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与蒙面人 称兄道弟
 
2020-02-09 13:30:29   作者:西门丁   来源:西门丁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沛县离高邮不远,俞永玉弃车就舟,
  由大运河北上。盖沛县就在微山湖畔,由水路可以直达。
  在大运河穿梭的船只如过江之鲫,俞永玉搭上一艘去洛宁的船,船上还有七八个搭客,都是商贾,只有一个是遨游的书生,并无武林中人。
  俞永玉整天都躺在自己的铺上盘旋着伦长富的计划。伦长富亦到司徒府道贺,但自从司徒明死后,即失去其踪迹,俞永玉自己亦不在府内,故此不知道,而在此之前,俞永玉从未与他谋过面,对他亦不了解,只由传闻中对他有个模糊的概念。
  伦长富在丐帮八名长老之中,年纪最轻,今年约在五十左右,除了能使打狗棒之外,还善用刀,因脾气刚暴,早年杀了不少人。当然他所杀的都是黑道中人,故而颇得上任帮主之赏识,晋升极快,在四十二岁那年便当上长老,一时成为武林佳话。
  这样一个疾恶如仇的人,会私通外国?俞永玉始终有所怀疑,他决定先调查清楚再下手,以免抱恨终生。
  船到达徐州时,俞永玉弃舟上岸。徐州是个热闹的地方,俞永玉先到四海通钱庄将银票兑了转入自己的名下,再取了一张千两的银票,然后直赴鬓影坊。
  鬓影坊是徐州城烟花集中地,此处青楼林立,众多青楼中,又以玉香院最负盛名,俞永玉一头闯了进去。
  一个龟奴一瞥见俞永玉,咧开大嘴道:“俞公子,今日是什么风将您吹来?唉,你怕有四五个月没来了吧?玉姑娘早已望穿秋水了!”
  俞永玉一入玉香院,脸色便十分沉重,低声问道:“玉儿有客么?”
  “没有,待小的带您上楼。”那龟奴引俞永玉进内,前堂望后是座花园,三面都有座楼阁,玉儿姑娘在后面那一转。两人一至梯口,便见上面走下一位丫头来,忽然叫了起来:“小姐,俞公子来了!”她又对龟奴道:“鲁大叔,你去准备些酒菜吧,待奴婢带俞公子上楼!”那龟奴应声而去,俞永玉低声道:“小红,玉儿近来可好?”
  “亏姑爷还问这句话,小姐思念你,连茶饭也吃不下了!姑爷真狠心,一去四五个月,这两天鸨母又来啰嗦了,说罗公子要娶小姐,人家肯付一万两银子哩!”
  说着已至楼上,只见屏风后飞出一位丽人来,一袭米黄色的衣裙,束着一条湖水绿的腰带,看来淡雅清丽,那丽人年在十九二十间,眉眼如画,只是神情颇为憔悴,一头投入俞永玉怀中,轻轻饮泣。俞永玉不由英雄气短,轻轻拍着丽人的香肩,低声道:“玉儿,我不是回来了!别哭别哭!”
  玉儿抬起头来,如梨花带雨,更添几分楚楚:“可恨的俞郎,你一去四五个月,毫无音讯,教贱妾望穿秋水……差幸那夜没有……留下孽子,否则,我安还有命见你吗?”
  俞永玉扶她坐在椅上,叹息道:“愚兄乃阮朗囊涩,不敢来见你……唉,都怪我不好!”
  小红叉着腰道:“你们男人都是没良心的!人不来,也不托人带封信来!小姐几次差点要悬梁哩!”
  俞永玉长吁短叹,道:“愚兄该死,该死!”
  小红道:“废话少说,你如今带钱来了没有?准备如何安排小姐?”
  “这个……这个待我想想……”
  玉儿急道:“俞郎,我实在等不了啦,这几天妈妈催得好紧,如今只有三条路可走,一是你带我离开;二是我嫁给那姓罗的花花公子;三是我上吊以保清白!你要贱妾走那一条路?”
  俞永玉脱口.道:“当然是第一条路,这还用说么?那夜的山盟海誓,愚兄从未有一天忘记!”
  玉儿嘘了一口气,回头时看小红,喃喃自语:“我早知俞郎不是薄幸郎君!”
  “小姐且慢高兴,适才他还说要想想哩!”
  俞永玉忽然低声道:“禁声,有人上楼。”当下略提高声音道:“小红,小姐不唱曲,你何妨独自奏一曲,与咱解解闷?”
  小红不大愿意地自墙上摘下琴来,刚在调弦,门外已传来姓鲁的龟奴的声音:“玉姑娘,俞公子,酒菜来了!”
  “请进。.”
  鲁龟奴推门进来,那在盘上只放着两种家常小菜,一壶酒。俞永玉沉下脸道:“怎地你送这些东西?是恐公子付不起钱么?”
