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2024-08-13 13:49:44   作者：司马轩   来源：司马轩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白衣郎没有说话，因为用嘴巴是不太容易说服人的，尤其是苗一笑这种人。
　　所以白衣郎用的方法是刀。
　　苗一笑根本就没有看到白衣郎拔刀，也根本就没有看到白衣郎有什么动作，他只看到了刀。
　　本来在刀鞘中的刀忽然就到了苗一笑的咽喉。
　　这柄刀凝立如山，绝不像是握在一个孩子的手中，就算是一个练了十几年刀的人，也不可能用出这种刀法。
　　苗一笑一动都不敢动。
　　他立刻就明白，自己绝不是这个孩子的对手，也许江湖上没有几个人会是这个孩子的对手。
　　白衣郎还是没有和苗一笑说话，他对陆扣青道：“不知道我有没有说服他。”
　　陆扣青笑道：“你好像说服他了。”
　　白衣郎道：“你敢确定？”
　　陆扣青道：“我敢确定。”
　　白衣郎收刀。
　　就像他出刀一样，苗一笑还是没有看清他的动作，他出刀的时候，就好像刀本就在自己的咽喉上。
　　他收刀的时候，更好像他从来就没有出过手。
　　苗一笑简直不敢相信世上有这样的武功，更无法相信会这种武功的竟然是一个孩子。
　　白衣郎出手就解开了陆扣青的穴道。
　　陆扣青从床上下来，对白衣郎笑道：“谢谢。”
　　白衣郎道：“你不必谢我。因为我欠你一次情。”
　　陆扣青道：“你什么时候欠我的？”
　　白衣郎道：“你那时肯留下来帮我，就算我欠你一次。”
　　陆扣青道：“可是我什么也没有做。”
　　白衣郎笑了一笑，只有在他笑的时候，他才像是一个孩子。
　　他笑道：“若不是你，阿秀怎么知道我喜欢她？”
　　陆扣青笑了，道：“不错不错，你的确是应该谢我，不过现在我们谁也不欠谁的了。”
　　白衣郎道：“不错，所以我该走了。”
　　他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陆扣青笑道：“果然是大侠风范，如神龙见首不见尾。”
　　苗一笑好像说不出话来。
　　陆扣青笑道：“现在该我们谈一谈了，你想说些什么？”
　　苗一笑道：“这一次是你运气好，下一次你就不会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他走得也和白衣郎一样快。
　　陆扣青笑道：“果然是杀手风范，一击不中，全身而退。”
　　现在还是夜里，陆扣青并不想追出去。
　　追出去又有什么用？虽然苗一笑想杀了自己，陆扣青却不想杀苗一笑。
　　陆扣青认为自己要做的第一件事是吃一点东西。
　　饿肚子不会有力气，没有力气跑得就不快，等着陆扣青的，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也许是跑。
　　这间屋子里并没有东西可吃。
　　陆扣青叹道：“杀手果然是杀手，一点也不会享受。他们要那么多钱究竟有什么用？”
　　有人笑道：“只要你做一次杀手，你就知道钱是用来做什么的了。”
　　陆扣青叹了一口气，他虽然不知道来的人是谁，不过今天晚上看来是不可能有自己的时间了。
　　进来的是一个道士。
　　看到道士，陆扣青不可能不想到武当。这个道士会不会是武当山的道士？
　　这个道士年纪在五旬上下，头发已变得花白，一张脸清清瘦瘦，真有一种仙风道骨的味道。
　　道士自我介绍道：“我姓宋，宋清溪。”
　　陆扣青笑不出来了，他道：“我听说武当也有一个姓宋的人，也叫宋清溪，江湖人都叫他‘云里龙’。”
　　宋清溪笑道：“他们说的就是我。”
　　陆扣青笑得更苦，他道：“幸会，幸会。”
　　宋清溪笑道：“的确是幸会，我也想不到会在这里遇到陆大侠。”
　　陆扣青道：“我听说你们武当三杰一向都在山上清修，平时从不下山。”
　　宋清溪叹道：“可是掌门一死，我们怎么能安心清修？”
　　陆扣青道：“是不是你们三个人都来了？”
　　宋清溪道：“该来的都来了。”
　　陆扣青向门口一看，从门外又走进来两个人，两个道士。
　　一个道士满脸红光，气色比刚出生的婴儿还好，另一个道士则干干瘦瘦，满脸病容。
　　陆扣青道：“宋道长，你能不能给我介绍一下两位前辈？”
　　宋清溪指着满脸红光的道士道：“这位青云子道长。”
　　陆扣青道：“莫非是‘一剑冲霄’青云子道长？”
　　宋清溪道：“正是。这一位就是青鹤子道长。”
　　陆扣青笑道：“江湖真正可以达到‘踏雪无痕’这种地步的，据我所知，也只有青鹤子道长。”
　　宋清溪道：“你这个人的嘴巴的确很讨喜，可是你做的事却让人很不开心。”
　　陆扣青道：“如果我说青松子不是我杀的，你们相不相信？”
　　宋清溪道：“不管你怎么说，我们都不相信。”
　　陆扣青叹道：“所以我最好还是不说。”
　　宋清溪道：“你最好是乖乖地跟着我们走，因为你逃也逃不了，打也打不过。”
　　他说得都是实情。
　　陆扣青的确打也打不过，逃也逃不了。
　　他叹道：“我跟你们走。”
　　忽听有人冷冷地道：“我原来以为你这个人就算有不少的毛病，也算是一个汉子，你让我很失望。”
　　说话的是白衣郎，他居然又回来了。
