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金剑追魂

 

2024-08-04 22:09:38   作者：萧瑟   来源：萧瑟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展玉麟望着遥远的田野，只见这时草木都披上一层银白的旭光，无数的露珠在朝阳的照耀下，闪烁灿烂的光芒，就像无数晶莹的珍珠，夺目耀眼……
　　他木然站在那儿，只觉方才所遭遇的事情，仿佛是一场梦幻，天亮了，梦也醒了……
　　可是当他看到面前的青石供桌上，还留着那个空空的酒坛，以及满地的残肴时，他知道自己这一晚的确不是做梦，而是真正地遇到了有剑神之称的蓝衫客。
　　他回想起与蓝衫客翟军相遇的情景，脸上禁不住浮起一丝微笑与得意……
　　因为近十年来，武林中谁都没有见过蓝衫客，传说中他是一个身形伟岸，非常威严的老者，绝不会有人想象到名震天下的蓝衫客竟是那么一副滑稽的模样，这可见传闻之言与真正的事实相差有多远。
　　而展玉麟感到得意的则是蓝衫客如此地看重他，竟然与他兄弟相称……
　　虽然他在蓝衫客翟军面前，没有使出一招剑术，但是蓝衫客却能了解他在剑道上的造诣，愿意与他为友……
　　能够得名家评许，岂不胜于千万人赞美？
　　展玉麟这个时候心里的得意，实在超过他获得《两心神功》秘笈，能从神胶黄沙里脱困而出……
　　这许多日子来，由于展慕白的中毒，所引起来的悒郁与苦闷，在这个时候，已经一扫而空。
　　他原先认为一片灰黯的前途，此刻也像眼前所展现的耀目旭光，无限的光明与美好。
　　远处林间有跳跃的鸟雀，那阵阵悦耳的鸣叫，使得展玉麟听了更加地感到舒畅。
　　他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转过身来，朝官道行去。
　　官道上已经有了许多起早赶路的旅客和挑着担子进城的乡下人。他们眼见展玉麟从路旁的竹林里钻了出来，身上沾的一身黄土，都以诧异的目光望着他。
　　展玉麟虽然板着脸孔，心里却非常愉快。
　　多年以来，他一直把自己的行动局限在金鹰堡里，为了减少丧妻之痛，他苦练剑法，以致使得最亲近的独子，都与他疏远了。
　　虽然他的爱心如昔，但是摆在外面的威严，却使展慕白感到畏惧，若非这次黑煞毒神寻仇，只怕他永远不会带展慕白一起来到江湖上，更不会遇到蓝衫客……
　　一想到展慕白，他的心里便有点急了，于是加快脚步朝城里而去。
　　一进了城，他立刻便觉得街上的气氛与昨天不同，目光闪处，他只见右边的一座茶楼上坐着四五个大汉。
　　任何地方的茶楼绝不会这么早便开门，也不会这么早就有客人。
　　显然那些人进入茶楼，是天亮以前的事，他们的目的便是监视进城的人。
　　展玉麟一瞥之下，没有再多望那几个大汉，他可以想象到这些人一定是属于夺魂神手阴无极的麾下，看来其他的三个城门，阴无极一定也派了人监视。
　　他晓得自己这副样子，定然会引人注意，不过既已进城，就管不了那么许多了。
　　他放缓了步子，朝客栈方向行去，行没几步，又看到路旁坐着两个叫化子，正在吃东西。
　　那两个花子见到了展玉麟，都诧异地望着他，等到展玉麟向他们望去时，又一齐低下头去吃东西，假装若无其事的样子。
　　展玉麟暗忖到：
　　“这两个化子都背着三个麻袋，看来都是丐帮的弟子，显然丐帮里也有人到了武昌……”
　　他不晓得昨晚五大门派的高手有没有追上从天霸庄驰出去的车，是以不能判定南霸天的计谋是否被人识破了。
　　但是他从现在的情形看来，却晓得阴无极已经准备拿出南七省整个黑道力量跟五大门派拼上了。
　　如今再加上江湖第一大帮的丐帮插足其中，只怕形势会更加复杂，也更加险恶了。
　　怪不得他一进城便感到一股风雨欲来的紧张气势。看来武昌城会是江湖正邪两道火并之地。
　　想到这里，展玉麟不由暗忖：
　　“看这情势，我若不早点离开，只怕会被卷了进去，惹出许多纠纷……”
　　这个意念刚泛上脑际，他突然见到从路旁的小巷，冲出一个中年大汉。
　　那人像喝了一晚的酒，跌跌撞撞地向展玉麟撞了过来。
