，不妨碍你们的好事？”
　　甘仲池情急之下，不由赌咒道：“眉妹，如果我有过什么对不起妳的事，明天在六大门派的决斗中，我会不得好……”，
　　他那“不得好死”的“死”字，被柳如眉的玉手封掉了。
　　柳如眉显得不胜幽怨地白了他一眼，道：“没什么对不起我就好了，赌什么咒哩！”
　　甘仲池如释重负地长吁一声之后，苦笑道：“眉妹，妳究竟在塔顶上看到一个怎样的人？”
　　“一个袒胸露臂，光着大腿，只用一块兽皮遮住下身的女人！”
　　“那女人在做什么？”
　　“好梦正酣。”
　　“有多大年纪？”
　　“约莫二十来岁。”
　　甘仲池剑眉紧蹙，自我解嘲地一笑，道：“那妞儿一定很妖冶，是不是？”
　　柳如眉又白了他一眼，道：“如果不妖冶，我又怎会生气。”
　　一顿话锋，好像就有馀愤地道：“说实在的，直到此刻，我还不敢确定你的话是否靠得住哩！”
　　美目一阖，又漫声接道：“我相信，方才那情景，换上任何一个男人见了，都会油然而兴犯罪的企图。”
　　甘仲池一伸舌头道：”有那么大的媚力！好！别吃飞醋了，咱们问问她去，为什么鸠佔鹤巢，几乎引起我们夫妻的感情破裂！”
　　柳如眉樱唇一披道：“急什么！也不先问问我是怎么来的！”
　　甘仲池一拍自己的额角，哑然失笑道：“方才妳将我急糊涂了，觉忘记问妳是怎么来的，对，现在妳该说出来了！”
　　柳如眉幽幽地一叹道：“本来你说好最多二十天可以回来，我见你逾期未归，放心不下，只好跑来了，可是少林寺的和尚们偏说你早已离去，就当我怅然地准备离去之际，凑巧碰到娟姐，她说你就在这塔顶上……”
　　甘仲池急急打断她的话道：“娟姐？妳见到娟妹了？”
　　柳如眉嘟着小嘴道：“她说她跟你在一起练六合神功，她另有点事情，要我先来，想不到差点把我气死！”
　　甘仲池一声长叹之后，把到达少林寺后的一切经过简略地说了一遍，只略去无名和尚说他一年之内必死的一段！
　　柳如眉默然少顷之后，幽幽地叹道：“看情形，娟姐还没离开嵩山，明天的大会上很可能见到她，现在咱们问问那妖精去！”
　　甘仲池也觉得白娟娟之所以还滞留嵩山，极可能是想在明天的大会上助自己一臂，说不定白夫人也还在嵩山哩！
　　只要明天多注意一点，不怕见不测她，想到这里，不由心情路为开朗，向爱妻含笑问道：“奇怪！眉妹，当娟妹说她跟我在一起之时，妳竟没有一点醋意！”
　　柳如眉嫣然一笑道：“我自己也想不出是什么道理！”
　　甘仲池吻了她一下道：“大概是妳们两人臭味相投吧！”
　　柳如眉杏眼一噔，狠狠地拧了他一把。
　　甘仲池于“哎哟”声中，抱着柳如眉径向古塔奔去。
　　当两人登上最上一层时，摒住呼吸，悄悄地攀附窗外，向里面谛听。
　　塔内有男女喁喁细雨之声和深长地喘息声，显然地是好事将毕，零云断雨之声犹隐约可闻。
　　柳如眉柳眉一竖，即待入内，甘仲池立即摇头以目光制止。
　　塔内有了悉悉索索的振衣之声，同时一个娇甜的女人声音道：“还怪人家催你快哩！如给我姐姐撞上了，才有你受用的啦！”
　　一个粗犷的男人语声道：“我不是专属于她的，她也不是专属于我的，妳也许还不知道，她名义上是长孙尚义的夫人，而背地里却跟一手促成明天这一场大劫的辜若萍打得火热……”
　　女的一声冷哼打断男的话道：“你管得着？”
　　那男的道：“我固然管不着她，她也管不着我！”
　　那男的语声一顿，改以温柔声调道：“好人，明天辜若萍是否也来，妳姐姐跟妳说过没有？”
　　女的漫应道：“辜若萍不会来！”
　　那男的讶然地道：“这就怪了，辜若萍既然决定要六大门派自相残杀，他自己并不出面，却将妳姐妹俩请来干吗？”
　　“为了对付一个姓甘的小子！”
　　“对付一个姓甘的小子，要妳姐姐亲自出马，还带来庄中四大护法，这不是杀鸡用牛刀么？”
　　“你懂个屁，你知道我们要对付的是什么人？”
　　“妳不是说过是一个姓甘的小子么？”
　　女的漫声答道：“那姓甘的小子，就是最近一年来，将整个武林闹得鸡犬不宁的”千幻神龙”甘仲池！”
