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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2022-01-02 09:41:34   作者:上官鼎   来源:上官鼎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这追云狒罗迪宇乃是青海柴达木河的“星海老怪”的嫡传弟子,外家功夫之强,雄称武林,他这一吼,声音响极,也嘈杂之极。
  却听右面一个苍老无比的声音道:“妈的,老子吃东西也不得安宁,这两个臭东西真讨厌。”
  罗迪宇和程绰回头一看,却见那老叫化子正用筷子挥赶着两只苍蝇,当下也不在意。
  程绰沉声道:“那么姓何的,咱们到外面借一步说话。”
  陆介冷笑道:“你们在门外有帮手我也不在乎。”
  罗迪宇怒道:“咱们武林三英一向是——”
  铁笔秀士程绰忽然惊咦一声,向左一指,叫道:“那老儿……”
  陆介回头一看,那老叫化子竟自失去踪迹,他猛可一怔,忽然一个念头闪过,他不禁恍然大悟,暗呼:“咱们全给耍了,这老化子必是何摩——”
  顾念及此,不暇细思,身形猛然拔起,往外追去。
  忽闻一声怒叱:“想逃么?”
  一股凌厉无比的劲风直袭向他小腹,他身形尚在空中,不疾不徐地打了一个转儿,伸手拂向对手腕上麻穴。
  “啪”一声,陆介只觉手掌如击石板,身形呼地落了下来。
  回眼一看,拦击之人乃是追云狒罗迪宇。
  他暗忖道:“嗯,这厮比黄方伦高明多了。”
  铁笔秀士程绰开口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
  陆介听到这八个字,心中一凛,暗忖道:“我杀死黄方伦虽是他逼人太甚,但我亦有失手之过,这两人并非恶人,一旦交上手却必要分出生死方休,我是再不能伤他们的了——”
  罗迪宇怒吼道:“姓何的,怕了么?”
  陆介冲口道:“在下并非何摩。”
  对面两人却仰天长笑起来,陆介暗道:“我说这些干么?只有增多麻烦,为今之计,只有暂时一走——”
  程绰沉声道:“何摩名震武林,却不料是个懦夫。”
  陆介道:“我绝不能再伤你们——”
  这句话实在是真心话。
  罗迪宇怒道:“你少啰嗦……”
  陆介在心里面叹了一口气,暗道:“陆介啊,今天你争强下去的结果,必然又是两条人命,你就做一次……一次懦夫吧——”
  他口头上却大声道:“我可不怕你们——”
  猛然间,他身形倒着拔起,一翻旋转,在空中划了一道优美的弧度,快逾奔马地飘出客店!
  程绰和罗迪宇如一阵风般飘出了店门,却已不见了“何摩”的身形!
  程罗二人何等威名,何等功力,竟然连人家影子也看不着,不禁相对骇然!
  程绰面带迷惘地道:“二弟,你可记得,伏波堡那夜,青木道长所施的那一招轻功绝学——”
  罗迪宇抢着道:“我知道,我也在奇怪,怎么这何摩的身法竟是那‘凌空步虚’?”

×      ×      ×

  陆介使出震惊天下的轻功绝技,在两个武林高手虎视眈眈之下从容而退,他解嘲似的自忖道:“看来克制争胜好强之心对于我并不算太难,如果——”
  他的脸色又凝重了:“如果,那一次我忍下了,那么黄方伦就不会死了,唉!”
