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义气云天

 

2021-05-22 13:50:11   作者：熊沐   来源：熊沐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姜十二同大烟袋关娇娇一起回到了住处。
　　他们要向赌客许石同大刀云飞告别，他们要去救林渊，不能不辞而别，要告诉他们的朋友一声。
　　不管遇上了什么麻烦，也一定要把林渊救出来。
　　因为林渊是他们的朋友。
　　如果是他们入了女儿楼的监牢，林渊也一样会把他们救出来。
　　他们进了屋。
　　他们虽然走了不一会儿，但屋里已经变得很是狼狈。
　　赌客许石躺在地上，昏迷不醒，大刀云飞已经死去多时，他的后颈被人用暗器打入，使他受了致命伤。
　　奇怪的是，那个用暗器伤他的人竟然害怕被他们看破，把暗器生生从他的后颈里剜出，拿走了。
　　姜十二与大烟袋关娇娇都大吃一惊。
　　他们扶起了赌客许石，喊道：“许兄，许兄，你怎么样了？”
　　呼唤了好半天，许石方醒。
　　他看见了姜十二两个人，不禁悲从中来，他掉下了泪。
　　“娇娇，姜十二，云老爷子死了，我看见他倒了下去，就想去救他，谁知他倒下之后，再也没有站起来……”
　　大烟袋关娇娇同姜十二不声响，他们心中暗暗惭愧，如果他们不出去的话，一定可以救出云老爷子，至少他们可以与他同归于尽。
　　但现在已经晚了，他们回来晚了。
　　云老爷子已经死了。
　　他们还有什么话可说？
　　姜十二看着云老爷子的尸体，他看得很细心。
　　大烟袋关娇娇却觑定赌客许石，冷冷地问：“是谁？是谁杀死了他？”
　　赌客许石冷笑，笑得阴森森的，他说了一句话，这一句话让两个人都愣住了。
　　“林渊，林渊杀死了他！”
　　大烟袋关娇娇吼道：“你别胡说！你看见了林渊？”
　　赌客许石叹息，这一声叹让人冷入心中，他慢慢道：“我也不相信他是林渊，但他真的是那个林渊，是那个曾同我们在一起的好朋友林渊……”
　　关娇娇道：“我不相信你的话。”
　　姜十二年年看着赌客，也慢慢说道：“尽管你这个人办事极稳重，我也是要告诉你一句，我也不相信。”
　　赌客许石惨笑：“林渊，林渊，我可真是佩服你了，我可是真心佩服你呀，你让天下武林中人为你流血，你让天下武林中人对你膜拜，你无论做了什么坏事，总是没有人相信是你干的。这有多好，你可以尽情杀人了，你无论做什么坏事都没有相信，你看这有多好？”
　　赌客许石站了起来，他向躺在地上的大刀云飞行了一个礼，缓缓说道：“云老爷子，你好生而去，赌客许石怎么也是你的朋友，对不对？我要去给你报仇，望老爷子阴灵佑我……”
　　他对地上的尸体行了一个大礼，转身飘然而去。
　　远远地，还传来赌客许石的歌声。
　　他的歌声似诉无限悲伤。
　　“人生如梦，一场赌局，
　　没人看得透，此生也哀凄。
　　滚出骰子三六九，
　　金满柜子锦绣衣，
　　总想不输棋。
　　人生如梦，一场骗局，
　　没人看得透，此生总入迷。
　　高堂楼阁起平地，
　　乌纱朝服娇妾妻，
　　难奈世事欺。”
　　大烟袋关娇娇与姜十二看着大刀云飞的尸体。
　　他们的心中很是悲哀，他们不想与赌客许石说他们不相信他，但他们是不是真的就那么相信林渊？他们真的就很知道林渊，知道他一定不会为女儿楼杀人么？
　　他们还是不是要去救林渊？如果这个杀人的林渊真是林渊，他们还去救林渊，他们真就是这世上的一对大傻瓜了。
　　“你相信不相信赌客许石？”
