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恨心痛碎

 

2019-12-01 20:32:54   作者：倪匡   来源：倪匡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沈英魂听康青萍的口气，竟像是不相信自己的话一样，心中不禁有了怒意，道：“你不信就算了，多疑虑什么？”
　　康青萍撇了撇嘴，道：“张大哥救你许多次，你却说他自身难保，我真替他不值！”
　　沈英魂更是大怒，道：“你是他的什么，要你代他不值？”
　　康青萍一面不屑之色，缓缓地道：“沈姑娘，你不要自己以为和张大哥亲热得不得了，要知道事实未必如此哩！”
　　沈英魂被康青萍的话，气得俏面通红，可是她又不能将胡人龙对自己怎样亲热，怎样知心的详细情形，讲了出来，以驳斥康青萍的话，因之，她除了向康青萍怒目以视之外，竟讲不出话来。
　　康青萍若是适可而止，她原也只好干自生气而已。
　　可是，康青萍却恼了沈英魂说胡人龙自身难保，因之沈英魂涨红了脸，仍不肯罢休，道：“你别生气，那个能在大庭广众之间，将胡人龙引走的人，对胡人龙来说，就比你亲得多了。”
　　那蒙面女子，在大庭广众之间，将胡人龙引走一事，沈英魂是引似为最痛心的事的。
　　这件事发生之际，康青萍虽然未在场，但是他却也听到了事情的详细的经过，才特地说了出来。
　　沈英魂心中怒意陡升，道；“你住口！”
　　康青萍却还笑嘻嘻地道：“你吃醋了是不是？那也是没有办法——”
　　他一句话未曾讲完，沈英魂已是忍无可忍，一点足尖，向前冲出，迎面便拍出了一掌！
　　康青萍已早已看出沈英魂会向自己动手的，上身一仰，立即向下弯了下去，同时，双腿一曲，身子一弹，已向后弹出了六七步。
　　沈英魂怒意未息，追了上去，又是连发两掌，她的掌法，虽然不见得如何高明，但是她的“天行功”，却是第一流的轻身功夫。
　　在“天行功”的配合之下，她的掌法，看来也变得极其轻盈飘忽！那两掌发出，康青萍虽然仍勉力避开，却出了一身汗。
　　他大叫道：“喂，你别太过分了，你当我怕你不成么？”
　　沈英魂尖声道：“你若是不怕我，为何不还手呢？”
　　康青萍身形一凝，道；“好！”
　　只见他左掌当胸，右掌向外微翻，眼看一掌就待击出，而沈英魂第四招，也在这个时候，如暴风疾雨一样，向前打去。
　　然而，康青萍的那一掌，尚未发出，突然听得山洞洞口处，传来一个十分低沉的声音，道：“康兄弟，别还手！”
　　那个声音，一传入康青萍和沈英魂两人的耳中，两人的神经，皆大受震动，一时之间，两个都像受了雷击一样，身子陡地僵住了不动，各自待发的那一掌，也僵住发不出去。
　　他们并没有呆了多久，康青萍首先向后跃了出去，沈英魂也立即转过身来，向被大石堵住的洞口望去，只见在大石洞口的隙缝中，露出半张人面来，面色十分苍白！
　　尽管那半张人面，十分苍白，而且有一半为大石所遮，但是康青萍和沈英魂两人，却一看便看出，那不是别人，正是胡人龙！
　　两个都呆了一呆，康青萍叫道：“张大哥！”
　　沈英魂也叫道：“人龙！”
　　康青萍的叫声之中，充满了欢欣，但是沈英魂的声音中，却是惊讶的成份居多，大有“你怎会突然在这里出现”的意思在内。
　　胡人龙仍是沉声道：“来，我们三人，合力将大石搬开些。”
　　康青萍和沈英魂两人连忙向那块大石走去，各自抱住大石的一边，用力一推，再加上外面胡人龙的力量，那块大石，被推得向旁移开了尺许。
　　胡人龙向后一退说道：“你们两人，快些出来。”
　　石块被推移开之后，沈英魂已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胡人龙了。
