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丑女温柔

 

2021-05-22 15:25:14   作者：熊沐   来源：熊沐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所有的人都看着来人。这人很有名气，他的名声同米离一样大，一样响。
　　有人说：“南方肃杀，北方许顺”，说的就是他与肃杀两人。
　　他看着米离，说道：“你杀了人，还想走么？”
　　米离看到了他，那神情像是不以为然，他不把这人看在眼里。众人也不怪他，米离就是米离，就是做下大恶的米离，他想把哪一个人不看在眼里，那你又能奈他何？
　　许顺说道：“米离，我有一个办法，你能听我的不能？”
　　米离看他，那神情满是嘲讽：“你会有什么好办法？”
　　许顺笑了笑，说道：“你杀死了那么多的人，你也奸了那么多的武林人士的妻女，武林中人人以杀死你为荣耀。我看你的命也不长了。你是不是离开这里？你要是离开，我能保得你命在。”
　　米离看他，说道：“你要我去哪里？”
　　许顺说道：“三十三家生杀令已下，如果再过些时日，你要走也来不及了，你那时便成了丧家之犬，人人喊打。那时你再有本事，也难敌天下武林的追杀。你知道不知道？”
　　米离看他，两人对视。许顺的眼里有一丝冷嘲，他是在嘲笑天下难敌的米离，笑他落魄如此么？他还是在可怜米离，愿意给米离找一个安身之处？
　　米离说道：“你知道，我本来就是一个死人，我如今活着，已经不为我自己活着了。”
　　那许顺喟叹道：“好，米离，米离，你要是只死一回，再不活转过来，你的声誉岂不是如日在中天？你如今弄得身败名裂，人人喊打。你真是不该再活过来。”
　　许顺回头，对着那些人说道：“米离是从前的大侠，他做下的善事，还是远比他做下的恶要多，我看诸位还是放过他一回。你们也知道，我与肃杀发下了一张生杀令，要杀死他。如今生杀令已经传下，在各大门派中传走，过了几日，他想不死，也难能了。诸位何不要他再多活几日？”米离的嘴唇在抖，他从来不曾要人怜悯，如今许顺要人们都来怜悯他，对他便是一个莫大的污辱。
　　他喝道：“许顺，你莫要管我！”米离威风凛凛，他对着那些开封府的人说：“我是米离，你们谁能杀得了我，便来杀我好了！”
　　许顺冷眼看着他，他摇头，十二分的无奈，他说道：“米离，你是一个大侠，从前的人都崇拜你，我从小起，便只知道有米离，甚至不知道有父母，我想保住你，你还是走吧。”
　　他看着白素，再看看魔女小小，说道：“奇怪的是，天下的女人都喜欢米离，不管他是恶是善。”
　　白素大怕道：“他是好人，我知道他是好人。”
　　许顺笑笑，讥讽道：“你知道什么人是好人？你只知道他是米离，从前人的耳朵里灌得满满的，都是大侠米离的神话。那些话说的是真是假，没人能分辩。如果你说米离一句坏话，你就是坏人。可你看这个米离，他是好人，还是一个坏人？”
　　众人看着米离，看他那神气，真不像是一个叱咤风云的大侠，他只是一个落魄的恶人。他怎么能坏了性子，怎么能再奸人家的妻女？怎么能在江湖上屡屡作恶？
　　他抬起头来，对着众人说：“你们喜欢哪一个米离？你们喜欢那个从不做坏事的米离，还是喜欢听到一个总做恶事的米离？”他笑了，笑得很凄苦。他说道：“我在甘陕路上见到了三个大盗，他们对着我说：‘米离，你要是自认你一件恶事也没做，你便杀我，我们哥三个也无怨言，因为你是一直真正的大侠，但我不能出手杀他们……’”
　　许顺大笑，说道：“你们开封府也是武林中一个大去处，要是有谁自认他能杀得米离，他一生一件恶事也不曾做过，便来杀死米离好了，我也不会插手。”
