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武林三杀手

 

2024-10-06 11:33:05   作者：秦红   来源：秦红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风流剑客左良彦一走入统铺，就不由直皱眉头，因为统铺上已横七竖八的躺着不少人，而且统铺下那几十只靴所散发出来的臭味，令他恶心欲呕。
　　他真想退出去，可是一想到自己钱囊羞涩，退出去后就得露宿街头，只得忍耐下来。
　　店小二随后跟入，把一只包袱塞给他，道：“这是你的包袱！”
　　转身便欲出去。
　　风流剑客左良彦拉住了他，道：“等一下，我问你一句话。”
　　店小二冷漠地道：“甚么事？”
　　风流剑客一指客栈里面，低声道：“他们是刚刚住进来的么？”
　　店小二道：“谁？”
　　风流剑客道：“就是那位『武林员外郞高明山』呀！”
　　店小二道：“不错，他们是刚到不久。”
　　风流剑客道：“可知他们父女要在此住几天？”
　　店小二道：“不知道。”
　　风流剑客摸捏着下巴，喃喃说道：“武林员外郞乃是当今武林有数的高手之一，今天忽然来到临海这地方，必有缘故……”
　　店小二瞪了他一眼，转身走了。
　　风流剑客发痴了片刻，才脱掉靴子，登上统铺，拣了一块空位躺了下来。
　　刚刚躺下不久，忽见那店小二又开门而入，领着三个客人走进来。那三人，一个是驼背老人，面貌阴沉，手上拿着一支长杆烟，余二人一个身材很矮，看年纪均在四旬上下，高个子的相貌冷削削的，像是石头雕成的人，矮个子的满面横肉，虬髯丛生，模样绝不比高个子的好看。
　　店小二领着他们进入统铺后，满面堆笑道：“对不起，现在只剩下这间统铺可以睡三个人，三位大爷若是不嫌简陋的话……”
　　驼背老人不待他说完，截口道：“不要紧，就睡这里好了。”
　　店小二道：“三位吃过饭了没有？”
　　驼背老人道：“吃过了，我们赶路很累，这就要睡觉，你去吧1.”
　　店小二唯唯退去。
　　驻背老人看看睡在统铺上的那些客人，面露嫌恶之色、用长杆烟敲敲统铺，开声道：“各位请让出一块地方，让我们兄弟睡在一起如何？”
　　凡是睡统铺的人，大半是粗夫俗子，这种人脾气都不会太好，谁也不买谁的账，故这时听了驼背老人的要求，却没一人理睬，一个个躺着不动。
　　驼背老人面上闪过一抹凶悍的微笑，又用长杆烟去敲睡在前边的三个人，道：“你们三人，往里面挪一挪吧？”
　　那三人不加理会。
　　那驼背老人笑了笑，把长杆烟抵上其中一人的肩并穴，道：“你耳朵有毛病不成？”
　　那人好像被刀子刺中，登时，浑身一震，一张脸霎时变白，嘴里“啊啊啊”的叫了起来。
　　另一人见状大怒，翻身坐起，戟指驼背老人破门大骂道：“他妈的你这老混蛋……”
　　“啪。”
　　高个子的一掌挥出，掌背正中那人的面颊，登时把那人打得口角破裂流血，跌向里边去了。
　　统铺上顿时乱了起来。
　　那些客人见他们三人如此蛮横条理，均甚不平，似有群起围殴之势。
　　矮个子的即由怀中抽出两把飞刀，在手上抛动着，以威胁的口吻冷笑道：“诸位朋友，大家出门在外，省着点吧！”
　　那些人一见他抽出飞刀，不觉气馁，又一个个躺下，隐忍了下来。
　　驼背老人三个于是得到了他们所要的铺位，三人脱去靴子，和衣并排躺下，矮个子的躺下之后，长吐一声道：“他奶奶的今天竟白费功夫……”
　　驼背老人立刻阻止他说下去，道：“不要说话，睡觉吧！”
　　矮个子的一翻身，侧身而卧，而这一侧身，却正好与风流剑客面对面，他见风流剑客面滞微笑的看着自己，不禁没好气的骂道：“兔崽子，你可是皮痒骨痒，想挨揍？”
　　风流剑客忙道：“不敢不敢……”
　　说着，翻身以背对他，表示不敢招惹。
