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无形之剑

 

2024-08-04 22:24:27   作者：萧瑟   来源：萧瑟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蓝衫客道：“我本来要进去的，还是展兄弟把我拦住，所以我们便放过他了。”
　　神驼乙休想了一下，道：“奇怪，那王八蛋下山，我们正好上山，怎会没看到他呢？”
　　蓝衫客道：“大概他不敢见你，老远便躲了起来，因此你们才没看到他。”
　　神驼乙休点头道：“大概是吧，那王八蛋见到我便跟老鼠一样，我真后悔以前放过了他……”
　　他略一沉吟，道：“翟军，我们下去吧！”
　　朱君右道：“前辈，我找到了这些粗藤，我看还是先把长藤放下去，人再沿着长藤下去，比较安全些……”
　　神驼乙休道：“好吧，我们可以在石壁之上插上火把，把谷里照亮些，这样比较容易发现展大侠的下落。”
　　朱君右听他这么一说，放下了长藤，把那半截白骨凿深插地上，然后把长藤缚在上面，将它拋下深崖。
　　神驼乙休见到朱君右抖开那条长藤时，每隔数尺处，便有一个大结，显然是用许多根粗藤连结而成的。
　　这样不但能缚结有所需的长度，并且抓手时方便得多。
　　朱君右把长藤缓缓抖动着往崖下放去，放了好一会儿，才全部放完，略一估计，这根长藤最少也有三十丈长。
　　他把长藤放完后，又走到那根插在地上的半截白骨凿前，用力拉了拉长藤，直到觉得已经缚紧，方始满意地站了起来。
　　神驼乙休赞许地道：“朱老二，你们想得也真周到，不过对我们来说，未免太小心了点。”
　　朱君右道：“老前辈，这座断崖深不可测，还是小心点好。”
　　他瞥了蓝衫客翟军一眼，从怀里掏出一包东西，在每根木棒上抹了一下，然后取出火摺子，点燃了木棒。
　　他不知抹了些什么东西，那些木棒燃烧出来的火里竟是带些淡蓝色的，照耀得附近一片光明，仿佛有许多个月亮在他的手里一样。
　　神驼乙休笑了笑道：“朱老二，你的花样倒真不少，这木棒上面抹的是什么东西？”
　　朱君右淡然一笑道：“做叫化子经常要露宿野外，为了提防野狼，总要生个火才行，老前辈，这只是一些磷粉而已，抹上去可以烧得久一点，还可以辟毒蛇……”
　　他交了三根火把给神驼乙休，道：“老前辈，你每隔一段距离，便燃上一根火把，这样上下也方便一点。”
　　神驼乙休接过火把，道：“朱老二，老夫以前总以为你们性情怪僻，不近人情，如今看来，以前我的观念倒是完全错误……”
　　朱君右道：“老前辈，你说得不错，我们以前的确是两个怪物，除了有关本帮的事情之外，我们对于任何事，都绝不多管，如今之所以有些改变，完全是受了展大侠的影响，他的人格太伟大了，使我们太受感动……”
　　他微微一笑，道：“其实你老人家数十年都不问江湖事，如今重做出岫之云，岂不是也因为受了展大侠的影响？”
　　神驼乙休神情肃穆地道：“你说的不错，老夫深为以往的错误行为感到后悔，决定要尽有生之力，为江湖谋求安定，为武林造就人才……”
　　他说到这里，蓝衫客翟军长叹一声道：“唉！大哥，我真是惭愧……”
　　朱君右把手里的另外三根火把递给蓝衫客，道：“翟大侠，我们谁也没有怪你，因为展大侠要以一死来唤醒天下武林正道侠士的注意，要他们能摒除门派之见，共同为御魔而团结一起，无论是谁，都没有办法取消他这个决心，如今他已求仁得仁，但愿翟大侠你能了解他伟大的抱负，振臂高呼，以你的声望号召各门各派团聚一起，共同为武林造福，展大侠在天之灵，一定会感激你的……”
　　神驼乙休大喝一声，打断了他的话声，道：“好，朱老二，老夫佩服你，想不到你也能说出这番大道理出来！以前我真是小看你了。”
