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海阔天空
2020-02-22 15:52:22   作者:司马紫烟   来源:司马紫烟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第二天早上,周三再度重来拜会,紧张地道:“吕大侠,塔连岛上的船已经出发了,一共是三条大船,看来马安澜把人质送过来了。”
  吕四海笑笑道:“我料准他不敢不来,薛奉先跟许忠把我的话传过去,使他没有选择余地,现在我们准备着应付吧。今天一定要把他料理下来,不能再放他跑了。”
  周三道:“这一次他似乎是倾巢而出,而且也一定会提高戒心,作了充分准备。”
  “是的,所以我们还是要十分小心。少时三哥最好先派几个人出去看看,在海上截住他们,检视人质的安全。等确定后,通知我一声,我再坐了船接他去。”
  “何必要这么费事呢?他反正要过来的。”
  “我怕他捣鬼,留下几个人质不放。所以一定要三哥前去,只要欠缺一名,三哥就打个招呼,我立刻扬帆向相反向急航,他以为我是招呼部属来攻击,一定会低头的。对这种反复无常的小人,不能不提防一些。”
  周三禁赞叹道:“老弟心思缜密,愚兄钦佩着五体投地,不过愚兄还有一件事要问。”
  “三哥尽管说好了。”
  “马安澜真的在我们身上下了禁制?”
  “是的,那是一种慢性的药,下在饮水里的,目前还不太显著,再过些日子,他就完全控制住你们了。”
  “目前严重到什么程度呢?”
  “不太严重,可以说是完全没有感觉,但是他如用药剂一催,立刻就能催使药性发作。”
  “发作时又有什么征象呢?”
  “四肢疲软,全身无力。”
  “老弟能解吗?”
  “当然能,否则兄弟也不敢拿这么多生命作孤注一掷。”
  “老弟最好还是先替我们解了,少时动手时也好有个帮手,否则他有两三百人,就靠老弟那几个人,恐怕难以应付。我这些弟兄们武功虽然稍差,但人人都有拼命的决心,对老弟多少有个帮助的。”
  吕四海道:“真到必要时,兄弟一定要借重,我们原来的目的只是诛其所恶,但是看看他们的情形,似乎大部分都是一丘之貉,留下一个都是祸患。只是,现在可不能为大家解去禁制,否则马安澜起了疑就不敢过来了。”
  “那要等什么时候呢?”
  “人质完全到达,三哥立刻就把人质送到后山,切断吊索,等我们潜伏在水底的人凿沉他们的座船后,断其归路,展开搏击的时候。”
  “什么,等那个时候还来得及吗?”
  吕四海笑道:“到时候打开刘老伯送来的酒,邀大家共饮,我把解药下在酒里,喝下去大家就不怕了。”
  “那能解除毒性吗?”
  “不能,这种毒解去后立刻就会有征象,我只能使毒性先压住,使他们无法催发,等事后我再为各位解毒。”
  周三道:“只要今天能放手跟他们一拼就成,弟兄们都恨死那批狗贼了!”
  吕四海轻叹道:“三哥,听起来似是小弟的心机太重,挟制着各位为兄弟卖命似的。”
  周三忙道:“老弟怎么这样说,毒又不是你下的。”
  吕四海道:“我真正担心的是那批人质,虽然我曾献议他们用毒,但是马安澜不会那样做的,这批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孺,他随时都可以对付,主要的是你们这批人,他在你身上下了禁制昨天被叫穿了,又送了颗解药过去,他就更紧张了。我如提前为你们解了毒,他一害怕,倒会真的扣住人质不放,所以此刻绝对解不得,让他以为我是雄心万丈的海阔天,他才敢靠过来见面。”
  海马周三连连点头道:“是,是!老弟说得对。反正我们绝对不会怀疑你别有居心就是,老弟仁侠之名,我是闻之久矣!”
