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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2022-01-02 10:01:45   作者:上官鼎   来源:上官鼎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时间是在风伦大闹沉沙谷的前半个月,地点是在江南扬州城外的一处地方。
  黑密密的林子里,只能透进了极细微的月光。林外是一个极大的池塘,池塘与林子间有一条环形的土石路,路旁的荒草间坐着一个沉默的人。
  林中不知有多少对的目光,盯住他的一举一动,也不知多少对耳朵,在凝听他的一言一语,黑暗吞噬了一切,而使人有莫测高深之感。
  那人面对着平静的水面,双目失神地注视着水中倒映着的月亮,嘴里轻轻地在蠕动着,倒像是个疯子。
  黑暗中,一株小灌木旁,忽然轻轻地发出了一丝极低微的索索之声,但又迅速归之于平静了。
  姚畹觉得身边的陆小真一动,她意识到这一丝声音,便可能使多日跟踪的结果——前功尽弃,她忙右手一伸,轻轻抓住了陆小真,制止住她冲动。
  姚畹转过头来和陆小真的目光不期而遇,她震眩了,她觉得陆小真那幽然的神色像是在要告诉她:“我已不能再忍受了!让我出去见他吧!”
  她只得表露出安慰及同情的姿态,但畹儿实在不能有所表示,她只是嘴角微微往下一沉,那是莫可奈何的苦笑!
  唰地一声,水面上突起了一道丈来高的水柱,但又突突地,迅速地消失了。
  湖边那人又捡起了一块石头,漫无目的地贴着水面抛去,于是,接连发出了极清脆的三下的声音,石子在水面上跳出跳入,终于沉入了湖底。
  那人忽然抬头仰视着目光,嘴中发出歇斯底里的叫声道:“我是何摩!我不是韩若谷!”
  畹儿心中一酸,眼中浮起了晶然的泪痕——在这漫长的追踪里,要不是免得增加陆小真的悲戚,面对着失去理智的何摩,畹儿真想大哭三天。
  何摩的声音变得徐缓了,但仍是可闻。
  “韩若谷是谁?我不是韩若谷,韩若谷又是谁?”
  他激动极了,他紧紧抓住了头发用力往四边扯,他的双脚在水中不停地打着,发出了哗啦哗啦的打水声。
  畹儿只觉得手背一凉,她不看也知道,这是陆小真的伤心之泪。她有什么话好说呢?她自己也想号啕大哭呀!
  东方渐渐地泛出了一丝鱼肚般的白色,远处传来了几声早起的鸡啼。
  何摩扬起头来,歪着脖子仔细地听着鸡啼,头儿不停地点着,在计数着它的次数,嘴上浮起了一丝茫然的微笑。
  他的动作仍不失迅捷,他站起身来,毫不迟疑地沿着土石路往西北方走去,他的步子很大,但走了三五步后,总要停下来略作考虑,然后大步前进。
  他走过了池边的一座破庙,头也不偏一下,仍放步前进。
  这在常人是几乎不可思议的事,因为他一夜未曾阖眼,只是枯坐在池塘边,而不过十步之遥,便是一个可供息脚的小破庙。
  晨风轻轻地在林中嬉戏着,顽皮地把美如少女肌肤的湖面,吹起了道道绉痕。
  她也吹起了何摩的长发——他的发髻早就散了,长发垂在肩上,从背影上望去,倒就像一个早起还未及梳妆的妇人。
  当何摩的身影消失在林子彼端之后,几乎是在弹指的一瞬间,林中飘然跨出了两个人。
  畹儿和陆小真正要跨出去,追踪何摩,不料眼前一花,这两人走出来,竟占了先着。
  畹儿心中大喜,正要喊出口:“查姐姐!”
  忽然,她止口了,因为她注意到环境十分复杂。查汝明的神色是默然的,她的脸色已失去了往日的娇艳,她的目光是幽怨的,而且不亚于自己身边的陆小真。
  畹儿纳罕了。
  数月前,当陆介被推下沉沙谷的时候,谷边的一幕已在武林中喧嚷出去了。八大宗派的后人最近所常提到的是六个字——“沉沙谷”和“金寅达”。
  同时,陆小真和查汝明在谷上昏倒的事情,也被江湖上的人在乐谈着,因为在陆介的时代里,女子在外面走走的人可真是绝无仅有,何况又是如此美貌而且武功高强呢?
