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江湖四灰狼

 

2024-10-06 11:39:48   作者：秦红   来源：秦红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南城门外。
　　灵江渡口。
　　一艘客船在拂晓时分启碇驶离渡口，顺江而下，航向两百里外的海门。
　　这艘客船不小，下面的舱房可容纳三十个客人，一向在灵江载客，往返于临海与海门二城，本来开船的时间应在辰牌之时，但今天却提早了一个时辰，而且船上只载着三个客人。
　　这三个客人是：
　　武林员外郎高明山。
　　兰儿。
　　大福。
　　换句话说，他们是以加倍的船资包下这艘客船的，因为他们有这个需要。
　　客船驶离渡口不久，在舱房中默然相对的武林员外郎父女才开了口，兰儿道：“爹，咱们这样做是不是对呢？”
　　武林员外郎轻叹一声道：“没有办法，咱们必须赶在明天午夜到达那地方，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兰儿道：“不知那风流剑客会怎样？”
　　武林员外郎道：“为父已给他服下一颗解毒丹，不会死的。”
　　兰儿道：“女儿是说他可能有麻烦。”
　　武林员外郎道：“不会吧。”
　　兰儿道：“女儿对他并无好感，但他帮咱们击退了强敌，而咱们却在他受伤之时一走了之，这……”
　　武林员外郎道：“在道义上是讲不过去，但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以后咱们有机会再补偿他便了。”
　　兰儿道：“咱们能不能准时赶到那地方？”
　　武林员外郎道：“方才为父问过船家，他说可以的，大概可在初更或二更的时候赶到。”
　　兰儿轻轻舒了一口气道：“现在咱们乘船走在江上，再不怕出事了。”
　　武林员外郎微微一笑道：“正是，为父决定雇船就是这个意思。”
　　兰儿道：“那驼魔申屠风三人，本是黑道上有名的杀手，经常受雇杀人，爹认为他们三人夜袭咱们，是受谁的指使？”
　　武林员外郎摇头道：“不知道……”
　　兰儿道：“不是龙王堡主海啸天？”
　　武林员外郎又摇头道：“不是，海啸天麾下高手如云，他如起贪心，犯不着假手他人。”
　　兰儿道：“莫非是另外的两个人？”
　　武林员外郎沉吟道：“也许，但知悉为父持有那东西的，只有海啸天一人……”
　　兰儿道：“所以女儿认为海啸天最有可疑！”
　　武林员外郎道：“海啸天与为父已有十多年的交情，而且当年为父曾救过他的命，照说是不会恩将仇报的。”
　　兰儿道：“不知那另外的两个人是谁，要是知道的话……”
　　武林员外郎道：“海啸天给为父的函上并没有说明那两个人的姓名，目前，咱们是无法知道的。”
　　兰儿道：“可以断言的是：目前秘密已经外泄，事情不可能顺利了。”
　　武林员外郎颔首道：“正是，那个指使驼魔三人的家伙一定不会就此罢休，今后……”
　　话刚说到这里，舱房门外忽然响起三下叩门声。
　　兰儿以为是大福，便道：“门没闩，进来吧！”
　　舱门被慢慢推开，一个青年手扶门框含笑出现在他们眼前。
　　这个青年，正是风流剑客左良彦！
　　武林员外郎父女面色一变，一齐站起，失声道：“你……怎么上船的？”
　　风流剑客轻移脚步走入舱房，含笑道：“逃命到了渡口，看见这条船正要开航，就不管三七二十一的上了船……但愿不是上了贼船才好！”
　　武林员外郎面色微红，拱手道：“绝对不是贼船，你请坐下说话吧！”
　　风流剑客靠着舱壁坐下，斜眼望着他，眼光充满讥嘲之色。
　　武林员外郎惭愧地道：“方才的事情？老夫甚感抱歉……”
　　风流剑客道微哂道：“真的么？”
　　武林员外郎点头道：“真的，老夫与人有约，不得不立刻离开客栈，因此……”
　　风流剑客截口道：“如果驼魔三人不来，你们也打算在半夜离开客栈？”
　　武林员外郎生硬的颔首道：“是的。”
　　风流剑客笑了起来，道：“如此说来，前辈匆匆而走，是值得同情了。”
　　武林员外郎尴尬地道：“无论如何，老夫对你并非全然不顾，临走的时候，老夫给你服下了一颗解毒丹。”
