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女人最好是会笑

 

2021-04-26 18:51:47   作者：熊沐   来源：熊沐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龙湖刀客林九霄，他是天下最有名的刀客之一。
　　有人看见过他的刀法，看见他刀法的人说了一句话：最好让我这一辈子再也看不见他，看见他我就会做恶梦。
　　据说，龙湖刀客的刀法已经可以居天下前三名刀家之内。
　　他与江湖豪客褚一刀是当世并重的两大刀客。
　　据说他们两人，再加上一个海外奇人，为当世并重的三大刀客。
　　但他从来没有同江湖豪客比过刀。
　　他不提这件事儿，江湖豪客也从来不提这件事。
　　林九霄坐在他的床上，他眼也不眨地看着面前的女人。
　　这个女人是一个奇女人，她能在一张床上跳舞。
　　在床上能跳舞并不稀奇，奇的是她能在这张床上做出各种各样的舞姿，能用她的舞姿呼唤出男人的欲望。
　　林九霄看着她，眼睛眨也不眨。
　　这是他用得重金买来的女人。
　　她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她叫花芯儿。
　　她给他跳舞，跳得很狂，她让他一会儿一想起他是个男人。
　　他就给她弄得很疲惫。
　　最后，他与她都躺在床上。
　　“你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他看定她：“我喜欢象你这样的女人。”
　　“我这样子是个什么样子？”
　　“你很会笑。你一笑时，让男人忘了一切。”
　　女人一叹，她叹时分明有一些做作，有一些装模做样：“你喜欢爱笑的女人？”
　　龙湖刀客道：“不错。”
　　“那我就笑给你看。”
　　果然，女人很会笑。
　　她先是咯咯笑，笑得无忧无虑，笑得很是开心；然后她就又大笑，象是烽火戏诸侯的褒姒，笑得千娇百媚，笑得花枝招展。后来，她又摇摇摆摆地走过去，回眸一笑，那笑风情万种，让龙湖刀客这老江湖也心旌摇动。最后，她又促在他的膝边，昵昵喃喃同他耳鬓厮磨，娇声细语，让他心中又痒又急。
　　龙湖刀客道：“你真是一个混蛋……”
　　她偎过来：“我怎么会是混蛋？”
　　“因为你会把天下搅乱，象你这样的女人真多了，这个世界岂不要乱了？”
　　世界是没有乱，但龙湖刀客的心却稍稍一动。
　　因为他的面前来了两个人。
　　这是一个男人，一个女人。
　　女人是同他的花芯儿一样的一个看上去很可人心思的女人。男人跟在这女人身后，两个人走进来，都一声也不响，看着龙湖刀客。
　　这男人是个很凶猛的男人，他身材很粗，他的脸很威武，脸上满是络腮胡子，他的目光如炬，看定林九霄。
　　“龙湖刀客？”
　　林九霄当然也认得这个人，这个人与他一样，是一个在他的睡梦中时常出现的男人。
　　他是天下三大刀客之一的江湖豪客褚一刀。
　　他与褚一刀是从来只是在梦中相逢，从来也不在水路陆路相见。
　　他们不是不可能相见，而是他们自己不想相见。
　　有的时候，是他避开褚一刀；有的时候，是褚一刀避开他。
　　老江湖都明白，他们这是什么意思。
　　他们互相都很忌讳，他们不想动手。因为他们的名声都很大，大到了他们自己也无法相信的程度。他们不能相遇，他们一旦相遇，必然要动手，他们如果一动刀，准会有一个人死在当场。
　　褚一刀与林九霄都不知道，他们两个人一旦动手，倒下的会是谁。
　　林九霄道：“褚一刀，你来做什么？”
　　褚一刀显然已经半酣，他的脸色微微有些潮红：“我来找你比刀。”
　　林九霄道：“你想同我比刀？”
　　“是。”
　　龙湖刀客看看身边的女人，他的脸色变了：“褚一刀，你是不是疯了？你要在这里比刀？你想不想活着走出这扶化城？”
