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夜鹰

 

2024-10-06 11:40:56   作者：秦红   来源：秦红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风流剑客滑步斜身，避过中下两路的蝴蝶镖，而扬剑一挽，“叮”的一声，将上面一支蝴蝶镖磕得飞上空中，等到那支蝴蝶镖将掉下时，他伸手将它接住，大笑道：“来而不往非礼也！”
　　左手一抡，猛掷而出。
　　刁利彬面色一变，双足疾顿，身子往后上方飘了上去，飘上一棵大桧木上。
　　但身子尚未攀上大桧木时，他已发觉上当，发现风流剑客并未真正打出那支蝴蝶镖。
　　但次瞬间，风流剑客又大笑一声，左手又是一抡，这次才真正打出了蝴蝶镖。
　　镖似寒星一点，直飞过去。
　　而这时，刁利彬刚刚攀住桧木树身，随着身势瓢扬而起的那件披风，还未落下呢。
　　于是——
　　“笃”的一声，蝴蝶镖正中那件飘扬而起的披风，将它钉在桧木身上。
　　刁利彬吃了一惊，纵身欲要飞开，那知由于披风被钉紧在树身上，一纵竟未挣脱，整个人顿时反被悬空吊着。
　　这情形就好像上吊一样，他顿感咽喉抽紧，呼吸困难，一时惊得手足无措。
　　就在这一瞬间，风流剑客手上的长剑已飞投而岀，势如一道闪光，直掠上去。又是“笃！”的一声，长剑正中刁利彬的心窝，穿心而过，也钉上了树身。
　　刁利彬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子抖动了一阵，就慢慢静止下来了。
　　人就悬空吊在树上，像个吊死鬼。
　　风流剑客自己也想不到会将对方杀死得如此“别致”，哑然笑望片刻，才转走到大福面前，笑问道：“大福，你怎么样？”
　　大福兴奋得脸都红了，叫道：“左大侠，你真行，真是妙极了！”
　　风流剑客伸掌为他拍开穴道，又笑问道：“伤怎么样？”
　　大福笑眯了眼道：“死不了！死不了！”
　　他将肩上那支蝴蝶镖摘下，竟似已忘了疼痛，一跳而起道：“快去看我们小姐！”
　　风流剑客领着他走到附近一块巨石后面，便见高华兰倚坐于石下，敢情左良彦尚未替她解开穴道，因此她还不能行动。
　　大福见小姐无恙，欣喜万分，急道：“快，快替我们小姐解开穴道吧！”
　　风流剑客依言为高华兰解开穴道。
　　大福笑嘻嘻道：“小姐，你看，毕竟还是左大侠才靠得住，今天若不是左大侠及时赶到，后果可真不堪设想了！”
　　髙华兰垂首不语。
　　风流剑客向她一揖，笑道：“还在生我的气么？”
　　高华兰咬着樱唇，冷冷道：“你回来干么？”
　　风流剑客含笑道：“舍不得。”
　　高华兰脸上闪过一抹暗喜之色，但仍然冷冰冰地道：“你说话可得要放尊重一些，舍不得甚么？”
　　风流剑客道：“舍不得那五千两酬金。”
　　高华兰一怔，抬目望他，近乎愤怒的叫道：“哦，原来你是舍不得五千两酬金！”
　　风流剑客笑叹一声，耸耸肩道：“是的，在下身上一文不名，囊空如洗，心想还是回来赚那五千两银子是为上计，所以就回来了。”
　　高华兰芳心大为不愉，一扭身子道：“哼，那要我答应了才行！”
　　大福急了，说道：“小姐，你误会了，左大侠是跟你开玩笑的啊！”
　　高华兰愤然道：“我不喜欢开玩笑！”
　　风流剑客微微一笑道：“高姑娘不答应让在下回来护花么？”
　　高华兰道：“嗯！”
　　风流剑客笑道：“那我只好再告辞了。”
　　说毕，转身欲去。
　　高华兰忽然道：“除非你肯发誓！”
　　风流剑客一笑，转回问道：“发甚么誓？”
　　高华兰道：“今后不得再风流！”
　　风流剑客“噗哧”一笑，转对大福道：“大福，你去附近等一下，我有些话要同你家小姐谈谈。
　　大福虽不知他要说些甚么，却知必无恶意，当下点头笑道：“好，你们谈谈，小的去替您取回那把长剑。”
　　说罢，跑开去了。
　　风流剑客见他走远了，才在高华兰面前蹲下，含笑轻声道：“你要我发誓不风流，我可以答应，但只限于对别的姑娘而不包括你才行，怎么样？”
