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2024-08-13 13:58:26   作者：司马轩   来源：司马轩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和孙越完全不同的是，龙秀并不是一个喜欢清静的人，他一直认为，人活在这个世上，就该热热闹闹，开开心心。
　　所以他的生活中不可能没有女人，也不可能没有酒。
　　他的身边总是有最美的女人，他喝的总是最好的酒，他穿的衣服是本城最有名的裁缝做的。
　　每一件衣服的价值都不会少于一千两银子。
　　在这种方面，他和柳亭侯非常相近。
　　想找到龙秀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的女人很多，他住的地方自然也很多。
　　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今天晚上该住在谁的家里。
　　这样做的目的大多数原因是为了安全。
　　一个人的生活如果变得有规律，就很容易被人抓住把柄。
　　也很容易给别人制造机会。
　　自从孙越出了那件事之后，龙秀更坚信自己的生活方式是最安全的一种。
　　他并不能和柳亭侯相比，他并没有成批的高手护卫自己。
　　他唯一的方法就是居无定所。
　　今天早晨，他刚刚从一个很久没有见过面的女人家里出来，这时他在想，今天晚上，他该到什么地方去？
　　不过这只是到了晚上才必须去考虑的问题，现在的问题是去吃东西。
　　他并不喜欢虎丘山庄厨子的手艺，他对吃也是一个很讲究的人。
　　比如说早餐，他一直认为同华楼的汤包是最好的东西。
　　但同华楼他也并不是经常去，他从来不会经常去一个地方。
　　所以在任何地方，他都是稀客。
　　他并不希望太多的人认识他，也不希望太多的人注意到他。
　　一个人以这种方式生活，是不是觉得太累？
　　可是龙秀并不这么认为。
　　在江湖上，你能够活着，就是最大的本事。
　　你能够生存你就是胜利者。
　　龙秀的确已可以算得上是小心，可是他知道，就算是这样，他还是免不了有麻烦。他的麻烦大多来自于偶然。
　　和邵飞楼和孙越他们相比，龙秀在江湖上行走的次数最多，这一方面是因为他不喜欢过太平静的生活。
　　另一方面，他必须要为组织去做各种各样的事。
　　有时是去杀人，有时是去救人。
　　无论是杀人，还是救人，都不可能不得罪一些人。
　　你杀的是他喜欢的人，你就得罪了他，你救了他不喜欢的人，他也同样被你得罪。
　　江湖上的恩恩怨怨，本来就复杂得像女人的心。
　　龙秀决定到同华楼去吃那里的汤包时，他并不知道有一个麻烦正在那里等着他。
　　他到这种地方，一向是在雅座，他在吃东西的时候，并不喜欢别人打扰他，这也是他唯一不喜欢热闹的时候。
　　可是雅座还是有了先来的三个客人。
　　龙秀并不算是一个霸道的人，他也很少为了自己去惹是生非。
　　在江湖上，生存的另一个原则就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可是他一进去，就感到这三个人在盯着自己看。
　　龙秀知道自己是一个很漂亮的男人，这也是许多女人喜欢他的原因。
　　可是这几个人都是男人，并且都是看上去很正常的男人，他们对龙秀的兴趣当然不会因为龙秀长得漂亮。
　　那么是什么原因？
　　龙秀并不认识这三个人。
　　可是他有一种感觉，感到这三个人对自己有敌意。
　　不是一般的敌意，而是很深的敌意。
　　尤其是其中一个年纪最小的红衣少年。
　　龙秀并没有逃避，这不是他能够做出来的事，他喜欢杀人，他也一向对自己有信心。
　　他的“铁拳书生”的外号并不是轻轻松松就得来的。
　　他还是坐了下来，就像根本没有看到这三个人一样。
　　这时他在计算他的对手。
　　他知道这三个人中最弱的一个人，就是红衣少年。
　　如果真要打起来，他一定不会首先对付他。
　　打蛇要打七寸，因为蛇的七寸是蛇身上最弱的地方。
　　可是这种方法只能适用于打蛇。
　　杀人却不是这样。
　　要杀人，就要先杀最强的人。
　　因为只有你先打倒最强的人，你的危险才会下降，同时也是对其他人的威慑。
　　龙秀认为，这三个人中，一定是那个阴沉着脸，好像老婆刚被人拐走的那个中年人。
　　还有一个人，一个典型的北方大汉，身材高大，眼如铜铃。
　　这个人一定有天生的神力。
　　龙秀看到这个大汉的桌子下放着一根狼牙棒，这一定就是这位大汉的武器。
　　龙秀对这种天生神力的人并不放在心上，在武功上，以力取胜，是一种很低级的事。
　　这时龙秀要的汤包已经端了上来，龙秀开始专心地吃自己的包子。
　　打架需要体力，龙秀现在正在积聚自己的每一分力气。
　　在他吃到第三个汤包的时候，红衣少年向自己走了过来。
　　龙秀对他的表情感到非常好笑。
　　一个人如果真的想杀人，可千万不要让别人看到自己的敌意。
　　可是红衣少年的敌意就写在脸上，只要不是瞎子，都可以看得到。
　　像这种人如果能够杀得了人，那才是一件奇怪的事。
　　这时龙秀又及时修正了自己刚才的行动原则。
　　他并没有必要先去杀最可怕的中年人，他可以先杀了这个红衣少年。
　　群斗的另一个原则就是，先对付你最先遇到的人。
　　杀一个，对方就会少一个人，这样自己生存的把握就会更大一点。
　　红衣少年一走到龙秀的面前，就用力一拍桌子，道：“你就是龙秀？”
　　龙秀笑道：“我是。”