  不知不觉中,他的身形慢了下来。
  华山已然在望,陆介吁了一口气,暗道:“遇上凌霜姥姥,说不得有一场好打,我且寻个地方调息一会。”
  在他心中,凌霜是个劲敌,而他是头一遭逢强敌,可不得不谨慎万分。
  他在两个林子后寻到一个绝佳的隐蔽处,于是他像是完全忘却了方才那一幕,缓缓坐了下来,合上了眼。
  脑海中出现一连串零碎的影子,他下意识伸手在脑前挥了挥,像是要赶走那些幻影——
  然后,他凝神闭气,那天下第一的内功在他体内活跃起来。
  ………………
  ………………
  陆介睁开双眼的第一件事就是一跃上树,因为他听到一阵扑击之声。
  令他吃一惊的是林子中拼斗者一个是追云狒罗迪宇,另一个站在一旁的正是铁笔秀士程绰。而和罗迪宇交手的,竟是一个少女。
  那少女年约十七八岁,一身白色的衣裙,身段十分苗条,只是背着陆介,是以看不见面容。
  从罗迪宇对招的情形上看,这少女分明武功极是不弱,罗迪宇和陆介碰过一掌,陆介知道他的外家掌力极为了得,而这时那少女竟能战个平手,心中不由大是奇怪。
  只见这罗迪宇大喝一声,双掌化做千万幻影当头盖下,陆介知他这招威力奇大,不禁暗暗为那少女着急。
  那铁笔秀士程绰站在一旁,四边监望,陆介见他向自己藏身处看来,连忙低下头来——
  但闻呵一声惊呼,接着罗迪宇与程绰齐声喝道:“一剑双夺震神州是你什么人?”
  陆介一听“一剑双夺震神州”七字,心中立刻就浮起伏波堡中查汝安威风凛凛的一幕……
  只听那少女的声音:“什么一剑双夺震神州?我可没有听过。”
  那声音又脆又甜,听入耳中令人生出无限舒畅之感。
  陆介略知程绰可能在注意这边,但是他仍忍不住伸头往外一看——
  只看见那白衣少女正面对着自己,陆介的脸上忽然露出肃然的神色……
  这女子实在太美,陆介直觉得那是神的化身,人间不可能有这种出尘的美女!
  那少女瞪着眼,嗔然地望着程绰和罗迪宇,这两个名满武林的骄子竟然呐呐不敢开言。
  猛然一个念头经过陆介的脑海:“哎,我尽瞧个什么劲,这二人缠在这里是最好不过的了,我正好乘这时候上华山找凌霜姥姥解释清楚……”
  但是出林的路显然被那三人所阻,他回头一看,后面似有别路,就悄悄转了过去。
  哪知来到尽头,竟是一个石笋悬崖,距崖底约有数十丈,陆介忖道:“虽然有些不好走,但是下面倒似有条捷径哩……”
  只见他轻轻吸满了一口气,身形斜斜纵出,下落之势竟如有什么东西托着一般缓慢平稳之极。
  他落在数十丈下的地上,就如一片枯叶一样,他才站定身躯,忽闻耳边一个粗壮的声音:“何摩?你就是何摩?”
  另一个清朗的声音:“怎么?你不信么?”
  陆介心中一怔,暗忖:“怎么这么巧,又碰上何摩了?”
  忍不住窜出一看,只见一个虬髯汉子,另一个是个衣衫褴褛的英俊少年。
  陆介聪明无比,心中恍然大悟,暗道:“是了,这少年必是何摩,难怪那天方平、温嘉等人把我认成何摩了,果然身材举止和我有几分相像,而且,衣衫也和我那套马夫的衣衫差不多,哈,看来这次是他的真面目了。”
  那何摩回首瞧见陆介,大笑道:“好,又碰上你啦——”
  陆介一怔,暗忖:“怎么‘又’碰上?啊,是啦,那客栈中碰的什么中年汉子,老叫化……全是何摩这小子,怪不得他说‘又’。”
  却听那虬髯汉子怒道:“你别装模作样地赖混!”
  何摩道:“我自是何摩本来面目,哼,若是我易了容,凭你这废料还认得出么?”
  大汉吼道:“好,既是你,便吃我一掌。”
  何摩怔了一怔,退了一步道:“请教贵姓?”
  大汉道:“虬髯客颜傲便是俺。”
  何摩吃了一惊,心中暗暗着急,忖道:“难怪此人功力卓绝,原来是大名鼎鼎的虬髯客,也不知他找我麻烦干么?”
  可是他口头上却冷冷一哂,傲然道:“姓颜的,你这算哪门好汉?”