  其实畹儿、查汝明及陆小真都是不正常的家庭生活中的牺牲品;姚畹自幼失去母爱,父亲又早逝,查汝明及陆小真自小便自家中失落,所以她们在成年左右的时候,偶而在江湖中走动,并不是没有原因的,而且多半有些迫于环境的意味。
  尽管是在江湖中奔走的男女,在那风气未开的年代里,仍是向往着正常的家庭生活的,只是他们或她们多多少少比常人的渴望要淡薄些,这或许是因为见多识广,不易安于斗室的缘故。
  畹儿知道查汝明曾在沉沙谷边昏了过去,但仍有三分稚气的她,却想不通她为何会昏过去?她以为查姐姐是病了,尤其是在今天她见了查汝明苍白的脸容之后。
  伴着查汝明的,是一个年纪极大的老头儿,一身粗布大褂,腰间斜斜插着一枝短短的破竹,倒像是一杆旱烟管。
  畹儿虽没见过他一面,但想来是顶顶大名的“破竹剑客”了,她平时听姚百森和王天等人口中提起此人,都要肃然起敬,心中极是向往,但现一见之下,却不免有些失望,不料破竹剑客,却是一个貌不惊人的老头儿。
  也就是因为有了徐熙彭在场,使得姚畹硬生生把“查姐姐”这三个字吞回了腹中。
  破竹剑客眉目一扬,脸上木然地道:“明儿,这人真是何摩么?”
  查汝明无力地道:“我在会川见过他一面,确是他。”
  由会川大破天全分舵之战,查汝明内心中又不能自抑地连想到了陆介,她记得就是在那一天,在山背的斜坡上,她亲口告诉了陆介,他就是自己行遍天下所找的男子,她当时是何等的羞涩与激动!但是,陆介在分享了她心中的秘密之后,却一言不发地舍她而去。
  然后,她和陆介——她未来的丈夫,最接近的一天,应该是在沉沙谷边上,但是,却是人鬼异途了。
  于是,查汝明无声地流泪了。
  徐熙彭慈祥地抚着她的秀发道:“明儿,别哭,金寅达他师徒两个,我姓徐的早晚有他们好瞧的。”
  查汝明低下头去,泪线有如珍珠般地在她白玉般的双颊上滚动着。
  破竹剑客面对着这个伤心欲绝的少女,平时的一股机灵,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他急得搓搓双手,干笑了两声道:“过几天,各派的门人要到沉沙谷找姓金的晦气去,看样子这何摩想来也是投那条路,咱们也去凑凑热闹如何?”
  一听到“沉沙谷”这三个字,查汝明的心情更悲痛了。她一生的幸福都随陆介埋葬在那滚滚黄沙之中了。
  其实陆介再出,力拼五雄,已是多日以前的事了,但一方面五雄不会向人提起,二方面青木及陆介师徒为了陆介的家仇,以及何摩的“杀身之仇”,尚待清算,所以也不曾和江湖中其他人接触,因此武林中对这场惊天动地的大战竟一无知悉,而且就是慢慢地知道了,传播的也不会如此之快。
  所以不管是陆小真、查汝明或破竹剑客,大家都以为陆介是已葬身在沉沙谷中,只有天真的姚畹仍因坚信自己的直觉,倒反而不伤心欲绝。
  破竹剑客话一说出口,又暗道糟糕,自己一提沉沙谷岂不是“火上加油”?他连忙一把抓住查汝明的左臂道:“明儿,咱们跟上他,快!”
  他脚下一使劲,只见他虽带上了查汝明,但身形仍如行云流水般地,一点没有拖泥带水之感,真把畹儿看了吓了一跳。
  但更使畹儿大吃一惊的是,林外破庙的两扇柴木门这时忽然呀呀地打了开来,无风自动,而且庙门里如鬼魅般地显出了一个人影。那人一身青色长衫,脸孔隐在黑暗之中,只听他口中道:“久闻神龙剑客素精易容之术,这回是真疯还是假疯?”
  畹儿大喜,脱口喊道:“张大哥!”
  那人唰地一声,跨出庙门,身子转向这边道:“是畹儿么?”
  畹儿连跳带跑地奔了出去,张大哥见到真是她,微微叹了口气,一副莫可奈何的样子道:“你还不快回去,你大哥真要急死了。”
  畹儿嘟起了小嘴道:“张大哥,你真扫人家的兴,唷!你怎么也会在这里的?”
  张大哥慈祥地拍拍她的肩膀道:“小娃子,我不能来不成?”
  畹儿被他逗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怪不得我总觉得有人跟踪着我,原来是你,来!我给你介绍一个新朋友。”
  她牵住了张大哥的右手,往林中走去,口中扬声道:“陆姐姐,这位就是我常说的张大哥啦!”
  张天行笑道:“人家早就走了,你还穷吼什么?”
  姚畹一怔,脸色一沉,但迅又笑道:“我不来了,你又唬人,陆姐姐不会丢下我的。”
  她拨开树叶望去,只见方才她们伏着的灌木堆下,冷清清的一片草地,哪还有陆小真的影子。
  姚畹心中涌起了莫名的惆怅,寒星似的双目中,迅即浮现了一片红霞。张大哥左掌轻轻抵起了她的右掌,右手在她手背上缓缓地抚摸着,用类似父亲的口吻道:“你从黄鹤楼下来后的一举一动,直到目前为止,疯疯癫癫地在江湖上鬼混,你还小……”
  畹儿略一挣扎,收回了右手,毅然地道:“我不管,我要去找陆姐姐。”
  张大哥一个旋身,挡住她的去路道:“上次你是放不下你那查姐姐,这次又闹毛病啦!”
