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京都风波

2021-05-18 10:28:47   作者：熊沐   来源：熊沐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京都之大，无奇不有。
　　宋都汴梁，自是车马辐辏、人烟密集之城。沿街过长轿，流巷走军卒，临窗眺公侯，隔河望天子的热闹更是常见。宋时帝王，多与民间苦疾，时时官吏宫禁便服游乐，不象后来历朝帝王那么深居禁宫。
　　这一日，是宣和六年夏日，宫中溽暑，徽宗皇帝在宫内闲坐，听得天街上人声喧嚷，车马辘辘，忽然生了游兴，就便装简从，带几个人出来游玩。
　　天街不夜。
　　有游人挤挤拥拥，在天街游逛。
　　徽宗皇帝在小吃摊前站定，这是汴梁米团张的摊子。
　　人皆立吞米团。
　　徽宗皇帝不解其故，问从侍骑侍郎张允：“为什么人都站着吃米团？”
　　张允不及回答，米团张听见了，应了一句：“客官有所不知，这米团又热又软，吞下去烫着香着，怕嗝了烫了，人都站着吃，这也是几年的习惯。后来小的就不再准备凳子了”
　　徽宗皇帝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这时，有一个人突然尖声喊起来：“给我来一碗米团！”
　　众人循声看去，这人是个矮子，人很矮，脸色黑黑的，长着黑胡子。
　　众人中就有人忍不住笑，嗝了，喷出米团。
　　那矮子就面有愠色。
　　米团张忍住笑，用大大的糙碗给他盛了一碗米团。
　　那矮子却不接。他慢慢对米团张道：“我不要用这只大碗，你用那边的细瓷小碗装来，分装三碗。”
　　米团张一听，以为这没什么必要，就道：“那小碗是给女人与孩子用的，你……”
　　一言既出，米团张已知不好，但话已出口，如泼水在地，悔也不及了。
　　那矮子顿时就变了颜色。
　　只见那矮子的手扬了一扬。
　　米团张大叫了一声，颓然倒地。
　　米团张爬起来，他的双手鲜血淋漓，颤抖不止。
　　众人见状，乱成了一团。
　　徽宗皇帝当场龙颜不悦，天街之中，该是升平世界，这个矮人，一言不合，便动手伤人，罪在不赦。
　　徽宗皇帝只是在鼻子眼里哼了一声。
　　身边的四个人一齐飞出。
　　他们是：骑侍郎张允、左散骑常侍王淳、右散骑常侍黎公寿，侍卫黄炯。
　　骑侍郎张允一柄剑疾快如风，曾同峨嵋掌门云师太切磋，三剑使云师太不及剑影，着着走空。自那次比剑之后，人皆称之为“天下第一快剑”。
　　左散骑常侍王淳习黑砂掌，一身十三太保横练功夫，他曾与人狎戏，将司徒府前那一尊石狮口中的石球以二指捏碎，让石狮吐出一地粉末。
　　右散骑常侍黎公寿擅点穴之功，能用扇击人穴道，功力极深，是天下少数几个点穴名家之一，隔空点穴是他的绝技。
　　侍卫黄炯擅暗器，二十四口蜈蚣刀天下闻名。
　　这四人齐出，看上去未免有些大惊小怪了。只因为圣上龙颜不悦，又是当众这么动怒，这四人便不能不卖些力气。扑击之时，四人如出柙猛虎，一齐向那个矮人扑去。
　　四个人势如泼风，又急如骤雨。
　　张允以指化剑，使一招“泰山出岫”，平平剑峰，直指那矮人前胸。指化剑气，嘶嘶有声，人疾如箭，去势甚疾。王淳双掌齐推，直逼矮人左肋，他想以双掌之力，化掌为抓，这一抓如鹰扑兔雉，狠辣异常。黎公寿左手在前，虚化为佛拈花状，右手在后，中指直逼为矢针，左虚则右实，右虚则左实，他两手点去，小矮人胸前头上要穴必然会一招受制，呆痴束手等候就擒。