  吕四海笑笑道:“三哥,你可以出海迎上去了,记得一定要把人质查清,少一个都不行。我的船在你后面两百丈处等你的信号,一个不对,我立刻反掉。你就把我的话传过去,他一定会有所表示,你再用旗号通知我。言语谨慎些,万不能泄露的我身分。”
  海马周三已是对吕四海言听计从,笑着道:“老弟,你放心好了,错不了的。如今事关重大,除了我之外,连我的弟兄都没让他们得知,就是怕人多误事,因为大公岛上还有他们十几条狗腿子在监视着呢!”
  说着果然招呼了十几个弟兄,乘了一条大船迎向对面的船影,等他们航出差不多的距离,吕四海跟刘策也上了船,慢慢地驶出去。
  吕四海道:“刘老,回头恐怕要您自己来撑舵,我预料周三哥必然会有信号过来,你就赶快往外海飘。”
  刘策笑道:“老弟放心好了,我们这是条轻船,速度快上一倍,就是逆风都有办法行驶,他们绝对追不上的。我老头子这条混水孽龙,说水上功夫,还没人及得上。”
  走了约摸一个时辰,始终维持着两百多丈的距离,周三的船已经靠近了对面的船队,几个人上了条大船。
  又过了一会儿,果见周三摇动了一面白旗子,传来了信号。
  刘策道:“老弟你果然料事如神,少了十名妇女,说是留在塔连岛上了。”
  吕四海笑笑道:“掉头走,越快越好!”
  刘策立刻转舵,往南面海上疾行而去。走了一阵,后面连连放出要求停止的信号。
  吕四海道:“这是马安澜等人发过来的,别理他,加速前进。”
  船上又扯起两面副帆,走得更快了。再过了一阵,吕四海笑笑道:“回头吧,这是周三哥的信号,人质全了。”
  刘策一面调头一面道:“会不会有诈?人质留在岛上,哪有这么快就送来了?又不是腾云驾雾!”
  吕四海笑道:“不会有诈的,人质根本就全带来了,只是他们狡诈多疑,故意扣了十名密藏舱底,看见情形不对,只好全放出来。”
  刘策忍不住骂道:“这批狗贼果然狗奸的,辛亏遇上你老弟,否则我们迟早会叫他吞掉不可。”
  吕四海笑道:“他现在已成惊弓之鸟,暂时不敢到岸上求发展,但这些岛不出多久都成为他的囊中之物,不出数年,又成气候了,这次如非王伦抱着入地狱的精神,否则清水教造成得损害还不止此,所以这些人非除去不可。”
  刘策道:“老弟,我还是不懂,马安澜这批人既是朝廷所纵容的,为什么官家这次又要杀他呢?”
  吕四海微微一笑道:“朝廷原先假天池叟之手,邀集这批害民贼组成清水教,原本利用他们的壮大使天下反清的武力都投靠过去,好一一消灭掉,但是王伦看出其中危机,利用他是白莲门下去掩护,以争权为借口,不断制造内讧,使清水教一直无法稳定,也把真正有志于大业而误投来的人,在事发之前再逼反出去。如果不是王伦,像朱发昌、周三哥等人,能够那么容易地脱离清水教吗?更绝的是:王伦干脆投身在和珅门下为幕客,公开地表明了清水教的底细,才使这次义举,没有骗到很多人去跟着上当的。”
  刘策叹了一口气:“清水教举事的时候,老夫差点也上了当。周三还着人前来探询问我们是不是要响应,因为我知道老弟在山东,想到事情可能有变化,才叫他等一等再说。”
  吕四海道:“前辈原也准备参加的?”
