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夜鹰

 

2024-10-06 11:40:56   作者：秦红   来源：秦红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三人于是避开大路，走入山区，一路寻径前进，果然山势都不高峻，但可也不大好走，因为山中莽林如海，荆棘遍地，往往要披荆斩棘而行。
　　高华兰不禁有些后悔，道：“咱们能不能在天黑之前越过此山？”
　　李彬道：“不，要到今夜初更才能越过。”
　　高华兰道：“那么，夜里在这种，莽林中行走，只怕会迷路呢！”
　　李彬笑这：“不会？只要方向不错，便不会迷路。”
　　高华兰道：“就怕走错方向啊。”
　　李彬摇头道：“这更不会，在下经常保镖走远路，不论走到何处，都能分出东南西北。”
　　高华兰听了芳心稍安，不觉脱口道：“你比他强多了。”
　　李彬回头问道：“高姑娘所说的他是谁？”
　　高华兰道：“风流剑客左良彦。”
　　李彬笑“哦”一声道：“高姑娘太夸奖了，在下只不过是个镖师，岂能与名满天下的风流剑客左良彦相比？”
　　高华兰道：“真的，我觉得你比他强得多，他的名气虽然有一些，但为人轻浮，而且胆小如鼠。”
　　李彬笑道：“他怎会是个胆小如鼠的人呢？”
　　高华兰道：“他答应家父要尽力保护我，谁知言犹在耳，却……”
　　大福忍不住打岔道：“小姐，你这话不对，人家左大侠本来没有走的意思，是你把他撵走的啊。”
　　高华兰瞪他一眼，叱道：“你少多嘴，他若是个男子汉大丈夫，绝不会因听了我几句气话就拂袖而去的！”
　　大福唯唯应是，不敢再跟她辩论。
　　李彬道：“在下倒没想到风流剑客左良彦是个浪得虚名的人物，当初他还是袁崇焕的近身侍卫呢！”
　　高华兰道：“干侍卫的人，总没多大出息！”
　　李彬道：“听说他人很风流？”
　　高华兰道：“正是。”
　　李彬道：“风流人物都是靠不住的。”
　　高华兰道：“正是。”
　　李彬道：“那种人只知享受，根本吃不了苦，一遇阻难，便会半途而废。”
　　高华兰道：“正是。”
　　李彬忽然吃吃笑道：“高姑娘，你说在下比他强，是指武功还是品行？”
　　高华兰道：“品行。”
　　李彬哈哈笑道：“承蒙佳人夸奖，在下不胜荣幸之至！”
　　高华兰有些不好意思，赧然不语。
　　李彬忽然停下脚步，摆头四望道：“这地方景色不坏，咱们在此歇一会儿吧！”
　　说罢，不等高华兰同意，就在一块大石上坐下来。
　　高华兰见他已坐下，当然不便反对，便也拣了一块石头坐下，道：“黄昏快到了，咱们歇一会就走，我希望能尽快赶到龙王堡。”
　　李彬没有答话，而含笑望着她。
　　高华兰被他看得脸红了，垂下螓首道：“李壮士为何这样看着我？”
　　李彬笑道：“在下在想，在下协助姑娘査出杀害令尊的凶手之后，不知姑娘要如何谢我？”
　　高华兰能到意外，但只得答道：“萍水相逢，李壮士肯拔刀相助，我……我当然会很感激你的。”
　　李彬笑得更深沉，道：“只是心里感激而已？”
　　高华兰更感意外，问道：“不然，李壮士希望我怎应答谢？”
　　说完这话，她抬起了头，而当视线与他接触上时，她不禁心头一抽紧，养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因为，李彬的眼光忽然变得很深邃很可怕。
　　那看来已不像是一对人的眼睛，而是一对野兽的，充满饥饿的凶眸。
　　但只一瞬间，李彬那可怕的眼光收敛了，仰头哈哈大笑道：“在下只希望，将来姑娘要选择夫婿时，莫忘了在下这个人！”