　　黄炯过去，他手中握有八枚蜈蚣刀，他想如果三人得手，他便飞身而过，如果小矮人出手，他便八刀齐出，这八刀所奔去势：发髻，使他束发披瀑，显狼狈之相。耳轮，让他耳垂叮血，如蚊蚋叮咬。肩胛，肉骨咬接之处，有皮相连，小伤无碍。双足、靴底是千层底绗线麻鞋，一刀飞入，让靴子掉底儿，使小矮人更为狼狈。最后一刀是奔小矮人之腰间，从束带之处穿过，切断他的腰带，让他当众出丑。
　　只因为徽宗皇帝哼了一声，这小矮人便要大大受苦。
　　当然四人没一个想动手取他性命，他罪不该死。只是龙颜大怒，不得不尽力让他受苦就是了。
　　吃米团的人早散去在远处，观看热闹。
　　四个人的身形很快。
　　突然，他们的身子在空中都滞了一滞。
　　张允的手指引动剑气，正向小矮人飞去时，突然觉得手臂一麻，手指便去势弱了。无剑气则不击，张允身子一滞，人便向下落。王淳的掌刚想变化，因为张允的腿要落在他面前了。他只好改势而出。但这时他觉得双掌一阵剧疼，双手指都一齐握拢，手心里粘粘的，没一点气力。他身子急停，一下子便顿在了半途。黎公寿左右正遥指小矮人穴道，突然头上一凉，没了帽子。他心一惊，回手去抓头上，抓了一个空，人也飘惊急坠，在半空中落下。
　　黄炯大惊，不及细思，双手一振，八刀齐出，直奔小矮人而去。蜈蚣刀，天下暗器之利刃，尖细而多勾，发出破空之声嘶厉，入骨绝肉而不复出。
　　八刀指逼小矮人头上、双胛、腰间、靴底、耳轮。
　　小矮人自然不知黄炯心意，见八刀直逼要害，就狂吼了一声，两手一挥，身子急急闪退。
　　小矮人不见了。
　　张允、黎公寿、王淳都听见了黄炯那一声狂吼。
　　黄炯一口鲜血喷出，米团摊上一片鲜红。
　　八把蜈蚣刀插在黄炯身上。
　　一把插在头上，破头而入。一把插在耳边，另一把插在胸上。两把入腹，两把中股，还有两把钉在他双踝之上。
　　黄炯并未气绝。
　　徽宗皇帝看着他。
　　黄炯双目圆睁：“我……我并没……没想杀……”
　　黄炯头一歪，瞑目气绝。
　　张允、黎公寿、王淳都受了伤。
　　张允臂根手少阴心经脉的极泉、青灵二穴上，嵌入两粒小小的豆粒。挖出来一看，不是豆粒，而是一种有花纹的蛋青色的小小圆壳儿。这小圆壳儿上面的花纹成顺纹，花纹及形状类似西瓜上花纹而浅。黎公寿伤在头皮，一绺头发被掠去，擦去了一层油皮。王淳杀气最重，也受伤最重，他双掌之中，被暗器透入，却又并从掌后透出，鲜血淋漓，流在臂上、身上、很是狼狈。
　　太医为他取出两粒东西，亦是那小小的圆壳儿。
　　徽宗皇帝很是震怒，天街夜市，矮子行凶，皇宫侍卫四大高手齐上，竟然一招落败，一死三伤，这还了得。
　　徽宗正斥责枢密使、侍中一应官员，指斥天街夜市之事。袍袖一挥，竟然从中甩出一柬纸来。
　　纸上书四行字：
　　纵犬行凶，
　　欲伤伟人；
　　送汝蜡豆，
　　夜半惊魂。
　　徽宗皇上大惊，看了半晌，唤人传来翰林院大学士陈彰。
　　徽宗让陈彰看那小小圆壳儿。
　　陈彰看了半晌，奏道：“陛下，这是一种幼虫，生在硬木之上，北地多而南地少。这虫隐于壳内，春伏而夏成，成虫变成黄刺蛾。这东西螫人，有毒。壳坚实，鸟百啄也不破，北方土人呼它为拨刺毛儿，也叫洋辣子。”
　　徽宗用力捏弄，果然坚硬无比。
　　打碎它，内里果然有一只白白的幼虫。
　　徽宗又将那纸条与陈彰看。
　　陈彰道：“万岁甚险。那人已明知万岁身分，所以出手，他不敢来扰圣驾，却杀死侍卫，伤我官吏，实在是野心不小。他大言犯上，根本不把圣上放在眼里。”
　　徽宗沉吟，心中实在着恼。
　　徽宗皇帝传旨：着枢密院使主持，务必查明这矮人踪迹，拿下治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