　　朱君右受到赞许，竟像有点不好意思，咧着嘴笑道：“以前我们只是丐帮的弟子而已，如今身为长老，自然说起话来有点道理了。”
　　神驼乙休笑骂道：“老夫才夸你两句，你就又原形毕露了。”
　　朱君右摸了摸头，尽在傻笑。
　　神驼乙休见到蓝衫客翟军默然站立那儿，一直没有说话，低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轻叹一声，道：“翟军，你不要难过了，并没有人怪你……”
　　蓝衫客翟军抬起头来，道：“大哥，我很难过……”
　　神驼乙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好了，我们下去吧！”
　　蓝衫客道：“大哥，让我去，您在这儿等着吧……”
　　神驼乙休道：“这是什么话？说好我们两个一起下去的，来，我先下，你跟在后面。”
　　他持着三根火把，领先飞身跃了下去，蓝衫客翟军也紧跟在他的身后，沿着那根长藤飞身落下。
　　朱君右的手里还有两根火把，一见他们落下崖去，连忙走到崖边，高高举起火把，垂首向下望去。
　　神驼乙休和蓝衫客的确不愧是当代顶尖的两大高手，他们飞掠的速度奇快无比，这一下工夫，便已直落十余丈。
　　由于他们手里持着火把，从高处望下，就像是两条相互追逐的火龙。
　　他们都接受了朱君右的意见，每隔数丈，便在崖壁插上一枝火把，从岸上俯望而下，那丛丛闪烁的火光，又像是一些盛开的花朵，颇为美丽。
　　朱君右正凝神往下望去，倏然听到朱君左叫道：“嗨！慕白，你别过去，那儿危险……”
　　他回头一看，只见展慕白手持那盏龙灯，急急奔了过来，朱君左正迈步急追。
　　他吓了一跳，赶忙转身将展慕白拦住。
　　展慕白道：“我要看看嘛。”
　　朱君右惟恐展慕白一不小心，跌进深崖去，顾不得说话，右手一伸，把展慕白手腕抓住。
　　展慕白已经靠近崖边，被他一把抓住，不能动弹，尖声叫道：“你让我看看嘛，我要看看……”
　　朱君右道：“这儿太危险了，你……”
　　他这句话还没说完，只见展慕白用力一挣，竟然有一股奇异的力道发出，使得他的虎口一麻，差点便握不住展慕白的手腕。
　　他心中微微一惊，不知道孩子怎会有如此大的劲道，赶紧一运真力，把展慕白拉到身边。
　　这时朱君左已经跃到他的身旁，伸出手来，把展慕白接过抱了起来。
　　展慕白叫道：“你放开我嘛！我要看看有没有找到我爹……”
　　朱君左道：“孩子，你别急，我蹲着你看好吗？”
　　展慕白被他紧紧抱住，知道无法挣脱，忙道：“你放松一点，我连气都喘不过来了。”
　　朱君左道：“孩子，你别再挣扎了，我们就站在崖边，你若用力挣扎，弄不好就会跌下去，到那时……”
　　展慕白道：“你别吓我，我晓得的。”
　　朱君左把手臂略略放松，抱着展慕白，让他能低着头看到崖下的情形。
　　朱君右到这时候才有机会说话，道：“老大，你怎么啦？连个孩子都照顾不好，假使不是我，他只怕已经冲下去了……”
　　朱君左道：“老二，你别埋怨我，我哪里会晓得这孩子内功底子那么深，一时不注意，才让他挣脱了……”
　　突然似想到什么，问道：“老二，你刚才握住他的手，有没有注意到他体内有一股怪异的力量……”
　　朱君右听他一提起，也想到刚才差点让展慕白挣开的事，点头道：“不错，这孩子好像练过什么特殊的内功，小小年纪，真力竟能传出体外，刚才我也差点让他挣脱了。”
　　朱君左摇了摇头，道：“奇怪，这孩子才不过这么点大，’就算是一生下来就练功，也不可能有这么强的真力，可是他……”
　　朱君右道：“这点我倒不觉得奇怪，展大侠也只不过三十多岁，便已经练成了上乘剑术，可见他那一门的内功心法，一定较其他宗派要神奇得多，这孩子内力惊人，多半与内功心法有关，与修练的时间无干，不过……”