　　大烟袋关娇娇看定姜十二。
　　姜十二摇摇头。
　　大烟袋关娇娇慢慢说道：“我看见过林渊同赌客许石赌钱……”
　　这时候了，她为什么还要说这些？这些与去不去救林渊有什么关系？
　　关娇娇道：“林渊同许石赌钱，那是一场大赌。赌的是林渊再不赌钱了，一生一世也不赌钱。林渊也爱赌，且也是赌中好手。他与赌客许石一赌，自然是棋逢对手，赌了半日，林渊输了。他把骰子一掷，一笑而去，连一句话也没有讲。我找到了他，他正一个人在喝酒，喝得很闷。我问他：你很不高兴？是不是？他点点头。我说：你输了，你就不高兴，对不对？他摇摇头，说：我不高兴另有原因，你只是一个孩子，你怎么会懂？我一听他说我是孩子，我就生气了，我吼他：你才是个孩子，你才不懂呢！你不就因为你输给了赌客许石才不高兴么？其实你完全可以赢他。他同你赌时作了弊，可惜你没有看出来。他轻轻一叹道：我早就看出来了。我当时十分惊异，说道：看出来你为什么不讲？他看着我道：娇娇，如果你同你的朋友打赌，你做不做弊？
　　我当时想了想：不，我不那么干。他点点头道：我也不干。可他干了，还以为他挺聪明，一切自以为聪明的人其实都很傻，他们以为别人傻，他们这一步就走错了。娇娇，你记住，凡是在赌时对朋友做弊的人，都不可深交……”
　　姜十二看着大烟袋关娇娇，他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你千万不要以相貌取人，如果你以相貌取人的话，你一定会以为关娇娇只是一个乐呵呵，笑笑呵呵的大心眼的女孩子，那时你就会栽了，栽在这个女孩子手里。
　　她不相信赌客许石，她相信林渊。
　　姜十二道：“你不相信他的话？”
　　大烟袋关娇娇道：“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那么忙碌，急急忙忙走开……”
　　姜十二不动声色：“也许，他想一个人去为林渊报仇。”
　　“他不再赌了么？”
　　姜十二笑了，他开始佩服这个女孩子的鬼心眼儿。
　　“他还在赌。”
　　“他如果不再赌了，他就一定可能不顾一切去做事。如果他还在赌，就会算得很精，他一定要我们同他一齐去为大刀云飞报仇，他而且会早就深思熟虑了，把一切都想得很明白，他会告诉我们怎么做，而且会带我们去做。”
　　姜十二看着大烟袋关娇娇，笑了，笑得很愉快，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这样笑过了，他笑着向大烟袋关娇娇道：“好，好，你也快成了赌客了。”
　　大烟袋关娇娇道：“告诉你，我不是赌客，我可是一个赌鬼。我小的时候，常常去赌……”
　　她不笑了，因为她这时看见了姜十二的眼泪。
　　姜十二抱起了大刀云飞，他声音嘶哑：“云老爷子，你好好睡，等我与娇娇给你报仇……”
　　夺命三无常走在大路上。
　　他们骑的是快马，已经走出了几百里路了。
　　他们明白，这一次的祸事大了，死了夜荷，死了芍药，还捆起了兰花，这么出走，女儿楼决不会善罢干休。
　　他们要马不停蹄，日夜兼程，早日赶到江南。
　　如果他们能赶到江南，投靠江南武林世家江氏，他们的性命就算是保住了。
　　他们走到了一个小店。
　　白无常道：“大哥，这里有一个小店，我们进去吃上一点儿东西，买上一点儿干粮再走，行不行？”
　　黑无常不置可否，他看着笑无常。
　　笑无常道：“大哥，这里离女儿楼并不很远，我们还是忍一忍，走远一些，再吃再喝不迟。”