　　那男的似乎怔了一怔道：“这就难怪了，可是，妳姐姐怎会拿准他明天要到少林寺来？”
　　那女的媚笑道：“蠢才！”
　　那男的似乎涎着脸道：“是蠢才才问妳呀！”
　　那女的娇声说道：“你想想看，六大门派约斗少林一事，整个江湖都轰动了，何况这事情追根究底，还是因这小子而起，他岂有不来之理！”
　　甘仲池与柳如眉一长身，双双穿窗入塔，四道冷电似地目光凝注塔中的一对男女，冷然不语。
　　那正在互相依裸着打情骂俏的一对男女，不由悚然一惊地霍然起立，但当他们两人看清楚眼前竟是一对赛似金童玉女的俊美男女时，又不由双目冒火地愣住了。
　　那女的盯着甘仲池，男的盯着柳如眉，那一副馋相，简直令人作呕。
　　不错！那女的的确如柳如眉所说，袒胸露臂，光着两条大腿，小腹上的一块兽皮，也仅仅将方寸之地遮住，在由窗口射入的淡月清辉照映之下，娇颜似醉，媚眼欲流，衬托上那蓬松而零乱的如云秀发，暴露而点线分明的胴体，更是撩人情思！
　　不过，柳如眉也说错了一点，就是那女的的年纪，该是花信以上的了，而柳如眉却说她跟自己差不多，这也许是于仓促之间，又是妒火中烧之下，未曾仔细多看一下有以致之吧！
　　至于那男的哩！修短适中的身材，白净的皮肤，清秀的面孔，英挺的风姿，一付十足能讨娘儿们喜欢的模样，别看他年纪总在四十开外了，却仍具有足以使大姑娘们见了脸红的魔力哩！
　　甘仲池与柳如眉这一冷眼向对方打量，本来是一瞬间之事，但当他俩看到对方的那一副丑态时，不由双双发出一声冷哼。
　　想不到这一双狗男女霉星方至，色心又起，甘仲池、柳如眉夫妻双双的一声冷哼将他俩由失魂落魄中惊醒过来。
　　那男的向女的谄笑道：“倩妹，送上口中的美味，可不能辜负了，咱们一人一个，谁也用不着吃醋！”
　　他口中说着，扬手竟向柳如眉当胸抓来。
　　柳如眉柳眉一挑，妙目中寒光电射，一声清叱道：“狂徒找死！”
　　但她手脚尚未施展，刺斜里劲风如箭，径袭那男的胸前三大要穴。
　　那男的身手也自不凡，虽在色迷心窍，疏于防范之下，仍能适时应变，他右手一招“闭窗推月”发出一股凌厉的掌风，将击向自己要穴的劲风一阻，一面吸气飘身，疾如鬼魅地向左横移三尺，面对甘仲池一声冷笑道：“小子，看不出来，居然还会隔空点穴，可是今宵碰着你西门大爷，总算你小子走上霉运了！”
　　甘仲池先止住柳如眉的飞扑之势，含笑柔声说道：“眉妹，对这种狗男女，妳犯不着出手，妳且一旁观战，看看这一个多月以来……”
　　那男的一声沉叱，扬手一股无与伦比的劲风向甘仲池当胸击来。
　　甘仲池看都不看一眼，左手袍袖一拂，卸去对方的掌风，继续他未说完的话道：“…………我的功力有无精进！”
　　语声一顿，目光如电地在对方男女脸上一扫，声冷如冰地道：“狂徒！你认为你能避开本侠的隔空点穴，就值得骄傲么？老实告诉你，本侠不愿暗箭伤人，方才不过是聊以示警而已！”
　　话声再度一顿，目射威棱道：“现在，你们两个一齐上，三招之内，本侠如收拾不了你们，我自己由窗口跳下去！”
　　那男的一声冷笑道：“一定要大爷来超渡你，那味道不太好受，最好你是早点跳下去！”
　　那男的口中虽还在充门面，但心中却不由他不有点发毛了，因为方才那轻描淡写的两招，已充份表示对方年纪虽轻，功力却高不可测，自己两人三招之内，能否搪得住，可实在没这把握哩！
　　甘仲池淡然地一笑道：“你们两人如果不好意思联手齐上的话，本侠只好有僭了！”
　　随着话声，右手一招“分花拂柳”，劲风潮涌，分袭对面两人。
　　虽然仅仅是极普通的一招“分花拂柳”，但部位拿捏的准，却恰到好处，却不由不使面前这一对狗男女骇然变色，几乎使出浑身解数，才堪堪避过这一招。
　　但第一招刚刚避过，第二招“柳暗花明”已连续攻出，“嘶”地一声，男的长衫下摆撕破一道八寸长的裂缝，女的却已泥塑木雕似地被制住了。
　　甘仲池一声朗笑道：“狂徒，居然能挨到第三招才被制住，你也足以自豪了！”
　　话声未落，那男的也变成一个木头人了。
　　甘仲池微笑地向柳如眉道：“眉妹，如何？”
　　柳如眉嫣然一笑道：“至少已精进一倍了！”
