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美人如玉秋后扇

 

2024-08-17 17:05:57   作者：鲁卫   来源：鲁卫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闯江湖，争杀于江湖市井，在很久很久以前，他自以为早已麻木，但这是不真确的。
　　这时，她的手忽尔滑向他的小腹。
　　魁王像是触电般，全身猛然一震，她仰起脸，张开明亮的眸子：“我俩是经过千锤百炼才熔合在一起的，也许有人能把我俩杀掉，但绝对没有人能把我俩分开。”
　　她的话，彷佛是一根绳索，把魁王的身心同时牢牢地绑住。
　　对于萍之，魁王是情浓真挚的，在他心中，潜藏着强烈的爱意，他甚至愿意在她体内那种无穷无尽快乐中猝然死去。
　　死而无悔。
　　就在这一瞬间，他感到帐营外有异动，这一阵异动，并不明显，甚至可以说是细微得绝不容易被察觉出来，最少，萍之全然不觉。
　　但魁王不是萍之，他在江湖中打滚数十年，要是没有灵敏如同猎鹰一般的警觉性，早已活不到今天，他知道外面来了一个人，而且，这人的武功，最少绝不会在自己之下。
　　在武林争杀中，一个人武功的强弱高低，也就等于说明了这个人的危险程度。
　　武功平凡的人，纵使再凶残暴戾，对魁王来说，都不足以构成甚么重大的危险。
　　但要是来者武功跟自己不相伯仲，甚至比自己还更厉害一些……这人就比世上最可怕的洪水猛兽，还更危险千万倍。
　　魁王心中震撼，但却有原始而神秘的动力，在他心中汹涌地翻腾，他只想一想，便把心一横，挟着一股逼人气势，瞪起铜铃般的眼睛，蓄锐待发。
　　她轻轻咬牙，一身肌肤如雪，宛如刚生下来的婴儿。
　　原始的野性，呑噬了人性中的羞耻，粉碎了道德藩篱的礼教。
　　他咆哮了！
　　他的咆哮，代表着冲刺的极限已来临！人如是，野兽亦复如是。
　　宣泄后，魁王感到火光有些眩眼。萍之把脸埋在他怀中，她纤细雪白的脖子，在他的胸膛上缓缓地磨擦着。
　　魁王心中暗叹。他不舍得离弃班萍之，但在帐营外，已有人等候着自己，他知道，在外面静静等候着的，是“地狱潘安”秦班。
　　秦班并不是个好看的男人，却拥有“潘安”这个“美誉”，尽管在这“潘安”之上，还有“地狱”二字。
　　魁王缓缓地穿好衣衫。
　　但他才穿上一半，已感到晕眩。
　　这一阵晕眩的感觉，来得十分突然，他知道，这是中了迷药，甚至是中了毒药的象征。
　　魁王陡地双眼突出，耗尽力气瞪着萍之：“是你？……”
　　萍之脸上，平静如一泓止水。她缓缓地点了点头，把小髻上的碧玉簪除了下来。
　　这一支碧玉簪，并不很大，更绝不抢眼，但在簪的底部，竟然暗藏机关。
　　内有小孔，暗设细巧机括，只要把机括打开，暗藏在小孔内的香气，就会一丝丝地沁出。
　　这种香气，和她身体上的香气，并不一样，但却和檀香气味，相差不远。
　　所以，她显然是有备而来。在甫入账营之际，已拈着魁王在西湖堤畔送给她的税州檀香小扇。
　　从碧玉簪内一丝丝地沁出的香气，只能用来对付和自己紧贴在一起的人，只要是相距稍远，这些香气大概连蚊子也迷醉不了。
　　而且，在春情勃发的情况下，男人更能在不知不觉中，深深地把香气吸入腑肺之中！
　　魁王震骇了。他的震骇，并不关乎自己的生死，而是怎样也料不到，一个在顷俄之前，曾经和自己筋骨交错般拼命纠缠的女子，竟然早已深思熟虑地，部署着周详的计划！
　　药力散发得好快，也好厉害。但萍之丝毫不受影响。