　　褚一刀冷冷道：“能不能活着走出扶化城并不重要，你同我，哪一个是当世最好的刀客。这件事很重要。”
　　龙湖刀客林九霄笑笑，他明白这件事已经不可避免。
　　他一定要在这扶化城中与褚一刀比试，他已无路可走。
　　他仰天而啸。
　　他对褚一刀道：“我已经看了你无数次比武……”
　　褚一刀道：“怎么样？”
　　龙湖刀客道：“我没有把握。”
　　褚一刀默然。
　　他也没有把握。
　　没有把握，为什么要进行这生死之搏？
　　褚一刀看看身边的女人。
　　是这个女人要他同林九霄动手的？
　　林九霄觉得不妙。
　　他对褚一刀道：“你也许会杀死我……”
　　褚一刀道：“我也没有把握。”
　　没有把握为什么不晚些时日动手？他为什么要急急忙忙来与林九霄交手？
　　褚一刀在叹：“你已经活在了我的心里，我什么时候都在想你，我宁可让你把我杀死，也不想让你再在我的心里转了……”
　　林九霄明白他的心意，他也是如此，他也情愿死在刀下，也不愿天天想着这一柄刀。
　　人家都说，龙湖刀客的刀很慢，慢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他可以把一刀用得让所有的人都看得清清楚楚，让死在他手下的人临死时都知道这一刀是如何砍在身上的。
　　但这一刀很少有人能躲过。
　　人家也说，褚一刀杀人时的刀法很怪，象是东瀛的刀术，一刀毙命，再无二刀可言。他一出手，对方必死。有一次，他与一个人对敌时，让那个人足足打了他九鞭，打得他的身上伤痕累累，最后他终于出手了，他只挥了一刀。只有一刀。
　　但只有这一刀就足够了，他这一刀就把那人劈成了两半。
　　世人都想看江湖豪客褚一刀与龙湖刀客林九霄动手，世人都知道这是天下难得一见的好刀法比试，但两个人一当提起对方时，只是笑笑，从来不说对方刀法好坏。
　　他们心中明白，他们从来不愿相遇。
　　他们不想死。
　　现在，褚一刀竟然找上门来了。
　　林九霄的手有一点抖，他的心里也不平静。
　　他对褚一刀道：“好！”
　　他与褚一刀已经是刻骨铭心的相思了。
　　他们想的是对方的刀，他们让这把刀给弄得没有了一点儿别的心思。
　　他们决不能这样活下去，时间一久了，不用别人杀死他，他们自己就会发疯的。
　　所以，无论怎样，他们一定会动手。
　　既然要动手，哪里去找一个比这扶化城中更好的地方？
　　两个人走了出去。
　　他们对面而立。
　　他们很满意现在的处境。只有两个女人，没有别人看见他们动手。
　　林九霄的刀是一柄薄刀，刀薄得几乎一出手用力便会抖断。
　　褚一刀的刀是一柄重刀，他的刀很厚，很重，刀头上还有五个鬼鸣环。如果这柄大刀舞动起来，便有环儿在风中哗哗作响。
　　他们都不作声，他们对于对方的刀法甚至比对自己的刀法更熟悉。
　　他们都想说话，但他们都没有话可说，连一句话也没有。
　　两个女人也不讲话，她们只是很紧张地看着他们。
　　他们动手了！
　　林九霄明白，他与褚一刀动手时，褚一刀肯定也会象平时一样，绝不肯先动手的，他就先发制人，一出手便用上了泼风刀法。
　　这是快中快的泼风刀法。
　　泼风刀，可以让水也泼不进，暗器也击不进。
　　他知道他不一定可以制得褚一刀，但他一定要先发制人。
　　褚一刀刀仍未出鞘，他以带鞘之刀抵敌。
　　林九霄一连出了三十招，也无功。
　　褚一刀避得很险，他的身子有时只是堪堪躲过刀锋，让过了死神，他的衣服被林九霄的刀给割破了，成了破破的衣片片儿。
　　但他仍然不出刀。
　　褚一刀的女人看起来很爱褚一刀，她看褚一刀总也不出手，就喊起来：“笨蛋！你为什么不拔刀？你拔刀啊？”
　　褚一刀仍然不出刀。
　　他的肩上已经被砍出了两道伤痕。
　　龙湖刀客林九霄一声长啸，他身子疾退，一闪而出。
　　他冷冷道：“褚一刀，你要是还不动手，我只好走了。”