　　高华兰也噗哧一笑，把头转向一旁去。
　　风流剑客却伸手把她的脸轻轻扳转过来，轻轻的在她玉颊上亲了一下。
　　高华兰触电似的浑身一震，继之投入左良彦的怀抱中，无限委屈的嘤哭泣起来。
　　风流剑客拥抱着她，抚着她的秀发，轻声道：“不要哭，我知道你的意思……”
　　高华兰还是哭。
　　风流剑客便向她耳语道：“你再哭，那大福一定会跑过来察看。”
　　高华兰一听此言，果然立时止住哭泣，举袖拭去脸上的泪水，然后仰起玉脸，像个偷情的小女，怯生生的，喜孜孜的，轻声轻气地道：“他会过来么？”
　　风流剑客含笑道：“你不哭，他就不会过来。”
　　高华兰羞笑道：“被他看见了，可多难为情！”
　　风流剑客笑道：“是啊！”
　　高华兰又把脸贴上他胸口，双目半闭，脸上流露出幸福的喜悦，说道：“吿诉我，你真喜欢我么？”
　　风流剑客又频频亲她，道：“你这么美，这么有个性，叫我怎能不喜欢！”
　　高华兰羞答答道：“不骗我？”
　　风流剑客道：“不！”
　　高华兰道：“可是今天上午，你为何要走？”
　　风流剑客道：“你撵我走的啊！”
　　高华兰道：“哼，你根本不配称为『风流剑客』，你？……你是个木头人！”
　　风流剑客哈哈大笑。
　　高华兰道：“你明知人家喜欢你，为甚么还要气我？还要叫我伤心？”
　　风流剑客道：“那是因为当时我还没完全琢磨出你的心意。”
　　高华兰道：“现在明白了吧？”
　　风流剑客点点头。
　　高华兰道：“以后不叫我生气了吧？”
　　风流剑客又点点头。
　　这时，那大福已将左良彦的长剑取下，他站在树下等了很久，见左良彦和小姐还不过来，忍不住开声道：“左大侠，你们还没谈完么？”
　　高华兰怕他走过来，连忙答道：“还没有，还没有，你再等一等，不要过来！”
　　大福“哦”了一声，搔搔头，颇有堕入五里雾中之感。
　　高华兰随自身上取出其父交给她的那卷羊皮，递到左良彦手上，笑道：“这个给你看！”
　　风流剑客却未打开观看，仍不断的亲着她，道：“不要看，你说给我听就行了。”
　　高华兰道：“说来一言难尽……”
　　风流剑客道：“不要紧，慢慢的说。”
　　高华兰道：“明玉珍这个人，你一定知道吧？”
　　风流剑客道：“那是与明太祖同期的人物，据说出身农家，身长八尺余，眼中重瞳，后来入徐寿辉麾下，战功彪炳，后来徐寿辉被陈友谅所杀，他守住夔关，初自称陇蜀王，后自称皇帝，国号大夏，年号天统，在位五年即亡，不过，据说此人待百姓甚好，对读书人更不错，不失为是一位英明之主——这是两百多年前的事了，你提起这个人干么？”
　　高华兰道：“胡玉珍死后，由他儿子明升嗣位，其时明升才只十岁，朱元璋在洪武四年发兵攻他，明升不敌，率满朝文武投降，朱元璋乃封他为归义侯，其后将他流放高丽。”
　　风流剑客喟然道：“不错，明升投降的另一原因，是怕百姓吃苦受罪，其国之亡，颇使人怀念。”
　　高华兰道：“在投降之前，明升为谋将来东山再起，曾将大批财宝藏起，并制成一张图，割成四块交给他四个心腹卫土。”
　　“哦？”
　　“那四个卫士中，有一个姓高，是我爷爷的曾祖父，我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
　　“就叫祖先好了。”
　　“他们四卫土各得一块藏宝图后，即亡命天涯，结交各地志士，准备俟机起事，但后来没有成功，因为其中有两位卫士被人杀害了。”
　　“被谴杀害的？”
　　“此事已无可考，仅知他们两人的尸体被发现时，带在身上的藏宝图已然不见。”
　　“这是谋财害命啊！”
　　“是的，我们那位祖先怕步其后尘，便远走南方，隐姓埋名而至寿终正寝。”
　　“后来呢？”
　　“这块藏宝图，就这么一代一代的传下来，而到了家父手里。数年前，海龙王海啸天拜访家父，无意间提起这段故事，我们才知道海啸天手中也有一块藏宝图。”
　　“他那一块是怎么得来的？”
　　“他也说是祖上传下来的。”
　　“有两块还不行，还要再找出另外的两块，是么？”
