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黑熊陆四

 

2021-05-22 11:45:21   作者：熊沐   来源：熊沐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天已经黑了下来。
　　但还没有完全黑透，只隐隐约约可见对面的人影。
　　河东三煞明白，他们这一回得手了，那个告诉他们林渊已经不能回头管顾林家堡的人说对了，他们真的可以肆意杀人，他们已经杀了个够。
　　如今，林家堡院子里的林家人已经没有几个了，只有林忠还站在三煞面前，他已经中了绿煞的毒，站也站不稳了。
　　但他仍在嘻笑怒骂着这河东三煞。
　　他的脸色很是难看，他已经毒入骨髓，如能逃脱，即使不是倒在这院子之中，也会死在外面的荒郊野地里。
　　三煞已经不动手了，都静静地看着林忠。
　　林忠突然也不再骂人了。
　　杀人的，已经杀累了；骂人的，也已经骂累了。
　　一时间，没有一点声响。
　　雪地已不复是雪地，雪地已经成了血腥之地。谁会相信，在这寒冷的冬日里，死去的人血会不再冷凝，只是在地上流淌，慢慢地流淌着？
　　是不是这死不瞑目的林家忠仆的血，浸得大地也失了本性？
　　红煞面对着的楚瑶已经昏倒，她打着打着忽然扑倒在地，圆睁着双眼，却身子软软的，再也不能动手了。
　　只有林忠面对着三煞。
　　他冷冷怒目，对着三煞。
　　“林渊在哪里？”
　　林忠在冷笑：“你们如果见了他，哪里还会有命在？我劝你们还是赶快逃命。如果跑晚了，被他碰上，你们再想趴在地上，爹一声娘一声地叫，恐怕他也不会饶了你们……”
　　三煞在嘿嘿笑，他们那笑分明是不怀好意，他们从别人那里得知林渊的消息，知道林渊再也不是那个让他们夜不能寐，提心吊胆的大侠林渊了，他已经成了一个废人。
　　他们要不要把他们的得意告诉林忠？
　　红煞嘴快，马上冷笑道：“林忠，你可以死了你的心了，你们的大侠林渊已经死了。你现在如果去女儿楼，大概还可以看到他的尸首。
　　如果你去晚了，恐怕连他的骨渣也见不到。什么大侠林渊？狗屁一个……”
　　三煞在笑，他们这是复仇后的快活一笑，他们为这一笑，处心积虑，已经等了整整十年。
　　他们笑得很是畅快。
　　笑声还没有停歇，就有人也跟着哈哈大笑，那个人的笑声却比他们河东三煞的笑要声音宏亮，笑得要响亮得多，而且还一边笑一边说话：“他妈的，老子笑有老子笑的理由，他们这些王八蛋为什么要笑？而且是跟老子一齐笑？他们就不知道老子笑时就不准别人笑么？他们就不知道老子一高兴，别人就要倒霉么？这群王八蛋……”
　　这人不见其面，也叫人可以猜得到，他一定是个很可怕的人物。
　　不然，他怎么会一句话没说完，就一连骂了好几个王八蛋？
　　红煞为人性子也烈，她大声吼喊：“是哪一个王八蛋？你给我站出来！”
　　走出来了一个人。
　　这人一走出来，就让林忠、楚瑶、还有这河东三煞都大吃一惊。他们太吃惊了，以致于竟然没有一个人再说出一个字来。
　　这人是个人么？
　　说他是一个人，是因为他还有个人形，他还说的是人语。刚才的话如果是他讲出来的，说明他不折不扣的是个人。但在场的人都不敢认定他是个人，因为他如果是个人的话，他这个人也太奇怪了。
　　他长得很高。
　　长得高并不奇怪，奇怪的是他的脸很丑陋，脸上生满了密密的黑毛，他不像是个人，而像是一只极为可怕的猩猩。
　　他咧着嘴，让人明白他是在向人打招呼。
　　他真的会讲人话，虽然这话说得有些拗口，但毕竟让人可以听得懂他的话。
　　他说的是：“放下这个姑娘，走开！”
　　三煞自然不畏惧他。
　　他们见人也见得多，连鬼他们也比别人见得多，所以他们并不畏惧这个巨人，红煞还有一点恶毒地调笑他：“哎哟，不知你老兄怎么长得这么结实？你来这里干什么？你不是来同我们神聊的吧？我可是告诉你，我们这会儿没空……”
　　那巨人慢慢伸出了手。