　　褚一刀道：“林九霄，你杀死了我么？”
　　林九霄道：“你不动手，我们还打什么？”
　　褚一刀道：“我杀死你，也只要一刀……”
　　林九霄道：“褚一刀，你是不是疯了，你一刀可以杀死江湖上的一流高手，但你决杀不死我。你还是好好出刀吧！”
　　褚一刀摇摇头：“你只要没有杀死我，我就有机会。……”
　　林九霄气坏了，他吼道：“褚一刀，我要让你这个自大狂死在我的刀下！”
　　他又冲了过去。
　　这是多少刀了，林九霄已经记不清了。
　　他只知道一刀连一刀地出手。
　　褚一刀的脸上有伤了，他的身上有伤了，他的腿也受了伤，林九霄头一回开始明白，他是遇上了一个疯子。如果褚一刀没有机会，他就宁可被林九霄砍死也不会出手。
　　可是，如果他有了机会呢？
　　林九霄不敢想，他只有一刀一刀地砍下去。
　　褚一刀似乎是再也没有机会了。
　　林九霄的刀逼得他连闪避都变得难了。
　　现在林九霄用的是他自己的刀法，这是“龙湖八刀”。
　　第一刀，是“龙湖风波”。
　　龙湖之上，风波也险，让人不防。
　　这一刀可以化成九式，一直逼得褚一刀退出了几步。
　　他又用上了第二式“龙湖打舟”。
　　龙湖之上，打舟也难，让人一生疏忽，便可能舟倾人亡。
　　褚一刀让过了这一刀，但他也大吼一声，人又被砍伤。
　　林九霄知道他这一次很是凶险，他已经忘记了他自己，他只想着一件事，用他的龙湖八式杀死褚一刀。
　　龙湖八式，一刀比一刀慢，一刀比一刀凶！
　　他又怒吼着，向褚一刀砍去！
　　这已经是最后一式了。
　　这一刀是“龙湖飓风”。
　　他等着，他没有出手，他的最后一式是他的救命一刀。
　　他只用过了两次。
　　他不相信褚一刀会躲过这一刀。
　　这时，他看见了血痕累累的褚一刀走了过来，褚一刀在慢慢拔刀！
　　他怒吼一声，冲了出去。
　　两个人站在了一起。
　　褚一刀的厚刀砍进了他的身子，从左至右，一直砍进了他的大半身子。他的刀变成了剑，剌进了褚一刀的胸膛。
　　褚一刀笑笑，他的脸上有血，他的胸前已经是鲜血流淌了。
　　林九霄看着他，喘，道：“你终于……出手……出手了……”
　　他咳血，一口一口地吐血。
　　褚一刀看着他：“好，好一式‘龙湖飓风’！”
　　林九霄道：“还是你的出手一刀……好……”
　　他们突然明白了，他们不应该做生死拚争，他们只应该地一起喝酒。
　　他们从来没有在一起喝过酒。
　　他们互相扶持着，他们没有倒下。
　　有人在笑，咯咯笑，笑得极响。
　　是女人，一边笑还一边拍手。
　　“好，好，果然是好！”
　　两个女人都在笑。
　　她们走近了。
　　花芯儿道：“你这刀法不错，只是太忙乱了些……你何必那么着忙？”
　　另一个女人道：“褚一刀，你说你能有最后一刀，果然不假……你的刀法狠。象你这样的人如果活着，真是能让人吃不好睡不好啊。你说是不是？”
　　褚一刀和林九霄看看她们，看着她们从怀里掏出来一柄短剑。
　　两个女人还互相谦让。
　　“你来，还是我来？”
　　另外一个女人笑：“你干么那么专横？你自己的事你自己办好了，我的，我自己干。”
　　“好！”
　　两个女人一边笑一边动手。
　　“我从来还没有这么轻松杀人呢……”
　　女人把剑一寸寸地剌入褚一刀的身子。
　　“好人儿，你那么喜欢我，你可别叫疼……”
　　褚一刀大吼一声，死了。他双目圆睁，瞪眼看着林九霄。
　　花芯儿向林九霄笑，这一笑是女人的媚笑，足以倾国倾城的笑。
　　“我杀死了你，你可不要怨我……”
　　她笑着，把剑剌入了林九霄的身体。
　　林九霄也死了，他仍然与褚一刀对面而立。他们的最后一点力气都用在对方身上了，他们直立不倒。
　　一把厚刀，一柄薄刀，扶持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