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生死原是梦

 

2021-05-22 13:37:21   作者：熊沐   来源：熊沐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林渊同牡丹都被带回了女儿楼。
　　林渊是旧地重游，而牡丹却昨是主人今是囚，就心中恍惚如梦，大生感慨。
　　他们被带进去后，押在牢里。
　　牡丹看着林渊：“你是不是总在后悔？你从认识了我之后，从来就没有一会儿安生，也可能我们明天就死，也可能今日就死。你是因为我才死掉的，你是不是后悔？”
　　林渊不后悔，他从来不会后悔。
　　他同馨儿被关在牢里，他心中很平静。
　　他已经不是武林中人了，他不必去管江湖风波，只要管好他自己就够了。
　　这比当大侠要容易得多。
　　牡丹同他隔监相望。
　　她天天向他笑。
　　照女儿楼的规矩，她要受很重很重的刑罚。
　　天已经很晚了，女儿楼里是一片黑暗。
　　有人走进了女儿楼。
　　他的脚步很轻，他走得也很慢，他一步一步地走进去。
　　大厅里，只有一个人坐在椅子上。
　　走进来的人看定她：“你为什么不把林渊杀了？”
　　坐在椅子上的人不出声，只是用鹰隼一样的目光看他。
　　“不杀了林渊，你将来总有一天要后悔。”
　　坐在椅子上的人讲话了：“我为什么要后悔？我从来还没有后悔过……”
　　男人冷笑：“你养着一头狮子。你自己却以为是在养一头绵羊。
　　等到你知道他是一头狮子的时候，你已经晚了，他会扼住你的咽喉……”
　　“你说的该不会是林渊吧？”
　　“你以为我是在说谁？”
　　“我以为你是在说你自己……”
　　“别开玩笑！”
　　“你今年有多大了？”
　　男人停了一停，才说道：“三十岁。”
　　她轻轻一叹道：“你才三十岁，可我已经六十岁了。你比我小那么多，你还没资格来教训我……”
　　“我只是劝告你，忠告。对我的朋友我都要给以忠告，我只是对仇敌才给他教训，教训人时就不用讲话了，只用剑。”
　　她说道：“你还是缺点儿东西……要想做天下第一高手，你还要有些东西………”
　　他问：“我缺什么？”
　　她喟叹：“你不能忍，你不能忍受屈辱。你就像是一只鹰，太看重你自己的羽毛了。”
　　他盯着这老人看。
　　有时一些老人像是哲人，就因为他们把世界看得太透，把人也看得太透了。
　　“你为什么不去看看那些江湖人物？如果没有人关照的话，他们一定会很寂寞的。”
　　他笑笑，他笑得很傲：“我会去的。只要我一去，有的人就会没有命了。”
　　坐在椅子上的人又咳起来了。
　　他冷冷道：“有时我听你在咳，就以为你一定不会活到明天……”
　　她嗟叹：“你看错了，我会把这些江湖上的豪杰们都送上望乡台的。到了那时，天下武林的人都会来向我行大礼，都称我是老祖宗。你说，到那时我是不是会很快活？”
　　男人无语。
　　“你是个男人，却沉迷在色情之中，又执迷在你的声名之下，你的日子这么熬苦，你又是何必？”
　　他也低头不语。
　　他喜欢一个女人，这女人是天下最漂亮的女人，也是天下最冷艳的女人。他对这女人很倾心，他除了对他自己的名声之外，最看重的就是这个女人。
　　“她是不是在怀疑你？”
　　男人一叹：“不……她对我很好……”
　　老太太笑笑：“我年轻的时候，男人整天在外花天酒地，我一个人在家中默默坐着。我每天都在心里想，我一定要杀了他，我一定要杀了他！可别人要是问起他来。我就是说一句话：他很好，他对我很好……”
　　男人不讲话了，老人眼光如镜，她能看明白这世上的许多事情，就只是看不透名声荣誉也都是过眼烟云。
　　吴帆知道她这一次已经不该跟着鲁奇了，她已经跟了他好几次，都没有见到他有什么破绽，但她的耳边总是响着林渊的话，她记住了林渊来婚礼上找她，与她在夜中露宿寒风的情形。
　　她还是相信林渊。
　　林渊如果仍是原来的那个林渊，他就决不会撒谎。
　　她心中一动，就跟着鲁奇走了。
　　她走得很慢。
　　她知道鲁奇同江湖上的许多人物有关系，但她从来不问，她的事鲁奇不问，鲁奇的事她也不问。
　　问得太多，岂不是多生烦恼？
　　她跟着鲁奇就走进了女儿楼。
　　她很吃惊，她吃惊鲁奇对女儿楼的熟稔，他几曲几绕，就走到了女儿楼的大厅里。
　　吴帆正想走进去，就听到了鲁奇与老太太的谈话。
　　她慢慢走了进去。
　　她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她明白了一个秘密。鲁奇正在同女儿楼合谋，在办一件大事，为了办这件大事，女儿楼同鲁奇都拚上了全力。
　　她越听越吃惊。
　　她想，她应该走，只要她能够走出去，她就要向江湖上的白道英豪们讲明鲁奇同女儿楼的阴谋，那时，林渊的冤屈也会真相大白。
　　但她没等动，就听见了老太太的一声吼喝：“吴帆，你既然来了，为什么不走出来？”
