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同病相怜　老少合作

 

2024-08-04 09:42:13   作者：隆中客   来源：隆中客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但事实上，他是被绊倒了。
　　而且，人被绊倒的同时，并传出一声劲叱，道：“年纪轻轻，走路不带眼睛……”
　　甘仲池虽然被绊得跌了一个“狗爬”，但，事实上并未完全绊倒，也就是说，当他的身躯即将着地的瞬间，本能地一跃而起。
　　他，一跃而起之后，又骇然纵退八尺之外。
　　因为，呈现在他面前的人，实在太恐怖了。
　　不！恐怖的不是那个人，而是那个人的脸。
　　那是一个中等身材，须发斑白，身着灰色短装，手持一根竹杖的半百老人。
　　人很平凡，衣着也很普通，但脸上却全是纵横交错的疤痕，除了由眼睛、鼻子、和嘴唇可以證明那是一张人脸之外，几乎以为是活见鬼了。
　　这刹那之间，甘仲池心中的震惊，可以说是跟他突然被绊倒具有同等份量的。
　　当然，他于极度震惊的同时，也明白了自己被绊倒的原因了——是对方手中的竹杆在作怪。
　　那疤面老人目光炯炯地在甘仲池周身上下一阵扫视，一面说道：“别怕，老夫不是鬼。”
　　由于疤面老人满脸疤痕，看不出他的表情，但由语气忖测，他这两句话，是带笑说的。
　　甘仲池苦笑了一下，道：“在下知道。”
　　疤面人接道：“你，姓甚名谁？”
　　“在下姓甘，名仲池。”
　　“你好像练过几天武功？”
　　“是的……”
　　凭甘仲池目前的身手，又何止是“练过几天武功”的人而已。
　　但，问的人虽然很不客气，答话的人却一点也不以为忤地回答得很客气。
　　甘仲池也可以说是“少年得志”，自出道以来，由于师门辈份甚高，很少在人前谦称“在下的”。但，目前他不但谦称“在下”，而且语气还格外的平和。
　　个中原因，连甘仲池自己，也不由为之暗中纳闷不已。
　　那疤面人又问道：“你读过书吗？”
　　甘仲池还是既平和，又谦虚地答道：“略识之吾而已。”
　　那疤面人道：“这是说，你也曾经读过几天书？”
　　甘仲池点点头，道：“是的。”
　　那痕面人道：“一个练过几天武，也读过几天书的人，至少也该懂得一点儿礼数。”
　　甘仲池心中苦笑着：“真是时衰鬼弄人，此刻，我已算是破天荒的谦虚了，他居然还嫌我不懂礼数……”
　　当然，这是他心底的话，外表上，他只是苦笑了一下，没接腔。
　　那疤面人语气一沉，道：“你敢在心中骂我！”
　　“没有啊！”
　　“没有骂我，为何不答话？”
　　“不答话，就表示你心中不服气，不服气，就一定会在心中骂我。”
　　甘仲池只好苦笑道：“真的，我心中并没有骂你老人家？”
　　“老人家？”那疤面老人冷哼一声，道：“你以为，我已经是七老八十的了！”
　　甘仲池道：“不不……你老……看起来还很年轻……”
　　甘仲池于结结巴巴中，“你老人家”四字几乎又脱口而出。
　　因此，他自己也感到非常纳闷，而不断地在心中问自己：“今天，我是怎么搞的啊！”
　　那疤面人哼了一声，道：“我老人家也绝对不算很年轻。”
　　人家尊称他老人家他不领情，现在却又自己称起老人家来，而且也承认并不很年轻。
　　这是多么矛盾得不可思议。
　　此情此景之下，甘仲池能说些什么呢？
　　甘仲池不开口，那疤面人又沉声说道：“甘仲池，我老人家说你不懂礼数，你知不知道原因何在？”
　　甘仲池只好苦笑道：“在下不知道。”
　　那疤面人道：“好，听着：第一，在长者面前，应该自称”晚辈”，不可称”在下”。”
　　“是……”
　　“第二，方才，你走路不带眼睛，冒冒失失地，几乎将我老人家的竹杆碰断，是不是很失礼？”
　　“是很失礼。”
　　“那么，你是否该主动向我老人家郑重道歉？”
　　“应该。”甘仲池将苦笑埋在心底，正容抱拳长揖，道：“晚辈向您郑重致歉了。”
