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2024-08-27 22:32:06   作者：倪匡   来源：倪匡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魏忠贤胸有成竹，将事情全都安排好了，到第二天，崇祯皇帝才得到他要大宴群臣的消息，心中不禁大惊，虽是九五之尊，也不禁吓得面色铁青。
　　他想：“自己将下面的奏折全读给他听了，他不闭门思过，反而大宴群臣，这是为了什么呢？”想起魏忠贤势力之雄厚，这个年轻皇帝不禁没有了主意，心中喑想：“他要废帝另立，可说是一举手之劳啊！现在立即和他妥协么？还是等待着让他从容布置，让事情对自己不利呢？”背负着手儿，独自在宫中愁眉不展，突然太监来报，说是徐盛求见。
　　徐盛本是一个小官儿，崇祯为了要对付魏忠贤，赏识了一些真正爱国的忠臣，徐盛便是其中一个。这时，他气急败坏地跑了进来，道：“陛下，九千岁要大宴群臣，陛下知道不？”
　　崇祯急忙问道：“他是为什么？”
　　徐盛道：“臣也不知究竟，只听说他在宴间，要请大家看烈焰珠！”
　　崇祯一听，不由得面色惨白，道：“完了！完了！那烈焰珠乃南疆进贡的异宝，熹宗曾命匠人在上面刻了几句话，送了给他的，那上面刻的是什么字样，朕当时便百般打听，只可恨不得要领，这番有恃无恐，必是熹宗一时被欺，珠上所刻，说不定是叫他废朕另立啦！”徐盛听了，也不禁面如死灰。
　　君臣两人半晌不语，徐盛才闷闷地回到家里，茶饭不思，一直在中堂中踱到了深夜，也想不出应付之策。
　　正在忧心忡忡之时，忽听门外有人大声叫道：“你们叫我别出声，我非出声不可，大人有难，即是我李敢有难，我要进去问个究竟了！”
　　另一个人讲话慢吞吞地，道：“敢兄，你说得不错，但凡事不要操之过急啊！”
　　李敢竟不理会，大声道：“徐大人，有什么为难事，小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徐盛一听争论之声，便已知道外面的是三个人，那脾气急躁，讲话大声的，名叫李敢，讲话缓慢的，名叫叶勤，另外一个，针刺不出一句话来的，叫作华今非。
　　这三人全是自己任县官时，平了冤狱，他们感恩图报，跟在身边的。
　　这时听得李敢叫唤，心中一动，道：“你们进来吧！”
　　只见当头的一条大汉，身高七尺，豹头环眼，威武已极，接着是一个短小精悍的汉子，第三个看打扮，十足是个不第秀才。
　　李敢连见礼都不及，便嚷道：“大人，可是有什么为难事？”
　　李敢还未听完，便直跳起来，叫道：“直娘贼，徐盛略一沉吟，便将事情本末，讲了出来，一拳打死了这太监，也泄千万人心头之恨！”
　　叶勤瞪了他一眼，道：“人家不知有多少江湖高手护卫，你凭点蛮力，有什么用？”
　　李敢瞪着眼睛道：“怎么？依你说，便由得他横行不成？”
　　叶勤道：“自然不能。”
　　那华今非只是闷着头不出声，半晌，方道：“大人，若偷了他那颗烈焰珠呢？”
　　徐盛还未回答，李敢又叫道：“照啊，偷了他那颗珠子，叫他到时候拿不出来！”
　　徐盛只是一个劲儿地摇头，叶勤道：“华大哥的办法，确可一行，大人，这事就包在我们身上如何？”
　　李敢道：“要偷便你们去偷，我只要明刀明枪地见真章！”
　　叶勤道：“李敢，只要事成，什么都不打紧！”
　　李敢不再作声。
　　叶勤又道：“徐大人，论武艺，我们三人当然比不上锦衣卫的一个无名脚色，但我和华大哥两人，却是有名的神偷，或者可以成功，也说不定的！”
　　徐盛也是病急乱投医，点了点头，挥手令三人退去。
　　三人走出之后，李敢一路不断地问道：“叶老二，你真有把握？你怎知他那烈焰珠在何处？别说你不会高来高去，就算会，人家多少高手看管着，你怎能到手哩！”
　　叶、华两人，俱不理会他，由得他一人吵去。不一会，来至三人住所，华今非才讲了一句话，道：“叶兄，你此法或可成事，也说不定。”
　　叶勤知道华今非为人谨慎仔细之极，得他这句话的鼓励，本来是绝无希望的事，不禁也逢生了信心，其实，华今非心中也不相信这事能够成功，不过能不能成功，此事非做不可，因此才说了这么一句。
　　叶勤便对李敢道：“你暂时别吵，让我想一想，怎样进行才好，时间只有两天一夜了！”李敢果然不再出声，室中一片静寂，只有油灯，时时爆着火光，发出轻微的“トト”声。
　　半晌，叶勤方道：“久闻魏忠贤藏宝之所，唤作宏文阁，那烈焰珠必在其中。夜晚戒备必严，明日白天，我和华大哥两人，先去附近看看可好？”
　　华今非道：“不用看，我早就留意过了。宏文阁在他宅第中心，四处入口，每处皆有八个锦衣卫的高手守卫，建阁的匠人中，有一个老木匠，是我的同乡，他曾将宏文阁内情形，和我详细说起过。”
　　叶勤、李敢两人喜道：“里面怎么个情形？”
　　华今非沉默了好一会，才道：“阁高三层，最珍重的物事，是放在第二层的。”
　　叶勤道：“我们若能混了进去，岂非大佳之？”
　　李敢又跳了起来，道：“叶老二所言不差！就这么干！”
　　华今非紧蹙眉头，并不言语，叶勤问道：“华大哥有什么好主意？”
　　华今非道：“若要硬夺，一定不能。我们两个虽做了几年小偷，但不过手脚灵活些？怎能和江湖高手相比？一照面，便没有命了，这只能暗来，要混入魏忠贤宅第中，谅来尚非难事，明天先让我去看个究竟好了。”
　　两人也别无主意，一宿不曾好睡，第二天清早，便都起了床，商议了一会，叶勤便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