　　没人出头。
　　所有的人都在自忖，他是不是也做过一件恶事？他是不是也欺心做过恶？
　　他们看着米离走开，他们中间有许多人认定，米离会死，就是不死在他们的手里，也会死在江湖中正义的人手中，他是一个恶人，恶人必死！
　　米离走了，他的脸很阴沉，他是带着一腔愁苦走的，他能躲得过那些人的追杀么？他能再在江湖中活下去么？
　　他看到了白素。
　　白素的眼里都是泪水，她说道：“我只看好了你一个人，我只看到了你一个男人。”
　　她是不是一入江湖，便看中了米离，她是不是愿意以身相许，把她小小女孩子的青春都献与米离？
　　米离看着她，轻轻一叹，说道：“我告诉你，我作恶多端，从来没做过好事。”
　　白素笑笑，说道：“师父说过，作恶的人从来不承认他做过恶事。”米离说道：“我做下那么多的坏事，我自己都怕，你不怕么？”
　　白素说道：“你要是作下了恶事，必是你情不得已。像你这种人，怎么能一心作恶？”
　　米离看着白素，他说道：“谢谢你。”
　　他转身欲走。
　　白素拦住了他。她说：“我亲眼见，你不曾杀人，你何必要承认你杀了人？你为什么说话时吞吞吐吐，一点儿也不像是大侠所为？”米离笑了，他说道：“你刚出道，自是不知道什么叫大侠……”他突地噤声了，想起了从前也是在一个明媚的早晨，他看到了一个小小姑娘，那小姑娘叫鱼漂儿，她也是刚刚出道，但她多清新，叫他心醉，他从此有了一个红颜知己。
　　突地有人叫道：“你是一个小姑娘，自是不知道什么叫大侠。我告诉你，大侠就是装模作样儿，喝得醉醉的，装得愤世嫉俗，你知道不知道？”
　　那个魔女小小。
　　她跳过来，搂着米离，说道：“你奸人家的妻女，有什么好？你不如来奸我，我愿意让你奸，你愿意不愿意？你要是愿意，你就当着她的面儿来奸我，好不好？”
　　米离红着脸，魔女小小的话从来都是赤裸裸，没一点儿修饰，让他也是脸红。
　　魔女小小看他脸红，大笑道：“你做过的事儿，怕什么羞？”
　　白素心道：看来，要领走米离，除非把这个魔女小小杀退，让她知难而退，不然米离怎么会跟我走？
　　她叫道：“看剑！”
　　一剑剌去，疾快无比！那魔女小小早就有防，她怪叫道：“米离，你大老婆杀小老婆了，你还不喝住她？！”
　　她手里隐然已经有一把鬼抓，一抓抓向那白素的剑，叫道：“大老婆，你我姐妹相称，好不好？你在白天陪米离，我在夜里陪他，让他白天夜里都有女人睡，他自然不会再去找什么人家的妻女奸了。你懂不懂？我告诉你，你男人要是不老实，就是大老婆小老婆无能。要是你大老婆小老婆两人都有一身本事，你累得爬也爬不动，哪里还有什么闲心去奸人家的妻女？”
　　米离听她说话，很是剌耳，便捂住了他的耳朵不听。
　　两人剑来抓去。那魔女小小的手里鬼抓很是神出鬼没，一会儿一出奇招，让白素也无法一时拿下她。魔女小小还说道：“我让你做大老婆，这是恭敬你。要知道，人家官宦人家总得娶三个两个老婆，米离是大侠，大侠娶三个两个老婆也不算什么坏事。米离，我看你还是连那个丑女也一块娶了算了，有她在，我们总俊一点儿。”
　　她一边与白素动手，一边看着米离，看米离恍若有思，那神气分明不在她两人身上。她心道：这个白素，真是一个傻瓜，她一心在米离身上，殊不知这人根本不把她放在心里。他心里想的什么，我也不知。
　　唰——一剑剌在魔女小小的袖上。
　　她惊叫了一声。
　　米离说道：“素素，放了她好了。”
　　那魔女小小顿时气极，大叫道：“气死我了，气死我了，你叫她什么？素素，素素？你叫什么素素？”
　　她冲上来，乘米离不防，竟在米离的脸上叭叭打了三个耳光。她哈哈大笑，说道：“好，好，你剌破了我的衣袖，我打了你的老公。好，好。”