  虬髯客怒目道:“何摩你想独吞——”
  “我独吞什么?你不要胡说八道。”
  陆介听那虬髯客说“独吞”两字,心中一震,知道自己冒充何摩,而众人都以为自己得到了伏波堡中那宝物,是以都向何摩找麻烦,暗道:“可惜何摩打断了虬髯客的话,否则他下面必将说出那天下各派争夺的宝物之名,唉……两次我都没有听清楚——”
  虬髯客道:“姓何的,别瞧我颜傲长得粗野不美,其实最是讲理不过,俺只要咱们黄山派的一份,其他的我若多瞧一眼,便把这对招子送给你。”
  何摩大笑道:“好,虬髯客名不虚传,可是我何摩确是不知什么独吞之事。”
  虬髯客大叫道:“不成,你别逼我动手。”
  其实一直是他在逼人家动手。
  陆介忍不住大叫道:“喂,何摩的确没有得到那……”
  “那……”什么,他可不知道。
  虬髯客没想到陆介怎会出现说这话,只怒目相视,吼道:“你是什么东西?给我安静点。”
  何摩道:“依颜兄之意,要待如何?”
  虬髯客道:“你先吃我一掌——”
  何摩笑道:“久闻黄山‘飞戈剑法’精奇称绝,颜兄名满江湖,小弟早思一会——”
  他身形不动,右臂一挥,背上长剑已到了手中。
  虬髯客掀髯大笑,刷地抽出长剑道:“神龙剑客此言大合俺意。”
  他转首正要对陆介道:“让开些。”却忽然一愕,原来陆介不知什么时候已退出五丈之外。
  像虬髯客这等高手,临阵之际,三丈之内一只蝇蚊的飞动也逃不过他的目光,然而这“穷小子”怎地退出五丈之外,却还毫无知觉?
  虬髯客颜傲不禁瞪了陆介两眼。
  何摩举剑为礼,朗声道:“崆峒门下弟子何摩敬领黄山颜兄高招!”
  别看颜傲粗狂无礼,这时也抱剑答道:“黄山弟子颜傲请教!”
  陆介暗道:“名家剑士交手,另是一番气派。”
  不知怎地,他的心中悄悄升上一股无法抑止的豪兴。
  只见何摩挥动着剑尖,脚下飞快地左跨了三步。
  虬髯客壮硕的身躯像山一样矗立着,手中的长剑似乎显得那么细小。
  何摩发动了……
  只见他挫腕一剑刺出,在半空中横勒而斜挑,正是崆峒“小猎鹰”剑法的起首式“风劲弓鸣”。
  虬髯客双脚有如两座铁塔一般牢钉地面,他手中的剑尖飞快地抖动着,编织成一片银光漾漾的密网。
  何摩转换了三个位置,颜傲却一分也不曾移动,只是剑光森森,一发即收,眨眼对了十式。
  陆介目睹这两人的剑法,心中暗道:“姓颜的功力深得紧,何摩的剑法轻灵有余,浑厚不足,怕要吃亏。”
  他在青木道长悉心调教之下,武学已具一代宗师的程度,眼光可谓奇准,二十招后,虬髯客陡然大吼一声,剑身猛击何摩,霎时内力外涌。
  陆介暗叫不好,忽然咦了一声——
  原来何摩竟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硬硬撤回攻势,剑势一变,竟从侧面猛攻进去。
  陆介暗叹:“原来这何摩是故意卖的破绽。”
  那虬髯客颜傲果然没有料到这一着,急得虎吼连连,直退了五六步。
  但是神龙剑客何等厉害,一着先机再也不肯放松,招招似风似雪,剑剑如刀如剪,崆峒的“百禽剑法”凌厉无比,虬髯客空负一身上乘黄山剑法,竟然施展不出,只得灌注内力,着着硬挡。
  陆介暗道:“难怪那天‘火文剑’方平等人提起神龙剑客何摩,个个佩服得紧,誉为崆峒近十年来第一高手,今日一见,果然不虚——”
  “不过何摩此刻虽占上风,那虬髯客功力可深得紧,一时绝败不了——唉,这招可惜,要是我的话,左面补一剑‘月落花残’,那虬髯客非败不可。”