  刘策长叹一声道:“我们终日枕戈以待,明知道清水教不是东西,但他们真正举起了义旗,我们还是准备投入。”
  吕四海也长叹一声:“幸亏这次清水教扑灭得快,否则后果真要不堪设想了。”
  刘策道:“那也很难说,朝廷对这一次事件根本就没有决心大举,如若大家齐心,力量集中起来,而王伦又是个有心人,事情应该还有可为。”
  吕四海摇摇头:“事若有一分可为,王伦也不会束手。假如答应的人多,朝廷就不会派一队疲卒来应付,禁军十万由悍将哈国与统领待战,然而不会迳行攻击,只把我们逼在山东一隅,再由马安澜等人从里面闹起来,让我们自相残杀。”
  “马安澜是汉奸吗?”
  “不是,他只是一个乱贼,比汉奸更可恶。多少年来,他一直在跟王伦争权,他统领的人也不受王伦提调。如果清水教的势力壮大了,他又岂甘居于人下?”
  “他等于是在间接帮朝廷的忙,朝廷何以要杀他呢?”
  “清水教既亡,马安澜的劣迹昭彰,也不会再有什么作用了。乱贼终是乱贼,岂能容之逍遥自在?何况,还有个私人的理由,乾隆的私生子福康安慌报战功,说马安澜已然伏诛。假如过些日子马安澜又窜起来,福康安这个慌报军情的罪名就难以掩饰了!”
  刘策总算对前因后果完全了解了,心中十分感慨,一声长叹。
  吕四海道:“只要我们确实努力过,就算不负此生了!”
  两个人的神情都变得很凝重,慢慢地船已拢岸,下船等候了一阵,周三的船已经先一步的回来,而且有薛奉先陪同。
  吕四海道:“三哥,是怎么回事?”
  周三因为旁边有马安澜的羽翼在监视着,只得笑笑道:“海老弟,因为有十名眷属不惯风浪晕船在舱下休息,兄弟查点时发觉少了十名,才发生了一点误会,经马大当家的解释后,误会就澄清了。”
  吕四海望着薛奉先冷笑道:“薛兄,看来你们并没有把我的话传达清楚!”
  薛奉先忙道:“不,兄弟已经讲得十分明白了。”
  吕四海道:“那就是马头领太不够意思了,固然成大事者必须谨慎,但小心不是小气,连一点小事都放不开的人,就难有大作为,我觉得这次晤面太多余了!”
  薛奉先忙凑前一步低声道:“海头领,马大哥倾仰高义,非常愿意合作,只是有几个人还是对海头领……”
  吕四海冷冷地道:“我合作的对象不是几个人,而是个能统筹全局的人,如果贵方作主的人太多那就不必谈了。我最怕的就是这种事,在我南海紫鲸帮中,只要我一面紫鲸令旗,底下人不敢有第二句话的。”
  薛奉先一脸尴尬,再度低声道:“海头领说的是,马大哥对这几个老道士也很讨厌,只是正在用人之际,不得不屈就他们一下。这些白莲余孽气量既小,且阴险多疑,可是他们的邪术太厉害,马大哥特遣兄弟先来,就是想请海头领赐予援手,先把他们给除了。”
  吕四海哦了一声,薛奉先又道:“他们是徐鸿儒的弟子,为首的三个叫青莲红莲玉莲,后来又投入三神山,玄真子门下学剑,功夫太扎手。”
  “马头领制不了他们吗?”
  “那倒不是,但我们现有的人手中,还有一小部分是他们的心腹,马大哥怕自己对付他们,引起内讧,如果海头领能够出手,马大哥会感激不尽的。”
  吕四海心中冷笑,但也有点高兴。马安澜就是这几个人,内部都有不稳之象,回头出手对付他们时就省事多了。表面上却微微一笑道:“看来马头领想考考海某!”