　　鲁奇一愣，他不明白老太太为什么要这么一声断喝。吴帆怎么会来这里？
　　但他马上就脸色苍白了，困为他看见了慢慢走进来的吴帆。
　　她的脸色很难看，不知是冻僵了还是惊呆了。
　　她只是看着老太太，不看鲁奇。
　　老太太笑笑：“我才明白了为什么鲁奇要这么上心……”
　　她看着吴帆，盯牢了她在看。她的眼光很挑剔，但她还是不禁在心中一赞：好女人！
　　鲁奇不知道他这时说点什么好。
　　幸好他暂时还不必讲话。
　　吴帆一进屋时，觉得她的心是冷的，她的手脚冰凉。好一会儿，她才觉得她是缓过来了，她冷冷看着老太太：“如果你没有什么话要说的，我就要走了……”
　　她的话很轻，轻得只有老太太这样的功力才听得见。
　　但鲁奇也听得见。
　　他也许不是听见的，只是猜到了她说些什么。
　　老太太不动。
　　鲁奇不知道他怎么办。
　　吴帆已经走到了厅门口。
　　老太太道：“天下一剑，你就这么走了么？你见了老人也不问候问候？”
　　话音一落，吴帆的身边就多了几个女人。
　　她站住了，她也只好站住。
　　老太太道：“吴女侠是天下有名的女中豪杰，今日亲自登门，你们为什么不好好请教一下？可不要错过了这个机会……”
　　几个女人都拔出了剑。
　　她们对吴帆是志在必杀。
　　吴帆看着她们，突然想起了林渊的劝告，他在她的婚礼时来找她，冒死劝她，不要她同鲁奇成亲，实在是用心良苦。
　　林渊，林渊，你还是很喜欢吴帆的，对不对？你对吴帆心中念念不忘，对不对？你没有了武功又有什么，你还是林渊，你还是那个一诺千金的林渊，还是那个热心助人的林渊……
　　吴帆此时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只听得耳边风响，几个女人一声齐吼：“杀！杀！”
　　她们冲了上来。
　　女儿楼的女人们都不喜欢吴帆，就象当年天下的美女谁也不喜欢西施一样。她们恨吴帆漂亮，她们也漂亮，却没她名声大；她们恨吴帆的功夫好，她们也功夫好，却没有吴帆的名声响。武林同道中人人都知道天下一剑吴帆，却没有人知道女儿楼中的这一个个功夫奇绝的女人。
　　她们对吴帆动手，手下决不容情。
　　鲁奇呆呆地看着她。
　　他在为她担心。
　　吴帆虽然剑法不凡，但她内力却不很强，时间一长，她必然不是这些女人的对手。
　　老太太却好整以暇，在同鲁奇闲聊。
　　“鲁奇，你看她能支持多少招？”
　　鲁奇不语。
　　她又唠叨：“你这个人，看别人动手时不能心思凝定，你再有本事，也不能成为天下第一高手……”
　　鲁奇心中羞怒，他明白，这个老太太是在奚落他，因为他不能全心看吴帆同别人动剑。
　　他心思不凝，决不会是剑圣。
　　剑圣的心思会只在剑上，决不旁鹜。
　　吴帆的脸上流汗了，她的臂上流血了，有些趔趔趄趄，牙关紧咬，她狠命挥剑，支撑不了多久了。
　　唰——
　　又一剑削在她的臂上。
　　“住手！”
　　鲁奇一纵而起，直飞如隼，飘飘落在了女人们中间。
　　他一出手，几个女人的剑便被击飞。
　　三四柄剑都飞出去，扎在柱上，扎在壁上，剌入墙中。
　　老太太一叹：“鲁奇，你去凑什么热闹？”
　　鲁奇看着吴帆：“你想知道的，你都知道了。你想怎么样？”
　　吴帆流泪，她想怎么样？她能怎么样，她不是鲁奇的妻子么？她会怎么样？
　　鲁奇道：“你只要不出去，给我一点时间，我就会把一切办好，那时我就会是天下第一高手，你就是天下第一高手的妻子了。你会很富贵，也会很满意的……”
　　吴帆一阵子悲哀，她就是为的鲁奇这个么？她如果为了这个，她早早嫁给林渊就是了，她又何必要嫁与鲁奇？这真真可笑……
　　“你想怎么样？”
　　老太太笑了：“他想把你关在这里，你大可放心，你在这里决不会象林渊，你会活得很好。因为你毕竟是鲁奇的妻子。”
　　吴帆看着鲁奇，她气得直哆嗦：“你想把我关在监牢里？”
　　鲁奇一笑：“我也没有办法。”
　　她不忍受这屈辱，她要杀死鲁奇。
　　她吼着冲了过去。
　　但鲁奇只是轻轻一招，就把她的剑夺了下来。
　　鲁奇这些年不出家门，日夜琢磨的，就是剑法。他想的是林渊的剑，想的是吴帆的剑。
　　他想杀死林渊，他想把吴帆抢过来。
　　他用的心思没有白费。
　　林渊同牡丹对面望着。
　　他们忘记了生死，忘记了时间。
　　他们也把武林天下都给忘记了。
　　这时，只见牢门大开，从外面带进来了一个人。
　　这是一个女人。
　　他们马上想起了朋友，她是谁？她是郝慧还是楚瑶？
　　女人走到了他们面前。
　　他们惊呆了，想不到这人是吴帆。
　　吴帆见了他们，却一点儿也不奇怪，她看着林渊，久久没讲一句话。
　　她最后说：“林渊，你对。”
　　她走进了监牢，坐在草上，闭上了眼，从此再不同他们两个人讲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