　　那疤固人道：“讨回来的”道歉”，没意思，不能算数。”
　　甘仲池为之一楞，道：“那……前辈的意思，要怎样才好呢？”
　　那疤面人道：“我老人家要罚你。”
　　甘仲池心中苦笑着：“好一个怪人，我破例逆来顺受，你却得寸进尺起来……”
　　但他口中却笑问道：“前辈打算如何一个罚法？”
　　那疤面人沉思着道：“甘仲池，我看你还算老实，而且，不懂礼数，也不算是什么严重的过失，我不能做得太过份，我看，就马虎一点，今天中午，罚你在登封城的太白酒楼请我吃一顿，怎么样？”
　　甘仲池爽快地答道：“没问题，而且，这也算是晚辈的光荣。”
　　那疤面人道：“你很爽快，我老人家也爽快一点，现在，罚也罚过了，我老人家只要再打一个商量之后，你就可以走路了。”
　　“打个商量？”
　　“不错。”
　　“前辈是缺少盘川？”
　　“也不是缺少盘川，是另有急用。”
　　“好，请说个数目。”
　　“你身上有明珠四粒、金叶子十两，还有十多两散银是不是？”
　　真妙！连他身上有多少财物都早就摸清楚了。
　　甘仲池心中一动地，暗忖着：“这个怪人，可真不简单……”
　　但他口中却连声答道：“正是，正是。”
　　那疤面人道：“我想，你留下二两金子，十多两散银，应该可以维持三几个月的开销了？”
　　甘仲池苦笑着点点头，道：“好像是吧！”
　　那疤面人道：“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有什么好像不好像的。”
　　“是是……前辈言之有理。”
　　“我老人家说的当然有理……那么，将那四粒明珠和多馀的金子都借给我！三个月之内，一定原璧归赵。”
　　“晚辈遵命……”
　　甘仲池果然将四粒明珠和八两金叶子双手捧给那疤面人。
　　这实在是一件够滑稽，也很荒唐的事。
　　八两黄金不是一个小数目，世间有千千万万的人，辛劳一辈子，也未必能赚上八两黄金的。
　　至于那四粒明珠的价值，对一般穷措大而言，更是一个吓坏人的数字。
　　但，目前的疤面人竟然要全部借用，而甘仲池也竟然毫不犹豫地借给这么一个既神秘、又怪异而又来历不明的陌生人。
　　像这样的“借”法，能有几成“原璧归赵”的希望呢？
　　所以，那疤面人固然够怪，甘仲池的怪异也绝不多逊。


　　那疤面人摩着那珠光宝气的明珠和金叶子，笑问道：“甘仲池，你不怕我一去不返？”
　　甘仲池道：“我相信前辈不是那样的人。”
　　“万一我就是那样的人呢？”
　　“那也就算了。”
　　“你不心痛？”
　　“我为什么要心痛，钱财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何况，古人说得好：千金散去还复还，只要我能活下去，我自信还可以赚回来，更何况，我也相信前辈一定是拿去做好事，那也等于是借前辈之手，替我做一场功德。”
　　“你好像很豁达。”那疤面人道：“但我不能不提醒你一声，好心未必有好报。”
　　甘仲池道：“晚辈也不曾希望有什么好报，晚辈所追求的，是心之所安而已。”
　　那疤面人连连点首，道：“好一个”心之所安”，孺子可教，孺子可教……”
　　不等对方接腔，又道：“记着，你还欠我一顿丰盛的午餐。”
　　甘仲池笑笑道：“晚辈没忘记。”
　　“那么，”那疤面人接道：“咱们太白酒楼再见。”
　　说完，身形一晃，已长身疾射而去。
　　甘仲池目睹那有如匹练横空，一晃而逝的快速身法，禁不住苦笑着喃喃自语道：“这嵩山地区已成为卧虎藏龙之地，好像所有武林中难得一见的绝顶高手，都集中到这儿了……”
　　他，意舆阑珊地继续前行。
　　一轮旭日由东方天际升起，万丈金芒使得他精神为之一震。
　　当他经过一片茂密的枣林边时，登封城已遥遥在望。
　　也就在这当口，枣林中忽然传出一串娇甜语声，道：“嗨！你怎么现在才来？”
　　在甘仲池的心目中，这儿没有人等着他，更没有女人等着他，很可能那说话的人对象是另有其人，他可以不予理会，也没打算要理会。