  鲁龟奴忙道:“小的怎敢有此心思?小的只是想替公子省点钱,如早日储够了钱替玉姑娘赎身,哎唷,那罗公子这几天……”
  “少废话!替我加三碟精美的小菜,一盘饺子。”俞永玉随手抛下几锭银子,道:“多了的就打赏与你!”
  鲁龟奴谢了一声,再问:“公子在此过夜?”
  “混账,玉儿肯卖身么?速去速去!”
  鲁龟奴这才快步下楼而去。

×      ×      ×

  小红见他下楼,连忙将门掩上,玉儿已替俞永玉斟酒,她见俞永玉脸有愁色,忙道:“俞郎不必担心,无钱的话,大可以另想办法!”
  小红道:“小姐,事到如此,还有什么办法可想?”
  “俞郎武功高强,今晚不如咱们就远走高飞吧,凭俞郎的武功,大可以背我逾墙逃走!”
  俞永玉咬一咬牙,道:“这虽然非所愿,但到此地步,也只好这样做了。”
  小红又道:“俞公子准备带咱们主婢去何处?”
  俞永玉随口道:“离开了徐州再说。”
  玉儿一向温顺,对心上人又一往情深,点头道:“不错,离开了徐州,海阔天高,何惧无安身之所?小红,等下你便收拾一下细软吧!”
  俞永玉举杯道:“玉儿,愚兄自知不对,先自罚三杯,再敬你!”言毕将酒喝干,伸手又去斟。
  玉儿白了他一眼,嗔道:“谁怪你?别喝得这么急!先吃点菜吧!”
  俞永玉心头立即通过一道暖流,恰在此时,楼梯上又传来脚步声。  
  所谓有钱使得鬼推磨,鲁龟奴又带来了四色精美小菜,一大盘饼子,俞永玉恐他生疑,又塞了一锭银子与他,道:“过一两天,少爷便来赎玉儿出去,着妈妈把卖身契取定出来!”
  “恭喜恭喜!恭喜两位有情人终成眷属,届时可别忘记请小的喝几杯喜酒!”
  “自然少不了你的!嗯,不用你服侍了,你请吧,那姓罗的花花公子再来啰嗦,便请你挡驾,届时自有打赏!”
  “是是,小的先多谢了!”鲁龟奴迅速忙不迭地退出去,又顺手将门关上。
  俞永玉请小红坐下一起吃,玉儿道:“小红跟贱妾已有数年,堪称知己,又肯随我逃生,俞郎,贱妾求你一事,你一并娶了她吧!”
  此言一出,俞永玉和小红都是一愕,小红羞红了双颊,道:“小姐,你说到那里去了?奴婢但愿能服侍你,可不能……”
  玉儿目注俞永玉,问道:“俞郎,贱妾说的可是真心话,并非有意试探你的,你怎不表示可否?小红粗细活儿样样皆能,论面貌身材也不差,还有什么可犹疑的?”
  俞永玉见小红低着头,料她心中已暗许,便道:“愚兄一介武夫,怎敢抱此奢望?小红自然是位好姑娘,要她做小的,愚兄心中难安。”
  “谁说要她做小的?咱姐妹共事一夫,不分大小!”
  小红急道:“小姐这怎行,你若不让奴婢做小的,奴婢便……”说到此才猛然发觉不妥,看得她双颊如同火烧,再也说不下去。
  玉儿嫣然一笑道:“届时再说吧!”
  小红连忙替他们斟酒,道:“奴婢望公子和小姐早结连理,白头到老,永不分开!”
  三人边吃边谈,玉儿问俞永玉别后的情况,俞永玉自然不会将真实情况告诉她,只说四处找朋友借钱。小红忽然道:“公子可知道大内副总管也来找小姐么?但小姐对公子痴心一片,不卖他的账!”
  俞永玉心头一跳,脱口道:“童万山?他何时来的?”
  “三月之前。好笑的是后来居然有位老叫化来找他。那老叫化好生厉害,护院们要撵他,反被他一个个推开,后童老爷闻讯出去,与他一齐离去!”
  俞永玉心头再狂跳一下,问道:“小红,你快说清楚,那老叫化大约有多大年纪,长相如何?”
  小红沉吟道:“瞧他大约五十左右,生得十分高大威猛,满脸于腮,不发脾气倒也不觉得怎样,但一反脸,那模样活像一头狮子,好不吓人!”
  这人相貌正似伦长富,俞永玉心中暗道:“伦长富来青楼找童万山,必有万分紧急之事,他俩因何勾结?”须知武林中人素来不与官府中人打交道,尤其如今朝政腐败,奸臣当道,何况童万山在大内供职,名声又不好。
  “童万山是王振的亲信?果真如此,介绍人所说便有可信之道了!”
  玉儿问道:“俞郎,你在想什么?你认识那两个人?”
  俞永玉忙道:“谈不上认识,只有过耳闻,那两人在武林中都是赫赫有名之辈!”他又转头问道:“小红,那老叫化可有说出找童爷的原因么?”
