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孽缘

 

2021-04-26 15:00:30   作者：熊沐   来源：熊沐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到了今日，方才能渐渐看清艳庵面目。原来就是牡丹花会的孽缘。
　　二十来年前，男人女人在这里欢会，留下一个个花下孽根，被老师太养大，被这蒙面人教养，成了今天的艳庵女尼。
　　他们人人情愿跟着这蒙面人对天下的负心男人报复，与江湖各大名门正派作对。
　　蒙面人说道：“无欲，我就要与你七大门派分个高下，你说要怎么动手？”
　　无欲大师也知这一战终不能免，叹气道：“好，你要是愿意，就动手好了。”
　　米离冷眼而看，看他双方一搏。
　　蒙面客坐下，就见雪风道长说道：“好，既是你愿意一战，我就与你动手好了。”
　　他情知不是这蒙面客的对手，但打蛇先打头，能与这恶魔动手，也免得生出其他枝节。
　　就听得蒙面客仰头大笑，说道：“雪风，你虽是武当掌门，但与我动手，却也不配。我叫人来陪你。”
　　他回头喝道：“恨意，你就来陪你师侄走几招。”
　　众目睽睽之下，果然难堪。
　　恨意是武当派的硕果仅存的前辈，虽然年轻，但他却是武当“恨”字辈唯一的一位长老，辈份比雪风还高。
　　他一走出来，雪风道长不禁心下一沉，要他与恨意动手，他怎么能？
　　武当派的人都知道，天下最冷的人就是这恨意。
　　他们见恨意道长走出来，心里都不是滋味。
　　只要恨意与雪风道长动手，武当派的面子就算是丢尽。
　　一旁的岳子松见了，大声道：“恨意，我来与你过几招如何？”
　　他想避开雪风与恨意的直接一搏，接下恨意来，是胜是负，也顾不得了。
　　这方法最好。
　　雪风道长出手拦住他。恨意虽是武当的长辈，但他随了艳庵，已是大错，雪风道长身为武当掌门，就得亲自动手，清理门户。
　　雪风道长说道：“恨意师叔，雪风有礼。”
　　他对着恨意连连行了三次礼。
　　恨意脸色漠然，仍是那懒懒的样子，点点头，道：“好，好。”
　　然后就见恨意对着雪风跪下，说道：“恨意参见武当掌门。”
　　他再站起来时，脸上仍然是那懒懒的笑意，他声音十分苦涩，说道：“雪风，我已说过，我早已不是武当派的人了，你与我动手，不必客气。”
　　两人拔剑，都站在原地，慢慢吐出一个手势来。
　　恨意不愿先出剑，是对武当的敬重。虽是离了武当，毕竟出身武当，雪风是武当道长，不得不敬。
　　雪风不愿出手，是因为恨意是他的师叔，虽是叛出门去，对师叔先行出剑，也大是不妥。
　　武当派的弟子们心下焦急，要知道武当派中剑法最高的便是恨意，素有天下懒人，唯有“恨意”之称。
　　他的剑一出，雪风道长必落下风。
　　武当剑法本是大开大阖、绵软细致兼而有之的一种内家剑法，自从武当师祖张三丰创下武当七十二剑后，又创出太极剑法。这两套剑法一刚一柔，真正的武当高手施起这两种剑法来，都是刚柔兼济、绵密细致、刚烈逼人。
　　两人若苦斗起来，定能让人一饱眼福。
　　可两人静静地呆了半晌，没人出手。
　　他们等什么？
　　突然一声吼叫，两人移到一处，再分开，恨意向后退了三步，雪风却退了五步。
　　就见恨意的左臂流出血来，雪风的道长的道袍被削去半幅。
　　雪风看着恨意，说道：“你为什么不出剑？”
　　恨意低下了头，回身说道：“我输了。”
　　众目睽睽之下，就见恨意慢慢走回去。