　　高华兰一听此言，吃惊的站立起来.，道：“李壮士，你……”
　　大福也大感不愉，沉声道：“李壮士，对我家小姐不用如此无礼！”
　　李彬大笑不止，道：“大福，我听说胖子大多憨直，果然不错，你以为我真叫李彬？”
　　大福面色大变，赶忙跳近高华兰身前，叫道,？“小姐，咱们上当了，这小子也是个杀手！”
　　高华兰当然也已看出来，她惊怒交迸的瞪望对方一会，才喝问道：“你是何人？”
　　说着，抽剑出鞘，准备动手。
　　李彬坐着不起，只伸出右手笑道：“来向你要东西的人，请把它给我如何？”
　　高华兰怒叱道：“做梦！”
　　李彬耸耸肩，哈哈笑道：“你要看清楚，此地是荒山之中，四无人烟，是一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地方呀！”
　　高华兰杏眼怒瞪，腐声道；“说，你是谁派来的？”
　　李彬诡笑道：“盗亦有盗，岂可抖出雇主的姓名，不过，你要知道我是谁，我倒可奉吿……我姓刁名利彬，外号人称『夜鹰』！”
　　高华兰脸色剧变，道：“采花淫贼夜鹰刁利彬？”
　　刁利彬点头笑道：“不错，不过你不必害怕，我今天是以夺取那东西为主，只要你乖乖交出那东西，我便不难为你！”
　　高华兰骇然瞪望他良久，突惫脸色一沉，冷笑道：“哼，我听说黑道上所有的采花淫贼中，要算你最心黑手辣，我就常常在想，有一天若碰上你，必取你狗头为所有遇害的妇女报仇！”
　　刁利彬笑道：“今天终于叫你如愿了！”
　　高华兰道：“是的，送上你的狗头来吧！”
　　长剑一圈，便欲抢前攻出。
　　大福叫声“慢着”，伸臂拦住高华兰，说道：“小姐，你先歇着，这淫贼由小的来打发就行了！”
　　话声一落，随机挥刀攻了过去。
　　不论武功或机智，他都不比高华兰高明，但他是一个忠仆，不顾小姐轻易去涉险，故打算先由自己跟对方打一阵，即使自己败了，也可消耗对方一些体力，那时再由小姐出手便较有获胜之望。
　　他这种打算并没错，只可惜夜鹰刁利彬的身手却比他高明得多，他想消耗刁利彬的体力，结果并没成功。
　　刁利彬见他挥刀攻来，仍然含笑坐在那大石上，直到刀临面门，才突然倾身一闪，左脚扬起弹出，喝道：“滚开去！”
　　大福收势不及，挥出的刀“叮”然劈中那块大石，也就在这时候，腰部“砰”的被刁利彬踢中，登时站立不住，应声飞跌出去。
　　刁利彬没有乘势追击，他好整以暇的慢慢收同踢出的左脚，慢慢挺直了身子，向高华兰吃吃笑道：“小白羊，你这样不乖，我可连你也不放过了。”
　　他慢慢的，以一种优美的动作抽出了长剑，接着道：“你一定听过我奸淫妇女的作风与众不同，我喜欢把妇女劫掳到郊外荒野上，脱光了她的全身衣裳，然后跟她一丝不挂的在荒野上追逐一番，现在我要在五十招内打倒你，然后脱光你的衣裳，然后……哈哈！”
　　大笑声中，手中长剑猛可往左后方扫出。
　　原来，在他说话之间，大福又已挥刀攻至，他这一剑就是迎着大福的刀扫出的。
　　只听“铮”然一响，他的剑和大福的刀碰个正着，大福挡不住他雄浑无比的劲道，登时又被震退。
　　髙华兰一看大福远非其敌，立时振剑而出，叫道：“大福，你退下，让我来吧！”
　　她家学渊源，剑法造诣确实不凡，长剑一动之间，灵如蛟龙，倏忽已攻临刁利彬的胸口。
　　刁利彬一声长笑，拧身错步，长剑自下而上，横起“铮”的架住高华兰的来剑，继之身形疾转，剑招立变，使出一式“玉笛横吹”，扫向高华兰的腰带。
　　高华兰当然不会被他轻易得手，只见她脚下一滑，身形向右一倾，已然避过其剑，紧接着剑招亦随之一变，长剑绕身一周，突如风卷残雪般的扫了出去。
　　刁利彬身形疾控,双脚交叉作蹲坐之势，手中长剑一竖，再向上一冲。
　　“啪！”