　　“正是，海啸天乃与家父商定，双方各去寻找那另外的两块，可是由于年代太久，当年遇害的那两位卫士的后嗣难觅，家父也就冷淡下来，直到上个月，海啸天忽然捎信给家父，信中称已找到持有另两块藏宝图之人，请家父于今夜三更之前到达龙王堡，共商寻宝大事。”
　　“哦，于是你们父女便动身而来，而却在路上迭遇事故……”
　　“正是，所以我认为海啸天可能见财起意，想独呑那批财宝。”
　　“海啸天似乎不是这种人吧？”
　　“哼，难说得很！”
　　“那批财宝约有好多？”
　　“不知道，但既是一国之君储备为起事之用，可想而知必不在少数。”
　　“唉！”
　　“你干么叹气？”
　　“如果是我，我就放弃不要，那样庞大的财宝，必定会起风波，而惹来杀身之祸。”
　　“你以为家父是贪婪之人？”
　　“不敢。”
　　“吿诉你，家父想寻出那批财宝，并非想据为己有，他主张找到时，献给当今皇上，以做为抗拒皇太极的一笔战费，你知道当今皇上偏安一隅，已没有力量对抗外族的侵略了，但如有一笔资金，或许仍有可为。”
　　“啊，原来令尊竟有如此可敬的抱负，但海啸天同意么？”
　　“他的主张比较强烈，他认为明室已然气衰，不可能再有作为了，故主张利用那笔财宝做为招兵买马之需。
　　“嘿，他想造反？”
　　“不是造反，是想自组兵力替明室驱逐外敌，他说这样比较有用。”
　　“令尊同意了？”
　　“没有，家父认为那样容易招来朝廷的猜疑，故坚持把找到的财宝献出。”
　　“最后呢？”
　　“海啸天拗不过家父，才同意了家父的主张。”
　　“我以为令尊的主张是对的，方今天下大乱，外有皇太极的频频叩关侵犯，内有流宼四起，如果照海啸天的主张行事，只有增加朝廷的困扰而已。”
　　“你说说看，是不是因为海啸天野心勃勃，企图起义大干一番，但因家父的反对，他为了排除异己，故尔派人沿途载击，希望杀死家父夺走藏宝图？”
　　“这当然也有可能，不过加果我是海啸天，我绝不做这种傻事。”
　　“怎么说？”
　　“因为万一事败，就要弄得身败名裂了。”
　　“但他已成功，家父已惨遭杀害！”
　　“不，如果此事果是海啸天所为，他还没成功，因为你还活着，蔵宝图也还在你手上。”
　　“他当然不会就此罢手。”
　　“我倒觉得此事不一定是海啸天干的。”
　　“理由？”
　　“理由有二，第一：海啸天麾下高手如云，他若决心倒行逆施，绝不敢假手于黑道人物，因为黑道人物大都不讲道义，不论事成事败，都会带来许多麻烦；第二：那夜鹰刁利彬如是受雇于海啸天，他便不会在你面前恶意攻讦海啸天了。”
　　“如果幕后主使人不是海啸天，那么你认为是谁？”
　　“我不知道，海啸天给令尊的那封信中，有无提到那持有另两块藏宝图的人的姓名？”
　　“没有。”
　　“奇怪，那两个人也很重要，他应在信上提到才是。”
　　“所以，我总觉得海啸天不无可疑……”
　　“我看若要把此事弄个水落石出，还须前往龙王堡——时候不早，咱们走吧！”
　　于是，两人手牵手自大石后转出，那大福一见他们忽然变得那么亲热，大感意外，但很快就明白过来，不禁哈哈笑道：“这才对！哈哈，正该如此，嘻嘻嘻…………”
　　高华兰这才发觉已在大福面前露出破绽，赶忙摔掉左良彦的手，含羞带嗔的白了大福一眼，道：“大福，你少胡说八道！”
　　大福毕竟有些憨直，闻言一楞道：“我……胡说八道？”
　　高华兰噗哧一笑道：“是呀！”
　　大福看看左良彦，见左良彦在扮鬼脸，这才又嘻嘻哈哈的笑了起来。
　　风流剑客举手一指那棵大桧木，笑道：“你看，这是我第一次杀人杀得如此滑稽的？正应了那句『枭首示众』的话。”
　　高华兰望着那吊在树上的刁利彬的尸体，不胜惊异地道：“这是怎么弄成的呢？”
　　风流剑客便把刚才打斗的经过情形说给她听，最后笑道：“此贼不知摧残了多少妇女，积恶之多，不在四灰狼之下，所以我出手就比较不留情。”
　　高华兰道：“确是该杀。”
　　风流剑客自大福手上接过自己的长剑，道：“好了，咱们该上路了！”
　　高华兰道：“往那里走？”
　　风流剑客道：“折回大路，走正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