　　不一会，统铺上的客人已一一入睡，鼾声此起彼落，只有一人睡不着，这人即是风流剑客左良彦，他睡不着的原因有二：一一是不习惯睡这种又脏又乱的统铺？二是心中一直在纳罕，想不通为何黑道上名头最响亮的三个杀手——鸵魔申屠风、竹尸林森、矮鬼窦四——会突然一起出现于这家客栈？


　　将近三更时——
　　驼魔申屠风、竹尸林森、矮鬼窦四三人悄悄的自统铺上爬起，三人以很轻的动作穿上靴子，轻轻的打开房门，闪了出去。
　　他们出了统铺，蹑手蹑足的往客栈里面行入，来到里边的天井上，三人交头接耳一番，随即分向对面的三间客房走过去。
　　驼魔申屠风走向武林员外郞高明山住的那间客房。
　　竹尸林森走向兰儿住的那一间。
　　矮鬼窦四走向大福住的那一间。
　　这是个没有月光的夜晚，天地一片黑暗，全客栈的住客都睡得正酣，因此没有人发现他们三人的行动，他们神不知鬼不觉的欺到武林员外郞父女三人的房外。
　　驼魔申屠风和矮鬼窦四欺到武林员外郞及大福的房门口后，就在门侧贴壁而立，没有采取次一步行动。
　　有所行动的是竹尸林森。
　　他悄梢的欺到兰儿的房外，侧耳凝听了一下，即由腰上抽出一把利刀，轻轻的，慢慢的插入房门。
　　他干这种勾当似已不只一次，手法相为熟巧，不到盏茶工夫，即在毫空声响的情况下，拨开了房内的闩木。
　　然后，他又轻轻的，慢慢的将房门推开。
　　但正要举步踏入之际……
　　“叮叮叮叮叮！”
　　蓦地，一片悦耳的铃声，忽然在他身后的屋檐边上响了起来。
　　夜深人静，这篇突如其来的铃声，听来就特别的响亮，足以惊醒任何一个沉睡的人。
　　竹尸林森吃了一惊，纵身疾退。
　　“甚么人？”
　　房中的兰儿也惊醒过来了。
　　竹尸林森纵退到天井上，抬头往屋上一望，不禁面色一变，失声道：“你是谁？”
　　原来，屋檐上赫然有个人盘膝端坐着。
　　他，正是风流剑客左良彦！
　　他左手握着一把长剑，右手提着一个系着红绳的小金铃，那样子就像道士在施法驱邪，只见他一边摇铃一边念道：“赫赫扬扬，日出东方，吾此剑铃普扫不祥，口吐三昧之水，眼放如日之光，捉怪使天逢力士，破疾用镇金刚，降伏妖怪，化为吉祥，急急如律令勅！”
　　念毕，向屋下的竹尸林森吐了一口“三昧之水”，再用剑向他指了指。
　　竹尸林森有些哭笑不得，骂道：“何物小子，竟敢在老子面前装神弄鬼！”
　　话声一落，身形疾腾而上，探掌便向风流剑客的面门抓去。
　　他外号“竹尸”，可能有些道理，胳臂又长又瘦，指甲又长又尖，就像是僵尸的手臂。
　　而这时，武林员外郞父女和家仆大福已自房中冲出，那驼魔申屠风和矮鬼窦四原准备狙击高明山父女两人，却因风流剑客的突然现身示警，使他们在一惊之下也跳到天井上，而失去狙击的机会，终使武林员外郞父女三人安然冲到房外。
　　武林员外郞精眸一扫眼前的情况，心中似已明白，口发一声沉笑道：“我这是谁，原来是三位大名鼎鼎的杀手，三位寒夜到此，有何指教？”
　　驼魔申屠风怪笑一声道：“来向阁下募捐一物，你给是不给？”
　　武林员外郞沉容一笑道：“申屠风，你这岂非太不自量力？”
　　驼魔申屠风笑道：“试试看吧！”
　　抢步欺上，举掌拍岀。
　　武林员外郞毫无惧色，挥掌相迎，双掌“砰”的击上，恰如平地起风雷，顿时狂风大作。
　　武林员外郞身形一晃，倒退了三步。
　　驼魔申屠风也一样，登登登的后退了三步。
　　但他脚下一稳之后，随又抢前发掌再攻，厉笑道：“你也不过如此——再接我几招试试！”
　　武林员外郞丝毫不肯示弱，挥掌硬架，就在天井上与他干了起来。
　　矮鬼窦四在他们动上手时，便也立刻扑上兰儿，桀桀怪笑道：“小娥，咱们也来玩玩！”
　　双掌一剪，向兰儿的粉颈掐去。
　　兰儿手仗一剑，见他攻来，立时振剑刺出，娇叱道：“找死！”
　　剑如闪光，倏忽便已剌近矮鬼的胸前。