　　只见胡人龙不但面色苍白，而且形容十分憔悴，和他以前那个英俊不凡，飘逸潇洒的情形，截然不同，简直成了两个人！
　　沈英魂呆了一呆，待要闪身而出，却已被康青萍抢前了一步，在那石缝之中，挤了出去，沈英魂大怒道：“你滚开！”
　　康青萍非但不让，而且还回过头来，向她作了一个鬼脸！
　　沈英魂心中怒极，伸手一掌，待向康青萍背后拍去，康青萍却已身形掠向前去，到了胡人龙的身前道：“张大哥，你有什么心事，何以神情这样萎顿？”
　　胡人龙叹了一口气，并不回答。
　　康青萍低下头来，说道：“我知道你是为什么了。”
　　这时候，沈英魂也从山洞之中，走了出来，尖声道：“你知道什么？”
　　康青萍道：“我知道，张大哥是因他认识的女子虽多，但是却没有一个真心对他的。是以他才心中难过。”
　　胡人龙忙苦笑道；“康兄弟，别胡说。”
　　康青萍道：“我一点也不胡说，张大哥，我知道你不久就会快乐了，因为我知道一个少女，她是真心……爱你的。”
　　康青萍讲到最后一句话时，面上竟忽然红了起来。
　　胡人龙和沈英魂两人，心中皆大是起疑，一起向他望来。
　　他们两人眼光，集中在康青萍的身上，更令得康青萍忸怩不安，连忙转过身去，道：“张大哥。我去找那少女来，与你相会可好！”
　　他话一讲完，也不等胡人龙答应，身形弹起，一个起伏间，便已然在丈许开外了，胡人龙和沈英魂两人，都不出声，任由他离去。
　　沈英魂望着康青萍渐渐远去的背影，“哼”地一声道：“我看他是女扮男装，他口中的少女，一定就是她自己！”
　　胡人龙一呆，道：“不会吧！”
　　沈英魂怒道：“不会，不会，你叫他康兄弟，叫得不够亲热了，最好改口叫他康妹妹，是不是！”胡人龙已经苍白的面色之上，蒙上了一层灰白色的神采，后退了一步，道：“英魂，你怎么……怎么说出这样的话来了？”
　　沈英魂自己，也在问自己，是啊，我为什么讲出这样的话来了？
　　事实上，沈英魂自己，也说不出所以然来。
　　她只是觉得，第一次见到康青萍和胡人龙在一起，心中就不是味儿，更是看康青萍不入眼。
　　当然，在沈英魂心情极其恶劣的情形下，她是不会向胡人龙详细解说的，她只是倔强地道；“我爱怎么说，就怎么说。”
　　胡人龙叹了一口气，道：“英魂……”
　　沈英魂双手，紧紧扪住了脸，尖声道：“别叫我！别叫我！”
　　胡人龙面色白得如同透明一样，颤声道：“英魂，你……竟不让我叫你了？”
　　沈英魂呜咽道：“你究竟是什么人，我至今仍不知道，我对你的身份，越来越糊涂，越来越难以理解，你对我来说，甚至于……远……不如一个陌生人……我为什么要你叫我？”
　　沈英魂讲到这里，抽噎不已，泪如雨下，再也讲不下去。
　　直到她好一会听不到胡人龙的声音，才渐渐地止住了哭泣。她又怕胡人龙离去，放下了双手。
　　只见胡人龙仍在面前，呆若木鸡也似地站着，额上的汗珠，涔涔而下，显出他心中正烦恼之极，难过之极。
　　沈英魂见了他这等情形，心中又大是不忍，道：“你……怎么又不说话了？”
　　胡人龙向前踏出了一步，语音十分痛苦，道：“英魂，我仍然坚持着要见你，原是以为你……你说是相信我的，怎知……怎知……唉……”
　　沈英魂道；“你怎能怪我不相信你，自己的行动，太难以令人相信了！”
　　胡人龙呆了片刻，才说道：“是，我……我的确是难以令人相信，英魂，你可是一点也不相信我了？”
　　沈英魂给胡人龙这样一问，也是难以答得上来的。
　　她心中对胡人龙，实是充满了疑惑。
　　但是，不论她对胡人龙的疑惑，到什么样的程度，有一点，她却是确信不疑的，那便是，胡人龙是爱她的。
　　然而，这却是一件十分矛盾的事，毫无疑问，她知道胡人龙爱着她，而且爱她极深．但是她却没有法子知道爱自己的，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胡人龙见沈英魂不答，叹了一口气，道：“难道你对我一点信任都没有了？”