  薛奉先忙说道:“那马大哥怎么敢呢?马大哥久有清理内部之心,只是惟恐准恐准备不周而生意外,听说海皇帝侠驾光临,喜不自胜,故而斗胆托小弟先容,借重海皇帝神威。”
  吕四海想了一下道:“好吧,只要马头领确有诚意,我们就是一家人了,理应互相帮助。”
  薛奉先兴奋地道:“多谢海头领。目前留在岛上的十几个人,就是白莲妖人心腹,海头领如果方便就跟周三递个招呼,请他也帮帮忙,动手时圈住他们。”
  吕四海沉吟一下道:“好吧,周三这批人并非不可用,只是你们一开始把路子走错,激起了反感,如果能有个机会让他们出口气,以后就好办事了。”
  薛奉先道:“马大哥就是这个意思,以前也是那三个贼道作主张,所以这次要送回人质,他们还想留下十名,是马大哥一力坚持,他们才让步的。”
  吕四海冷笑道:“幸而海某思虑周到,想到马头领也许会留一手,所以也防了一着,否则马头领也不会坚持吧?”
  薛奉先忙道:“不,马大哥确是一片诚意,不然就不会把人全带来了。是船走到一半时,他们才突然匿下十名人质,周头领去时,马大哥正在跟他们理论,这个海头领可以问周三。因海头领扬帆欲行,周三又说了海头领的可能行动,他们终于把全部人质交出来,正因为如此,马大哥更深服海头领的雄才大略,衷心愿意与海头领同谋大业,所以才请求除去这些祸害。”
  吕四海想想道:“有没有照我的计划在人质身上设下禁制?”
  薛奉先道:“没有,马大哥把您的那颗解毒灵丹给三个道士看了,他们觉得再设任何禁制也是没有用。”
  吕四海淡淡地道:“当然不必了。你们走了之后,我在岛上巡行了一遍,看见周三的人受了白莲教的符水禁制,又何必在人质身上多费一道手续呢?”
  薛奉先有点难堪地道:“那是许忠下的手,他是白莲的弟子,而且这种禁制不是毒药,完全由他们行法催动,他们不怕人解。目前懂得催法的只有三个道人跟许忠,所以马大哥请海头领下手时,务必要快,不让他们有发动的时间。届时三个妖道由海头领负责,许忠则由兄弟下手,只要一击得手,大局可定矣!”
  吕四海微微一笑,心中暗自作了盘算,觉得马安澜更是可诛,他明明也学过白莲教的妖术,上次在三神宫中,就是施展妖术,以巨灵掌暗袭,被自己以身剑合一之术斩落一臂,现在他居然装作不懂法术了。
  不过事情的演变对自己有利,利用他们内部的不和,先除掉他们一半的实力,剩下的就更便于收拾了。这可说是天意要绝这批乱贼,否则凭自己与四个女孩,要对付这一批暴徒实在不容易。
  一时心血来潮,借了海阔天的身分,再加上对付内部的分裂,才造成这个有利的局面。
  不过事情还须谨慎,未能充分乐观。这一批穷凶极恶之徒个个都是好手,不可以等闲视之。
  马安澜的三条大船终于泊进了港,大公岛上全体精壮都列队在岸上迎接。
  独臂马安澜率先下船,后面跟着三个道人,都是五十上下的年纪。这三个人在上次突袭三神宫时都没露过面,因为他们在玉版乡主持教务。大概从那个时候起,他们已经与马安澜分庭抗礼,控制着青龙堂中的势力。
  首先迎上去的还是周三,然后才迎着他们来到刘策与吕四海的前面,刘策颇为尴尬,因为上次突袭三神宫时,他率了子弟全力支持吕四海,在那一战中吕四海搏杀了玄真子。
  马安澜却挥着独臂,先弯腰行礼道:“刘老前辈!过去的事大家都略过不提了。清水教在王伦的摆布下,的确是做了很多令同道及江湖朋友失望的事,而这次举事尤为轻率,置万千同胞志士的生死于不顾,晚辈明知其妄,却也无能为力,只能率领一部分人,浮海远遁,以期保存元气,今后尚祈刘老前辈勿记前嫌,多赐协助教诲。”