　　矮鬼桀桀笑着，身形一个旋转，让过来剑，紧接着双掌一分，左掌疾切兰儿右腕，右掌五指张如龙爪，抓向她胸部，存心轻薄一番。
　　“叮叮叮！”
　　铃声忽然响到他头上，跟着一缕剑风凌天袭至，同时听得空中有人朗笑道：“矮东瓜不得无礼！”
　　矮鬼窦四吃了一惊，急忙一个斜滑窜开数尺，口中叫嚷道：“老林你怎么搞的？”
　　原来，对他凌天攻击下来的正是风流剑客左良彦，矮鬼以为竹尸林森可以收拾他，至不济也可将他缠住，根本没想到他还能腾出身手攻击自己，故对林森的无能发出抱怨。
　　事实上，竹尸林森虽是黑道上有名的杀手，今天却根本制服不了风流剑客，他和风流剑客在屋上交手数招之后，就被风流剑客一剑逼下了屋子，风流剑客就乘此机会攻上了矮鬼。
　　他见矮鬼窜开，仍不放松，空中身形一长，直泻而下，又一剑飞点过去。
　　矮鬼当然也非弱者，只见他把头一偏，继之身子一转，左肘随势往后撞出，居然“啪”的一声，将风流剑客的剑柄撞开一边。
　　与此同时，竹尸林森已乘机欺近，突然一掌拍向风流剑客的背心。
　　风流剑客背上似长眼睛，上身及时向前一倾，右脚倒抬而起……
　　“啪！”
　　脚跟正中竹尸手腕。
　　竹尸叫了一声,颠退了数步。
　　风流剑客一声大笑，前倾的身子忽然一个盘转，剑出如电，再向他脚下扫去。
　　竹尸跳起躲避，但避招不忘攻敌，空中双掌一沉，猛然拍下一股凌厉掌风。
　　而矮鬼也在这时一拳击向风流剑客的腰部，两人竟连手围攻起风流剑客来了。
　　兰儿和大福反成闲人。
　　这时候，武林员外郞和驼魔申屠风的拼斗已愈形剧烈，两人不断以雄浑的内家掌力相搏，似乎都豁出了性命，决心拼个生死。
　　双方这一番激战，当然很快就惊动了客栈里的人，四周的客房内，灯光一一亮起，有不少人开窗观战，也有人叫道：“要出人命了，快报官！快报官！”
　　驼魔三人却非一般盗匪可比，听了并不害怕，仍然十分凶悍的和武林员外郞、风流剑客奋战不懈。
　　这样激战了将近一刻时，武林员外郞和驼魔仍是功力悉敌，未分高下，而风流剑客以一敌二却愈战愈勇，手中一炳利剑捷若游龙，攻得竹尸和矮鬼几有招架不住之势。
　　那兰儿本是跃跃欲试，但见父亲对付得住驼魔，拔刀相助的风流剑客更占上风，因此就未加入助战。
　　大福却看得有些技痒，说道：“小姐，咱们也上吧？”
　　兰儿道：“不必，咱们上了反而碍手碍脚……”
　　她嘴里在答话，眼睛却一直看着风流剑客左良彦，脸上的表情很复杂，有惊奇，有怀疑，也有钦佩和喜悦。
　　大福也对风流剑客这个人感到惊奇，当下低声问道：“小姐，这个叫『风流剑客』的家伙，到底是甚么来路的？”
　　兰儿道：“以后再吿诉你。”
　　大福道：“他为何肯帮助咱们？”
　　兰儿道：“不知道？也许是好意？也许是不怀好意……”
　　大福道：“他的剑法相当厉害，但是手上为何要拿着那个金铃？”
　　兰儿嘟嘟樱唇，故作矜持地道：“谁知道；他虽然在助咱们却敌，但是我对他却没有一丝好感！”
　　大福道：“为甚么？”
　　兰儿道：“他……他是个不正经的人！”
　　大福忽然兴奋地道：“看，老爷占上风了！”
　　一点不错，武林员外郞的后力似乎比驼魔强上一筹，这时已开始在节节进逼，把驼魔迫向一个角落里了。
　　连手攻击风流剑客的竹尸和矮鬼也渐露不支之色，但他们似乎不甘心就此失败，那竹尸突然怪啸一声，一个仰翻纵离战圏，反向兰儿疾扑过去。
　　显然，他是想制服兰儿以掌制武林员外郞和风流剑客，岂知他这企图非但没有得逞，反而招来杀身之祸，他刚扑近兰儿跟前，武林员外郞已丢开驼魔紧蹑而至，口中沉喝一声：“躺下！”一颗铁弹突自他手中发出，由于距离极近，竹尸待想闪避已来不及了……
　　“蓬”的一声，铁弹结结实实的击中了他的背部，他“哎哟”惨叫一声，口中立时喷出一道血箭，脚下一个踉跄冲出三歩，砰然仆倒下去了。