　　恨意是天下难见的高手，除了那个从七星岛来中原的独孤石外，还不知有谁的剑法能比他更高。
　　是不是那个蒙面人？是不是大侠米离？
　　如今他一击而退，便肯认输，端的是出乎意料之外。
　　蒙面人干笑了几声，说道：“武当派也难做人，还不如少林，无心大师自己识趣，自尽而死，也免了少林一场羞。”
　　恨意站在了蒙面人身边。不知为什么那些女尼没有对他动手，他像风闪一般闯入九宫八卦阵，站在老师太身后，站在了蒙面人眼前。
　　恨意双目炯炯，“你在讥讽我？”
　　蒙面人笑道：“恨意，你不如无心，无心肯为本门派而死，你为了本门派，不肯伤他，却又为了本门派，假做不敌，你做人实在有愧。”
　　恨意叫一声：“你也来教训我？”
　　就见恨意的身体飞了起来，一道剑光——
　　这一剑却比刚才那一剑辉煌多了，人随剑去，闪出一道剑虹！
　　这一剑刚才如刺向雪风道长，他必死无疑，或是必受重创。
　　眼看恨意要冲到那蒙面人的眼前，就见蒙面人的手一抬，身体轻轻地转了一转。
　　哇——
　　只听得一声惨叫，恨意像一块巨石坠地，落在地上，轰的一声大响。
　　蒙面人站在那里，仍是不动。恨意颤声叫道：“你……你……”
　　恨意举起了手。
　　众人看到了恨意的手：恨意的手没了，一道黑线在他的手臂上，黑黑的，像是炭痕。
　　人们心里在颤抖：血魂粉！
　　恨意的手很快，一道剑光，他挥剑截去了左臂。
　　蒙面人仍在笑，说道：“恨意，你右手还能拿剑，你要不服，还可来与我比剑。”
　　米离走过来，他看着恨意，眼里含着笑，说道：“恨意，你是不是不愿让武当派的人来照管你？”
　　恨意点头。
　　米离笑道：“我来照顾你，你看好不好？”
　　恨意的右手再也握不住剑，剑丢在地上，他昏厥过去了。
　　岳子松慢慢站了出来，他对着蒙面人叫道：“摘下你的面具，让我看看你的本来面目，也让江湖中人真个服你。”
　　蒙面人笑了笑，说道：“我就是摘下面具，你也无奈我何。难道你还怕没这一天么？”
　　岳子松一叫阵，旁边便走出了淮阳门的五大弟子，水鹰说道：“岳子松，今日我们是不死不散！”
　　岳子松一见又是他们五人，心里大是恼火，心道：看来今日不妙。我七大门派只要出一人，对方就让我七大门派的叛人来应对，这般下去，哪有什么好果子吃？
　　岳子松沉声道：“水鹰，你们先退下，我要与艳庵人动手。”
　　这里正在说话，就听得有人咯咯而笑。这笑声十分不合时宜，山坡边闪过一条黑影，渐渐跑近，众人中已经很难有人能认得出这人是谁了。他头发长得太长，脸很肮脏，只是两眼闪着光，一边跑一边对人神神秘秘地悄声说道：“行不得也……哥哥，行不得也……哥哥！”
　　场上的人都知道了，他就是洛阳的神捕捕痴林岚。
　　据说他是被艳庵逼疯的，艳庵的人去他丈人家，带走了他的妻子和儿子，他不得不疯。
　　也有人说他是看见艳庵人把“血魂粉”洒在鹦鹉身上，鹦鹉一边叫“行不得也……哥哥……”一边惨死，最后化成一堆血水，才把他吓疯了。
　　此时他冲到少林无欲大师身边，一边叫“行不得也……”一边用手去摸无欲大师的光头。
　　无欲大师怎肯让他摸到？闪身让过，给他一掌。
　　这一掌只是应付，想把他推开了事。
　　不料林岚回手一推，把无欲大师反是推开。
　　这林岚闹了几闹，就在人群中钻来钻去，不见踪影。
　　众人这里刚静下来，就听得有人叫道：“少林无欲方丈，唐门掌门人要与你说话！”
　　众人回头看时，就见坡上抬过来一乘小轿，轿前站着二十多个劲装少年，一个个极是精干。
　　轿子两边站着一胖一瘦两个人，那是唐哭、唐笑。