　　一声锐响，他的剑招破了髙华兰的剑招。
　　髙华兰冷哼一声，长剑疾攻疾吐，猝刺猝撩，大发雌威，一连向对方攻出数剑。
　　刁利彬的身法却极高明，飞腾闪掠，轻捷异常，很轻易的就让过了她的一抡猛攻，然后也开始连剑反击，他的剑招诡奇而下流，竟剑剑攻向她的胸部和腹下，而且口中还发出难听的恶笑。
　　高华兰原是个冰清玉洁的姑娘，几曾遇到这种下流的打法，只气得玉脸变青，急怒攻心。
　　她若能冷静应战，或可抵挡一阵，这时急怒交加之下，出招立见破绽，而刁利彬出招下流，正是要她心浮气躁，以便觅隙下手，这时见她已情緖不宁，出剑紊乱，立时抓住机会展开一抡猛攻。
　　但见他剑似怒龙翻飞，剑光霍霍如电，节节向前逼出，刹那间已取得优势了。
　　大福一见小姐不支，疾忙挥刀攻上，大叫道：“小姐，你快走，小的挡他一阵！”
　　刁利彬大笑道：“哪有这样的好事！”
　　身形一转，右膝着地跪下，剑如闪电往后扫出。
　　这一剑十分厉害，一下就扫到大福的下盘，大福吃了一惊，连忙跳起躲避，但刁利彬似已料定他会往上跳，剑至他脚下时，突地掉头上冲，直刺大福的胯下。
　　大福突然冷笑一声道：“好，我跟你同归于尽！”
　　单刀疾举猛落，朝刁利彬的头上直劈下去，而对刁利彬刺上的一剑，竟视若不见。
　　这情形若继续演变下去，刁利彬的长剑一定会刺中大福的胯部，但可能在他长剑尚不及抽回之际，大福的单刀便会劈开他的脑袋，因此这的确是同归于尽的打法。
　　刁利彬岂肯与他同归于尽，立时撤剑往旁边掠开，但一退即又抢进，长剑交叉猛劈而出，再度攻上高华兰……
　　三个人就在荒山之中展开一场激烈的搏斗，由于大福的加入助战，刁利彬对于他那情急拼命的打法不无忌惮，故优势渐失，而陷入胶着状态，一时分不出胜负来。
　　激战间，暮色渐渐浓了。
　　双剑一刀在苍茫暮烟中翻飞不停，这样打了将近两刻时，刁利彬似感不耐，突然大喝一声，身子着地一滚，长剑疾舞一圈，剑光顿如水花飞溅而出……
　　“啊！”
　　大福叫了一声，颠出了数步。
　　他中剑了？
　　不，是中了暗器。
　　右胸上中了一支蝴蝶镖。
　　原来，刁利彬使了个诈术，倒地佯发怪招，暗中摸出了一支蝴蝶镖，藉剑光为掩护，发镖打中了他。
　　高华兰一见大福中了暗器，又惊又急，为恐对方乘机再下杀手，立即剑法一紧，快速的攻击上去。
　　刁利彬哈哈笑道：“小白羊，你还能作怪么！”
　　见招破招，很轻松的将高华兰的攻势一一化开。
　　大福原想再战，但身子一动，中镖之处痛得他全身颤抖起来，他因此知道自己无法再战，便向小姐叫道：“小姐，你快逃吧！”
　　他断定小姐若继续与对方打下去，必败无疑，而一败之后，后果就不堪设想了，故希望小姐保留力气，作为逃命的本钱。
　　但高华兰不忍丢下他不管，仍奋勇攻出，希望奇迹出现，能够一剑击毙刁利彬。
　　这种想法当然不切实际，她的家传武功虽属上乘，但体力和经验总不及刁利彬的深厚丰富，再战数十招后，她已感力不从心了。
　　大福着急的又叫道：“小姐，你要爱惜你的性命，快逃命去吧！”
　　高华兰亦觉不走必将惨遭污辱，当下奋力发出一剑，将对方逼退一步，随即纵身欲逃。
　　那知就在此际，刁利彬忽然暴笑一声道：“煮熟的鸭子飞不了啦！”
　　左手向前一送，竟有一条长约五尺的黑色鞭索自袖中飞出如蛇疾窜，一下就掩上了高华兰的右脚。
　　高华兰顿时跌倒了下去。
　　刁利彬再一步赶上，一剑抵上了她背心，吃吃恶笑道：“敢动一下，我就先在你背上开个窗口！”
　　高华兰觉得落入他手里生不如死，故不理会他的威胁，猛可一翻身，厉叱道：“淫贼，我跟你拼了！”
　　刁利彬右手长剑疾撤，左手的黑色鞭索向上一拉，于是高华兰的身子又被拉成俯卧的姿式，他乘机倒转剑锋，以剑柄云头重重的在她软麻穴上一戳。