　　白无常道：“三弟，你也太小心了，这里离女儿楼至少也有几百里路，女儿楼怎么会来追我们？”
　　黑无常道：“好，别讲了，咱们一齐入店去，吃一点儿东西，然后把店内的人都杀死，再带一点儿吃的走。”
　　夺命三无常进了小店。
　　小店很静。
　　店主夫妻是两个很老的老人，他们对一切进店的人都笑，因为他们要靠这些人来养活他们，以维持他们在风烛残年里的日子。
　　店内还有三五个吃闲酒的人。这几个可能是在家里呆得闷了，出来喝一点儿酒解闷；可能是同老婆吵了，想喝一点儿酒躲风；可能是觉得家里没意思了，想出来喝一点儿酒弄出点儿意思来。
　　他们都喝得挺静，没有一丁点儿声响。
　　这都是一些愁肠人。
　　他们只知道世上难耐的是愁，不知道转眼之间就会无缘无故地被人给杀死。
　　如果知道这个，他们现在肯定没有了那一片愁绪。
　　夺命三无常吃得很香，也吃得很快。
　　别人就很注意他们。
　　他们已经不怕别人注意了，反正再过一会儿，他们都会变成了死人，就让他们看个够，又有何妨？
　　吃也吃完了，喝也喝完了。
　　黑无常道：“够了么？”
　　两个人点点头。
　　黑无常喊来了店家，让他给装好一些干粮，然后就和两个人走向店内的三处。
　　他们封住了店内所有人的去路。
　　他们想杀人！
　　自从入了女儿楼，就从来没有畅意杀过人，他们夺命三无常杀人只凭个人好恶，怎么能去为别人做奴才？他们从现在起，就要好好杀人了。
　　这时，突然从里间屋走出了一个孩子，一个看上去只有十几岁的孩子。
　　他看着店主老人，突然说道：“爷爷，你是不是认得我？”
　　店主老人一愣，看看他，摇摇头，他不认得这个孩子。
　　这孩子却也奇怪，他竟自走到夺命三无常面前，憨憨笑道：“你们认不认得我？”
　　黑无常冷冷一笑：“我不认得你。”
　　小孩子却不嫌烦，又走到了白无常面前，问：“你也不认得我么，你认不认得我？”
　　白无常心境不好，他只是摇摇头。
　　小孩子看着笑无常，颇有些失望：“你看来也不认得我了？”
　　笑无常笑笑，说：“你是谁家的孩子？我可不认得你。”
　　小孩子显然很是失望：“怪了，怪了，他们竟然都不认得我？这可没什么意思，太没意思了。”
　　小孩子看定他们三个人，嘻嘻而笑：“你们不认得我，我可是认得你们，你们不是夺命三无常么？你们不在女儿楼卖命杀人，来这里干什么？”
　　夺命三无常大惊。
　　他们万万想不到，这个孩子会当场喊出他们的名号。
　　他只是一个孩子，哪里会知道他们的名头，一定是有人告诉他的。
　　三无常互相看看，惊诧莫名。
　　笑无常笑得很亲切，他对孩子说道：“谁告诉你我们是什么三无常的？他在哪儿？”
　　小小孩子居然也会叹息，而且叹得有模有样：“看，他们不是来了么？”
　　夺命三无常一回头，不由得惊得变了脸色，吓得毛孔悚然。
　　他们看见了鬼么？他们看见了走进来的两个人。
　　这是两个早已不在人世的人，他们是牡丹与林渊。
　　牡丹与林渊还在笑。
　　他们看着三无常冷笑。
　　他们居然没有死，居然活下来了，这可真是个奇迹。
　　三无常吁了一口气。也好，既然上一次没死，就这一次死好了。
　　他们走近林渊与牡丹。
　　林渊与牡丹不动。
　　有人说话了，说话的居然是那个孩子：“你们这三个混蛋，怎么在我面前也敢杀人！？”
　　三无常不能不诧异，他们久久地盯着这个孩子。
　　白无常问：“你是谁？”
　　小孩子刚刚脸上有点笑模样：“对了，你早该问我是谁了。如果你在我一进门时就问我，是不是就可以少了许多麻烦？以后你们再遇上我的时候……哎呀，你们这一辈子算是遇不上我了，因为你们今天就都死了，怎么会再遇上我？胡涂，胡涂……”