　　展玉麟是何等人物，怎会被那人撞上。
　　他脚下一顿，已巧妙地退了半步，避开那人急撞之势。
　　岂知那个中年大汉完全是存心找碴，展玉麟这一退步，他的身形也是一倾，装作站立不住，右手一伸，往展玉麟身上按去。
　　展玉麟早就看去这个大汉是来试探自己身份的，他本来不愿多事，没想到那个大汉如此大胆，在这么多人的注视之下，竟然使出大力鹰爪手的功夫，朝展玉麟胸前要穴按了过来。
　　这下若是被大鹰爪掌力按住，普通的武林人士只怕一身武功就此废了，就连一流高手，大概也禁不起这么两下子。
　　展玉麟心中大怒，面上却反而泛出笑容，不退不让迎了上去，道：“朋友，小心跌倒。”
　　他在说话之时，伸出手去，作势要扶那人，左手已迅速地捏住对方的脉门，右手直探而去，已按在那人胸前。
　　那个中年大汉似未想到展玉麟的武功如此之高，他出手在先，眼见对方伸手出来，待要变式却已经来不及了……
　　当他的右手一被展玉麟捏住时，心中便知道不妙，顿时全身一麻，已无法施出一分力道。
　　他惊骇无比，待要出声呼叫同伴，展玉麟的右手也按在他的胸口之上，立即一股强劲的力道冲进体内，他全身一震，便已失去知觉。
　　这些动作只是一刹那的事情，展玉麟一掌按在对方胸前，马上便收了回来，故意装作扶不动对方，身子往后一倾，退了一步，已把那个大汉摆倒地上。
　　他目光一闪，瞥见那座茶楼里的几个大汉全都站了起来，坐在对面廊檐下的两个丐帮弟子也都张大了眼睛，愕然望向这边。
　　展玉麟微微一笑，向那两个丐帮弟子招了招手，道：“两位兄弟，请过来一下。”
　　那两个丐帮弟子听到呼唤，脸上全都浮起诧异之色，互相望了一眼，互一使眼色，一齐走了过来。
　　他们不晓得展玉麟到底是谁，全都凝神戒备，倒提着打狗棒，准备动手。
　　展玉麟见那两个丐帮弟子行近，笑着道：“两位请帮个忙，把他扶到那座茶楼上去休息休息。”
　　那左边一个年纪较大的化子问道：“这人怎么啦？是不是……”
　　展玉麟微笑道：“他是喝醉酒了，睡一觉就会好起来的。”
　　那个化子当然知道展玉麟这句话不是真的，他没多问，蹲了下去，略一查看，便发现那人脉搏散乱，显然一身武功已经全毁。
　　他脸色一变，抬起头来，低声道：“前辈，您这个麻烦可惹大了，他是南七省黑道盟主阴无极的弟子毒手黑鹰洪克龙……”
　　展玉麟假装没听懂他的话，掏出两串钱丢在地上道：“这是给你们买酒喝的，不过可千万别喝醉了。”
　　那个中年叫化一愣，问道：“请问前辈是哪一派的高手……”
　　展玉麟假装没有听见，迈开大步朝客栈行去。
　　这个时候天色刚亮不久，客栈里要赶路的旅客也都算完账走了。
　　店里的伙计，有的忙着收拾空房间，有的被派到厨房烧水，还有人忙着打扫地上……
　　展玉麟走到客栈门口时，正好有一个伙计拿着一张板凳站在门口取下灯笼，吹熄烛火。
　　那个伙计听到脚步声走上石阶，低下头来，笑着道：“客官……”
　　他话一脱口，立刻便看到展玉麟，顿时一脸的假笑僵住了，然后“啊唷”惊叫一声，从板凳上跌了下来。
　　展玉麟微微一愣，只见那个伙计胖胖的一身肥肉，捧着屁股坐在地上，咧开了一张大嘴，满脸痛苦样子，不觉好笑起来。他问道：“小宝，你怎么啦？”
　　他不问还好，这一问可把那个小宝吓坏了！
　　“啊哟，我的妈！”小宝大叫一声，蹦了起来，连爬带滚地冲进了客栈。
　　小宝是个没心眼的浑人，昨晚眼见展玉麟从面前平空消失不见，便认定自己是遇见鬼了。
　　做了一晚的恶梦之后，他被掌柜的叫起，连脸都没洗，睡眼模糊地便被派着扫地熄灯笼。
　　他已经一脑袋装着鬼影子了，再看到展玉麟，怎不叫他吓得连魂都没有了？
　　他跌跌撞撞地冲进了客栈里，想要躲到被窝里藏了起来，却不防撞到了刚从一间客房里走出来的客人。
　　那人刚从房间行出，小宝便冲上来，他冷哼一声，一把抓住小宝的肩膀，道：“伙计，你干什么？”
　　小宝低着头冲进屋来，哪里看得到许多？他倏然觉得肩膀一紧，好似上了一道铁箍，顿时痛彻入骨，他还以为被“鬼”追上了，吓得大叫道：“啊哟，鬼爷爷，我求求你，饶了我吧，我爹只有我这个儿子，我还没娶媳妇，可死不得……”
