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危机四伏
 
2019-07-18 09:40:26   作者:杨润东   来源:杨润东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仇戈清晨起来,读了一会儿庄子的《逍遥游》,便到村西的山上练剑。
  他身材修伟,猿臂蜂腰,目如朗星,面似施粉,一身青衫飘飘洒洒,给人一种潇洒、风流之感。
  他那多变的神情,标志着他的成熟老练。他不但是个练武的好料子,而且是个满腹经纶的才子,奇美的佳男。
  他手中一柄银亮的宝剑,舞动起来,满天闪光,好不威武,但他仍不满足自己的剑术。
  自从见过两次吴凤纹,他的心乱了,有时他练着剑也想着她。爱使他坚强,也使他软弱。他开始变得有点躁,有一点小事处理不好,他便心神不安。他常站在山上,望着太原方向遐思。
  这阵子,他的剑艺没有明显长进。看来,近期他的心情不会好转,剑艺也不会提高。他站在山岗上,俯视着这个贫穷的山庄。
  村子不太大,有三十几户人家。仇戈的家院,在村子的最西头,占地不少,他一家占了半个村子。这个村的人,对仇家十分恭敬,因为有了仇家,才有他们吃盐、买布、当东西的地方。
  仇戈的父亲仇月轩,是江湖上有名的豪客,和吴玉涛齐名。他四十多岁了,还和二十多岁的小伙子一样。与仇戈站在一起,人们宁愿相信他们是兄弟,而不相信是父子俩。
  他手中长剑极有份量,一般江湖客莫不对他敬畏三分。
  仇月轩有个习惯,喜欢早上起来淄河边。人们常说,常在河边走,没有不湿鞋的。他走走河边,看看湿不湿他的鞋。
  十年如一日,安安顺顺地过去,他的鞋总是干干的,而没有被水湿过一次。所以,他不大相信什么“天子”之言之类。
  除此以外,就是爱听女儿弹琴。女儿是他的命根子,女儿的琴声比醇酒还醉人。
  仇戈也极喜欢妹妹,因为她实在太可爱了。妹妹身材适中,肤似春雪,面如桃花。她的眼睛能有万般变化,哭时,秋风萧瑟,百花凋零;愁时,大气沉重,苍山欲老;笑时,山花烂漫,百鸟鸣春,奇情奇景,慑魂收魄;恨时,雾水成霜,吹气能杀人。她那种摇动一切的内蕴与外貌和合之美,实是笔墨难以尽传,只有细细观之,方有所得,所谓日看日新,一天一个变化,无穷无尽。
  仇香芹不但尽得家学,而且博览群书,过目不忘,慧质兰心,实是万代不出的奇女子。
  她纤指弄琴,琴音超远,似幻似真,奥妙无穷。她独居一院,常得静思佳构。
  仇戈抽剑练了一会儿,总鼓不起精神来,再也继续不下去,便坐在一块石头上,望着远处的白云出神。
  这时,从山下跑来一个二十左右的小伙子;蓝衫青裤,中等身材,貌似厚实,极为普通,看不出奇异之处。明眼人一看便知他是书童或小厮身份。
  他气喘吁吁跑上来,有些埋怨地说:“公子,你让我好找!上山来,也不跟我说一声。”
  仇戈白了他一眼,嘲弄地说:“还是睡你的大觉去吧,那样身上才会多长肉,比我这样成天拼命要好得多!”
  那小厮嘿嘿一阵憨笑,说:“公子,你又取笑我了。你把我说得一钱不值,长大连媳妇都娶不上。”
  仇戈哈哈大笑:“你还不够大了吗?已经二十岁的人了,别再稀里糊涂混下去了,该为自己想想,你也不能跟我过一辈子。龙扬‘大少爷’,你说是吗?”
  被称作龙扬的小厮脸腾地红了起来,嗫嚅了一阵,没有找到合适的话说。
  仇戈看了他一会儿,说:“龙扬,你练一下我教给你的剑法。”
  龙扬笑应了一声,握剑在手,练了起来。那样子像狗熊掰棒子,傻得可爱。
  仇戈看了几眼,几乎气破肚皮,学了七、八年剑了,怎么会这样差呢?他不耐烦地搓搓手:“算了,别练了。你背诵一下李白的《蜀道难》吧!”
  “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不与鸟塞通人烟……”
  “行啦!”仇戈气呼呼地说:“这首诗我教了你一年多了。你就这么个笨法,也算世上一奇!”
