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女人的心思真难猜

 

2021-05-22 11:29:40   作者：熊沐   来源：熊沐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林渊望着雪衣门弟子的尸体，他沉默不语。
　　他能说些什么？无话可说。
　　馨儿怯怯地扯着他的衣襟，低声道：“他们为什么要死？他们为什么不好好地活下去？”
　　林渊一叹，他明白，这几个弟子是因为他们根本就无法为楚老爷子报仇，根本无法替雪衣派复仇才死去的。但他能和馨儿讲什么，馨儿不会明白这些江湖争杀的，她怎么会懂得这些血腥风波，她怎么会明白江湖险恶？
　　馨儿流下了热泪。
　　她喃喃念叨着：“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人和人为什么要这样做，他们为什么就不能好好相处？”
　　她那善良的心思大概永远也弄不明白江湖上的这些风风雨雨。
　　林渊和馨儿一起，把楚白衣同他弟子的尸体都埋了，为他们在林中营造了一个大大的坟茔，中间那一座大坟是楚老爷子的，旁边的那几座小小坟茔正是他的弟子们，众弟子象众星拱月一般地护卫着他。
　　林渊道：“这样，楚老爷子就不会寂寞了……”
　　他言语之间，似透无限凄伤。
　　馨儿道：“你为什么这么伤感？如果不愿意在江湖上奔走，你就完全可以不这样做，对不对？你如果去做点别的，也一定可以做得好，你为什么非要干这个不可？”
　　林渊看定她，还从来没有一个人同他讲这样的话，大侠林渊的声誉如日在中天，谁见了他不肃然起敬，谁见了他不仰慕三分？有谁会向他提起退隐林泉，有谁会劝他放下宝剑，让他成为一个世外之人呢？
　　如果是别人劝他，就显得那人十分可笑了，这就像是劝天下第一的能工巧匠鲁班放弃他的斧锯。可这话在馨儿的口中说出，却透着十二分的质朴与天真。
　　林渊无奈地一笑，他已人在江湖，怎么能够退隐林泉，他恐怕这一生一世都得手提三尺怒剑，狂飙直扫奸邪了。
　　他和她一起往回走。
　　他神情有些恍惚，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是不是因为楚白衣的雪衣派一朝覆没，引起了他的无限伤感？
　　馨儿见他神色不对，就紧紧地拉着他。
　　这会儿，从林子里传来了一个人的叹息声。
　　“谁？”一声喝问，马上冲出去了林渊。
　　眼前有人，这是一个女人。
　　她是那个吴帆，那个在林渊家中和馨儿见过面的吴帆。
　　她冷冷地看着林渊：“你……这几天还好吧？”
　　她声音冰冷，心中似乎很是凄苦。
　　吴帆刚刚见到林渊同馨儿亲近，她亲眼见她和他偎依在一起，紧紧地靠着，似有无限甜密，那神情是她与林渊之间从来没有过的。她心中顿时痛如刀绞，脸色都变了，但依然想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她看着林渊，极力想掩饰她自己的心境。她笑着，笑得极是快意。
　　林渊一见这人是吴帆，就没了警戒之心，他冲吴帆笑道：“我以为是谁，原来是你。”
　　月华之下，更见美人皎容。
　　馨儿一见吴帆，就心中咚咚乱跳，她想起了那一次她与吴帆在后花园中的对话，心知这一回要糟，如果林渊与吴帆真的谈起那一次，她说的谎话岂不是要被揭穿？如果他和她一同揭穿了她的那些谎话，他一定会生气。那时，她也就只好自己走开，让吴帆和林渊在一起了。