　　这一只手也几乎可以吓死人。这只手上长满了毛，毛长得很长，又挺黑，密密的长满在手上。这一只手让人想起了熊掌，想起了可以一掌把人打死的熊掌。
　　他仍然不动声色，仍然只说那一句话：“放下那个姑娘，走开！”
　　红煞好斗嘴：“你算什么？凭什么要我们走开？”
　　这个巨人突然咧咧嘴：“你不认得我？我是陆四。”
　　三煞呆住了。
　　这个人就是陆四，他就是那一头名传天下的黑熊陆四？
　　据传说，黑熊陆四与人打斗，从来就不知疲倦，不死不休，不尽兴也不算完。他有一回同山西韦氏打架，从早打到晚，又从晚上打到天亮，还是没打完。山西韦氏是江湖上有名的武林世家，弟子自然极多，见他与本家弟子打架，就都跑来帮忙。他打到后来，竟然变成了他一个人同韦家十七个人打架了。
　　黑熊陆四十分勇猛，他的功夫神鬼莫测。
　　他看着楚瑶，突然咧嘴笑着，说道：“你是林渊的什么人？你为什么在这里？你是不是林渊的妻子，你说，林渊他在哪里？”
　　他的问话很多，又问得很快，几乎听不出个数来。
　　但楚瑶也只是看看他，不回答。
　　他走上去，又问：“你说，你到底是不是林渊的老婆？”
　　楚瑶当然不是，她摇了摇头。
　　这巨人笑了，他的笑也不过是咧了咧嘴，而且那嘴咧得很大，很吓人。
　　“好！只要你不是林渊的老婆就好，你跟我走……”
　　楚瑶愣了：“我为什么要跟你走？”
　　巨人也愣了一愣，他说道：“你不跟我走，你会被他们杀死的。
　　你不知道他们是谁么？他们就是江湖上的河东三煞，不是什么善良之辈。如果落在了他们的手里，你就苦了，求生不得，想死也难。你如果跟我走，他们决不敢动你。”
　　他说得很自信。
　　红煞道：“如果我猜得不错，你就是江湖上人称黑熊的陆四？”
　　陆四看看她，不讲话。
　　林忠道：“姑娘，你可以跟他走……”
　　楚瑶摇摇头，她不想在这时离开林家。
　　林忠道：“楚姑娘，我想求你一件事。”
　　楚瑶看着林忠，她对这个老人很尊敬，她知道，老人轻易不会开口求她，他一张口，必然有大事要有求于她。
　　她马上点点头。此时此地，她还有什么事不能答应老人的？
　　林忠对她说道：“这个黑熊陆四，虽然是林渊的冤家对头，但据说这人向来并无大恶，他在江湖上也很有威名。你如果跟他走，就不必死在这里。我想少爷他………一定是出了什么事儿，不然这些混蛋王八蛋决不会这么狗胆包天，敢来这林家堡寻衅。你如果能走出去，就去找少爷。让他为我们报仇。你千万要记住啊……”楚瑶明白了老人的心思，她连连点头。
　　她一定要把这些话告诉林渊。
　　为了这个，她就要先活着走出林家堡。
　　她能么？
　　老管家林忠看着她，笑了，他那笑也寓意深长，他喜欢楚瑶，如果能活下去，他一定要劝他的少爷娶这个女孩子为妻。可惜的是，他看不到这一天了。
　　林忠一声怒吼，直扑向河东三煞。
　　他的掌法不错。
　　他现今无所牵挂，他用力施为，每一掌都用足了气力，他出掌又快又狠，砰地一声大响，他把黑煞打了出去。
　　绿煞一怒，他突然口中嘶嘶作响，撮唇而哨，一眨眼间，便有无数毒物从他的身上那些口袋中爬出，有的振翅而飞，有的在地上蜿蜒爬行，直奔向林忠。
　　林忠的脸色变了。他也是老江湖，他一看就明白，这都是些难得一见的毒物，却被绿煞收了这么多来，都一齐放出来对付他。他急忙想转身闪开，不想两条毒蛇竟比他还快，身子一抖，笔直如箭，直落在他的身上。
　　林忠大叫了一声，倒在了地上。
　　他的眼睛马上溢血，他的身子软成了一团泥，软软地颓在地上。
　　林忠也死了。
　　河东三煞如今都好整以暇，一个个眼珠子瞪得滚圆，看着楚瑶。
　　还有一个楚瑶没有杀死。
　　他们虽然听说林渊已经没了功力，他再也不会对他们三煞有什么威胁了，但他们人在江湖，就不得不有十二分的戒心。他们如今已经得手了，如果再杀死这个楚瑶，他们就不用担心有人会去告诉林渊，是谁杀死了他一庄的人了。
　　做人要斩尽杀绝，这是人在江湖的狠处。
　　河东三煞杀人时决不会手软。
　　绿煞道：“我听说黑熊与林渊也有仇？不知是不是真的？”