  龙扬羞惭地低下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龙扬是专门侍候仇戈的小厮,十岁进仇家,至今亦十年了。平时,他除了要干一些杂活以外,有空便跟随着仇戈。有时仇戈高兴,便传他几路拳脚,有时也教他背诵诗篇。
  龙扬并不傻,只不过不太聪明而已。他不能像仇戈那样,一心一意练剑读书,他除了要干适当的活外,还要听候仇月轩的差遣,剩下的时间才能和仇戈在一起。
  有时,仇戈外出,他只好呆在家里,几天之后,以前学的便忘得干干净净,再重新提起时,已经是夹生饭了。所以,他不会,也算不上什么奇怪事。何况,练剑要懂得剑理,他什么都半懂不懂,再练也不会有什么成就。
  仇戈对他也没有耐心,从自己的角度要求他,自然不会有好结果。再说龙扬“大字”也不过能识上几百,所知可怜得很,他说什么也不可能有仇戈的智慧。
  别看龙扬灰头灰脑,头脑里却有不少怪玩意。第一个念头,便是想娶仇香芹为妻,看,这是多么荒唐而不近情理的事!
  当然,这个念头他隐藏得很深,只是自己想想而已。他常常在梦里想像自己巨富之后的景像,所有人都讨好自己,向自己磕头。仇香芹坐在自己怀里,她对自己忠贞不二,爱得不行,自己打了她,也没有任何怨恨,那是多么美妙的事啊!
  有时,他也设想自己成为大侠客,纵横江湖,除暴安良,受人爱戴。仇香芹苦苦地爱着自己,向自己吐露真情。然而,一到天明,那美妙的想像便都成了泡影。
  现在,他觉得光空想是不行了,应该做点实际的。他开始寻找机会,希望能为小姐干活,能多看她一眼也是好的。然而,想给小姐干活的机会,也不容易找到。有时,他需要讨好丫鬟才能为小姐干一次活。但是,不管他如何卖力,小姐从没有正看过他一眼,似乎他根本就不存在,这使他大为伤心。为此,他还偷偷流过两次眼泪,纵然这样,龙扬也没有放弃为小姐多干点活的念头。
  人类的感情是古怪的,不管他是个叫化子,还是囚犯,他都希望自己能过上好生活,能讨个好媳妇。谁也不愿在心灵上做个下贱人。
  龙扬也不例外。但他知道,凭他的模样,要娶仇香芹,简直是伸手摘太阳,万万不能。
  尽管他明知这一点,私下里却依然想念异常。自己不管如何劝自己,都不能把眼前这个国色天香的大美人忘记。
  他无数次设想自己如何天马行空,神通广大,但一看现实,只能摇头叹气。他甚至幻想突然有一天,小姐的腿麻木了,失去知觉,不能动弹,说不定他就要交好运了。那时,自己天天背着她,该是多么惬意!可他等了一年多,小姐健美更胜以前,也更是婀娜多姿。他只好怪自己命运不好。
  一想到“命”,他的苦恼便小了一些。我得不到小姐,是命中注定的,又不是我笨,我能和天斗吗?在这种自欺欺人的安慰下,他又浑浑噩噩混过不少时光。
  他总是盼望有一天,他的命运会发生根本好转,可总是不见什么兆头,这便使他又悲伤,又绝望,对天长叹,对地发火,回答他的总是刺骨的寒风。
  仇戈的思绪又飞到了太原,落到小姐吴凤纹身边。说来也怪,离她越远,思绪愈切;等到了她身边,仇戈又有些拘束了。这是多么恼人的感情啊!真希望当初没见过她。爱,是多么累人呀!
  若说龙扬犯单相思痛苦可以理解,那么,仇戈的自卑畏惧痛苦,就无法解释了。然而,世界就这么怪!
  仇戈胡思乱想了一阵,睥睨了龙扬一眼,又气又笑地说:“回去吧,今天不练了!”
  龙扬以为仇戈生他的气,也不敢吱声,只好乖乖地跟着下山而去。
  龙扬并不傻乎,他的内心之丰富一点不比仇戈差,但他的聪明却极为有限。在这一点上,他无法和仇戈相比。
  龙扬爱不切实际地想入非非,而仇戈却总是脚踏实地地去做,这是他们的内在区别。
  龙扬为人诚实,胆子却小,有时还会吹牛。
  仇戈学富五车,儒雅风流,从这方面看,他们也不属于同一个层次。
  仇戈走回家,头也不抬地直奔自己的屋。
  龙扬不知自己该干什么。他极怕见主人仇月轩,真希望一辈子不见他才自在呢!