  畹儿左肩一晃,身子却往右硬挪了两步,嘴中道:“陆姐姐的心碎了,我怎能让她一个人在江湖上走?”
  她的口气之中,俨然有保护陆小真的责任。她的动作虽是机灵,而且迅速无比,但她只觉眼前一花,张大哥仍是挡住了自己的去路道:“好,我让你去,但是我还有许多事要说,咱们先谈谈。”
  畹儿往林子的那端望了一眼,张大哥知道她的心意,遂笑道:“你放心,你那陆姐姐不会放弃何摩的,而凭何摩这走三步停一停的走法,你就是明天起程,也追得上他们的,要不然,我用五鬼搬运大法把你搬去如何?”
  畹儿哪会不知道他是在鬼扯,但听他说得有理,心中也定了不少,却又被他逗得轻轻一笑道:“唷,你什么时候和太上老君打上了交道啦。”
  张天行道:“我这五鬼搬运大法可与众不同,你那五个老鬼拜兄只要我遇上了,待略施小计,他们一定会把你搬到你那陆姐姐的身边去的。”
  畹儿被他这一哄,嘴中薄嗔道:“哼!我道是真的,你又知道些什么啦?”
  张大哥脸色一正道:“可真知道的不少。”
  畹儿笑道:“就是说不出来,是不是?”
  张大哥颇有些洋洋得意地道:“错了,我正要说给你听,咱们先找个地方谈谈。”
  畹儿玉指一指方才何摩所坐的地方道:“就在这池边如何?”
  他们走到了池边,找了一块干燥的地方坐了,张大哥略为考虑,方才缓缓地道:“我有一件事,不能不管,但又不能管,所以我要说给你听,你愿不愿意照着我的话去做?”
  畹儿听他说得严重,也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张大哥长长地吐了口气,仿佛放下了心头重担地道:“我已誓不再入江湖,但这件事不但危及整个武林,而且严格地说,也和你有关,你知道吗?”
  畹儿一怔道:“和我也有关系?”
  张大哥点了点头道:“因为,这是我们伏波堡的一宗不可告人的内幕的余波荡漾。”
  畹儿心直口快,不知天高地厚地道:“是不是你的‘金师弟’的事情?”
  张大哥脸色一变,但又迅速转为平和地道:“不错,正是你上次在黄山上听到的那件事。”
  畹儿捡起了一块石头信手往池中一丢,只听得哗地一声,冒起了一支水花,她装出漫不经心的样子道:“是不是金师兄还活着,没有死在寒热谷中?”
  张天行大惊,声音都变了道:“你怎么知道的?”
  畹儿心中虽是十分激动,因为她的推理正确了,好胜之心在她心中猛烈地发扬着,她好不容易克制了自己的激动,才笑道:“唔!只是猜猜而已。”
  张大哥沉默了半晌道:“你有个大姐姐,也叫做‘姚婉’,你可知道?”
  姚畹缓缓地抬起头来,她的眼中迸出了一滴珍珠般的泪水,她没有说话,但是,此时无言胜有言啊!
  张大哥平视着水面,他不忍,也不能面对着此时的姚畹,他口中仍不能抑住多年来积压下的情感道:“她的名字是从女旁,你的是从田旁,当时师父为你取名的时候,我知道他心中是后悔不及的。”
  姚畹口中迸出了一句道:“但是,他毁去了我的大姐姐,我恨他。”
  她自己也为这句话所震惊了,她自从在黄山听到了三四十年前的秘事之后,她就想说这句话,但她一直把这话积压在心中。她早年丧父,母亲又难产而死,自从知人事之后,她极力把父亲在心目中描述成为一个伟人,这样多多少少可在潜意识中补偿了一些她应得而失去的慈情。所以,她不忍批评自己的父亲,但忍耐是有限度的,而现在的姚畹已超过这限度了。
  张大哥忽然一转话题道:“我第一次怀疑到金师弟仍未死,是在上次大家挑我伏波堡梁子的时候。试想百年来,天下皆知我伏波堡藏有一张不可捉摸而形同废物的龙涎香藏图,但却能相安无事,俗语说得好,无风不起浪,为何大家会来找我伏波堡的麻烦?而且,这张图的秘密,当世应该只有二个半人知道,我和你大哥是清楚的,此外便是掌管藏宝楼的李总管,也只知道藏处,可也没打开来看过。但是,为何来人用声东击西之计,轻易便取走了这张图,当时害得你大哥还以为万无一失,连追都不追,这事奇怪透了。”
  姚畹道:“可能是事出偶然啊!”