　　笑无常仍笑，笑得没声响儿：“谁要杀死我们，就凭这个牡丹么？”
　　小孩子皱着眉：“她怎么会杀你们，要杀你们的是我！”
　　夺命三无常笑了，头一回这样笑，他们已经好久没有这样笑过了。他们的日子过得太憋气了，为了这个，才从女儿楼逃了出来。
　　这一回可以畅畅快快地大笑了。
　　小孩子却不笑，他皱着眉：“我告诉别人我要杀人，总是没有人相信，难道我就真的不会杀人么？我要给你们看看，我就用这东西杀人……看吧，看吧，再过了一会儿，你们就看不到了，你们就是三个死人了。”
　　不独是他们三无常，就是旁边的喝酒人也不相信这一个小小孩子能杀死这三个显然是武功极高的高手。
　　小孩子拿出了几样东西。
　　三无常不笑了——
　　他们看见了三件奇宝。
　　长白老人的三件奇宝，它们是：千年成精的长白蟒丝；八角鹿剑；长白雪衣。
　　手拿这三件宝的人可以走遍天下，因为这人只可能是武功盖世的长白老人，绝不会是别人。
　　长白老人的这几件宝物决不外传。
　　夺命三无常的脸色变成死灰。
　　他们突然明白了他们不该从女儿楼跑出来。
　　他们同这个孩子动手，极可能胜，但他们要是得罪了长白老人，比得罪别人更要受罪了。
　　小孩子不看他们，只顾摆弄他那几件宝贝：“你们一定要死，你们看，是我杀死你们还是你们自寻了断啊？”
　　黑无常知道今日是生是死全在这一时的决断上了，他们俩一齐看着笑无常。
　　笑无常仍在笑，但他的头脑里已经转过了无数个念头。
　　杀！杀了这个小孩子，抢过长白老人的宝物，必要时就是还给长白老人这三件宝物，谅他看在归还宝物的份上，也不会太难为三无常了。
　　笑无常笑得很阴，一声笑后，三无常就冲了过去，杀这个孩子。
　　林渊一叹，他知道三无常完了。
　　果然，三无常刚刚扑向这孩子，当头的白无常就软软在倒在地上。
　　黑无常喊：“二弟，二弟！”
　　血从白无常的身下涌出，他已经没了气儿。
　　笑无常眼红了，夺命三无常是何等人，怎么会栽在这一个小小孩儿手里？
　　他与黑无常也向小孩儿一扑。
　　他只觉得出他的肚子一凉，他的肚肠便被一根千年蟒丝抽进，把他的肚肠生生抽成齐断。
　　黑无常吼喊着冲过去，他冲到了这个长白老人的面前。
　　他站住了，一股强大的内力逼住了他。
　　他生生地站在这孩子面前。
　　“你到底是谁？”
　　小孩儿叹息道：“你不该对这店内所有的人都起杀心，就凭这一点，你也该死了……”
　　黑无常看着他，眼睛不闭。
　　小孩儿的神色极严肃：“我是长白老人。”
　　黑无常慢慢倒下了，他明白，他真的是死在长白老人的手里。
　　林渊看着长白老人，他的眼睛中也有一丝悲哀，他说道：“你不该让他们看你的三件宝物……”
　　三无常是何等样人？他们见了长白老人的宝物，肯定会起贪心，这时他就会杀死他们了。
　　小孩儿的话语也冷：“你以为我是谁？我是长白老人，我杀人时，必须有名，他们不动手，我怎么杀人？你以为我象你一样，是一个让人愚弄的大傻瓜？”
　　林渊看着他，真不能相信他就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
　　长白老人告诉他：历代长白老人都是与世隔绝的人，他们只是一代传一代，绝不收徒弟，从第一代起，他已经有了四百多岁了。
　　长白老人的行事方式是：遇上坏人，杀无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