　　他，下意识中，他觉得这娇甜语音有似曾相识之感，因而不自觉地循声投注。
　　金色朝阳下，俏立枣林边缘的，是公孙小倩——公孙大娘的妹妹公孙小倩。
　　秤不离锤，公不离母，公孙小倩的身边，自然少不了她的姘头“逍遥客”西门子都。
　　甘仲池入目之下，微微一怔，道：“你是在向我说话？”
　　公孙小倩媚笑着反问道：“你以为，这官道上还有别的人？”
　　甘仲池注目问道：“妳在这儿，是专门为了要等我？”
　　“我是奉命等你。”
　　“是奉妳姐姐公孙大娘之命？”
　　“不！我跟我姐姐，除了同一个父亲之外，并无任何其他瓜葛。”
　　“这是说，妳跟令姐是同父异母所生？”
　　“不错。”
　　“那么，你是奉谁之命而等在这儿？”
　　“自然是奉咱家小姐之命。”
　　“妳家小姐又是什么人？”
　　“这个……你毋需过问，好在，你马上就可以见到咱家小姐了。”
　　甘仲池笑了笑道：“看情形，妳等在这儿，已经很久了？”
　　公孙小倩媚笑道：“应该是说，咱家小姐等在这儿已经很久了，也由于咱家小姐临时有事必须离开一会儿，所以，才由我等在这儿。”
　　甘仲池道：“妳家小姐有何见教？”
　　公孙小倩道：“这问题，也请待会儿当面问咱家小姐吧！”
　　甘仲池道：“妳家小姐几时才来？”
　　“快了。”
　　“这是说，我还要等？”
　　“唔……”
　　“很抱歉，我没工夫等，也没兴趣等……”
　　说完，昂首前行。
　　人影一闪，公孙小倩、西门子都二人已双双拦在他身前，公孙小倩并娇笑一声，道：“我也很抱歉，此时此地，纵然你没工夫，没兴趣，也必须忍耐一点。”
　　甘仲池不怒反笑道：“妳这是”张飞请客”？”
　　公孙小倩媚笑道：“大概是吧！”
　　甘仲池俊脸一沉，道：“你们两个，自信可以拦得住我？”
　　西门子都抢先笑道：“试过就知。”
　　甘仲池冷笑道：“西门子都，你真健忘得很，古语上的教训才有多久，就完全忘记了？”
　　西门子都道：“甘仲池，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这两句话，你该懂得？”
　　甘仲池道：“这是说，在最近这一段时间之内，你们两口子已有过什么奇遇？”
　　西门子都道：“用不着有什么奇遇，目前，咱们两口子联手之下，就足够留下你这位”千幻神龙”来，你信不信？”
　　甘仲池道：“不信。”
　　公孙小倩接口道：“不信不要紧，甘仲池，只要你乖乖地等在这儿，你马上就可以见识到。”
　　甘仲池冷笑一声：“我正想见识见识……”
　　话声中，挥剑欺身进击，一式“分花拂柳”，同时攻向对方两人。
　　西门子都、公孙小倩二人，不久之前，曾经是甘仲池手下的败将。
　　此刻，这两人竟然誇下海口，两人联手之下可以将他留下来。
　　甘仲池既不相信，又心愤对方的狂傲，而且，由于近日来的一连串挫折，使他有“虎落平阳被犬欺”之感。
　　因此，尽管他一出手使的是一招最平凡的“分花拂柳”，但这招最平凡的“分花拂柳”中，却贯注了太不平凡的九成以上的真力，准备一下子予以对方一个下马威。
　　但，出人意外的是：他这含愤而威力惊人的一招，竟然被对方轻描淡写地化解掉了。
　　而且，公孙小倩、西门子都二人于轻描淡写地化解对方的攻势之后，并立即还以颜色，接连三招快攻，将甘仲池迫退八尺之外。
　　目前的西门子都、公孙小倩二人，跟不久之前在古塔上所表现的情形一比，可以说是判若两人。不但真力之强，令人刮目相看，其剑法之玄妙与神奇，更令甘仲池有不可思议之感觉。
　　可惜目前的甘仲池，实在没工夫去震惊，去“不可思议”。
　　因为，对方所给予他的压力太大了。
　　在强大的压力下，甘仲池即使是全力应付，也还是不得不被迫而节节后退。
　　公孙小倩、西门子都二人一面得理不饶人的，联手节节进逼。
　　公孙小倩并连声媚笑道：“甘仲池，现在，你该知道，什么叫真正的武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