  说时迟,那时快,虬髯客长剑笔直一抡,何摩身形不动,仍用“百禽剑法”中的招式抢攻。
  哪知虬髯客这一剑,乃是内力所集聚,威势猛烈,何摩一剑刺出,眼看便将和虬髯客的剑子相撩,陆介忍不住失声叫了一声。
  虬髯客满面寒霜,内力尽发,何摩招式已然遥出,再也撤不回来,他猛可一沉剑式,不收反发,一弹之下,“嚓”的一声,双剑相交。
  霎时间两支剑子撞着弹起,两股雄厚内力涌出,何摩显是一退,虬髯客面有喜色,全力一绞。
  蓦然何摩面色一寒,猛可低吼一声,手中剑顺着虬髯客之式一圈而振,这一下何摩内力生像是陡然疾增,虬髯客吃一惊,手心一热,剑子登时被弹开约有一尺。
  何摩轻轻一笑,一剑分心刺入。
  虬髯客奋力一剑封开,暗暗骂道:“好小子,你还藏了私——”
  霎时两人又打作一起。
  陆介在旁也是一怔,他料不到何摩功力已臻此境地,不由益发生出钦佩之心。
  看着,看着,一个念头突然闪过他的脑际:“我何不乘此去会会凌霜,尽在这呆着干么?而且何摩正在这,我解释起来也容易一些——”
  这个念头一起,陆介再不呆在一边观战,反身便走,何、颜两人正打得激烈,自然不会加以注意。
  他这一去,立刻展开轻身功夫,身形如飞,几起几落便来到一个山谷前。
  陆介打量一下地势,只见山谷原来是一条山坑,约有三丈多宽,对边的山崖却比这边要高,是以不容易纵越过去。
  沉吟一下,觉得此路不通,当机立断,反身便走回原地,老远便听到那何、颜两人搏斗之声。
  来到近处,但见一片寒光,战势好不惊人。
  但他此时也顾不得观看,一个起落便越过战圈,来到那悬崖之旁,沉思上翻之法。
  正思索间,蓦然一声闷哼自崖上传来,那一声哼得好不低沉,分明是什么人受了伤,紧接着有人大叱一声,崖边登时哗啦一声暴响,一团黑影坠了下来。
  陆介一惊,他此时内力颇深,目光如电,一扫之下,已瞧清楚敢情是一个人影飞坠下来,最可怕的是那人身形动也不动,生像是被点了穴道似的,有若一块大石直跌而下,眼看这一跌非得重伤不可。
  他急切间不暇细想,猛可一跺足,身形直飞而上,迎着那人下坠之势纵起。
  身形才一腾空,陆介已不自觉用了本门心法,是以发难虽是如此匆忙,但看着仍是那样的从容潇洒。
  这一纵已尽了他的全力,上升竟达五丈。
  他这种身法,简直美妙惊人已极,说时迟,那时快,那坠下的人影已到达眼前。
  陆介提口真气,猿臂一伸,疾探而出,一圈之下,便抓向那人影。
  那人影在空中有若殒石,一坠之势,快若奔马,陆介竟捞一个空,只抓着一点儿衣袂。
  “嘶”一声,衣袂登时崩裂。
  那人影依旧下坠。
  陆介大吼一声,真气急转而下,一个“千斤坠”落下,竟比那人下坠之式还要快捷,赶在前头到达地面,一把抱住那人。
  陆介猛然觉得双臂弯中一种柔软而富弹性的感觉,同时一股非兰非麝的幽香直冲入鼻中,他不禁一怔,低头一看,怀中所抱的竟是崖上所见的绝色少女!
  他这一低头,脸颊险些贴上那少女的额头,吓得他连忙又一抬头,几丝带着清香的秀发拂过他的脸。
  陆介有些迷茫地垂目再看,印入眼帘的是那两片纤巧的小嘴,他不知怎地,忽然一阵意乱情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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