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重色轻生

 

2021-04-26 17:31:33   作者：熊沐   来源：熊沐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七大门派的人一心要灭艳庵。
　　但此时他们反是束手了。他们不知道如何动手，他们要灭了艳庵，便会心内大大笃定，从此再不用担心江湖风波骤起。但他们面对着的是那些艳庵的女尼，不是一心要杀人，做江湖霸主的无定，他们怎么出手？
　　无定倒下了，他的身旁反是围满了女尼。
　　淮阳门的弟子大叫：“杀光她们！她们都是粉骷髅，没一个好东西！”
　　他们逼得近了，一个弟子一刀砍在一个女尼的身上。那女尼受疼不过，大叫一声，后背血喷！
　　有一个女尼厉声叫道：“叫什么，难道比十七年前一出生就死了更疼么？”
　　所有的艳庵女尼都是心酸，她们想起了十七年前，她们的身子刚刚成为一具血肉之躯，便给人抛弃了，心里便生出一股狂怒来：给他们再杀了，也强似一出生便死在那牡丹花丛里了。那个身受重伤的女尼后背血流如注，她跪下对着无定大师，说道：“大师，我没出息，我叫出声了。”她回手从她的伙伴后背拔出了剑，一剑剌入胸前，当场毙命！
　　淮阳门的弟子哪里管得那些，他们一心杀死艳庵的所有人。如果他们能杀光艳庵的人，他们能再对江湖上的人称说他们的淮阳门。如果他们不能，还有什么脸面对江湖人提他们淮阳门？一个淮阳门的弟子冲过去，对着一个女尼叫道：“动手，动手啊！”
　　那女尼笑一笑，说道：“我要与你动手，你也不是我的对手。不过我不想让你再死，无定大师要死了，我愿意随他去，你先杀死我好了，我在黄泉路上等大师！”
　　说完这一句话，那一个女尼便闭目等死。
　　那人的的鹰爪便抓不下去。
　　要是对着一些能与你拼死抵抗的女人，你还能杀得了她。要是面对一些连动手也不愿意与你动手的女人，你怎么出手？
　　那淮阳门的弟子不能出手，气得大叫：“你们快出手，我要杀死你们，不然就是你们杀死我！”
　　许媚娘站在众女尼中间，她也在冷笑。
　　只有那拾空的手里提着剑，她气哼哼地对着冲来的七大门派的人。看来她就是浴血而战，也要与无定死在一起。
　　许媚娘也早就没了斗志，她对拾空道：“莫非你真的怕死么？”拾空叫道：“我不怕死，谁要杀我，叫他杀好了。只要他不杀无定大师，我便心满意足！”
　　远处的独孤石握着魏知知的手，他问：“师姐，要是你，你杀不杀无定？”
　　魏知知笑了，她偎在独孤石的怀里笑。独孤石的心一热，看来魏知知熟知他心，她不愿意杀能爱别人的人。
　　只要她们能爱一个人，她们的心便不会完全变冷，她们杀人的欲望便不会那么强烈。
　　独孤石搂住了魏知知，他们忽地觉得人与人间，不光是有仇恨。那些淮阳门、少林寺的弟子们忘不了师门仇恨，一个个仍是大嚷，叫着要杀死无定。
　　有人发话了，众人一时难查那说话的是谁。他叫道：“杀死无定，杀死他，才能让江湖平静，只要他活着，江湖便不会没有风波……”没人知道说话的是谁。武当派的雪风道长一扬手，所有的人叫嚷声都停了，他们等着雪风道长说话。
　　雪风道长看着无定，一声长叹，他知道无定造下的罪孽太多，怕七大门派的人不会放过他。雪风道长说道：“无定，你造下的罪孽太多，你自己还是寻一个了断的好。”
　　许媚娘突地扬声大笑，她笑声凄烈，又极狂傲。她说道：“雪风道长，名门正派都是有这种好处，逼人要死，却不要你当场便死，只是让你自己了断，那岂不是也情同杀人？我看还是你来出手，喝令七大门派把这些艳庵的可怜人儿一齐杀死的好。不然她们决不会让你动手杀死无定大师的。”
