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花劫

 

2021-04-26 17:30:59   作者：熊沐   来源：熊沐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米离与无定的手都在流血。他们的手握的是兵器。但他们的手都不好使了，手都在微微颤抖。他们的手太过用力了，便再也不能更有力，只是哆嗦。米离在轻轻咻喘。那无定也在轻轻喘。
　　米离说道：“无定，你死定了！”无定也看到那大少奶奶的模样，心里一沉，知道他的心底的秘密没了一桩，就是唐门再也不会做他的帮手了。如是唐门做了他的帮手，如今便会大大有利，说不定会一举灭了七大门派。可如今没了唐门的帮助，他还会胜么？
　　唐门的大少奶奶走到他眼前来，对着米离说道：“米离大侠，你也中了他的毒？”
　　米离虽是中了毒，脸色有一点儿不好，但总无大碍。他笑道：“不妨事的。”
　　人都不知，从前米离最后早死，就是因为他中了江湖上无药可医的毒“不毒”。如今米离不怕任何毒了。
　　唐门大少奶奶对无定说道：“无定大师，我要告诉你一句话。”无定看她，看得也是心惊，知道唐门必是有了大变故，她才能自毁她的容颜。唐门的大少奶奶是唐门的掌门，她要对无定说一句话，人们怎能不听？他们便肃立而听。便见大少奶奶对着无定，盈盈而立，那身材仍很姣好，那身姿仍很动人，只是她的脸完了，被割了三刀。众人当场听得清清楚楚，只听得她说了一句话。她说的是：“我要毁了你艳庵！”
　　没人能形容出她的话音落后那唐门的人动作有多快。
　　他们都动起来了：唐哭与唐笑一齐扑向那无定！他们两人要对艳庵的人动手，他们选的对手一定会是无定。
　　那些不知何时出来的男人都是蜀中唐门的铁血少年，那些人都在唐一的带领下，一齐出手。
　　唐门的人可怕，不是他们的武功，而是他们的暗器。
　　唐门的暗器在空中飞，唐门的人在人群中穿梭往来。
　　艳庵的男人本来要对付的是七大门派。他们对付七大门派还不甚吃力，但如今唐门的人都奔他们来了，他们便不得不放弃七大门派，只与唐门的人动手。
　　丢弃的是尸体，一具一具的尸体。
　　有唐门的人，也有那艳庵的男人。
　　大少奶奶看着，她不动，只是看着，她仍是忘了，她忘了她自己已经很不美了，她在搔首弄姿，脸上仍有那种很陶醉的神情，她自我陶醉，只是看着那些死在地上的人。
　　她是掌门人，她是唐门的掌门人，她能操纵一些人的生死，她要让唐门在江湖上的声望不坠，只有她能让唐门的声望在江湖上不坠。许媚娘心道：糟糕，她看着那些在艳庵女尼操比纵下的男人一个个全死在唐门的毒器下，虽是表面不动声色，但她心底是暗暗叫苦。
　　她看着大少奶奶，大少奶奶一直盯着她，看到那些男人最后都完了，她才拍拍手，笑道：“完了，就这么完了。我看也不过是有那么一点儿费事儿，是不是？”
　　唐哭笑眯眯道：“只要掌门人出马，有什么难处？”那唐笑阴沉着脸，说道：“别说话！”
　　他是看出那无定绝非寻常江湖客可比，他的功夫过人，能与他动手不败的人，江湖上根本无几，他与唐哭一齐来战无定，都很吃力。唐哭刚要说话，忽听得“哗”一声，他的胸前被无定捉到一个机会，破了一个洞。幸亏他收身也快，不然这一抓，便把他的魂魄都一抓干净了。唐哭仍是笑眯眯，但心悸不已：“好，果然好本事！”他与唐笑两人一齐对付无定，再也不吭声了。
　　米离站在那肖乞儿的身旁。他此时也知道了肖乞儿的心。肖乞儿一直在看着他，她的眼睛没盯过别的人。莫非是他米离的模样英俊，她才一心看着米离？
　　米离说道：“乞儿，我与你事后一齐去一个地方，你愿意不愿意？”
　　肖乞儿听他一说，心内甜甜的，她笑道：“别是去了地狱。”她一说，心内好生后悔，米离本来此时是忘了鱼漂儿的，她再一提醒他，岂不是让他再想起了鱼漂儿？