  “没有。他一来便问童爷在不在,是小七那小奴才快嘴漏了口风,所以他才闯进来的。瞧他们似是朋友,但好像有点什么不大咬弦,彼此见面时,脸色都不大好看,童爷一见到他便道:‘出去外面再说!’哈,他俩也不走大门,一跃便翻过围墙不见了!”
  俞永玉暗为自己庆幸:“假如伦长富与童万山勾结,做出不利大明江山的事,倒真该死!”一顿又觉不能尽信,否则杀错了人,以丐帮在江湖上之势力,自己实难有安身之所。“嗯,我再调查清楚才动手就是,大不了赔事主一成订金!”
  这样一想,心情轻松了许多,连连劝杯,玉儿道:“今晚还要行事,别多喝,要喝还怕没有机会?”
  俞永玉频说有理,遂请小红下楼观察楼下四周的动静。通常不过夜的,在三更之前便得离开,那时候才逃走,必受注意。
  小红下楼一回便匆匆回来,道:“不好,今夜不知是什么原因,楼下有许多人守着,奴婢只好诈称喝光了酒……小姐,看来今晚是去不掉了!”
  “好厉害的鲁龟才!”玉儿骂了一声,道:“他们一定是瞧出了什么破绽,恐怕以后机会也不多!”
  小红道:“而且还会加紧迫小姐嫁给那姓罗的!公子,你可得想个办法!”
  俞永玉心头又乱了,他出身名门正派,娶个青楼女子,已诸多顾忌,若动起武来,事情闹出去,这崆峒派掌门弟子做不了还不打紧,只恐还要损坏师门的声誉!
  开青楼养了好几年“清倌人”就是要待价而沽,所谓办法,也不外乎钱而已。可是俞永玉这时候只有六千多两银子,根本赎不了玉儿。
  小红急道:“公子,你快想个办法!”
  干咳一声,问道:“不知妈妈要的价钱肯不肯减少?”
  小红道:“她早说过,一万两是最少的了!另外就算不想铺张,上下打点一下,也得几百两银子!”
  玉儿问道:“俞郎,你手头上有多少银子!”
  “六千多两。”
  玉儿想了一下,道:“加上我的私己和首饰,恐怕也差不多了。小红,把我柜内的那个铁箱拿来。”
  小红脸有难色,道;“那只箱子这般重,奴婢怎提得动?还是请……姑爷进香闺吧!”
  当下玉儿便请俞永玉进房,打开衣柜,里面虽然放着一口铁箱,玉儿再打开锁,把盖子扬开,只见里面放了好些珠宝玉儿,首先取出两张银票来,道“这是二千两,俞郎你明早拿去兑换。这些珠宝也拿去卖掉吧!”
  俞永玉似犯了口吃病,结结巴巴地道:“这……这怎可以,你留着吧,愚兄再想办法!”
  小红急道:,姑爷,你到现在还客气什么?小姐早已是你的人,快拿去,要不小姐便成罗家的人了!”
  俞永玉这才厚着脸皮答应,玉儿将珠宝用布包好,交给俞永玉,道:“俞郎,你拿去卖钱,我身边还有一点,望早日来赎我出去!”
  “最迟后天便来!”
  第三天早上,俞永玉果然带来了一张万两银票,赎回了玉儿的卖身契。玉香院要替他们办喜事,都为俞永玉婉拒了,只留下些银子请他们喝酒,玉儿又用私己赎了小红。
  当下俞永玉雇了一辆双套马车,三人乘车离开徐州。小红问道:“姑爷,咱们去那里?”
  “先到沛县再说!”俞永玉这时候记起了杀伦长富的事来,兴奋的心情,登时冷却了许多,倒是玉儿和小红如脱樊笼的鸟儿,一路上吱吱喳喳,说个不停,高兴极了。
  由徐州到沛县,足足有百多里路,入黑前,马车进入一座小集打尖。俞永玉开了两间上房,安顿了玉儿和小红,自己也回房歇息了,可是他心情难以平静,那里睡得着觉?
  玉儿虽然冰清玉洁,但出身青楼,让人知道这到底不好,尤其对于九大门派的弟子来说娶青楼女子,更是一件大事!他与玉儿相恋之事,赵远并不知道,他亦无此胆量告诉师尊。奈何前年偶然到青楼流连,与玉儿一见钟情,不能自拔,幸好更与玉儿有了夫妇之实,他俞永玉不是薄幸郎君,自然不能始乱终弃,只是那六千两银子得来不易,他必须杀了伦长富,否则便须交出八千两。
  俞永玉并没有骗安于道,这几年他杀人赚来的钱,除了交与师父之外,都给了温臻古;作为筹募义军的军饷,自己身边所余无多,不过,只要他杀了伦长富,便还有一万四千两银子,问题是伦长富真的是个可杀的人?”
  俞永玉一向聪明,这时候也有惘然之感,不过如今六千两已花了,情势迫他非杀人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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