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嫉妒

 

2021-05-22 13:28:35   作者：熊沐   来源：熊沐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吴帆一言不发。
　　她已经与鲁奇成亲一个月了。蜜月已过，她与他仍不讲话。
　　鲁奇是想同她说话的，可惜的是，她却不说话。她只是看着鲁奇，把鲁奇看得如同入骨三分似的，让鲁奇也不禁对自己疑惑起来。
　　她为什么要这么看我？
　　他又不敢问，他怕他一问，再把吴帆问得炸了，那样他再怎么收场？
　　他只好等，等着吴帆回心转意。
　　但吴帆总是没有言语。
　　她一到了晚上，就自去睡。
　　鲁奇恨她，恨她这么绝情，但他的脸上还是带着笑，笑着对吴帆讲话，笑着为她端上饭菜，他很殷勤，为她做这做那，脸上尽是笑意。
　　他是一个好丈夫。
　　吴帆不讲话。
　　她相信林渊，因为她比了解她自己更了解林渊。
　　林渊可能会因为喜欢女儿楼的那个小女孩而不同她在一起，也可能因为她而做出一些荒唐举止，但林渊决不会委屈别人，说别人的坏话。
　　他不这样做，才可能是林渊。
　　那么他说的就一定是真话。
　　每想到这里，吴帆就会不寒而栗。
　　如果鲁奇真就是那个林渊，他为什么要那么做？他一定是恨林渊已经深入骨髓了，才会想出这么个坏主意来。这主意确实可以一箭双雕，既伤了林渊，又可以在江湖上肆意杀人。如果那个林渊是鲁奇，他同女儿楼就一定关系极为密切，他在江湖上就一定还有更大的图谋。
　　她越想越怕。但她不该相信林渊的话，林渊只是一个外人，而鲁奇却是她的丈夫。
　　鲁奇看着她笑，那笑也让她心中不宁。
　　他是不是在冷笑，在笑这个世界上尽是一群傻瓜，让他给尽情愚弄得团团转？
　　吴帆夜里自己睡在一张床上。
　　她睁大了双眼，睡不着。
　　鲁奇走了过来，他靠在吴帆的床边。
　　他看着吴帆，柔声问道：“你睡不着，是不是？”
　　吴帆真想问一问他，她想大声喝问道：“你说，你都在干些什么？
　　你是不是那个假林渊？”
　　但她不能说话，他知道鲁奇。他是一个很坚忍的人，因为败给了林渊，就一连几年不讲一句话，不去参与江湖上任何事务，他一心去琢磨剑法，直到近日林渊入了女儿楼，他才走出家门。
　　如果你对这个人说错了一句话，一生都会为这一句错话而悔。
　　你一生都会为这句错话而付出代价。
　　鲁奇是个能体谅女人的男儿。
　　他曼曼轻语道：“你心情不好，这我明白。不光是你，江湖上谁也是扼腕而叹，谁也是心中叹息。象他这么一个好男人，却做了这样的荒唐事，让人怎么不难受？让人怎么不惋惜？你是他最好的朋友，你的心情不好，这我明白。但你决不能总是这样。你如果不愿意要他死，我答应你，不去找他比剑就是了。你说这样行不行？”
　　吴帆看定他，心中一动，说道：“你同他比剑，怎么知道是你会赢？”
　　鲁奇冷冷道：“我一连好几年没睡觉，一连好几年没穿衣服一连好几年没去游逛，一连好几年没喝酒。我只是在练我的剑。直到最后，我再也不找我的剑了，剑已经在我的血里了，我才准备走出来去会他。谁知道他却入了女儿楼……”
　　鲁奇说话时，他的眼睛在闪光，他的脸上肌肉在抖。
　　他是不是已经从骨血里恨透了林渊，他的一生，已经与林渊有了不可解的血仇。
　　“我可以告诉你，呆在我自己家里的那些年，每天都暗暗向天告祝，要老天保佑，保佑林渊不死不病不灾不被别人杀死………”
　　吴帆看着他，她从鲁奇的眼里看到了疯狂，看到了一种沉浸入心的疯狂。
　　这种疯狂与他的骨血并存，只有他没有了骨血，才会消失了这疯狂。这疯狂与鲁奇这人同在。
　　“我一定会杀死他。他倒在我的剑下的时候，就是我可以扬起头走路的时候。”
　　鲁奇至今还没有扬头走路，自从他走出家门，人们发现他变了，一是变得不愿意讲话了，二是变得走路也直不起腰来了。有人叹息鲁奇已经老了，他再也不是那个英姿飒爽的剑圣鲁奇了。
　　但没有人知道，鲁奇就是要他自己总是这样走路的，他要他自己记住：如果大侠林渊还活着，他自己就要低头走路；直到林渊死时，他才可以抬起头来。
　　吴帆知道这仇恨已经深入骨髓，她只是深深地叹息。
　　她又有什么办法？她是鲁奇的妻子，她也曾是林渊的朋友，但她更是江湖上人人闻名的天下一剑，她知道，有的时候，说什么话都没有用，只有用血，用仇人的血，甚至是自己的血，才能使一切伤痕平复。
　　她无能为力。
　　她的心很乱。
　　她到底对谁更好一些？她到底同谁更亲近一些？