　　驼魔见状面色一变，急道：“窦四，咱们走吧！”
　　双足一顿，飞上屋顶，一闪而没。
　　矮鬼窦四一见竹尸倒下，驼魔逃遁，自然不敢再战，也慌忙一顿足，纵身上屋。
　　“哪里走！”
　　风流剑客如影随形纵了上去。
　　矮鬼一脚踏上屋瓦时，转身一抖手，叫道：“去你的！”
　　五支丧门钉如电射出。
　　风流剑客一时不防有此，加上人正跃于空中，待想闪避业已太迟，百忙中只得舞剑挥磕……
　　一阵叮当声响，四支丧门钉在他剑下迸飞开去，但其中一支却打中了他的左臂。
　　矮鬼于打出丧门钉后，随即越过屋脊遁去无踪。
　　敢情他的丧门钉淬有剧毒，风流剑客才觉臂上一痛，次瞬间便失去知觉，于是整个人便从空中栽了下来……


　　醒来的时候——
　　风流剑客左良彦第一眼看到的是一片昏暗的天空，然后是几张模糊的面孔。
　　接着，模糊的面孔渐渐变清楚，他才发觉自己正躺在客栈的天井上，身边正围立着不少人，而最使他吃惊的是：他发觉自己的双手竟被一副手铐锁着。
　　他愕然而起，失声道：“这是怎么啦？”
　　一个站在他面前的人冷冷道：“朋友，你杀了人！”
　　风流剑客定睛一瞧，才看清对方是刑房捕快，不禁呆然道：“我……杀了人？”
　　那捕快点点头。
　　风流剑客道：“我杀了谁？”
　　那捕快举手一指躺在附近的一具尸体。
　　那是竹尸林森。
　　风流剑客摇头道：“那不是我杀的！”
　　那捕快冷笑道：“到衙里去说吧！”
　　伸手抓住他的臂膀，将他拉了起来。
　　风流剑客没有反抗，站起说道：“稍等片刻怎么样？”
　　那捕快道：“干甚么？”
　　风流剑客道：“问店小二几句话。”
　　他转对站在一边的店小二道：“小二，你过来，告诉我刚才的情形！”
　　那店小二上前道：“你要知道甚么？”
　　风流剑客道：“那高明山父女三人走了么？”
　　店小二点头道：“是的，房钱都没给，真他妈的混账王八蛋！”
　　风流劎客又问道：“走了多久了？”
　　店小二道：“大约两刻时吧！”
　　风流剑客道：“一句话不说就走了？”
　　店小二道：“那老人给你服了一颗药，说你过一会就可苏醒，然后就与他女儿和仆人飞上屋顶，溜啦！”
　　风流剑客一指那竹尸林森道：“你当然看清楚这人不是我杀的，是吧？”
　　店小二道：“我没看清楚，当时天很黑，你们又打得那样惨烈……”
　　风流剑客道：“这人是那高明山杀的，如是我杀的，身上便有剑伤。”
　　店小二看了捕快一眼，呑吞吐吐地道：“小的实在不清楚，你们动手打斗不久，小的就……就跑去报官了。”
　　那捕快不耐烦的推了风流剑客一下，道：“走吧，有话到了堂上再说！”
　　风流剑客道：“我再说一句话，刚才的情形是：我发现驼魔申屠风、竹尸林森、矮鬼窦四将对武林员外郞父女不利，因此我赶来拔刀相助，后来武林员外郞发出铁弹击毙了这个竹尸林森，而我则在追击矮鬼窦四时中了他一支丧门钉，现在杀人的武林员外郞走了，而我这个拔刀相助的人却要背黑锅，这实在太寃枉了！”
　　那捕快沉容叱道：“少噜苏，走吧！”
　　他又用力去推风流剑客，但这次风流剑客却纹风不动，他笑笑道：“对不起，我不想去吃官司，那太麻烦了。”
　　那捕快面色一变道：“你说甚么？”
　　风流剑客双手一运劲，腕上的手铐“啪”的一声断了，他把手铐往地上一扔，然后伸手夺回捕快手上的一把长剑和一只小金铃，道：“有缘再见吧！”
　　语毕，纵身上屋，破空飞去。
　　那捕快自吃官粮以来，这是第一次看见有人能够挣断手铐，一时惊得呆住，直到风流剑客飞上屋顶，他才如梦初醒，立时拔刀叫喊道：“大胆恶贼竟敢拒捕，兄弟们大家快追！”
　　他口中叫的“兄弟”，是另外两个捕快，但是那两个捕快还在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