  这家伙太会说话了,把责任往王伦头上一推,就把过节整个带了过去。刘策也不得不服他的应变机智,笑笑道:“马头领为人中之杰,以前屈居于清水教下,事事不由己,所以才诸多误会。老朽上次帮吕四海的忙,纯是为乡里计,有了周老弟的前车之鉴,老朽对清水教的种种实在无法输诚合作,而清水教对老朽也不肯放松,无可奈何之下,只有起而自卫。方今义师中声望之隆,自然是以塞北李氏牧场李韶庭为最,可是他们太持重了,也太相信时机了,守成有余,进取不足。”
  马安澜忙道:“是极!是极!自顺治入关以来,已逾百年,但凡是有心人,谁还能忍得下?晚辈对李侯的高风亮节十分钦佩,他要是有意富贵,公侯可期,但他淡泊自甘,远隐塞外,以待时机,可是晚辈对他作法却不敢苟同,如果他肯出来登高一呼,谁会不拥戴?偏偏他老人家一意清修,最多只在保民这方面尽点心。”
  他舌灿莲花,滔滔不绝,如果不是对他为人深有认识的话,谁都会被他说动的。
  吕四海一直含笑而立,欣赏着他的表演。马安澜也觉得他自己谈话太多了,连忙打住,朝吕四海一弯腰道:“这位无须介绍,一望流水行云的气概,就知道是称雄天南,杨威海上的海皇帝,海阔天帮主了,兄弟马安澜!”
  吕四海拱拱手道:“马兄,久仰了!兄弟以前对马兄不太熟,但倾闻高论,就知道马兄是个性情中人,看来我们以后可以好好亲近一下。”
  马安澜也很得意,拍着周三的肩膀道:“周老哥,你多担待,兄弟前些日子求助之心太切,把贵属的宝眷请到塔连岛上去玩了几天。不过兄弟保证他们在那边都被待若上宾,绝没有受到任何委屈,现在已经全部送了回来。”
  吕四海笑道:“人回来了就好,以前的误会都看在小弟的份上,一笔带过,今后大家都是自己人了呀。三哥,叫你的弟兄把他们的宝眷都接下来,还要麻烦他们偏劳一下,今天我们要在这岛上痛痛快快地喝一顿!”
  周三道:“这个我早就叫人准备了。”
  吕四海道:“那就好,叫他们摆上来吧。洞里太小了,难得天高气爽,晴空无云,我们就在这海滩空地上摆下宴席,杯酒联欢,同缔豪杰盟!”
  马安澜笑道:“海帮主快人快语,如果将来能有所成,我们这一聚将名垂青史了!”
  酒菜是早就准备了,但马安澜显然并不放心,抢着叫自己的人帮忙,实际上是检查酒菜。
  那当然检查不出什么来,马安澜听到手下的回报后,倒是真正地安心了。
  塔连岛上的人来了一百多人,马安澜计算过了,在人数上他是占着优势的。
  沙滩上展开了英雄之宴,大坛的酒,整只的牛羊,用铁架叉着,在火上烤熟,涂上佐料,发出了浓烈的香味,再大块地切开,送到每一个人面前,进行着粗犷的欢聚。虽然大家的心中都怀着鬼胎,但在宴会开始得一段时间内,气氛是融洽的。
  吕四海以南海紫鲸帮主海阔天的身分,重申他合作的计划,信口开河,作了很多的承诺,包括数以亿计的财富,以及六条配以红衣大炮的战船,这是对马安澜的支持,而且周三也愿提供人力支持。
  马安澜十分高兴,频频目注吕四海,暗示可以开始下手了。他在人手上也作了妥善的安排,所有的人都是四人一席,一个是周三的手下,一个是清莲道人的心腹,两个是马安澜的手下。
  周三的部属是以主人的身分待客,那是很正常的,除去职司烹调招待的以外,留在宴会上的约莫百人,马安澜的部属也约莫百人,白莲徒众则只有五十人上下。