　　黑熊道：“不错。”
　　他答得很干脆。
　　红煞就咯咯笑，她这笑让一向对一切都满不在乎的黑熊也皱了皱眉。
　　红煞笑道：“这不就对了，原来我们是一家人……”
　　她仍没忘记向黑熊抛上一个媚眼。
　　黑熊冷冷道：“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黑熊长吁了一口气：“你们是畜生，而我不是。”
　　黑煞竟也能沉住气，他问道：“那你是什么？”
　　黑熊道：“你们是畜生，我不是。我是牲畜。”
　　他这话让自以为是的红煞暗暗好笑，她尖声而笑道：“你以为畜牲和牲畜有什么两样？”
　　黑熊的性子也竟然变得好起来了，他竟然向红煞一笑，咧嘴一笑：“我可以告诉你，你们这些王八蛋是畜生，畜生根本就没有人性。而我只是个牲畜，牲畜还有那么一点点人性。我跟你们有区别，可惜只有这么点区别……”
　　绿煞道：“黑熊，你以为我们河东三煞怕你，那可就错了。我们只是想，如果林渊还活着，你和我们只能一起对付他。因为你也是他的仇人，我们也是。因为这个，我们才不愿同你动手。难道你以为我们怕了你不成？”
　　黑熊这时看也不看他们，他盯着楚瑶，看着楚瑶的那眼光变得很是慈和，他在笑，虽然这笑仍然很是生硬，但已经好了许多许多，他的眼里是一片柔和的光。
　　黑熊只对三煞说了一个字：“滚！”
　　他再也不想看他们一眼了。
　　三煞当然不想得罪黑熊，他们明白，这个黑熊同林渊交手，很可能比他们获胜的机会更大些，因为他比他们更不怕死，比他们更能死拚，更不顾惜他自己的生命。
　　如果万一林渊没事，万一要林渊找他们复仇，黑熊是天下少有的几个愿意同林渊拚命的人之一。
　　可他们也不想这么让他把楚瑶带走。
　　“留下这个女人！”
　　黑熊摇摇头，他对楚瑶说：“姑娘，你向前直走，他们如果敢动你一下，我就要他们马上死在这里！”
　　楚瑶当然要走，她一定要走出这林家堡，要离开这里，到江湖上去找林渊，把林忠的话传给他。
　　红煞一声喝令：“站住！”
　　楚瑶当然不会听她的，她要一直往前走。
　　绿煞嘿嘿冷笑，他身子一抖，从那些衣服上的袋子里飞出许多毒物，这些毒物都直飞向楚瑶。
　　楚瑶把心一横，直向前走，她知道她根本就没有退路，她只能往前走，即使是死路一条。
　　有两条毒蛇飞向了她的头顶。
　　她一挥剑，想把这两条毒蛇削落。
　　但毒蛇很快，飞旋了一圈儿又绕回在她的头上。
　　她脸色变了。绿煞的这些毒物都是剧毒之物，一沾上星星点点的毒液，她就必死无疑。
　　这时，黑熊陆四那长大的身子突然轻轻飘飞而起，他扑在楚瑶面前，一伸手，就抓住了这两条毒蛇。
　　两条毒蛇握在了陆四的手里。
　　绿煞咯咯笑道：“陆四，你这一回可是死定了！我这两条毒蛇绝不是一般的毒蛇，它们是天下至毒铁线蛇！你别说是用手去抓，你就是嗅一嗅它的气味，你也是一个死！”
　　三煞都很快活。如果有人敢同他们动手，而且这个人马上就要活活死在他们的面前，他们怎么会不快活？他们快活得要死。
　　两条毒蛇在陆四手里，还在拚命挣扎。
　　陆四却笑了，他笑得直咧他的大嘴：“是么？你看我是要死了么？我怎么不知道？你说你这蛇很毒，对不对？”
　　他竟然两只手把这铁线蛇握在了一处，空出一只手来，去扯这条蛇，他三下两下就把一条毒蛇扯碎，扯碎了不算，他还把毒蛇送到他的嘴里，生生地吃这蛇。
　　他一边吃还一边说道：“师亭，你这个王八蛋，你说这毒蛇厉害，我怎么不知道？你怎么敢当面骗我……”
　　黑熊陆四竟然当着三煞的面把这两条毒蛇都吃进肚子里去了。
　　他吃过之后，竟然能又拍拍肚皮，说道：“师亭，你看，天下最好吃的，就不过是这蛇肉了。你那口袋里还有些什么玩艺儿，都拿出来，让我瞧瞧……”
　　三煞看着陆四，如盯着鬼魅。
　　突然他们发出一声吼喊，三个人转眼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