　　她身子一飘，倏忽不见。
　　白素听得心里甜甜的，她低声说道：“你叫我什么，再叫我一声看。”米离低声：“我叫错了。”
　　白素说道：“你没叫错，我从小时，师父便这么叫我。长大了，还没有一个男人这么叫过我。你是头一个，也是最后一个。”
　　米离说道：“白素姑娘，你别在意……”
　　白素又皱眉道：“你再叫我时，就叫我素素好了，你说好不好？只要你叫我素素，我便知道是你叫我，天涯海角都听得见。”
　　米离不忍心对她再说，只好叫一声：“素素……”
　　白素嗯了一声，心内甜甜的，心道：他毕竟是懂情的人，他做下的那些恶事，我不信是他作下的，我得好好查一查，一查不就会查清了么？
　　她此时心里反是着急，要查清米离的那些恶事，确系不是他做下的。她说道：“米离，你好自为之，我得走了，我有要事要做，你得记着我，我是你的素素。”
　　米离心里很迷惘，他对自己道：她是一个好姑娘，我不能对她再说什么，只要她离开了我，再听说那些恶事，她一定会恨我，她再怎么也不会喜欢我了。他说道：“你走好了，素素姑娘。”
　　白素只听得他叫素素，哪里还计较那一声“姑娘”，她心内甜甜的，走了。
　　米离不知他怎么走，他回头叫了一声，看到了那个幽灵一般的丑女。丑女站在他的面前。她对米离很是体贴，说道：“要不要我替你找一家酒馆，好好喝一杯？”米离看到了丑女，他就笑了，他的脸很开朗，像看到了亲人：“你身上一定有酒，何必骗我？”
　　丑女像一个慈和的女人，她对着米离说道：“你喝吧，喝醉了有我。”
　　米离对她笑，说道：“你知道，米离从来不醉。”
　　丑女神色黯然，自从他有了这心事，他总是喝醉。米离不醉已经是神话了，今日的米离总是醉。他喝得烂醉如泥。他说道：“我从前……以为醉了不好，哪里知道醉乡好处？我要是知道，也不会总是那么苦……”
　　他躺在丑女的怀里，他的手在抚摸着丑女。丑女也很动情，在抚摸着他。两人像是一对痴心情侣。
　　米离说道：“我要不要给你唱一曲歌儿？”
　　丑女的脸很有光泽，她其实也很温柔。她说：“是不是唱那一曲《将进酒》？”米离说道：“我再也不会唱那一曲儿了。”丑女抚摸着他的手，说：“我对你说过，鱼漂儿已经死了，她的灵魂正在看你，你还得活，是不是？你还有她没做完的事儿，对不对？”丑女的话慢慢安抚着他的受伤的心，他说道：“谢谢你，其实，你一点儿也不丑……”
　　米离鼾然入睡。
　　丑女只是抚摸着他，她的脸上有一种很满足的表情，她看着米离，像看顾着一个婴儿。
　　有人在咯咯笑，那是几个开封府的无赖，他们看到了米离，看到了那个丑女。
　　“你看，这个女人多丑，她抱着一个男人，是不是那个臭男人米离？”
　　“对，就是他，除了她，还有哪一个人会看上这个臭米离？”
　　丑女的脸上表情仍很温柔，她说：“你们说话声音轻一点儿，他正在睡。”
　　那几个男人大叫道：“臭米离，他睡不睡算什么？叫他起来，老子要揍他！”几个人吵成一片。丑女皱眉，说道：“你们快走，不然就死定了。”
　　那人叫道：“她说，我们死定了，我看她才死定了，她跟着那个倒霉的米离，她不死，还能活么？”丑女不说话，她的手只一扬，一片血光！
　　一个人倒下了。旁边的人去扶他，忽地扶出了一手血。他叫道：“大赖，大赖，你怎么了？”
　　原来那大赖死了。他叫起来：“不好了，杀死人了，杀死人了！”他转发身要跑。
　　唰——一片血光，再一片血光！
　　三个人都倒在血泊里。丑女的脸仍很温柔，她慢慢说道：“你得好好睡，我不能让他们扰你……”
　　她轻轻抚摸着米离的脸，他的脸仍很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