　　米离此时反是没那些介蒂，只是对着她笑，笑得很开朗。他知道了，他不是那个在一心沉浸在过去的往事里的米离了，他又有了一个新的意中人。她是同鱼漂一般的女孩儿，鱼漂儿在九泉下如果知道了他的心事，也一定会对他微笑。
　　两人看着那唐哭与唐笑与无定动手。
　　这一回却与刚才不同了。刚才无定与米离动手，竟是在心底里有一种压力，他心里想着他是一个罪人。此时对着唐哭与唐笑，他心内坦然。他不是一个好人，唐哭与唐笑也是满手血腥。他的心里无甚内疚，便出手也快，手下的招数如流水行云，极是畅意。只是几招，他便先是伤了唐哭。再出两招，又伤了唐笑。
　　连那许媚娘也看出了危机，看到那唐哭与唐笑两人的动作快了，他们的手不像是手，只像是千手佛的无数手臂，在空中飞动了无数回。许媚娘叫道：“无定大师，小心！”
　　无定的身子忽地涨鼓起来，像是鼓荡的风帆，坚逾磐石。
　　忽地天地间像是满布了蚊蝇。只听得嗡嗡声起，有无数的暗器在空中飞旋。
　　无定的身子不动。再看唐哭，看看唐笑。两人站在无定的对面。三人都是静立。
　　无定没有受伤。他笑道：“听说唐门的暗器有一种手法，叫做‘不死不休’。今日算是领教了。”
　　唐哭与唐笑是凭他两人的毕生精力发出了一击，再看无定竟是无恙，他二人大大吃惊。
　　他们不知道还怎么办。但看着那大少奶奶，她仍在笑，她对着无定说道：“无定，我看在你曾照应过唐杰的份儿上，饶你不死。你还是降了唐门的好。”
　　无定的声音很冷：“我为什么要降？”唐门大少奶奶笑道：“你不降，会死在唐门的暗器下。”
　　许媚娘大笑，她笑得身子也颤，问道：“大少奶奶，不知道你怎么能杀得了无定大师？”
　　大少奶奶笑一笑，她对着那唐笑唐哭一招手，两人慢慢退到了大少奶奶的身旁。
　　人都不知她耍的是什么花样。
　　只见她从怀里掏出一只小小玉包来。那是一个闺女用的小小包儿。那包儿一掏出，大少奶奶的脸色竟是郑重起来。是不是她想起了这只玉包儿的主人如何送与她一只玉包儿的，是不是她拿出了一种很贵重的东西？
　　她把那东西交与唐哭与唐笑，两人手里都握上一只。看他们握着那东西的姿势。便让人忍俊不禁。他们那样子太大意了，两只手都握着，要是无定对他们奋力一击，他们何以抵抗？
　　幸好无定对他们不屑一击。
　　看来他们又有了信心。他们走到了无定的面前。
　　唐哭不笑了，他对着无定说：“你会死在我手里，你知道不知道？”唐笑说道：“你会死在他手里，不然你就会死在我手里。”
　　他两人说得很肯定，像无定只是他们眼前的死人。
　　无定的脸上有一丝冷笑。他是一个不怕死的人，也不怕别人危胁他，就是云心师太用佛祖来说他，他也不怕，他还怕什么？
　　忽地，那许媚娘大叫：“无定，无定，快退下来！”
　　许媚娘是平生第一回叫他无定，在她的心底里无数回叫他无定，但在人面前，从来她都是叫他无定大师的。
　　这一回怎么了？
　　就见唐笑的身子平平飞起，那是唐门的一招最高的招式，叫做“唐人三滚”！再看唐哭，他的身子在地上滚动，像是一阵惊雷，在平地上滚去。根本看不到他的身子，只见一阵子黑影。唐哭与唐笑都是蜀中唐门最好的高手，他们的身子一在上，一在下，两人一齐出手！出手的时候，他们一齐叫道：“大哥，我们给你报仇了！”
　　许媚娘冲过去，她的身子想挡在那无定的身前。那拾空也看出了不妙，她飞身上去，她想替无定挡这一式。
　　但她们都太晚了！或是说她们都看不到那唐哭与唐笑的招式，唐笑对着的方向，正是无定的下三路与他的后背。就是无定飞出去，他能一变三式，仍是下三路对着唐哭。无定的身影在飘，他也知道不妙，他的身子一连在空中变了六式。一式是“飘叶过江”，一式是“拂柳分枝”，一式是“送佛到天”。三招过后，一抬头看，那飘飘飞来的东西仍是解人心意，直飞他的空门。他大惊，心道：从来看到的暗器，没有一种是能飞变出这许多花样的，看来这唐门的暗器很是厉害。他再用了三式，这三式是“分花洒溪”，一式是“让牛过河”，再来一式是“说客坐堂”。这三式过后，身子刚刚飘落，便见到那东西仍是响着，直奔他的身上打来。