  照马安澜的算计,会合周三的人,形势上成为三吃一,猝然发动,必操胜券,可以高枕无忧。
  青莲道人对这一点似乎也稍有警觉,不过他们也很放心,因为他们的人虽少,但周三的百名弟兄都受了禁制,如果要翻脸的话,这一百人可以藉行法催使他们为己用,则与马安澜的人可以形成三与二之比较。
  吕四海的成算最精,先帮马安澜把三个贼道人的心腹解决,双方的人数就是两个对两个,维持了一个均势,但所有船只已由四员女将潜伏控制,对方孤军深入,插翅难飞。而周三的另一些部属现已退入山腹,到了该动手时,他们还会出来支持。
  酒至半酣,马安澜已经暗示了两三次,吕四海这才站起来道:“马兄,我们合盟既成,大家都是一家人了,自当输诚相与,合作无间。”
  马安澜连忙道:“是极!是极!应该如此。”
  吕四海一笑道:“那么兄弟有个不请之请,兄弟略知岐黄,看出了周三哥属下兄弟都受了一种惯性迷药的控制,那可不是合作之道,还望赐下解药。”
  周三已得暗示,连忙起立怒道:“好哇,马老大,咱家是为了海帮主再三恳请要以大局为重,才不计前嫌,开诚布公,而你对我们还来上这一手,是什么意思?”
  马安澜心里暗喜,连忙道:“海兄,周兄,这一点兄弟有个解释,那是三位护法道长做的事,兄弟也管不了,况且兄弟也已向他们请求过,可是他们不肯答应。”
  青莲道人立刻怫然道:“马堂主说的是什么话?对大公岛上的人员加以禁制,原是你的主意,怎么推到我们头上了?”
  马安澜冷笑道:“青莲道兄,你把事情推到我头上也没有用,假如你们认为是我作主要你们这么做的,我现在就命令你们立刻为那些人解除禁制。”
  青莲道人冷笑道:“马堂主,清水教已经垮了,你这个堂主现在没有发命令的权力了!”
  吕四海道:“这是各位的私务,海某本不应插手,但是各位的行为牵涉到周三哥,不管是谁的主意,请各位卖在下一个面子,赐下解药。”
  马安澜唯恐青莲答应了,又闹不起来,连忙道:“海兄放心,他们一定会拿出来的,兄弟可以保证的。”
  青莲道人本来倒是颇有允意,经马安澜这样一说,不由得把脸儿一沉道:“马堂主,你又凭什么保证?”
  马安澜道:“凭我是青龙帮的帮主!”
  青莲道人微微一怔道:“青龙帮,阁下是什么时候荣任帮主的?”
  马安澜微笑道:“就是现在。清水教既已溃败,我这青龙堂自然也不必存在了,皮之不存,毛将附焉?由青龙堂易名为青龙帮是很自然的事,而且跟海兄合作,也像回事儿,紫鲸青龙,南北呼应。”
  青莲道人冷冷地道:“马安澜,你该问问我们是否同意。以前我们是奉了先师之命在清水教效力的才承认你这个堂主,现在如果改弦易辙,我们就不必再受先师遗命的约束,你可以自称为青龙帮,我们也可以自创玄真教,大家各行其事。”
  气氛突然紧张起来了。吕四海觉得正是机会,遂一笑道:“有关解药的事,兄弟还在等答覆哩!”
  青莲道人道:“海帮主,合作之事是马安澜答应的,贫道并不曾同意。”
  吕四海道:“道长是无意合作了?”
  青莲道人道:“那也不是,如果海帮主有意提携,贫道等自然很感激,但不能由马安澜说了就算的呀。”
  吕四海道:“敝人先跟马兄接的头,谈得很愉快,不想再跟第三者接洽了。”
  青莲道人怫然道:“那很好,海帮主既已跟马安澜谈妥,贫道等无意在这匹夫手下任事。对不起,贫道等告退了。”
  他一起立,玉莲与紫莲也跟着起立,吕四海沉下脸道:“道长要走,在下不敢强留,但请掷下解药来。”
  青莲道人道:“贫道如果不留呢?”