　　他略一沉吟，道：“他刚才反手要挣开的时候，我觉得虎口发麻，倒是件奇怪的事……”
　　“嗯！不错。”朱君左道：“我也有这个感觉，就好像针刺一样，其实他的手指也没有碰到我，倒像是被无形的剑气扫了一下……”
　　朱君右愣愣地望了展慕白一下，吁了口气，道：“大概是我太伤心了，所以才有点神魂颠倒，这怎么可能呢？”
　　朱君左问道：“老二，你在说什么……”
　　他这句话才说到一半，心灵便已有所感应，吃了一惊，问道：“老二，你是怀疑这孩子练过无形剑……”
　　朱君右道：“我是在胡思乱想罢了，这怎么可能呢？无形剑只是我们听说过而已，有没有这种事还不晓得，这孩子怎会在练无形剑？”
　　朱君左点头道：“我想也是的，师父当年也说过，那无形剑神技乃是大理段氏门中的绝技，练到成功，真气凝结而成，仿佛一支长剑，杀人不见其形，较之什么驭剑之术还要厉害，不过这种神技早已随着段氏门中最后一个男人段五郎削发为僧而失传了，这孩子怎么可能会练成……”
　　展慕白一直在凝神望着崖底下，此刻突然道：“伯伯，你们在说我什么？”
　　朱君左望了朱君右一眼，问道：“孩子，你听到了我们在说你什么？”
　　展慕白点头道：“嗯！”
　　朱君右问道：“你不是闹着要看他们在底下搜索你父亲吗？又怎会……”
　　展慕白道：“我一面看他们，一面在听你们说话，不可以呀？”
　　朱君右道：“当然可以，你晓得我们在说你什么吗？”
　　展慕白道：“你们先说我的内力惊人，后来又怀疑我在练什么无形剑……”
　　朱君左一愣，问道：“你怎么晓得无形剑的？”
　　展慕白道：“我是听你们说的呀，你们不是在讲无形剑是大理段氏的绝技，练成了可以杀人不见其形吗？”
　　朱君右笑了笑道：“嘿，这孩子的耳朵真灵。”
　　展慕白道：“伯伯，这不是我的耳朵灵，是因为我练了那本小书上的功夫，能够分心……”
　　他笑道：“哈，你不晓得有多好玩，我一使那功夫出来，身体里就有两股热流走来走去，就好像一个人变成了两个人……”
　　天地二老脸色一齐大变，同声道：“两心神功！这是两心神功！”
　　他们两人对望了一眼，朱君左何道：“孩子，你怎么练成了这种功夫？”
　　展慕白见他脸色严肃，不由吓了一跳，道：“我没有练成，只是前天刚学的，我本来想让爹看看我能够一手写字，一手绘图，哪知道他老人家……”
　　他一想起父亲生死不明，顿时不由得一阵伤心，眼圈微红，，想要哭了出来。
　　朱君左连忙哄道：“孩子，你别哭，我有话要问你，你老实告诉我，明天我再去买个大灯给你。”
　　展慕白道：“我不要大灯，我只要爹爹……”
　　朱君左道：“你没看到乙老公公他们下去找你爹了？他们都是天下武功最强的人，一定能够找到你爹的……”
　　他尽量使面色和蔼，柔声问道：“孩子，你是不是照着那本书练成了这种一只手写字，一只手绘图的功夫？”
　　“没有，”展慕白道：“我只看了一遍，那本书就被爹拿走了，不过我记得很清楚，任何书我只要看过，就能够完全记得……”
　　朱君左惊讶地道：“这孩子竟有过目不忘的本领，真使人难以相信。”
　　朱君右颔首道：“嗯，这真是使人难以相信的事，这孩子竟然练成了两心神功……”
　　朱君左道：“说他已经练成了两心神功，时间尚早，不过……”
　　他话声一顿，道：“老二，这件事只有我们两个知道，我们必须要保守秘密，绝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否则你该知道有什么后果。”
　　朱君右道：“这是当然了，展大侠已经……我们岂能让他的爱子遭到危险……”
　　展慕白打断了他的话，问道：“伯伯，你说我有危险啊？”
　　朱君右道：“孩子你说，我们都是你爹的好朋友，对不对？”
