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势如破竹女英豪

 

2024-08-17 17:09:00   作者：鲁卫   来源：鲁卫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娘胎神僧看了一会，不禁面露惊诧之色，道：“凭你这等毫无内力可言的内力，竟能把‘拈花指’使得头头是道，虽则仅仅练至第一重境界，但却是少林正宗佛门禅功？……看来，你师父张鉴川当年在少林寺内，果然大有奇遇。”
　　方小宝道：“我师父又不是个和尚，他就算曾经在少林寺呆过一段时日，又还能有甚么奇遇了？”
　　娘胎神僧道：“要是事事都在他人臆测之中，也就谈不上是甚么奇遇了。须知少林武功博大精深。便是自幼出家的僧侣，穷毕生之力也未必能够把其中一门武艺练成，但每个人的资质、遭遇、造化各有不同，固然有千千万万僧侣，花费极大精力心血而所得有限，却也有极少数奇人，年纪轻轻便大有成就，甚至成为少林，以至是整个武林的一代奇葩。”
　　方小宝咧嘴一笑：“与其做甚么‘奇爸’，不如抓一副‘奇牌’更为过瘾！”
　　“奇牌？甚么奇牌？”
　　“比方说，咱们到赌坊里推牌九，庄家抓了一副双天，偏偏咱们抓的是一副至尊，这便是十分过瘾的奇牌！”
　　“但照老衲以为，无论抓住甚么样的奇牌，都不如抓住一个奇女子更为痛快。”
　　“奇女子？”
　　“嗯！你说不是吗？照老衲看，那位张女侠便是天下间罕有的奇女子，虽则她年纪尚轻，武功也只不过比你略胜半筹……但自从在孝感，老衲把若干功力传入你体内之后，话儿却又不是这样说了……先且撇开武功是否高明不谈，这位张女侠……她和你倒是十分匹配的。”
　　“大师，跟你谈了大半天，耽搁了不少时候，老子要去找老婆，你老人家暂且在这里坐一会，失陪！”
　　“要不要老衲陪你去找？”
　　“大师还是去找尼姑好了，失陪！失陪！”
　　在徐州耽搁了好一段时日，方小宝对城内大大小小街道，几乎可说是了如指掌。
　　但他找了大半天，始终找不着张娴娴。
　　方小宝心下沉吟，忖道：“娴娴妹子为了救老子，甚么家当宝贝都豁了出来，可见她对我这个‘长江第一赌徒’，确然情深义重，但女儿家毕竟脸皮嫩薄，给老子的小赌徒重重一注押了下去，定必很不好受，说不定躲到老远大哭一场，也是有之的……？”
　　越思越想，越是不知何去何从。
　　单是一个徐州城，已不易找，要是张女侠因为此事而变成女飞侠一飞冲天，远飕而去，想把她找回来，恐怕会是难比登天之事。
　　到了黄昏，视野不清，想必是眼倦极了，连大树和大肥婆也分不清楚，朦朦胧胧地靠在“树干”下歇息，冷不防“树干”变了一条粗大肥胖的右脚，一脚便把他踢出路上。
　　方小宝又惊又怒，回头望去，只见一个奇胖妇人，短衫长裤，目露凶芒，恶狠狠地盯着自己。
　　方小宝还没开口骂人，胖妇人已戟指抢先大骂：“没你娘鸟兴兔崽子瘟春臭龟蛋！老娘站在这里等人来杀，你本是来得正好，只奈何你乳臭未干，阴毛未长，老娘便是一刀把你连头带屁股一起砍为肉酱，也教天下英雄好汉笑话！你他妈的灰孙子十八代祖宗辣块妈妈快滚，以后再也不要让老娘碰上！”
　　方小宝正待“还击”，胖妇人意犹未尽，又再骂道：“小杂种听住了，老娘在徐州是王者之王，后者之后，你要滚就得滚出三五百里以外的地方去，在方圆三百里之内，总共有一千三百零五个大大小小的井，其中有二十八个是干涸的，但无论是甚么井，你都不准投井往下直跳，免得把这地方的井水弄脏，他奶奶的狗腿子明白了没有？”