　　那人怒喝道：“混账，你胡说八道什么？”伸手便给了小宝两个耳括子。
　　这时展玉麟正好赶到，他只见小宝被一个面白无须，身穿白色长衫的年轻人揪住，正在挨耳光。
　　那个年轻人长得颇为不错，瘦削的脸颊，乌黑的眼瞳，再衬上挺直的鼻梁，使他看来很英俊。
　　尤其他与常人不同的是两道斜斜的剑眉中间，正对眉心之中，长了一颗豆大的黑痣，猛一看去，他好像是长了三个眼睛，使他更添了不少威严雄武。
　　如果说他的容貌还有什么不好的话，那便是他的嘴唇太薄太小了，抿得紧紧的就像两片刀样，使人看了，有种“无情”之感。
　　他此刻眼中射出凌厉的光芒，怒容满面，一连两个耳括子，直把小宝打得跟杀猪样地大叫。
　　展玉麟见到青年那个模样，立即便想到被认为华山派剑法最高的三眼神剑秦无尘。
　　略一犹疑，他已见到小宝的脸颊一齐肿了起来。
　　他不再多想，出言阻止道：“这位老弟，请住手……”
　　三眼神剑秦无尘打量了展玉麟一眼，冷冷道：“你是什么人？”
　　“这个……”
　　展玉麟话声一顿，道：“这个无关紧要，在下请你把这伙计放了。”
　　秦无尘冷冷道：“为什么？”
　　展玉麟道：“这个伙计只不过受到惊吓，才……”
　　秦无尘道：“我不管什么原因，他惹到我的头上，还出口骂人，我就要教训教训他……”
　　展玉麟双眉一皱，道：“尊驾可是华山三眼神剑秦无尘？”
　　秦无尘傲然道：“你既晓得我的名字，还敢管我的事，未免胆子大了点吧！”
　　展玉麟没料到被认为华山派第一高手，一手少清剑法使得神出鬼没的三眼神剑秦无尘，竟是个如此不讲理的人。
　　他成名较之秦无尘要早得多了，十年之前退隐金鹰堡时，秦无尘刚刚崛起于江湖。
　　是以他根本就没有跟秦无尘见过面，关于秦无尘的特征以及武功，乃是他归隐金鹰堡四年之后，何玉芝告诉他的。
　　他晓得三眼神剑秦无尘成名颇早，有些傲气，可没想到会如此狂妄，简直是不可理喻……
　　他脸色一沉，道：“我真没料到华山派会出了你这么个弟子，如此狂妄无知，看来传言之事果然不实在……”
　　秦无尘脸色一变，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展玉麟道：“华山少清剑法虽以轻灵为主，其实最重沉稳，单看十八式剑法中，有十招是守势，就可以晓得了，可是尊驾如此狂妄，显然没能学好少清剑法……”
　　秦无尘振臂一挥，把小宝掷出老远，冷笑道：“看来阁下倒是剑术名家，真是失敬得很……”
　　他的手缓缓向肋下挂着的长剑移去，道：“在下倒要领教一下尊驾的高明剑法……”
　　展玉麟真想要教训秦无尘一顿，但是他一方面不愿在这儿惹事，得罪了五大门派的高手，另一方面也是为对方着想，不想就此毁了秦无尘的声誉。
　　他略一忖思，道：“这个不必，老夫就算佩有长剑，也不会与你动手，何况……”
　　“嘿嘿！”秦无尘冷笑道：“你没有剑，在下借支剑给你有什么关系？”
　　这时客栈里靠前面的一些房间，还在住店的客人统统被吵醒了，掌柜的也从后门闻声赶了过来。
　　他眼见有人要在店里动刀，吓得脸色都变了，既想上前阻止，一见秦无尘那样子又不敢，直在那里搓手急得要命。
　　展玉麟归隐十年，这份修养较之当年是要好得多了，方才若非是毒手黑鹰洪克龙要以大力鹰爪手置他于死命，他绝不会出手废去洪克龙一身武功的。
　　何况秦无尘是华山剑派的高手，属于五大门派的行列中，他若是伤了秦无尘，只怕不但减弱正派的力量，并且还在他的声誉上染上一个污点。
　　因此他微微一笑，道：“不必了。”
　　秦无尘未想到展玉麟会有如此高的容忍功夫，还以为他是畏惧自己的剑法，冷笑一声道：“好！你若是不敢与我比剑，就从我胯下而过……”
　　展玉麟愣了一下，还未说话，秦无尘又狂笑道：“你的容忍功夫再好，也不会有当年韩信的气量，看来你非得动手不可。”
　　展玉麟轻叹一声，道：“秦无尘，我真替华山感到难过，但是你逼我动手……”
　　秦无尘满脸杀气，长剑尚未拔出，一股煞厉而锋锐的气势便已直扑展玉麟而来，仿佛他本身就是一支出鞘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