　　展慕白想了一下，道：“你们都是他的朋友，不过也不怎么好就是了，只有我二叔才是真好，他老远从云南赶到我们堡里过年，结果为了我爹，遭到坏人的杀害……”
　　朱君左道：“孩子，你是怪我们没有救你爹，是吗？”
　　展慕白点头道：“嗯！你们明明晓得他老人家要来跟这个坏大胖子比剑，也不帮着他……”
　　朱君左叹了口气，道：“孩子，你不知道，令尊这次是……”
　　关于展玉麟的决心跟意愿，他如何能够跟展慕白解释清楚？展慕白才是十来岁的孩子，又如何能够了解那么许多？
　　因此朱君左话说到一半，便改口道：“孩子，你现在年纪还小，不会了解所有的情形，不过你要记住，令尊来这儿比剑，我们曾经劝过他，但是没能拦住他……”
　　展慕白道：“你们拦不住他，为什么不帮他跟那个大胖子打呢？”
　　朱君左道：“唉！慕白，你爹是天下数一数二的大英雄，他跟人比剑，怎会要人帮忙呢？这样对他是一种侮辱，他不会肯的，再说你爹也不是被那个大胖子害死的，他也是你爹的好朋友……”
　　展慕白哼了一声道：“好朋友也会害死我爹？”
　　朱君左道：“你没听到他说，你爹是自己跳下崖去的……”
　　展慕白道：“我才不相信他呢，又没人看见，随便他怎么说都行……”
　　朱君左道：“慕白，你可不能这么讲，他是武林中最有名的高手……”
　　展慕白道：“我不论他是高手还是低手，总之我爹是他害的，我将来一定要……”
　　他似是发现自己说漏了嘴，连忙闭住了嘴巴。
　　朱君左脸色沉重，望了朱君右一眼，道：“孩子，你可千万别存报仇之念，否则你会遗恨终身……”
　　展慕白依然闭嘴不说，不过从他的眼神可以看出来，他并没有在听朱君左的解释。
　　朱君左道：“慕白，关于你爹的事，你长大了之后，就会明白的，现在我也不必多说了，不过我们身为你父亲的好友，有一件事，却不能不告诉你……”
　　展慕白见他脸色凝重，问道：“伯伯，是什么事啊？”
　　朱君左道：“慕白，你只要还把我们当你的伯伯，就一定要听我们的话，否则你会惹来杀身之祸，到那时没人能救你了。”
　　展慕白吓得愣了一愣，问道：“伯伯，到底是什么事吗？”
　　朱君左道：“慕白，你不是在练那本小书上的功夫吗？这件事绝不能告诉任何人……”
　　展慕白诧异地问道：“为什么？”
　　朱君左道：“因为那是一种很厉害的武功，练成了之后，可以天下无敌，所以每一个人都想要晓得如何练法，你假使说出来，一定会有许多坏人逼你、害你，到那时候我们就很难保护你了，你明白吗？”
　　展慕白点了点头，问道：“伯伯，你说我练成了两心神功之后，打不打得贏那个大胖子？”
　　朱君左苦笑了下，道：“孩子，我跟你说别再有这个念头，难道你没听到？”
　　展慕白默然一会儿，道：“我将来一定要练成天下无敌的武功，把所有的坏人都杀干净……”
　　朱君右伸了下舌头，道：“这孩子好重的杀气……”
　　朱君左轻叹口气，道：“唉，我真为这孩子的将来担心。”
　　朱君右道：“你现在担心也没有用，他长大了自然会明白是非的……”
　　他望了望深崖底下，只见到谷底深处依然是一片黝黑，穷尽了眼力，也只不过看见两点火光在移动而已。
　　他不知道他们是否已经找到了展玉麟的尸首，因为他明白，以这样的高度，展玉麟若是提气轻身，或许顶多使双腿折断，不能动弹。
　　否则，展玉麟抱着必死的心，从这么高的崖上跳下，一定粉身碎骨无疑。
　　他怔怔地忖思：“展玉麟这一死不打紧，把失踪数十年的神驼乙休给引了出来，倒是一件大事，他非常钟爱展慕白，只怕会有收徒之念，可是这孩子心里怀抱如此深的仇恨，加之他又练了两心神功，恐怕将来的武林，会被他弄得一团糟……”
　　想到这里，抬起头来望了望朱君左，发现他和展慕白也都陷入沉思之中，不知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