　　给这胖妇人再骂一顿，方小宝甚么火气都给她的嗓子压了下去。
　　说到打架吵骂，方小宝这位“长江第一赌徒”从来不居人后。
　　但打架跟吵骂，并不相同。前者动手动脚甚至是大动干戈，以方小宝的武艺来说，一旦遇上“高手”(以第六七流高手计算)，方少侠多半是溜之大吉的，这倒不是他老人家胆小如鼠，而是实力他妈的太悬殊，硬拼到底便是等如送死。
　　至于吵骂，方小宝的唇枪舌剑，一万人中最少有九千九百九十九位甘拜下风，强如“逍遥六怪”的“烦人”不凡，一旦遇上了方少侠，也得迅速俯首称臣，宁愿“纡尊降贵”做他老人家的跟班。
　　但一山还有一山高，方小宝今天终于遇上了“吵骂界”中的大师姐！
　　胖妇人一开口，便势如破竹骂个不休，语句之泼辣粗俗，用词之刁钻霸道，再加上语气、势道之汹涌，简直是天下罕见。
　　行家一开口，便知辣不辣。
　　方小宝给她连续骂了两轮，不禁大为叹服。本拟“发炮还击”，但对方的“连珠炮发”，早已把方少侠要吵架的雄心壮志重重地击沉，正是强弱悬殊，一看便知。
　　方小宝心想：“大丈夫能屈能伸，与其必败在这位胖姊姊口下，不如乘早投降，更顺水推舟，也许另有收获。”
　　主意已决，脸上紧绷绷的表情迅速放宽，更抱拳打揖，恭声说道：“小弟方小宝，只因心緖不宁，以致打扰了姊姊的雅兴，实在罪不容‘猪’，姊姊休要见怪。”
　　胖姊人原本怒火遮眼，却料不到这少年给自己痛骂之后，反而态度谦卑，彬彬有礼，不禁大为诧异。
　　方小宝索性苦着脸，颓然地坐在路上，一条大汉，正骑着一头驴子走了过来，见一少年坐在地上拦住道路，不禁怒叱道：“好狗不挡路，快给老子滚开去！”
　　语声甫落，蓦地一条肥大身影，快如闪电般在这大汉面前掠过。
　　大汉还没有看清楚来者是何方神圣，已给一只巨大的拳头迎面轰至，登时“呜”的一声，仰天自驴背之上掉跌下去。
　　大汉又惊又怒，自地上爬了起来，叫道；“是谁鬼鬼崇崇偷袭，有种的——”
　　说到这里，倏地目瞪口呆，怔怔地瞧着站在自己眼前的一个肥胖妇人。
　　胖妇人也瞧着大汉：“罗牛，把你的嘴巴张开，看看是否已给我打掉了三颗牙齿？”
　　大汉迟疑了片刻，胖女人已一脚重重踢在他的肚子上，同时厉声喝叫：“快给老娘张开你的鸟嘴！”
　　大汉罗牛给她一喝之下，身子猛然一震，急急把嘴巴张开。
　　胖妇人“噫”的一声：“怎么好像打掉了四颗？”
　　罗牛苦笑一下，道：“老牛没长眼睛，没看见山姐也在路边，更料不到这位，……少爷竟是山姐的……朋友，别说是四颗牙齿，便是打掉半边脑袋，也是活该的！”
　　胖女人干咳一声，把一锭银子给罗牛：“老娘今天火气太大，多打掉你一颗牙齿，这十银，算是第四颗牙齿的赔偿。”
　　罗牛捧着银子，立时眉开眼笑，忙道：“多谢山姐！多谢山姐！”匆匆拖着驴子离去。
　　胖妇人回头望向方小宝，道：“你叫甚么名字？神不守舍的，是否正在思春？”
　　方小宝忙道：“小弟姓方，名小宝，刚才已向姐清清楚楚禀吿，决不敢稍有‘山改’隐瞒。”
　　胖妇人道：“老娘在徐州，是最有权力的女人，人人都叫我做山姐。”
　　“山姐。”
　　“小宝，你有甚么烦恼？”
　　“小弟没有甚么烦恼，只是……不见了一个……红颜知己，以是心緖不宁，在路上乱撞乱碰。”
　　“甚么样的红颜知己？是个男的？还是女的？”