  吕四海笑道:“那就只好等兄弟带了人登门求教了!”
  青莲道人道:“贫道在塔连岛上侯驾。”
  他们一面说一面向后退去,马安澜见吕四海并无出手之意,不由大急道:“等一下,塔连岛可不是你们的地盘!”
  说着纵身拦在前面。
  吕四海忙上前道:“马兄,没关系,让他们回去好了,兄弟自有分寸。到时候只要马兄能把贵属分清,别混在一起,我倒不信他们敢不交出解药来。”
  他语气中似乎并没有及时出手之意,马安澜更是着急。吕四海笑道:“在此地动手,他们以邪法催动迷药,周三哥的属下难免被波及,所以我觉得还是换个地方好些。”
  青莲道人得意地道:“正是这话,贫道也看出海帮主是明白事理的人,所以不想在此地解决,回到了塔连岛上,或许海帮主可以重新考虑一下跟谁合作较为有利。”
  吕四海哈哈一笑道:“不必考虑了,道长的魄力很令海某佩服,道长请稍留步,如果道长有意另立玄真教,海某觉得未尝不可,而且还有一个地方可供道长活动,要借重长才。”
  青莲道人果然站住了脚步道:“什么地方?”
  吕四海已经走到他附近,伸手向怀中道:“这里有一份地图,也有一些计划,如果道长能在三个月内办出一点头绪,我们就可以从长计议了。”
  青莲道人看他从怀里取出一个纸卷,忙接了过来展开道:“九泉府,那是在什么地方?”
  “就在这里。”
  话音甫落,青光突闪,青莲的一颗首级已经飞了起来,长剑反撩,玉莲授首,紫莲距离较远,见状忙闪身纵开,而马安澜那边的人也同时发动,首先是许忠被薛奉先一刀砍翻,场中立见一片刀光血影。
  紫莲只带了三五个徒众冲向岸边,正待上船去,吕四海身随剑起,一道长虹划空直落,顿时倒成一堆了,每个人都被人腰斩成两截。
  战斗结束得很快,马安澜兴奋地道:“海兄,真想不到你的剑术已练得如此高明。”
  吕四海笑笑道:“马兄,前次三神山上,我们不是也交过一次手吗?你怎么就忘了?”
  马安澜一时还没听懂,刘策大笑道:“马安澜,举世之间,只有一个人练成了身剑合一之术!”
  马安澜忽然察觉,大呼道:“不好!这小子就是吕四海,我们上当了!大家快退!”
  他手下的人刚刚经过战斗,兵刃犹在手,一声发喊,大家齐朝船上掠去。马安澜的动作最快,纵身才跳上船边。船中青光暴起,却是嘉敏在舱中伏击,马安澜是背对着舱房的,他一心只顾对面的敌人,没想到祸发于背,还没有来得及发声,一颗斗大的头颅已滚落水中。
  首恶伏诛,余众不堪一击,逃上船的被四员女将拦截阻杀,逃得慢的又经不起周三手下的追击。
  吕四海一剑将薛奉先劈为两片时,马安澜的部众只剩下三十多个人了,纷纷弃械投降,一场战斗就算过去。

×      ×      ×

  嘉敏托人将马安澜的首级密封送交福康安,算是一了姊弟之情,她自己连京师都没有回。
  是年秋天,朝议将王伦发回登州处决,用意在镇压山东的人心。大刑是由海明瑞亲自监督执行,王伦谈笑自如,朝在人群中的吕四海点点头,什么话都没有说,但是已经把他的意思完全表达了。
  “我求仁得仁,在乱世总算尽到了一分力量,人头落地时,我的英雄岁月结束,以后看你的了!”
  “我能做些什么呢?”
  吕四海的眼泪跟着王伦的人头一起落下来,没有一句言词能形容他沉重的心情。

  (全书完,zhychina复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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