　　红衣少年道：“你知道我是谁？”
　　龙秀道：“我不知道。”
　　红衣少年道：“我就是凌玉树的儿子。”
　　龙秀几乎要忘了凌玉树这个人，他唯一的印象就是，这个姓凌的人现在已不在这个世上。
　　并且这和自己有很大的关系。
　　龙秀对红衣少年的行为感到好笑。
　　如果你真的想杀人，就千万不要说太多的废话，杀人的机会只有一次。
　　永远只有一次。
　　龙秀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他既然知道对方是仇人，既然知道对方并不会和自己杯酒言欢，这就足够了。
　　足够让龙秀去杀人。
　　所以龙秀一拳就打在了红衣少年的脸上。
　　他的外号就叫做“铁拳书生”。这个外号一点也没有夸张。
　　他的拳头的确就是铁拳。
　　一拳封门，红衣少年的脸上立刻开了花，各种颜色全都流在了脸上。
　　在红衣少年倒下的时候，大汉怒吼一声，手提着狼牙棒向龙秀冲了过来。
　　狼牙棒是一种非常厉害的武器，龙秀知道这种武器的可怕。
　　就算是金刚不坏之身，也不可能受得了狼牙棒的一击。
　　这种只在上阵交锋时才用的武器，在江湖上的斗殴中也同样有用。
　　对于这种武器，硬碰硬的方法绝对是行不通的。
　　龙秀一抬手就抄起了桌子，用桌子挡了大汉的一击，狼牙棒击在桌子上，桌子立刻变得粉碎，龙秀也觉得自己的手臂一阵阵发麻。
　　这位大汉的力气的确不小。
　　如果再让他进攻下去，龙秀的处境很可能就不妙了。
　　所以他不会给大汉第二个机会。
　　让他觉得对方可悲的是，那位中年人居然到这种时候还没有动手。
　　龙秀的拳头从大汉的肋下穿过去，重重地击在大汉的腰上。
　　正如没有人能受得了狼牙棒的一击一样，也很少有人能受得了龙秀的一拳。
　　也许有人可以，可是绝不是这位大汉。
　　大汉大叫一声，手中的狼牙棒就垂了下来，龙秀不会让他喘息，他很快就打出了自己的第二拳。
　　这一拳打在大汉的脸上。
　　他的样子很快就变得和刚才那位红衣少年一样。
　　在大汉倒下的时候，龙秀随手拿起了大汉手中的狼牙棒。
　　让他觉得奇怪的是，中年人还没有动，他居然还在那里慢慢地喝酒。
　　龙秀倒提着狼牙棒，向这个人走了过去。
　　这时这位中年人忽然做了一件让龙秀觉得不可思议的事。
　　他居然向龙秀跪了下来，就像是一个犯了错误的孩子在严父面前跪下来一样。
　　他说道：“我和他们并不是一路的，我们只不过是刚刚才认识。”
　　龙秀笑道：“是吗？”
　　龙秀笑道：“你知道不知道，在有些人面前，不管你是说谎还是说实话，都是没有用的。”
　　他一棒就击在了中年人的天灵盖上。
　　他要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我恰好就是这种人。”
　　龙秀并不是一个慈悲的人，他也知道，江湖人有时候往往会装出可怜柔弱的样子，让人同情。
　　可是一转眼，你就死在了他的手上。
　　这种事龙秀不知见过了多少。


　　杀人对龙秀而言，是非常轻松的事，他在杀过人之后，也从来没有想到过处理，因为自然有人会为他去做。
　　在他离开同华楼之后，一个人会来到同华楼，对同华楼的老板说几句话。
　　最后，这位老板向这个人保证道：“我们这里根本就没有来过这样三个人，这三个人也许根本就没存在于这个世上。”
　　在这个世上，你只要有势力，有金钱，就算是杀人也没有关系。
　　龙秀的事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每一次杀过人之后，龙秀总有一种说不出的冲动，在杀过人之后，他往往需要一个女人。
　　杀人所积聚的杀气并不是杀过人之后就减弱，所以，这就需要一个女人来解决。
　　龙秀走在街上的时候就在想，他该去找谁？
　　他的女人实在太多，有时他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女人喜欢自己。
　　难道仅仅因为自己有钱，还是因为自己有力量？
　　不过龙秀一向不会把太多的心思放在女人身上。他知道自己有一点是非常讨女人喜欢的。
　　就是他在面对一个女人的时候，总是会把其他的女人全部忘掉。
　　在每一个女人面前，他都是忠贞不渝的好男人。
　　他也不明白，在别人看来都是那么可怕的女人，为什么在自己面前都变成了呆子？
　　走到一家中药铺的时候，他忽然想了起来，有一个叫做“红药”的女人，他已经有很长时间都没有见到她了。
　　一想到红药，龙秀就不能不想起姜夔的名句：“念桥边红药，年年知为谁生？”
　　他认识红药所说的第一句话，也是这样的一句词。
　　龙秀不光是铁拳，也同样是一个书生。他的学问一向很好。
　　他的记忆开始慢慢恢复，他很快就想起，红药的腿特别得长，腰特别得细。
　　这样的女人总是可以让男人疯狂，龙秀有一点后悔，为什么自己会把这样一个女人忘掉？
　　幸亏他还记得红药的家。
　　红药的家就在万艳楼，红药也是杭州城最红的姑娘之一。
　　龙秀第一次见她的时候，足足花了一千两银子。
　　可是到了以后，他根本不用花一分钱就可以见到她。
　　龙秀不知不觉就到了万艳楼。
　　他并不是经常到这种地方来，他也并不是喜欢去玩这种地方的女人。
　　红药是唯一的例外。
　　他知道红药在这种时候一定在睡觉。
　　红药所持的职业本来就是黑白颠倒。
　　龙秀并没有从正门走进去，他并不想让太多的人看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