　　甘仲池得意地一笑，侧脸向那一男一女道：“痛痛快快回答本侠几句话，本侠也给你们一个痛快的死法！”
　　那一对男女行动虽不能，口中尚能言语，这回却是那女的先开口问道：“你——你是否姓甘？”
　　甘仲池嘴唇一披道：“不错！本侠就是你们想要对付的”那姓甘的小子”！”
　　那女的发出一声轻叹，默然垂首。
　　那男的喃喃自语道：“我西门子都能死在名满天下的”千幻神龙”手中，总算不丢人啦！”
　　头一抬，嘴唇一披道：“不过，小子，你也毋需得意，你顶多能比我西门子都多活一天而已，现在你有什么话，就快点问吧！”
　　甘仲池淡然一笑道：“你就是以”逍遥客”自号的淫魔西门子都？”
　　西门子都没好气地答道：“多此一问！”
　　甘仲池漫声问道：“那么，她呢？”
　　西门子都冷冷地道：“存仁山庄庄主夫人公孙大娘之令妹公孙小倩！”
　　甘仲池重复了一句道：“公孙大娘？是不是那秽名远播的”巫山魔女”公孙大娘？”
　　西门子都哼了一声，未答话。
　　甘仲池继续问道：“你们也算是存仁山庄的爪牙？”
　　西门子都冷哼一声道：“我西门子都一向独来独往，从来不仰人鼻息！”
　　甘仲池微微一笑道：“这——甘某倒失敬了！”
　　语声一顿，用手一指默然垂首的公孙小倩道：“那么，她该算是存仁山庄的人了？”
　　公孙小倩冷然抬首道：“我也不是！”
　　甘仲池讶然地道：“然则，你们怎会知道存仁山庄的人要对付我甘某？”
　　“那是我姐姐告诉我的！”
　　“哦！那么，你们既跟你姐姐沆瀣一气，此行自然是想联手对付我甘某了？”
　　“不！我们此行不过是想看看热闹，顺便见识一下你这名满天下的”千幻神龙”而已！”
　　甘仲池哑然一笑道：“现在，妳已经见识到了，有何感想？”
　　公孙小倩黯然地道：“见面不如闻名，不过是一个只会欺负姑娘家的鲁男子而已！”
　　甘仲池向柳如眉尴尬地一笑，柳如眉本性善良，眼看公孙姑娘那种凄然欲绝的神情，心中大是不忍，不由脱口说道：“池哥，此女虽有淫行，尚无大恶，不如放她一条生路，以观后效如何！”
　　甘仲池略一沉吟道：“好，且等问完话再说，不过这淫魔却是留他不得！”
　　他陡然发觉背后窗外似乎有了异状，猛一回身，纵追窗口，但就当他猛然回身之际，塔中白练一闪，那被制住的西门子都、公孙小倩二人的身躯已被捲出窗外。
　　同时一声银铃似地笑声发自塔外道：“甘仲池，姑留你夫妻一命，明天大会之后，再收拾你们！”
　　语声由响亮而逐渐低微，等甘仲池发觉自己中了敌人声东击西之计而回到这边窗口时，但见三条人影已直泻塔底，投入事先等在塔底的三人手中。
　　甘仲池一声轻叹，柳如眉嘟着小嘴，默然无语。


　　翌日，四月十五。
　　日正当中，少林寺大雄宝殿前，广场上东西两座平台上，都已黑压压地挤满了人。
　　东面平台上正中两张虎皮交椅中，少林掌门悟真大师脸色肃穆地坐在左边，右边坐着一个面色红润，道貌岸然的白发全真，那就是武当派的掌门天一真人，依次是少林寺的悟能、悟性、悟禅等四个老僧，和武当派的天蓬、天风老道，以及和少林有深切渊源的武林人物，计僧、道、俗，各色人等共四十多人。
　　西面平台上正中四张虎皮交椅中，右首第一位那面相清癯，花白胡须的紫袍老道，是昆崙掌门涤尘真人。
　　第二位身材瘦小，双目精光四射的白发灰袍老道，是天山掌门慎修道长。
　　第三位身材高大，着青色道袍的中年道士是青城掌门一叶道长，他要算现任六位掌门中最年轻的一个。
　　第四位是峨嵋掌门半边师太，她一张鸳鸯脸，一袭青色僧衣，显得无比地肃穆。
　　依次是昆崙的涤非、涤凡道长，和峨嵋的一心、一灯大师，以及和昆崙、峨嵋两派有深切关系的僧、道、俗等不下五十人。
　　当中那一座无顶平台上，此刻还是空荡荡地不见一人。
　　不过，在三座平台前约莫五十丈处，却为闻风而赶来看热闹的黑白两道武林人物围成了一道半弧度的人墙，估计总在五百人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