　　沈英魂叹了一口气，道：“有……的。”
　　胡人龙忙道：“是什么？”
　　沈英魂微微地闭上了眼睛，道：“我知道你……爱我，我相信这一点。”
　　沈英魂的话才讲完，胡人龙便长长地吁出一口气来的。
　　沈英魂再睁开眼来去看他时，只见他面上的神色，虽然仍是那样憔悴，但是眼神却已活泼了许多，显然沈英魂的话，使得他心灵上，感到了莫大的安慰，比任何妙药灵丹，更具力量！
　　沈英魂又道：“但是，我却不知道爱我的，究竟是怎样的人！”
　　胡人龙忙道：“你会知道的，英魂，只要你相信我爱你，你便总会知道我是怎样的一个人的！”
　　沈英魂听他的口气，似乎仍无意将一切疑团，立时解答出来，心中不禁苦笑了一下，叹了一口气，道：“我总会知道的，但，什么时候呢？”
　　她在讲那句话的时候，直视着胡人龙，希望得到他的回答。
　　但胡人龙避而不答，只是道：“英魂，我们快离开这里，天狼神魔来了，就麻烦了。”
　　沈英魂进了一步道：“我看天狼神魔也不见得有什么可怕，最可怕的，还是那山洞中，只听到声音，什么也看不到的怪人！”
　　沈英魂话未讲完，胡人龙的面上，又变得一点血色也无！
　　他喘了几口气，才道：“英魂，你别逼我！”
　　沈英魂心头只觉得阵阵凄酸，道：“我……我不是逼你。”
　　胡人龙道：“那你……别提起这些事来，好不好？”
　　沈英魂叹了一口气，道：“人龙，我才认识你的时候，你英俊风度，机智过人，简直如同天人一样，可是如今你却这样憔悴，这样萎顿，叫我如何能不问，叫我如何不关切？”
　　胡人龙叹口气道：“这一切，全是因为我爱上了你……”
　　他讲到这里，猛地住口。
　　而沈英魂也是陡地一惊，道：“你说什么？”
　　胡人龙忙乱以他语，道：“没有什么，我不过说，我爱上你，但是又有许多波折而已。”
　　沈英魂乃是何等聪明之人，她焉有听不出胡人龙刚才是一时失言，此际又在支吾之理，她心中的疑团，不禁又多了一个。
　　为什么胡人龙爱她，便会变成这样呢？
　　沈英魂一时之间，绝想不出那是什么道理来，她本来想要进一步逼问胡人龙的，然而，她一转念，只叹了一口气，便不再说什么了。
　　刚才，胡人龙的神色，十分紧张，像是生怕沈英魂再追问下去，他难以启齿一样。
　　直到沈英魂叹了一口气，他面上才露出了十分感激的神色。
　　显然他也是知道沈英魂心中知道自己是失言讲了一句真话，而结果却又支吾不言的，但沈英魂居然了解到他的为难，而不加追问，那实是使得胡人龙的心中，不能不感激万分的。
　　沈英魂呆了半晌，才叹了一口气，道：“你可以和我在一起了么？”
　　胡人龙道：“我们先离开这里再说。”
　　沈英魂听得胡人龙仍不能肯定地答覆自己，心中不禁又是一阵难过，低下头去，道：“好，那就离开这里再说吧！”
　　她身形微幌，便向前掠去，只觉出身旁，微风飒然，胡人龙跟在身边，约莫向前掠出了两三里，到了一幅草坪上，便停了下来。
　　胡人龙也身形一凝，沈英魂道：“如今可以说了，你是不是能和我在一起！”
　　胡人龙呆了半晌，才道：“我还有些事，去去就来，你在这里等我可好？”
　　沈英魂在胡人龙刚才讲“离开这里再说”之际，便已知道离开这小洞之后，胡人龙仍然要设法离开自己的，是以，她心中早已有了准备，听得胡人龙如此说法，一点也不感到奇怪。
　　她只是沉吟了一下，低着头问道：“我要等你多久呢！”
　　胡人龙看了看天色，道：“至多不过三个时辰，我一定可以再来见你了。”
　　沈英魂道：“好，你去吧！”
　　胡人龙身子缓缓地向后退去，一连退出了三五丈，仍然依依不舍，不肯远去。
　　反倒是沈英魂催他，道：“反正三个时辰，你就可以回来了，既有要事，如何还不去？”