　　那许媚娘大叫一声：“无定，无定……”
　　他听到了，心内一热，原来这女人不光是图他的大业，对他也很是关切。他的身子正在空中，再想变式，也来不及了。
　　本来无定的功夫最是过人，此时见那东西躲也躲不掉，心内大怒：你是什么暗器我就把你抓在手里，把你捏成粉沫，让你也看看我的手段！一念至此，他大喝一声：“不要急！”他一抓在手，把那暗器抓在手里。
　　看到他把那暗器抓在手里，有的人笑了，有的人怕了。
　　笑的人是米离，是那些七大门派的人，还有那倒在地上的魏知知，她对独孤石说道：“他要死了……”
　　独孤石也与她同心，对她点点头，魏知知无力地倒在他的怀里。许媚娘大叫他小心，不料得反是叫出他的牛脾气来，心内大大担忧，她叫道：“小心……”
　　不待无定再说话，那唐哭说话了，他头一回脸上没了笑意：“无定你不能抓，那是神物，是我大哥的精灵……”唐笑也不阴沉着脸，他的脸上有一种喜气，说道：“无定，你抓错了，抓错了我大哥……你看错了他的人。”
　　无定的脸色很平静，他不在乎，他只要一用力，就能把那东西握成粉沫，让他们看吧……他一握，忽地觉出不对了，他的手怎么像是握着一种活物？那活物像是要入心，它在他的手心里动，像是会化，一点儿一点儿透入他的血里去。
　　无定能听得他的血在响。
　　很少有人能听得他自己的血在响。但无定这一回听到了，他听到了他的血在身内沸腾，他听到了他自己的心跳声。分明是一下比一下更快的心跳声……无定大吼一声，他握着那东西的手一紧。
　　怎么了，他张开了手，那手里明明应该有一种粉沫，一种天下百毒的粉沫，在他的手心里向下掉。
　　但没有。
　　无定的手里什么也没有。
　　要说无定刚才没有抓住什么，他自己也不相信。但他抓住了什么？他什么也没抓住。
　　唐门的大少奶奶笑了，她笑时那脸相实在难看。她笑着对无定说道：“无定，你死定了。你抓住了唐门的‘玲珑心’。”
　　无定的脸色不好看了。他听得他自己的血在胀，在他身体内在胀。他知道他的身体内像是在充气，一会儿便受不住了。他大喝一声，叭地拍击他自己一掌！
　　他大叫一声，这一掌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会拍得这般用力，他倒下了……那些七大门派的人围拢来了，他们要杀无定。杀了无定，他们便会胜了艳庵，他们便会灭了艳庵。
　　无定的脸色苍白，叫道：“媚娘，媚娘，快，快，快带她们走！”许媚娘反是很镇定，她看着无定，笑笑道：“你叫她们走，她们怎么会走？”
　　无定的身子已经在缩了，他对许媚娘说道：“你带她们走，不然……全都会死在这里……”
　　许媚娘看他情急的样子，便说道：“好，我叫她们走好了。”她再回头，看到了一张张很熟悉的脸。她们都是艳庵的女尼，她们都是无定从小摸大的女孩儿。她们恨不恨无定？她们喜欢不喜欢无定？
　　她们不动。
　　许媚娘对她们说道：“无定大师不行了，你们快走吧，不然你们全会死在这里。”
　　没有人动，她们都不动，她们围着无定。
　　有人叫道：“快，快杀死她们！”
　　一个鲁莽的汉子一剑削去，竟是一削削落了一个女尼的头。那个女尼手也不动，只是叫了一声，身子慢慢僵仆。
　　所有的女尼都护在无定的身旁，她们团团围着无定，如果有人要杀死无定，必得先杀死她们。
　　七大门派的人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