　　从轿子里走出唐门的大少奶奶，她说道：“无欲大师，我来找你，是要你给我一个面子。”
　　无欲也不愿得罪这个唐门掌门。
　　他说道：“女施主，有什么话直说好了。”
　　大少奶奶对着和尚媚笑：“唐门此行，有不得已的苦衷，还望无欲大师见谅。”
　　她回头四顾，看看周围的人，都在听她说话，不禁多了几分得意：“唐门这次插手七大门派中事，也是情不由己。还望江湖各大门派能够忍让一些，唐门来日定当图报。无欲大师，在下有一个不情之请，你能不能带着这些人离开洛阳，从此不再与艳庵为敌？”
　　七大门派从来都对唐门有些畏惧。蜀中唐门同江湖中各大门派不一样，他是唐门一家，是一个盯住仇家，不死不休的家族。唐门的暗器也极难惹，得罪了唐门，非同小可。
　　无欲大师说道：“女施主，你之本意是唐门帮定了艳庵，一定要插手七大门派与艳庵的这段过节？”
　　大少奶奶挑眉一笑，说道：“那也不一定，我办完了我的事就走。只要你七大门派给我一个面子，艳庵就答应放了我的丈夫。”
　　唐家大少奶奶的丈夫是唐杰，要说七大门派的人从心底里愿意让唐杰活着，那是违心的话。
　　但他们也决不能当面得罪唐门的掌门人。
　　无欲大师说道：“好。”
　　他回头对着七大门派的岳子松、雪风等人说道：“依我看，就帮唐门一回。”
　　无欲大师便领着七大门派的人撤了。五鹰瞪眼看着，本来想与岳子松好好一搏，但这一回又是当面错过了机会。但他们也不敢造次，也得罪不起蜀中唐门。
　　大少奶奶笑着对蒙面人说道：“你答应过我，我帮你一回，你就放了唐杰。”
　　蒙面人笑一笑，说道：“是。”
　　他一回头，招招手，就有几个大汉从山坡后面抬出一乘软轿来，轿是椅兜轿，唐杰坐在上面。在他的身后，还有一乘软轿，上面坐着唐歧。
　　唐杰看着大少奶奶，看着那些唐门弟子唐一等人过来行礼，颤声道：“大哥！”
　　他们跋山涉水来中州洛阳，就是为了救回唐杰。
　　唐杰苦笑笑，对大少奶奶说：“你不该用三十六骑来洛阳……”
　　大少奶奶笑了，笑得很温存，像是一个很良善的女人，对于自己的坏脾气丈夫总是温言款语，她说道：“我听你的就是了，下一回决不这么做。”
　　她凑过去，要用袖子去擦唐杰脸上的灰尘。
　　唐杰忽然喝道：“别动！”
　　大少奶奶停手了，手停在半空中，神情很尴尬。
　　她看着唐杰，脸上仍是在笑，但笑得不那么好看了。
　　唐杰的脸神色淡然，他说道：“我中了血魂粉。”
　　一句话，说呆了唐门的所有人。
　　大少奶奶对蒙面人说道：“你答应我放过他的！！”
　　蒙面人笑了笑，说道：“我答应了，我也放了他，你还要什么？”
　　唐杰说道：“我中的血魂粉，是生生死死转了八次了。我如果被艳庵杀死，这个人的九转血魂粉就制成了……”
　　谁都知道血魂粉要越来越种在高手身上，方才越来越毒。但没人料到，这艳庵之主最后竟把毒种在唐歧、唐杰身上。
　　大少奶奶要哭了，她看着唐杰，头一回知道了恐慌，没了这个男人，她在唐门会怎样？
　　唐杰对唐一说道：“唐一，你过来。”
　　唐一是唐杰带大的，与他亲情最厚。
　　唐一的手伸出去，唐杰握住了他的两只手，他落泪了。
　　唐杰只说出一句话：“你带着他们回去。”
　　谁也没料到，唐杰会猛推一掌，把大少奶奶与唐一推开；谁也没料到，唐一竟是同时又做了一件让人吃惊的事：他抱住大少奶奶，身子急滚，直滚了出去。
　　轰轰两响，唐杰与唐歧跟着他身边的那大汉一起被炸得血肉横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