　　风流剑客道：“不错，在下正是赶来向前辈谢救命之恩的、若非前辈慷慨施药，在下早已一命呜呼哀哉了！”
　　武林员外郎道：“老夫确有不得已的苦衷，希望你不要介意，方才老夫正同小女说过，将来有机会一定给你补偿。”
　　风流剑客道：“在下不要补偿，只要洗清罪名！”
　　武林员外郎一怔道：“甚么罪名？”
　　风流剑客道：“杀人的罪名。”
　　武林员外郎道：“怎么说呢？”
　　风流剑客道：“来了三个刑房捕快，他们认为竹尸林森是我杀死的，要拿我去治罪。”
　　武林员外郎“哦”了一声，讷讷一笑道：“结果你并没有去呀！”
　　风流剑客道：“但已成了杀人逃犯。”
　　武林员外郎道：“抱歉之至。”
　　风流剑客道：“这件事似非抱歉所能了的。”
　　武林员外郎道：“我辈武林人，杀人是难免的，只要问心无愧……”
　　风流剑客又截口道：“问题在于我并没杀人。”
　　武林员外郎忙道：“当然，老夫是说……是说杀死竹尸林森那种人，等于为武林除害，实在不必去吃官司。”
　　风流剑客道：“不错，如在没有国法的地方杀死竹尸林森，那是一件功徳无量的事，但他却是死在城内，那是有国法的地方，我觉得国法必须受尊重。”
　　武林员外郎微微一皱眉道：“你是要老夫去自首领罪？”
　　风流剑客道：“至少也该为我洗清罪嫌。”
　　武林员外郎问道：“如何洗清？”
　　风流剑客道：“跟我一道去向他们说明一下，然后你要溜之乎也我也不管。”
　　武林员外郎不禁哈哈笑道：“左良彦，你外号『风流剑客』，风流人物不该如此刻板！”
　　风流剑客道笑道：“我风流而不下流。”
　　武林员外郎朗笑变为干笑，道：“老夫有很重要的约会要去，不能跟你去自首。”
　　风流剑客道：“你是说现在没空？”
　　武林员外郎道：“正是。”
　　风流剑客道：“何时有空？”
　　武林员外郎道：“最快也要一个月后。”
　　风流剑客道：“好，我等了。”
　　武林员外郎道：“怎么等？”
　　风流剑客道：“天下如此之大，错开了再见不易，所以……”
　　武林员外郎面容微沉，道：“所以你要一直跟着老夫不离开？”
　　风流剑客点头道：“是的，如果前辈觉得味道不对，不妨雇在下为保镖。”
　　武林员外郎神色一变道：“你说甚么？”
　　风流剑客道：“在下虽不知前辈此行所办何事，但从那驼魔三人的出现袭击，已知前辈此行必有危险，在下技艺虽然不高，但对付驼魔申屠风那等人物，自信绰绰有余。”
　　武林员外郎冷然道：“老夫不需要人保护！”
　　风流剑客道：“令媛也不需要么？”
　　武林员外郎道：“不错！”
　　风流剑客道：“前辈的意思是：决不雇在下协助保镖？”
　　武林员外郎道：“老夫身无长物，何必要保镖？”
　　他双目一抬，露出精干的笑容，又道：“老夫拒绝了你的要求，你打算怎样？”
　　风流剑客一笑道：“打算吿辞。”
　　武林员外郎一怔，接着哈哈大笑道：“吿辞之后呢？”
　　风流剑客耸耸肩道：“吿辞之后，在下将有何行动，前辈就不用管了。”
　　武林员外郎站起来踱步，来回踱了几步后，才点头道：“也罢，老夫雇你！”
　　风流剑客一揖道：“前辈通达，在下在此谢了。”
　　武林员外郎轻咳一声道：“你要多少酬劳？”
　　风流剑客笑道：“前辈看着给就是了。”
　　武林员外郎道：“最好讲定一个数目。”
　　风流剑客摸摸下巴，笑道：“为了证明在下不是乘机勒索，五百两银子即可。”
　　武林员外郎道：“老夫给你五千两。”
　　风流剑客眼睛一眯，笑道：“话要讲在前面，前辈即使付给在下五万两，事情了结之后，前辈仍得跟随在下前往临海把命案交代一下，怎么样？”
　　武林员外郎点头道：“可以，老夫给你五千两，绝无贿赂之意。”
　　风流剑客拱手道：“前辈是非分明，令在下无任钦佩之至。”
　　武林员外郎沉声道：“但要附带一个条件，你除了负责保护小女的安全之外，别的事你都不能过问。”
　　风流剑客点头笑道：“好，在下也不喜欢被卷入是非中，在下只做个护花使者就行了。”
　　他转对兰儿一揖道：“还没请教高姑娘的芳名……”
　　武林员外郎道：“小女名叫华兰。”
　　风流剑客笑道：“幽兰高贵华美，令媛人如其名。”