  张大哥一摆手道:“这机会太少了,我在离堡之后,便四下探听消息,最后证明,这次风涛全是一个人掀起的。”
  姚畹好奇地道:“是谁?”
  “陶一江!”
  “但是,他已被天全教杀死了。”
  张大哥说:“不错,但大家虽是间接或直接地从陶一江处得到消息而事实证明陶一江也受了别人的欺骗,因为当时他也在大厅中,和大伙儿杂在一块,只有在后面下手的那人才是原始发起人。”
  张大哥说到这里,忽然问道:“前天晚上,你们在一个破庙中是否发现了两具无头的尸首。”
  姚畹犹有余悸地道:“真怕人,但下手的那人刀法可真利落,陆姐姐几乎吓昏了。”
  须知人在激动的时候,譬如与别人作生死之斗的一刹那,就是多杀了一两个也不会害怕,但一冷静下来,便是见了尸骨都会心中一个寒噤的。
  张大哥道:“我正好赶上动手的那一幕,那二个人是陶一江的朋友,他们正好谈到了谁欺骗了陶一江之后,只听的嘭的一声,房门已被踢开,他们连拔刀的机会都没有,便已身首两处,那人一击成功,口中狂傲地笑道:‘你们以为出了家,便能逃过我这一剑么?’”
  “那人黑巾蒙首,又长啸了一声道:‘灵芝草真灵。’”
  “就大踏步走了。”
  姚畹脱口道:“蛇形令主!”
  张大哥也一惊道:“原来他便是蛇形令主。但是,那二个和尚说是北辽派的一个人在沉沙谷边上告诉他这消息的。那人的名字我还没听到,惨案已发生了。”
  姚畹也觉得内中大有蹊跷道:“我听说沉沙谷中有一个怪人叫金寅达,据神笔王天说是北辽派的,而且那金寅达还是蛇形令主的师父。”
  张大哥喃喃地道:“金寅达?金寅达?莫非他就是金师弟么?对了,金师弟在眉间有一颗小红痣,那金寅达有没有?”
  姚畹摇摇头道:“听说此人蒙了一个人皮面罩,做事鬼鬼祟祟的,便是破竹剑客揭开他面罩之后,也只不过是惊鸿一瞥,王天才认出他,他便已逃得无影无踪了。”
  张大哥略略思虑了一会道:“除上次伏波堡的事之外,还有一个理由使我怀疑到金师弟还没死,近年来,蛇形令主不是在北五省干了不少灭门血案么?”
  姚畹道:“一共二十七起。”
  张大哥道:“这二十七人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你可知道?”
  姚畹迅即接口道:“都是正派的人,譬如萧文宗、张青、雷镇远……”
  张大哥打断她的话题道:“不止如此,他们在四十年前曾连手大战金师弟于崂山,那次没挂彩的有二十个,负伤的有十六个,后来又死了九个,但经过蛇形令主这一狂杀,现在一个也不剩,这难道也是巧合么?”
  姚畹也接口道:“对了,听说前次陕甘武林集会要找蛇形令主报仇的时候,他曾在林子里说过一句话:‘只许你们报仇,难道就不许我报仇么?’”
  张大哥右拳一击左掌,怒道:“报仇!报仇!人家可没错,是金师弟先错的。”
  畹儿站起身来道:“你要我做什么事?”
  张大哥从怀中掏出了一支小旗子道:“你告诉金师弟,说师父弥留的时候,已收回了逐他出门墙的誓言,他若重新改悔,再想作我伏波门下,便收下这支旗子,否则的话——”
  姚畹紧张地等着他的下一句,张大哥略一踌躇道:“四十年前的那一幕又要重演了。”
  张大哥沉痛地注视着初起的旭日,姚畹知道他心中的矛盾和痛苦,她曾偷听过张大哥在黄山上祭金师弟的祝辞,她几乎不能相信,这前后截然相悖的两段话,竟是同出于一个慈祥无比的张大哥的口中的。
  姚畹接过了那枚三角形的小旗子,仔细地看了遍道:“这不是堡门口屋角上插着的那支么?”
  张大哥站起身来道:“此旗是堡中外姓弟子的信物,但在你大哥这一代,因为金师弟的缘故,并没有收过一个外姓弟子,所以世上只有三把,就是我、陆师弟和金师弟的。”
  姚畹收起了旗子道:“这把原来就是金师兄的了。”
  张大哥点点头道:“师父当初把他逐出门墙,也就缴回了信物,但是临终又撤回了前誓,所以你大哥把这旗子插在堡门口的屋角上,原来有向金师弟招魂的意思,哪知道,咳!”
  张大哥不忍再说下去,发出了一声幽然的长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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