　　但吴帆没讲这件事。
　　她只是向馨儿点了点头，又对林渊说道：“这位姑娘好漂亮啊，你的好朋友么？”
　　林渊不知女人问话时颇有心机，便答道：“不错，她是我的一个好朋友，你也是我的好朋友。来，你们认识认识，她是吴帆，是天下一剑，人家都这么称她，是因为她的剑很快，她一出剑，风驰电掣，石破天惊，所以江湖上的人送了她这样一个绰号。”
　　馨儿一见他这么随意顺便就绍介起吴帆来，便知他二人之间原本就情深谊厚，所以心中就更是打鼓：如果他知道了她对吴帆的那一番胡说，他会不会激怒？
　　偏偏吴帆就要提这话头，她向林渊说道：“我上一回就见了你的这个小朋友，我早知道她是你的心上人了，好漂亮的女孩子……”
　　林渊一愣：“什么心上人？”
　　他还不明白吴帆这话的意思。
　　吴帆的眼中却汪着一泓清水，她眼中有怅惘，也有怨尤，轻轻一叹道：“你又何必隐瞒？好在这小妹妹已经告诉我了，不然，恐怕我到你们婚仪之时，还不知道，匆匆忙忙的，连贺礼也来不及准备，那可就辜负了你我十几年的交情了。”
　　她这话语说得极是委婉，好像她是在为林渊与馨儿着想，她一点儿也没有怨尤，也没有失意。
　　林渊愣了，他大吃一惊。
　　“谁告诉你的，我要同馨儿……”
　　吴帆只是看看他，她在笑，笑得很甜，却不知是笑在心里还是笑在脸上。
　　馨儿心在跳，跳得很厉害，她知道她那谎话被揭穿了，她不知道林渊会怎么样，但心里明白不妙，就抢着说道：“咦，这就怪了。想当初那天我寻死觅活的，不是你劝阻了我，说你可以娶我么？”
　　林渊惊呆了，他是讲过这句话，但她只是一个孩子，他说那话时只是想劝她好好活下去，并没想到她真会认真。
　　他轻轻一叹：“馨儿，那一句话，你也当真了么？”
　　馨儿却一脸天真：“为什么不当真？天下人谁能嫁给大侠林渊，谁不得快活死了，为什么不当真？谁又不知道，林大侠是天下第一信人，从来就是说话算数，一言九鼎的人，我不相信林大侠，再去相信谁去？”
　　林渊心中愕然，他只以为馨儿尚小，所以才说出那么一句来，谁知道她竟然把这一句话当了真？
　　他说道：“馨儿，别胡闹，你还小，怎么能嫁人？”
　　馨儿却脸皮不薄，她老着脸皮，竟能一笑：“林渊，我就要嫁你了，这件事我想来想去，就只好嫁你了，如今这世上没几个好男人，你好歹算是一个大侠，总比别人强那么一点点儿，所以我只好嫁你了。
　　吴姐姐，你看我嫁给他好不好？”
　　吴帆道：“好，好，怎么不好？”
　　林渊看定馨儿，象看一个从未见过的怪物。
　　馨儿却老着脸皮，向林渊笑：“其实，我也不小了，你说是不是啊？你可以再好好看看我，你看看我，看仔细些，你就会明白，我已经是一个大姑娘了。”
　　她风情万种地在林渊面前转了一圈儿。
　　她竟然也会向林渊递眼神，那神情，象她是林渊多年的老朋友。
　　林渊除了吃惊，还会有什么表示？
　　她又盈盈而笑：“其实呢，女孩子小还是不小，可根本不能从年纪上看的，这一点哪，恐怕说了你也不懂……我妈妈嫁给我爹那时，她只有十五岁。”
　　吴帆突然问道：“不知道你今年几岁了？”
　　馨儿蓦地一脸羞涩，她象一个忸怩的大姑娘，低头去揉衣角：“我今年已经十六岁了。”
　　吴帆看着馨儿，慢慢说道：“果然不小了，不用馨儿你自己说，谁也看得出你已经不小了。”
　　她慢慢转身走去。
　　林渊虽说是个男人，却不明白这些女孩儿家的心事，他见吴帆不告而别，心中吃惊，就要追上去，但馨儿恰恰在这时扯住了他的衣角，使他慢了一步。及至他赶到林边，吴帆已经是人影杳然。