　　武林员外郎笑笑道：“过奖了，老夫单此一女，平日难免纵容了些，对人颇不懂礼让，今后若有得罪之处，请看在老夫的面上，不要介意。”
　　风流剑客道：“前辈放心，在下护花有术。”
　　话题一转，接着问道：“前辈与那驼魔申屠风三人究竟有何过节？”
　　武林员外郎摇头道：“昨夜之前，老夫只在五六年前见过他们一面，没有任何过节。”
　　风流剑客道：“那么，昨夜的袭击，纯是受人雇用的了？”
　　武林员外郎点头道：“大概是吧。”
　　风流剑客道：“前辈必知他们是受何人雇用的了？”
　　武林员外郎摇头道：“不知道。”
　　风流剑客微笑道：“这岂非太不合情理？”
　　武林员外郎也微笑道：“这世上常有许多不合情理的事情。”
　　风流剑客道又问道：“前辈此行欲去何处？”
　　武林员外郎道：“龙王堡。”
　　风流剑客道：“找海龙王海啸天？”
　　武林员外郎点点头。
　　风流剑客道：“前辈找他所为何事，在下可否预闻预闻？”
　　武林员外郎摇摇头。


　　现在是上午。
　　风流剑客左良彦靠着船舷斜坐着，静静的欣赏着江上的景色。
　　他并不是爱静，只因武林员外郎父女都在睡觉，而船家又是个言语无味的人，他没有一个谈天的对象，只好耐着性子欣赏江上的景色了。
　　不过，他坐不了多久，就有一个人自舱房钻上来。
　　这人是大福。
　　他站上甲板，伸了个懒腰，再打了个哈欠。
　　风流剑客招呼道：“大福，你起来了。”
　　大福循声看到他时，便向他走过去，揉着惺松睡眼道：“你没睡？”
　　风流剑客道：“我不能睡。”
　　大福道；“为甚么？”,
　　风流剑客道：“我受雇于你家老爷，保护你家小姐的安全，职责所在，岂可睡觉？”
　　大福摆头四望一眼，道：“这江上很安全，不会有事的。”
　　风流剑客笑笑道：“这可不一定啊！”
　　大福在他身边坐下，憨笑一下道：“你这人很不错，剑法也了得，你的剑法是跟谁练的？”
　　风流剑客含笑道：“跟家师练的。”
　　大福追问道：“你师父是谁？”
　　风流剑客伸手拍拍他肩头，笑道：“大福，瞧你敦厚憨直，怎的盘起我的底来了？”
　　大福道：“我只是好奇，你剑法那么高强，你师父一定更了不起……”
　　风流剑客微笑道；“你家老爷武功那么高强，他师父也一定更高强了？”
　　大福道：“唔……”
　　风流剑客道：“你跟随你家老爷很多年了吧？”
　　大福点头道：“是的，十岁开始，我就是他的书僮。”
　　风流剑客道：“强将之下无弱兵，你的武功也一定不弱。”
　　大福摇头道：“不成，我差得很呢！”
　　风流剑客笑道：“你的武功若是很差，只怕不会活到今天吧？”
　　大福一笑道：“我是个有福气的人，所以遇事都能逢凶化吉。”
　　风流剑客道：“这么说，你们这次出门，路上大概遇到不少事情？”
　　大福道：“是啊！那天经过天虹桥，车到桥中央，桥忽然断了，若非我手脚快，车子非掉入河里不可，第二天经过一处山脚下，一株大树突然倒了，也是我及时刹住了车子，才没被大树压着。”
　　风流剑客道：“你是说你们原有一辆马车？”
　　大福道：“是啊！”
　　风流剑客道：“那辆马车，如今就留在临海那家客栈中？”
　　大福摇头道：“不？那辆马车昨天中午掉到山涧下去了。”
　　风流剑客道：“怎么同事？
　　大福便将昨天途经括苍山所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最后得意的笑道：“你看，包括昨天那一场恶斗在内，我们一共碰上四件怪事，要不是我这个人有福气，早就完蛋啦！”
　　风流剑客点了点头，道：“这样看来，有人要杀害你家老爷和小姐，是吧？”
　　大福道：“不错。”
　　风流剑客道：“你家老爷当然知道对方是谁了？”
　　大福道：“他说不知道。”
　　风流剑客道：“怎么会不知道呢？”
　　大福道：“也许他知道，只是不肯说出来罢了。”
　　风流剑客道：“对，其实你只要猜一猜，也会知道对方是谁。”
　　大福一呆道：“我怎么猜得出来？”
　　风流剑客笑道：“可以的，想想你们这次出门将去何处，将见何人，将做何事？”
　　大福有所省悟地道：“不错，这一连串的事故，一定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