　　胡人龙这才长叹一声，转过身向前疾掠而出。
　　沈英魂一见胡人龙转身驰出，心情便紧张了起来。
　　她刚才，才听得胡人龙说“离开这里”之际，心中已然有了决定，那便是她再也不能忍受胡人龙神秘的行动了，她要悄悄地跟踪胡人龙。
　　她来到这幅草地，才停了下来，也是有道理的。
　　因为就在草地的附近，有一株树干又高又直的松树，足有四五丈高下。
　　沈英魂一见胡人龙转过山口，立即向那株松树奔去，到了树下，手足并用，向上升去，未到树梢，已经看到胡人龙正在西南方向的一条小道上，向前奔着。
　　不出沈英瑰的意料，胡人龙奔得没精打采，势子并不十分快疾。
　　沈英魂看了片刻，滑了下来，身形展动，提气向前，飞掠而出。
　　没有多久，她已经跟在胡人龙的背后了。
　　她唯恐胡人龙发觉，因此离得甚远，只是可以看得胡人龙的背影而已。
　　而且，她行动十分小心，胡人龙的身形一慢，她便立即向旁闪去，藉树木或山石，隐避她身子。
　　沈英魂的“天行功”本就极其高超，小心翼翼地跟踪着，胡人龙连头也未曾回过来。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只见胡人龙迤逦向前去，进了一座林子之中。
　　林中树木，十分茂密，因之光线也十分阴暗。
　　在那样的情形下，要跟踪一人而不被发觉，自然更加容易得多了。
　　沈英魂跟了胡人龙那么久，仍然不知道胡人龙是想到什么地方去。
　　只见胡人龙在林子中绕了一圈，忽然在一株树前，站定了身子。
　　那一株树，和其他的树一样，绝无特异之处，只不过老远地看去，可以看到树皮被剥去了一大块，在白色的树干上，似乎有字迹写着。
　　沈英魂因为隔得远，自然看不清写在树干上的是什么字，只见胡人龙看了，便伸掌在树身上抚摸了几下，随着他手掌的移动，木屑四飞，显然他已将树上的字迹擦去了。
　　胡人龙擦去了字迹之后，又四面看了一下，沈英魂早巳闪身树后，自然不怕被他看到，胡人龙看了几眼之后，又向前走去，沈英魂仍是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不一会，眼看将要出林子了，胡人龙忽然一转，又向林子中转来，沈英魂几乎避之不及，被他看到。
　　只见胡人龙伸手指数着树，沈英魂看他数到第七株，才停了下来，仰起头来，道：“你在树上么？”
　　沈英魂本来，还想走近些去的，一听到胡人龙讲出这样一句话来，不禁吓了一大跳！
　　因为如果树上有人的话，不要说再走近去，就是现在自己的身形，也可能巳被人发现了！
　　沈英魂屏住了气息，一声不出，自然不再向前去。
　　只听得在胡人龙所站的那株树上传来了一个十分尖锐的声音道：“对了。”
　　那两个字才一出口，便见到人影一闪。一个人自树顶之上，轻飘飘地落了下来。
　　那人身形纤细，一看便知道是个女子。
　　沈英魂看多了几眼，还认出正是在自己为群豪所围之际，将胡人龙引走的那蒙面女子，这时候，仍然蒙住了面。
　　她一下来，便问道：“你一个人来的么？”
　　胡人龙苦笑一下，道：“我如何会带人来！”
　　沈英魂听得他们两人这样讲法，便知道那蒙面少女，虽然栖身树上，但因为林中树木茂密之故，所以并未曾看到自己。
　　然而，沈英魂的心情，却并不因而平静下来，相反地，她心头突突乱跳，几乎难以自制！
　　因为，她至少已明白了一点。胡人龙离开自己，是和另一个女子去相会，而且，他似乎还是受制于那个女子的！
　　沈英魂心中的疑惑更甚，屏气静息地向前看去，只听得那蒙面女子道：“你又见到沈英魂了么？”
　　胡人龙道：“见到了。”