　　众女尼盯着雪风道长，是生是死，虽是看雪风一句话，但她们不畏死，就是为无定而死，为艳庵而死，她们也心甘情愿。
　　雪风道长说道：“你艳庵造下的罪孽，一定得还。人说过血债血还，就是这个道理。你是明白人，你看如何办好了。”
　　许媚娘瞅瞅那些艳庵女尼，看她们一个个很是镇定，都放下了她们的兵器。有的还有那里轻轻理她的云鬓，一个个静待着死亡。她心里一酸，心道：我艳庵的姐妹们无辜，竟能落得这个下场，真是始料不及了。她的心里也生出一丝丝懊悔之念。可她再一想那些与江湖各大门派的恩恩怨怨，显是不能善了，便心下一横，由他们去做就是。雪风道长正在踌蹰，他不知如何是好。忽地有人厉声高叫：“把无定杀死，不然便叫他自行了断！”
　　众人循声望去，却正是那华山派的掌门岳子松。
　　听得是岳子松叫嚷，无定便是冷冷一笑，他知道岳子松是反复无常的小人，却不想他会在无定与艳庵受难时落井下石。但他此时能说什么，他一句也说不出。就见岳子松慢慢踱出来，一直走到了众女尼面前。
　　那许媚娘一看是他，心内一惊，她也知道狗会咬人，便道：“岳掌门，不知你有什么高见，能放过艳庵一马，让这些可怜人儿走开么？”
　　岳子松傲然四顾，人看他那神气，心道：他也不比武当派的掌门雪风道长差，怕会做起事来比武当掌门更果断些，怎么没选他做这一次行动的领头人？便见岳子松看着那些艳庵的女尼，说道：“自从几年前开始，平平静静的武林便是大乱，就是因为有了艳庵……”
　　有人在私下里想：这话扯得太远了。但他们无法说话，得罪了华山派的掌门，不是一件小事。
　　岳子松见人都在静静听他，不由得更是得意，说道：“艳庵有一日，这江湖便一日不能平静。艳庵得烧了……”
　　七大门派的人都叫道：“对，对，烧了艳庵！”在他们心里，艳庵早就成了不祥物，烧了艳庵，他们便能心安。
　　岳子松再说道：“艳庵做事，皆由这三人做俑，一个是那个故去的云心师太……”
　　无定在那里大声道：“我做事我一人当，与云心无关。”
　　岳子松此时哪里会理他，他说道：“艳庵女尼用的那‘血魂焰’，毒性厉害无比，我看你们既是败了，就当交出它来！”
　　众女尼此时也心里乱了方寸，哪里知道怎么行事？听得叫她们交出“血魂焰”来，便想交出。忽听得有人高声叫道：“慢！”
　　叫的人是七星岛的独孤石。他叫一声，众人齐把眼来看他。他脸红道：“我不是你们中原人，但这‘血魂焰’的厉害，想必众位都知，要是交与了谁，那人便是中原武林的另一个煞星了。”
　　众人本来不曾顾及此事，但一听得他说，便把眼齐来看岳子松。岳子松缩回了手，他不想担此妄名。
　　谁来接这“血魂焰”？就听得米离说道：“这种东西，留在世上，有害无益，不如毁了它。”
　　众人齐声赞成。
　　就在众人要毁了那“血魂焰”时，忽听得有人咯咯冷笑。看那笑人，原来是唐门的掌门唐大少奶奶。她一笑，那唐哭唐笑便如两支利箭，直射出去！
　　唐哭唐笑如何出手的，谁也看不出，只见他们再退回原处，那些原本在艳庵女尼手里的“血魂焰”没了，都到了唐哭唐笑的手里。唐大少奶奶的笑意更阴森了，她说道：“你知道我凭什么能再做得了唐门的掌门？”
　　在脸上划了三刀，能发誓不背叛唐门就是了，还要做什么？她悠然道：“我说过，对着唐门的祖先神牌发过誓，我一定能让唐门在天下武林做武林至尊。”
　　变生当场，还有谁能知道如何做？
　　岳子松看着那些“血魂焰”到了唐哭唐笑手里，不由得心内发急，恨道：是我有了妇人之仁，不然这“血魂焰”岂不是到了我手里？我真是胡涂，手里要有“血魂焰”，再说什么话，谁不得听着？但他心内心懊恼，却是不动声色，对着唐笑唐哭说道：“你以为你唐门有了‘血魂焰’，就不怕天下各大门派了么？”