　　高华兰登时动弹不得。
　　一场激战，就此结束。
　　接下来的，将是一番更可怕的暴风雨了。
　　刁利彬吃吃的笑了几声，忽然转向大福走过去，道：“大福，你长了这么大，大概还没玩过女人吧？”
　　大福努力的挺起身子，满面愤怒的吼叫道：“下流贼子，我宰了你！”
　　单刀一举，疯狂的向他直扑上去。
　　刁利彬略一闪身即已让过，伸出一脚向大福脚下绊去，笑道：“躺下吧！”
　　大福一个踉跄，仆倒下去。
　　刁利彬随即又以剑柄在他软麻穴上一戳，然后拖着他走到一棵树下，让他倚树坐着，笑道：“这一辈子，你大福是注定无福享受女人，不过我刁利彬上体天心，慈悲为怀，今天给你一饱眼福！”
　　大福穴道受制，无力行动，不禁破口大骂道：“狗娘养的，你一定不得好死……”
　　刁利彬不再理他，转身向高华兰走去。
　　但突然间，他一刹足，呆住了。
　　因为，高华兰已然不在那地上，那地上已换了一个人——一个青年人。
　　他，不是别人，正是风流剑客左良彦！
　　他像鬼魅般的突然出现，站在那里负手微笑。
　　刁利彬面色剧变，瞿然后退一步，厉叱道：“你是何人？”
　　风流剑客左良彦微笑着道：“那个风流的，靠不住的，只知享受而吃不了苦的，一遇阻难便半途而废的人！”
　　刁利彬脱口道：“风流剑客左良彦？”
　　风流剑客点头笑道：“正是区区在下。”
　　刁利彬面容一狞，阴恻恻的笑道：“你已被人家高姑娘辞退，如今又跟上来干么呀？”
　　风流剑客掏出护花铃摇了摇，笑道：“你知道这是甚么东西么？”
　　刁利彬冷笑道：“你说！”
　　风流剑客道：“好，让我吿诉你，这东西名叫『护花铃』，乃是唐玄宗之兄宁王之物，他那个人很爱花，不愿见园中鲜花为浪蝶狂蜂所摧残，便用此物系于园内，风一吹动，此物便叮叮发响，藉以惊走狂蜂浪蝶而保护鲜花，我这个人也很爱花，也不愿见鲜花被采，所以常把此物带在身边……”
　　刁利彬“哼”的冷笑一声，满脸轻蔑地道：“可是那东西吓不走我！”
　　风流剑客笑道：“凡事总要试了后才知道。”
　　他抽出长剑，把护花铃系在剑柄上，挥动长剑让它发出“叮叮”声响，哈哈笑道：“来吧，试试看你有多大定力！”
　　刁利彬腰身一挫，开始提气蓄势，面上的杀气像积雪般越积越厚，然后厉叱一声，飘身直驱而进，长剑连闪，倏忽间就攻出了五剑。
　　这五剑由劈而刺，再化为撩为削，五招剑法一气呵成，绝妙已极。
　　风流剑客运剑上封下挡，左格右架，将其攻势一一化解，面上随之浮起一片笑容，道：“你有这样好的剑术？为何自甘堕落沦为淫贼盼呀？”
　　刁利彬一哼，挥剑再进，又是绝招连发，似乎恨不得左良彦立毙于剑下。但风流剑客岂是好吃的果子，从容运剑应付，不但将他的剑招一一挡开，而且双脚始终未曾移动一下，充分显示出其游双有余的能耐。
　　他只守不攻，先让刁利彬尽情发挥了一阵之后，才突然长笑一声道：“好了，轮到我来讨教了！”
　　剑光一闪再闪三闪。
　　刹那间，剑化千道霞光，好像有千百支长剑一齐投向刁利彬，将他整个人笼罩在内。
　　剑幕飞舞间，只听一片铿锵剑鸣，连续响了十多下，才见剑光一敛，刁利彬一脸惊惶失措，如死里逃生般的急掠开去。
　　风流剑客如影随形的紧蹑上去，再度发动凌厉攻势，剑如雷霆奔电一般，再接再厉的猛攻上去。
　　刁利彬使尽浑身解数，勉强挡开了七八剑后，胆气已吿丧失，当即仰身暴退。
　　但于退出三丈之时，忽然空中身形一翻，于双脚落地之际，猛可厉叱一声：“打！”
　　三支蝴蝶缥“咻！咻！咻！”的打出，朝着左良彦上中下三路电奔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