　　沈英魂心中暗忖，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胡人龙再来见我，是那蒙面女子授意的么？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胡人龙连爱自己，都不是真的了？
　　她心中紧张到了极点，不由自主，向前走了几步，以便将他们两人的交谈，听得更清楚些。
　　那蒙面女子道：“她对你怎样？”
　　胡人龙苦着脸，说道：“你想想，她会对我好么？”
　　蒙面女子厉声道：“她难道不信你了么？”
　　胡人龙道：“她还信我爱她。”
　　沈英魂听到这里，几乎昏了过去！
　　她实是做梦也未曾想到，自己的至高无上的信念，在那样可疑的情形下，仍然深信胡人龙爱自己一事，竟会被胡人龙拿来，作为和那蒙面女子谈话的资料。
　　她只感到天旋地转，若不是她紧紧地抱定了一棵树，早已跌倒在地了！
　　蒙面女子道：“这就行了。”
　　胡人龙冷笑一声，道：“行什么？如果不是你出现，不是你弄那些事，那才真的行了呢，如今，你叫我怎么向她解释？”
　　沈英魂眼前，阵阵发黑，她实在难以支持下去了，她要昏过去，唯有在人事不省的情形之下，她的心中才不会那么痛苦。
　　然而她却竭力地支撑着，不使自己昏过去。
　　因为那时，她感到了这个世上，的的确确，是没有人可以相信的。
　　既然世上只有她一个人，她怎能再昏过去？昏了过去之后，岂不是益发只能听凭别人的摆布了么？
　　胡人龙和那蒙面女子的对话，分明是在说，胡人龙和自己接近，救自己，表示爱自己，全是一种计谋。胡人龙是计谋的执行者，蒙面女子和其他人，是计谋的策划者。
　　大约是蒙面女子见日久无功，所以才心急起来。胡人龙因之便责她坏了事。
　　沈英魂的呼吸，也为之急促了起来。
　　她以前，虽然对胡人龙起疑，但是却还从来未曾想到，胡人龙对自己，竟像以前白霞对自己一样。是别有野心！
　　她只觉得双腿发软，身子在沿着树干，向下滑去，终于坐在地上，站不起来了！
　　蒙面女子道：“只要她还信你爱她，你解释几句，有何难事？”
　　胡人龙道：“暂且不去说它，你们该不再心急，不再胡来了？”
　　蒙面女子冷笑一声，道：“那也未必。”
　　胡人龙叹了一口气，不再言语。
　　蒙面女子伸手入怀，取出了一只小小的玉瓶来，道：“这是……”
　　她讲了“这是”两个字之后，下面的话，声音突然低了起来。沈英魂并没有听到。
　　胡人龙将那小玉瓶接了过来，放入怀中，蒙面女子道：“我走了。可是你仍要记得我随时随地，在你的身边！”
　　胡人龙并不说话，只是苦笑了一下。
　　蒙面女子身形展动，如同一股黑烟一样，转眼之间，便消逝不见。
　　胡人龙则仍然呆呆地站着。
　　本来，沈英魂想在跟踪胡人龙之后，便立即回到那幅草地上，再去等候胡人龙的。
　　可是此际，在那样的情形之下，她连站起来的力量都没有，如何还能回去？
　　只见胡人龙站了片刻，转过身，向外走来。
　　没有多久，他便在离沈英魂不远处走过，沈英魂用足了气力，叫道：“胡人龙！”
　　连沈英魂自己，也未曾料到这一叫的声音，会这样尖锐刺耳。
　　胡人龙更是直跳了起来，一个转身，等到他看清，叫他的是倚树席地而坐的沈英魂时，他面上的神情，滑稽到了极点。像是又想哭，又想笑，但是哭又哭不出，笑也笑不出来！
　　沈英魂望着他，过了好一会，她又叫了他一声，道：“胡人龙！”
　　胡人龙向前跨了一步，喘了一口气，道：“你……你跟我来了？”
　　沈英魂心头如同刀割一样，但是她却绝不愿在胡人龙之前示弱，她面上反倒现出若无其事的神气来，道：“我跟来了还不好么？你可以不必费神，跟我来解释了。”
　　胡人龙道：“你都听到了？”
　　沈英魂道：“幸而我不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