　　白衣郎从门口慢慢地走了进来，背负着双手，屋里虽然是名满天下的武当三杰，可是他连看也没有看一眼。
　　陆扣青笑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白衣郎道：“拙妻说，好不容易遇到好朋友，如果不把他带回来吃一顿酒，未免太失礼了。”
　　陆扣青道：“想不到你们居然结婚了。”
　　白衣郎的脸微微有一点红了，他道：“我们结婚的时候并没有人来吃我们的喜酒，所以拙妻一定让你去。”
　　陆扣青道：“可是我今天很忙，恐怕只有改日了。”
　　白衣郎道：“改日不如撞日，谁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你？”
　　陆扣青笑道：“你真的要请我去？”
　　白衣郎道：“这是拙妻的意思，也就是我的意思。”
　　陆扣青笑道：“可是这三位道长好像不太同意。”
　　白衣郎皱了皱眉头道：“为什么每一次都有别人管着你？”
　　陆扣青道：“这主要是因为我的人缘太好。”
　　白衣郎向宋清溪拱了拱手道：“这位道长，请了！”
　　宋清溪也拱了拱手，道：“小孩子有什么事？”
　　陆扣青知道白衣郎一定不开心了，他知道像这种早熟的孩子最怕别人叫他小孩子。
　　白衣郎的脸色果然沉了下来，道：“是不是小孩子的话就可以不听？”
　　宋清溪道：“这里没有你的事，你是谁家的孩子？这么没有礼貌！”
　　白衣郎的脸色更难看了，他冷冷地道：“不错，我从小没有人教，正要请道长好好地开导开导。”
　　青云子走过来，一抚白衣郎的肩头，道：“出去！”
　　陆扣青知道青云子一定要吃亏，他现在已有一点了解白衣郎的武功。
　　白衣郎淡淡地道：“谁敢叫我出去？”
　　他的出手比闪电还要快，“喀嚓”一声，他的手肘已撞到青云子的胸口。
　　青云子胸口的肋骨立刻断了两根。
　　如果青云子把白衣郎当做一个对等的高手，他绝不可能吃这种亏的。
　　可是，他只把白衣郎当做一个孩子，而白衣郎的出手却用了全力。
　　这一击，已让青云子重伤。
　　白衣郎一肘击伤了青云子之后，并没有趁机进攻，他居然没有把宋清溪和青鹤子放在眼里。
　　他的手按在刀柄上，冷冷地看着宋清溪和青鹤子。
　　宋清溪和青鹤子都是武学大行家，他们从白衣郎的一肘之中，看出白衣郎的武功非同小可。
　　他们更知道青云子早年练过金钟罩、铁布衫，一般的人如果打在他的身上，自己的手脚反而要断了。
　　可是白衣郎不但自己浑若无事，还重伤了青云子。
　　青云子捂住胸口，喘息道：“好功夫！你是谁？”
　　白衣郎淡淡地道：“在下白衣郎。”
　　宋清溪道：“若在平时，冲着白兄亮的这一手功夫，我们自然也要给白兄几分面子。”
　　白衣郎道：“可是你们今天不给。”
　　宋清溪道：“陆扣青杀了我们的掌门，所以今天无论如何，我们也要带他走。”
　　白衣郎道：“我只知道一件事。”
　　宋清溪道：“什么事？”
　　白衣郎道：“拙妻要请这个人到我家喝酒，所以我也一定要带这个人走。”
　　在他看来，世上任何事情都没有自己的妻子说的话重要。
　　宋清溪笑了一笑，道：“看来我们是谈不下去了。”
　　白衣郎道：“不错，我们江湖人，一向是凭刀说话的。”
　　干干瘦瘦的青鹤子走了过来，道：“我就来见识见识少侠的高招。”
　　白衣郎握刀的手因用力而变得青筋暴露，他的声音却很平静。
　　他道：“请。”
　　青鹤子摇了摇头，道：“你是一个孩子，我不可能向你出手，请出手。”
　　陆扣青知道青鹤子必败。
　　他知道白衣郎的武功的最大特点就是快，不可思议的快。
　　如果青鹤子和白衣郎对攻，胜负还很难说，可是青鹤子让白衣郎先出手，就等于让了白衣郎一招。
　　这世上也许没有几个人可以让白衣郎一招。
　　刀光一闪，就到了青鹤子的咽喉。
　　没有花招，也没有多余的动作，这一刀抛弃了一切的束缚，好像自天地存在以来，这一刀的目的就是到青鹤子的咽喉。
　　青鹤子一动不动。
　　他不能动。
　　只要他一动，这一刀就破关而入，刺入自己的咽喉。
　　青鹤子脸上的冷汗很快就流了下来。
　　因为恐惧。
　　他也许从来没有如此深刻地感觉到一向是由他加在别人身上的恐惧。
　　他想不到世上会有这么快的刀，更想不到能用出这一刀的人是一个只有十二、三岁的孩子。
　　白衣郎的表情还是很紧张，冷冷地道：“你是不是败了？”
　　青鹤子长叹道：“我败了。”
　　这恐怕是他自出道以来，第一次承认败，这对他很不容易。
　　白衣郎的脸上出现了笑意，他道：“如果你不是一开始就轻视我，你不会败得这么快。”
　　这句话的意思是说，如果青鹤子没有轻视他，虽然他可以支持几招，可是他最后还是要败。
　　白衣郎恐怕是陆扣青所见过的最自信的人。
　　不过他的确有自信的实力。
　　青鹤子道：“我败了，所以你如果想带走这个人，我没有意见。”
　　他顿了一顿，道：“可是这并不表示这件事已完了。”
　　白衣郎道：“我只不过是想请这个人吃一顿酒而已，你们的恩怨我不管。”
　　宋清溪忽然道：“你带他走吧。”
　　白衣郎慢慢地收回了刀，脸上露出笑容，他笑道：“谢谢。”
　　陆扣青笑道：“我们可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