　　林渊很是生气，他气这个馨儿，她为什么要这么胡说八道？她是存心要气他？还是要把吴帆逼走？
　　他回来，正见馨儿坐在椅子上喝茶。她鼓足了腮，用劲儿吹，想让那滚烫的茶凉一凉。
　　她那样子像是行若无事。
　　林渊很是生气，除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还有谁能管得了他林渊的闲事？
　　馨儿脸上笑靥如花，她嘻嘻笑着说：“林大哥，你快来喝茶吧，我刚刚给你沏好的……”
　　林渊如果不是刚刚被她气得要命，自然要快快活活地过来同她一起喝茶，但这会儿林渊正在气头上，就理也不理她，走到一边去坐。
　　她却心中明镜地知道他是在生她的气，却假作不知，走上来，递与他那一杯茶，说道：“说了半天话，渴也渴坏了。”
　　林渊不接她这茶，只是看着她：“你为什么要对她说谎话？你对人说谎是为了什么？她是我多年的朋友，你这么一说，她与我再不来往了，你为什么要这么干？”
　　馨儿惊讶道：“不对吧？她既然你多年的好朋友，可决不会为了我这几句玩笑话就不同你交朋友了。能这么轻易就绝交，还算什么好朋友？再说呢，你是大侠林渊，一般人与你也交不上朋友，能与你交朋友的一定不是等闲之辈，如果这么容易就舍你而去，将来危难之时她又会对你怎么样？”
　　她侃侃而谈，又讲得象颇有道理。
　　林渊语塞了，他被这个小丫头讲得无话可说。
　　林渊叹了一口气。他决心不同这个小丫头讲这些伤脑筋的事儿。
　　但他想不讲，这个小丫头却非讲不可。
　　她笑嘻嘻地凑近林渊：“你是不是喜欢上她了？如果你真的喜欢上她了呢，你也就别不好意思。你要是不好意思去说呢，就由我去说。
　　我保管为你把这件事办好，你看好不好？”
　　林渊看着她，不知道她这句话是真心还是假意。
　　“这么说，你不要嫁给我了？”
　　她装模作样地叹气：“为什么不嫁你？我要嫁给你这件事你再也不用提了，这件事已经成了定局，不用老是说它了。现在要说的是这个吴帆，这个象你一样又有功夫又有才貌的天下一剑，你如果喜欢上她了，就同我讲一声，我可不是嫉妒的人，我去同她说，你看好不好？”
　　她那神气很是正经，像是在同林渊商量大事。
　　林渊气坏了。
　　“你别再胡扯了好不好？你知不知道你多大？你才是一个小丫头片子，一个不足十六岁的小丫头片子，你怎么说起结婚的事儿来竟一点儿也不脸红？你胡扯些什么？”
　　她也竟然生气了：“你别以为别人不知道你那一点鬼心眼儿，你当初愣充大侠，说你要娶我，你以为我是六十岁的老太婆，耳聋眼花了，没听见你当时胡说了些什么？你说你要娶我，对不对？你……你……你救了我，可你也碰了我……”
　　她在流泪，她的泪水也快。
　　林渊道：“馨儿，我救了你，但我只是把你抱回了我的家，我没碰你……”
　　她仍在流泪：“你抱也抱了，你救也救了，为什么还说你没碰人家？你那不算是碰，还怎么算是碰了……”
　　林渊突然明白，他同这个小姑娘讲不清楚。
　　他看着馨儿：“馨儿，馨儿，你为什么要跟我？”
　　馨儿的眼光突然亮了起来，她睁圆了眼睛，瞪瞪看林渊：“我就是看中你了，你又想怎么样？你想不要我么？”
　　林渊笑了，他笑，他终于碰上了一个硬丫头，看她那样儿好像要把他活活吞吃了。
　　他这笑十足是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