　　山姐说到这里，“哟”的一声叫了出来。
　　“真是他妈的越老越胡涂，既是红颜，就决计不会是个男的……她叫甚么名字？长得有几高？是否比老娘还更漂亮？”
　　方小宝眨了眨眼，道：“她叫张娴娴，比我略矮一点点，说到漂亮不漂亮，那是山姐有山姐的美，张娴娴也有张娴娴的美，有如……咸鱼青菜，各具特色！”
　　山姐呵呵一笑：“甚么咸鱼青菜，当真是胡说八道，你尽管放心，在徐州，便是土地公公也得卖老娘的帐，只要你跟着老娘，保证没有任何人敢欺负你的张娴娴！”
　　方小宝又是深深一揖：“山姐义气过人，小弟十分感激，时已夜深，吿辞了。”
　　山姬倏地脸色一沉：“他奶奶个熊！天色还没黑齐，怎会时已夜深，你是瞧不起我这个肥女人吗？”
　　方小宝忙道：“能与山姐在一起，乃是大慰生平之事，小弟只怕高攀不上……”
　　“胡说！”山姐格格一笑，道：“你虽然年纪轻轻，武功更是连豆腐也不如，但总算是他妈的一貌堂堂，只消假以时日努力练功，迟早必成大器。今日既是有缘相识，山姐做东请你喝酒吃肉，要是斗胆不赏脸，一刀把你连脑袋带屁股砍成肉酱！”
　　方小宝搔了搔额头，说道：“山姐请喝酒，小弟岂敢不奉陪。只是酒量甚差，醉翻了山姐切莫见怪。”
　　“不怪！不怪！你放心尽管喝，山姐虽然粗鄙不文，但招子雪亮，脾性耿直，更不会乘人之危，在你醉倒之后占你便宜！”
　　“山姐真懂得说笑！”
　　“不打不相识，不说不欢笑。来！咱们是好姊弟，今夜他妈的不醉无归，明天一早，再去找你的红颜知己！”
　　拖住方小宝的手，大步冲入徐州城内最老字号的“花雨酒轩”，把最华丽的厅院包下，叫最好的酒，最上等的佳肴美食，更呼朋引类，不到半个时辰，偌大一座厅院坐满了奇形怪状的江湖人物，连那个给打掉四颗牙齿的大汉罗牛，也被邀到此间，虽则门牙疏落血流未止，还是大杯酒大块肉，吃喝得兴高采烈。
　　酒过无数巡之后，一个须下蓄着山羊胡子的老汉走近过来，对山姐说道：“擂台的布置已八八九九，四周都有弟兄们严加防备，决不会让那些卑劣之徒，暗中在播台附近做了手脚。”
　　山姐点点头，道：“老娘既已答应做公证人，就得公平办事。后天之战，管他妈的甚么人当上盟主，老娘一概少理，但绝不能让这一战蒙污，坏了咱们徐州武林人物的声誉！”
　　此言一出，在座群雄无不轰然大声喝采。
　　至此，方小宝才知道，这个奇胖的妇人，在徐州城内，确然极具来头，连两天后的徐州武林盟主大会，也是由她来做公证。
　　又吃喝了好一会，山姐忽然大声宣布：“你们都听住了——”
　　“这位方兄弟，是老娘的好兄弟，他的事也就是老娘的事，从今以后，大伙儿打见了方小宝，都得把他当作是自己人，明白了没有？”
　　群雄地齐声应道：“都明白啦！”
　　山姐大喜，接道：“方小兄弟有一位红颜知己，叫……叫甚么张娴娴，准是个天生的美人胚子，比起老娘，当然是好看百倍千倍万万倍，在今天早上，跟方兄弟耍了一轮花枪之后，接着神秘失踪！大伙儿必须小心留意，一旦发现张小姐下落，拼着一身剐也得把她好好保护，要是让她掉了一条寒毛、腿毛、甚么毛毛之类的话，大伙儿的牙齿都得陪她的寒毛、腿毛一起掉下来，明白了没有？”
　　群雄又再齐声应道：“都明白啦！”
　　山姐大笑，高高举起一坛花雕，仰首喝个点滴不留，始把酒坛一爪捏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