　　显然是她早已服下了解药，魁王更疲累了，但他的眼神，完全没有半点怨恨，反而充满悲哀与怜惜，嘶叫道：“你不能出去——”
　　萍之只镇静地，缓缓地上前抚摸着他的脸，像是哄小孩一般，呵护地低吟：“我会回来的，一定会——”
　　魁王的瞳孔已散涣，他的力量迅速地消失，他最后还能叫唤出来的三个字，是：“蠢东西——”
　　萍之长长的吁一口气，她眼角湿润，这本是该要流泪的时候。
　　但她用力咬咬牙，用手一擦，然后赤裸着身体，手里抓起魁王的一把三尺金刀，走出帐营之外。
　　她在帐营外遇上的一个人，正是“地狱潘安”秦班。
　　她一开口便叫道：“姓秦的，我来会你！”
　　秦班双目灼灼地盯着这个裸女的身子，沉声道：“本堂内部的事，你不宜插手。”
　　班萍之也沉声道：“你们权势堂成千上万战将的生死荣辱，我既不想知道更不必理会，但魁王是我的第一条性命，你要杀他，首先得先把我这第二条性命取掉。”
　　秦班叹道：“天气酷寒，你回帐营内穿好衣裳再说！”
　　班萍之冷笑：“我穿不穿衣裳，手里抓着的都是这一把刀，你不杀我，我便把你杀掉！”
　　她说得痛快，便是死了也觉得值！
　　秦班沉吟，摇摇头：“你不是我的对手，也不配让我出手，而且无论你穿不穿衣裳都是一样。”
　　班萍之又再冷笑：“你错了，你可知道我的师父是谁？”
　　秦班道：“请恕秦某孤陋寡闻。”
　　班萍之冷冷笑道：“墨共死！”
　　“墨门死士第一高手‘玉石倶焚’墨共死？”
　　“不错！墨门死士格言——一命赔一命！你受死吧！”
　　班萍之嘶声大叫，同时挥刀！
　　裸女挥刀，刀光和胴体，一样令人目眩。
　　秦班叹一口气，人影一闪，单掌平推，疾拍班萍之小腹。
　　班萍之猛退一步，双足蹴出，三尺金刀抢左却实则攻右，招数变化之急剧。世间罕见，秦班却神色淡然，以慢打快，掌势倒走阴阳，竟是用意不用力，招数但见静中制动，行藏别具一格。
　　班萍之已豁了出去，也不理会秦班掌势是柔是刚，刀招势如厉电，腰似蛇行，不住的向秦班展开狂风暴雨般的袭击。
　　秦班蓦地身形一矮，五指如钩，由下至上，一下子就扣住班萍之的咽喉，只要他五指稍稍吐劲，班萍之立时便得毙命。
　　班萍之咽喉受制，掌中金刀再也拏不住，“当”一声响跌落地上。秦班脸色阵沉阵阴，道：“你根本和墨门死士，完全扯不上半点关系！你若真的是墨共死门下弟子，最少也该懂得墨门刀法！”
　　班萍之叫不出声，但一双眼神仍然凶狠地盯着秦班。
　　秦班一蹙眉，忽然放开了手。
　　班萍之喷咳连声，良久恨声道：“为甚么不杀我？”
　　秦班森然道：“在下是权势堂刑部堂主，你既非本堂中人，我没有必要大开杀戒。”
　　班萍之叫道：“但你若要动魁王，我还是会紧缠着你。”
　　秦班冷冷道：“六长老竟能给你用迷雾迷昏过去，可算是异数，要是我今晩把他拿下治罪，天下英雄也会瞧不起我。你们走吧！但我一定会千里追杀，绝不留情！”
　　说完之后，这位“地狱潘安”在夜色之中一闪而逝，再不见踪影。
　　班萍之一脸茫然，她赤裸着身子，缓缓地回到帐营之中。
　　只见魁王仍然躺卧在那一块巨大熊皮上，昏迷不醒。
　　班萍之扑在他身上，唇片启动，似有千言万语欲诉，但一直过了很久，她半个字也没说出来，只是泪流满面，身体不住地在发抖。
　　她在等待黎明。
　　只要到了黎明，魁王就会清醒。
　　只要魁王醒后，她就会央求魁王，双双远走高飞，离开无锡城，离开权势堂的魔爪，但魁王肯吗？
　　她不知道。正因为不知道，所以心中怆惶，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