　　照理说，她是鲁奇的妻子，她应该同鲁奇一条心，她应该同鲁奇一起去对付林渊。她比鲁奇更知道林渊，她如果同鲁奇一条心，林渊必死无疑，因为她知道林渊的一切缺陷，她如果动手，林渊就死定了，无论他有多大的本事。
　　但她没有声响。
　　她不相信鲁奇。
　　她不相信鲁奇，不光是因为林渊曾经给了她一次劝告，更主要的是，她忽然从那一次的新婚之夜里明白了，她并不喜欢鲁奇。她同林渊在新婚之夜一夜在外，根本没有什么留恋，也没有什么不安。她只是对鲁奇说了一句对不起了就从此完事，她再也没想她应该鲁奇好些。看来她当初要嫁给鲁奇只是为了同林渊惬气，而不是真的喜欢鲁奇。
　　她想明白了这一点，但已经晚了。
　　她不肯向别人承认这个，她甚至不愿意向自己承认这一点。
　　她告诫她自己，她是喜欢鲁奇的，只是她这几天有一点不舒服罢了。
　　鲁奇盯着她，他的眼里在冒火：“你虽然不说，但也心中明白，一旦有机会，我决不会放过他。”
　　吴帆看定他，她的眼中有一种朦朦胧胧的惊异。
　　鲁奇道：“他这个人已经成了江湖上的落水狗，我一定要杀了他！
　　你当然也明白我为什么这样恨他……”
　　鲁奇的脸有一点儿歪斜，他恨透了林渊，是不是从那一次新婚之夜起，他就更恨死了林渊？
　　吴帆心中突然想到：鲁奇这样恨林渊，林渊会不会也同样恨鲁奇？
　　如果他也一样恨鲁奇，就不一定他们两人之中谁是坏蛋了。也许林渊那一次是专门为了骗她呢？他是一个极聪明的人，他如果要伤害鲁奇，就一定明白用什么方法最有效，因为鲁奇太爱惜他自己的名声了，他如果被当场羞辱一次，对他无疑是一次最沉重的打击。
　　她陷入了沉思，想不明白了，她到底应该相信谁。
　　她决定要跟踪鲁奇。
　　虽然她知道这方法不很妙，如果被鲁奇发现，她就会无地自容。
　　但她决不能总这样下去，她对鲁奇不能总是不理不顾，她毕竟是他的妻子。如果鲁奇不是坏蛋，她就应该忘记林渊，而应该一心同鲁奇和好。
　　她跟踪鲁奇，很是小心。
　　这天晚上，她等着鲁奇出去。
　　她只是从心中来的一种预感，她认定鲁奇一定会出去。
　　果然，到了半夜，鲁奇穿好了夜行衣靠，走出了他自己的房屋。
　　他的身影很快，一闪，就扑出了院内。
　　吴帆只好用起轻功，在他身后紧紧跟随。
　　鲁奇走得很快，他连头也不回，一劲在向前走。
　　很快，他走进了一座古庙。
　　吴帆看看古庙四周，她确信没有人跟踪，也没人有外面看守之后才走进了庙内。
　　她隐在一根庙柱子后面。
　　鲁奇走得很慢，他像是来会什么人。
　　他走至庙中间，站住了。
　　他的声音很冷：“出来吧！”
　　从供桌后走出一个人，吴帆一见到这个人，马上就惊呆了。
　　原来他是林渊，他与鲁奇是在这儿一晤，是要做一次生死之搏的。
　　林渊仍然是那个样子，他还是那么狂傲，还是那么冷淡淡的神色。
　　鲁奇道：“你约我来这里，做什么？”
　　林渊道：“我想同你约好，要好好同你一战。你不光是我的仇敌，你还是女儿楼的仇敌。咱们两账一齐算，一决胜负。你难道不觉得我们这一战拖得太久了么？”
　　鲁奇双目睁圆，觑定林渊，从他的眼中冒出火来，他一字一句道：“好！我等了好几年，就是为了这一天。我一定要杀了你！”
　　林渊道：“你有什么本事，能够杀死我？我连自己都杀不死自己，你就能够杀死我？如果你能杀死我，我一定好好谢谢你。因为我自己也想杀死我自己了。”
　　鲁奇看着林渊，不语，他不知林渊这句话从何说起。
　　林渊道：“你……与吴帆……还好吧？”
　　鲁奇一愣，他不明白为什么林渊要问这个，他慢慢答道：“还好，她很好。”
　　在柱后的吴帆却心中一叹，她心中百感交集，不知这一刻是什么滋味。
　　林渊道：“鲁奇，她是一个奇女子，你一定要好好待她。”
　　鲁奇声音中满是愠怒，他道：“林大侠，这可就奇了，她是我的妻子，自有我来关照她，她与你没有什么关系，又何必要你来嘱咐我？”
　　林渊一叹，却不再说话。
　　他看着鲁奇，说道：“鲁奇，你有了吴帆，所以你就不可能死了。
　　我一定不要吴帆死了丈夫，对不对？看来只好我自己去死了……”
　　说完这些话，林渊转身就走。
　　他走得很快。
　　鲁奇没有马上就走，他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他失神地念叨着：
　　“吴帆，吴帆，他是不是也象我一样喜欢吴帆？他不会，他根本就不会象我，世上也不会有一个人象我……我只是一个痴人，一个在新婚之夜被人扔在一边的痴人……”
　　他转身走出去了，他的头仍然垂得很低，他的腰仍然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