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王八蛋

 

2021-05-18 12:23:04   作者：熊沐   来源：熊沐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柳恨、荀公忌和一些“剌五家”的好汉们都站在官道边。
　　“你决心要走了？”
　　胡飞笑，点点头。
　　荀公忌道：“朝廷要捕你，你怕了，把这‘剌五家’推给我。”胡飞道：“你也别做呆子，我也再去做一回傻子。”
　　柳无恨突然道：“他不是傻子，他只不过是一个王八蛋。”
　　胡飞道：“你又有什么新花招了？”
　　柳无恨一叹：“说了这么多话留不下你，柳无恨又变成了柳一恨，恨不能宰了你。”
　　柳无恨说着，冷淡的脸上竟有了少见的笑意，他的眼里噙着泪水。
　　胡飞摇摇他的手：“端午去京城，吃爆肚李的爆肚。还是坐着吃，还是把人都赶走，好不好？”
　　柳无恨道：“好。”荀公忌不看这二人，看蓊蓊郁郁的长白山，因为他眼中也噙泪。


　　胡飞甩搭甩搭走在山间路上。
　　柳无恨的情，荀公忌的义，他都似已淡忘。天下偌大，又剩下他一人踽踽独行。
　　他走不过去了，因为有三个赶山人挡住了他的去路。
　　“让让路，好不好？”
　　一个大胡子脸色难看：“不好，你为什么不让路？”胡飞一怔，对呀，人家是三个人，他是一个人，他为什么不让路？他就让路，躲在路边的草丛里。
　　大胡子就笑了。大胡子哈哈一笑，树林边，山坡上，到处都是手拿索拨棍的赶山人。
　　胡飞被重重包围了。
　　大胡子慢悠悠说道：“我早就告诉你，你除非把这八百人一齐杀了，否则你这辈子也不会安生。你知不知道？”
　　胡飞一笑道：“我当然知道。”
　　大胡子脸色一变，凝势持棍道：“知道你为什么还不动手？这八百人够你忙了，到天黑你还杀不完，岂不麻烦？”
　　八百人都凝立不动。
　　胡飞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我可不想杀人，你看，泉水甜，天瓦蓝，草啊树的又绿绿的，我可不想杀人。”
　　大胡子道：“你不想杀人，就只好跟我们走！”
　　胡飞道：“好，我跟你们走！”就又来到了山神庙，仍是那座破败的山神庙。
　　胡飞进了山庙，马上席地而坐，问道：“你们请我来，该不是为了请我喝酒吧？”
　　大胡子哈哈大笑：“奇侠，你小子也称得上这个奇侠。喝酒就喝酒。来酒啊！”
　　就有人捧上两坛酒。
　　这是长白山最烈性的熊酒，在熊吞吃山梨发酵之后杀熊取出山梨，酿成的熊酒。
　　胡飞与大胡子呼喊着，一人一坛，须臾喝尽。
　　胡飞醉眼惺忪：“你……你找我有什么事儿？”
　　大胡子笑道：“不是我找你，而是她找你。”
　　胡飞一回头，愣住了。只见金大娘身穿吉服，喜气洋洋，她身后的小乐子是嘻着嘴乐，苦苦竟然也面带笑容，白白一脸春风，辣子在挤眉弄眼。
　　金大娘满面喜气：“奇侠，你今天该跟我成亲了吧？”
　　胡飞讲不出话来，他有什么话好讲？


　　山神庙又转眼一变。
　　又有了一张富贵大床，又让那狰狞的山神挽彩，两条彩带在中间垂一只球儿，两个球儿相咬，搭在大大的床上空。床上也有锦被，有香枕。地上无尘，庙内无尘，人的笑靥上也无尘。
　　灰尘象被八百壮士和补袜子的女人们用笑意吸走了。
　　人忙天快，转眼黄昏。
　　赶山人在四下里点起了松明火把，火把系捆在山神庙外的树上，照得长白山更黝黝黑，黝黝黑中还透着亮。
　　胡飞怔忡不言，只是坐在大床上。
　　金大娘满面笑容，看着他，手里端着一杯酒。
　　“你为什么不喝酒？这浅浅的一只盅子，你喝一半，我喝一半……”
　　金大娘玉肤滋润，人面灯下，更是美艳万分。
　　胡飞闭上了眼睛。
　　金大娘柔柔地问：“你为什么闭上了眼睛？”
　　胡飞道：“我困。”
　　金大娘笑了：“你困，让她们唱个曲儿来，好不好？”
　　小乐子、苦苦、白白、辣子四个人就在床边转，唱。
　　小乐子唱：“山本来是矮矮的呀，
　　喝了女人的奶才长高；
　　男人本来是王八蛋呀，
　　女人爱他才算是个人。
　　树本来瘦瘦的呀，
　　喝了女人的奶才长高；
　　男人本来是王八蛋呀，
　　女人的长发缠住了他才算是个人。”
　　苦苦就唱： “鹿长犄角雉彩尾啊，
　　都是为了讨女人喜欢；
　　男人都是王八蛋呀，
　　弄得女人泪涟涟。
　　头披彩巾身穿缎啊，
　　都是为了讨男人喜欢；
　　男人都是王八蛋啊，
　　你费心打扮千般心思都罔然。
　　白白就唱：“你看没看见猴头蘑菇，
　　隔着老远，脸儿对脸？
　　你看没看见鸳鸯双鸟，
　　戏水天池情绵绵？
　　男人就是王八蛋呀，
　　尽情耍笑日夜狂欢；
　　忘了有一对明亮星啊瞅你，
　　那是女人泪涟涟的一双眼。”
　　辣子就唱： “辣子嚼起来才有味啊，
　　你吃什么都是甜的；
　　女人有脾气才有味啊，
　　你回味什么都是甜的。
　　女人打你你手别还啊，
　　女人骂你你口莫言哪；
　　女人疼你亲你才这样，
　　你的心里该比蜜甜啊。”
　　胡飞静静地坐在大床上，很斯文。
　　金大娘突然噗地一笑：“你可不要后悔，你和我在床上拜了天地，这一辈子就成了夫妻……”
　　胡飞居然也笑吟吟地说：“你听说过在床上拜天地的人没有？”
　　金大娘仍笑：“不拜，你可不要后悔？”
　　胡飞道：“我不后悔。”
　　身后的苦苦、白白、辣子、小乐子一齐说：“你肯定后悔。”
　　胡飞一回头的当儿，就怔住了。他再回过头来，眼前这女人不是刚才的金大娘了。
　　她是谁？
　　胡飞心怦怦跳，去挑女人的盖头。
　　烛光下，美艳万分的佳人竟是朱玉。
　　金大娘的话又在耳响起了：“换了新人，你拜不拜？”
　　胡飞忙不迭地说：“拜，拜！”


　　既有佳人，在床上拜天地又有何妨？他本来就不在乎这个。
　　朱玉没了那疯疯张张，只是一脸羞涩。
　　月亮升上来了，夜静了。
　　胡飞呆呆地看着朱玉，有点不放心：“你不是不会说话吧？你有点不象朱玉了。”
　　朱玉噗哧一笑，又是那个狡黠、调皮的朱玉了。
　　山神庙外，墙上盘腿坐着一个人。
　　这个人的腿忒怪，骑在墙上，竟能两条小腿紧紧夹住墙。他轻轻抱怨：“这个王八蛋，这会儿倒享福……”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