　　各大门派中有血性方刚的汉子，有人便厉声叫道：“你没听得华山岳先生的话么？你要是再不把‘血魂焰’放下，要你狗命！”
　　这一声喝斥，让那唐笑的脸更阴沉，让那唐哭更是笑意满脸。他们两人齐声说道：“是么？你来试试看！”
　　说话的人也是壮了胆子的，一听得唐笑唐哭的话，哪里敢上前？米离看着肖乞儿，肖乞儿此时只是看他，却一点儿也不顾场上有什么事儿发生。米离看肖乞儿，说道：“你怎么不看他们做些什么？”肖乞儿笑道：“他们愿意做什么，便做什么好了，我只看着你。别过了一会儿，人尽散去，我再找也找不到你。”米离大笑，说道：“看样子丐帮要新选帮主了，你做帮主，岂不是会误了大事？”
　　米离的话本事是说笑，但肖乞儿忽地兴致大发，笑道：“还是你聪明，我就没想到。不如这会儿便说，以后人少了，还要再发什么武林帖，岂不是大大麻烦？”她忽地大声对着那些人说道：“好了，我有话说！”
　　肖乞儿是丐帮帮主，在众武林门派中也是最有地位的人，她要话要说，众人当然听她的。
　　就听得肖乞儿大声道：“我告诉大家一件事，就是我再也不当什么丐帮帮主了，丐帮帮主由今日起，便由丐帮的徐长老担任。”说完这些，她便冲着那些江湖客嫣然一笑。就这些话么？当然就是这几句，在肖乞儿看来，难道有比这几句话更重要的话要说么？
　　可众人哗然了，他们看着那“血魂焰”要落在唐门手里，个个眼眦欲裂，以为这紧要关头，丐帮帮主说的定是解难妙计，谁料得她竟说她不当什么丐帮帮主了？就是与丐帮平素很是交厚的门派之人，也觉得她此举荒唐。只有米离看着她笑，知道她的事儿是天下最大的大事儿。
　　那唐门大少奶奶对着无定说道：“无定，你要不要我救你？”无定猛地睁开了眼，他看到了一双双眼光。他心里很是吃惊。从前他杀人时，从来没有想到一个人被人杀时的滋味儿，他此时看着那唐门大少奶奶，像是落在陷阱里的野兽看着那猎人。
　　无定声音喑哑：“你怎么救我？你怎么会有好心救我？”
　　大少奶奶笑了，她说道：“无定，你让你的艳庵女尼随我，你也随我，我便救你。”
　　无定眼里有一道凶光，看着大少奶奶，说道：“你就那么信我？”大少奶奶咯咯笑，她说道：“当然不是了，你知道不知道猎人怎么拿笼子里的虎？”
　　无定看她的眼神，十分恶毒，不由得心内一下子寒噤。这个女人宁可毁了她自己的美貌，也不舍弃她的唐门掌门，贪心必是不小。大少奶奶对着无定说道：“我只是轻轻挑了你的脚筋，你也不会疼，我有唐门最好的金创伤药，我会好好照应你的。”她说完竟是风情万种地对无定一笑。她忘了她的美貌不再，这一笑其丑无比，使那些七大门派人人恶心。
　　许媚娘大声道：“不行，你要挑无定的脚筋，我先与你拼了！”那唐门大少奶奶说道：“许媚娘，我先告诉你，我要无定做我的唐门贵客，可不是要你。至于你嘛，你自己去死好了。”
　　许媚娘大叫一声，直冲向那唐哭。
　　唐哭仍是笑吟吟地看着她。无定大喝一声：“媚娘！”
　　他一声喝止，想要媚娘再不要与唐门的人作对，可媚娘哪里肯听他？她冲过去，对着那唐哭说道：“我要你死！”
　　她的身子忽地不动了。她的身前飘飞了一道飘散的云雾。这云雾太美了，飘飘摇摇的，到了她眼前。
　　许媚娘忽地觉出，她的眼睛再也看不到什么了，她大叫，大叫道：“我的眼睛，我的眼睛！”
　　众人当然看得出她的眼睛在哪里，她的眼睛珠子从她的眼眶里突地冒出来了，一直向下掉，直扯出一根血线来。
　　她大叫道：“我的眼睛……”她呻吟着，用手去摸她的眼睛。但她的手也忽地没了，她摸眼睛的手怎么竟是一根根骨头。
　　骨头剌着她的眼眶，她疼了，大声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