  忽听仇月轩咳嗽一声,他吓得急忙钻进院内的门后,等了一会,不见动静,他才探头四下扫视。他刚要出门,又有些舍不得离开,他想见小姐一面。怎样才能见到呢?他想出了一条妙计。
  他向门外张望了一下,蹑手蹑脚向小姐闺房走去。忽然,一个身穿桃红色衣服的少女,从一棵树旁闪出来,娇喝道:“站住!”
  龙扬吓得几乎跳起来,真是怕什么,有什么。他连忙低头打转,笑嘻嘻地说:“小红小姐,我有事要找小姐,你让我进去吧,是公子派我来的。”
  小红是个小巧玲珑的娇美人,仇香芹的贴身使女,本和龙扬同属一个阶层,可龙扬称她小姐,不称她妹妹或姐姐,这样,无形中抬高了小红的身份,讨她喜欢,自己见小姐就方便一些,
  小红听了龙扬的话,果然露出了笑脸,说:“破一次例,自己进去说吧。”
  龙扬赶紧点头哈腰以示谢意。
  他到了仇香芹的屋门口,心怦怦跳起来,脚也有些颤,眼发热,喉发干,仿佛在害病似的。他在门口略为迟疑一下,慢慢走进去。
  仇香芹正在看书,娇腮含春,嘴角抿笑,不知在想什么。在龙扬眼里,她却灿烂辉煌,光彩照人。她抬头看了一眼龙扬,轻轻地问:“有什么事吗?”
  龙扬从没有见过仇香芹这样对他,一时竟呆了,直到仇香芹问了第二声他才忙不迭地说:“是公子让我来的……公子有些不好受,我怕他出事,请你过去看看。”
  仇香芹见龙扬语无伦次,还以为仇戈真的有什么事。忙放下书,和龙扬一同向仇戈屋里走去。
  龙扬的心弦绷得很紧,不知后果怎样,他多么希望就这么走下去,永远不到头。他念头还没来得及转动几下,仇香芹已到了仇戈门口。
  恰在这时,仇戈屋内传出笑声,仇香芹和龙扬进去,见仇戈独自—个发笑,那表情令人难忘,正是从心底产生喜悦才有的表情。
  香芹愕然了,看了龙扬一眼,疑惑地问:“你不说我哥哥身体不好受吗?他怎么好好的?”
  龙扬支唔其词:“刚才,刚才公子很不高兴的,谁知……”
  仇戈瞟了龙扬一眼,露出不易察觉的嘲笑,随之斥问:“龙扬,我什么时候不好受了?胡说八道,是不是你想到小姐院里溜一圈,胡意编的?”
  龙扬被仇戈捅了底,脸腾地红起来,尴尬地分辩说:“我怎么会呢,我是……”
  仇香芹斜睨了龙扬一眼,极轻微地“哼”了一声,飘然而去。
  仇戈因也处在感情交困的年龄,所以特别敏感,他能从龙扬的表情看出他的内心世界,而龙扬却以为自己干得天衣无缝呢!仇戈见妹妹离开对龙扬斥责道:“你以后少到小姐院内去,那不是你去的地方。你的那点心事我明白得很,别自作聪明了,走吧!”
  龙扬回到屋内,躺在床上,万念俱灰。他刚要睡下,突听管家在门外叫道:“龙扬,懒种!大白天睡什么觉,快驮盐去!”
  龙扬连忙跳起,走了出去。
  下午,龙扬汗流浃背地回到仇家,没来得及休息,仇月轩便对他说:“龙扬,你跟少爷外出一趟,记住,一月之内必须回来。否则,我拿你是问。”
  龙扬唯唯诺诺地答应了。
  仇戈原要自己出去走走的,散散心,顺便访访高人,增长见识。谁知,仇月轩因兵荒马乱,怕他在外久了惹是生非,便让龙扬跟着,一路上好提醒着他,赶快回转。
  龙扬一百个不愿跟着仇戈。一是仇戈精神、俊逸,和他在一起,自己就成了丑八怪;二是离开了仇家,他连看一眼仇香芹的希望也没有了。近日来,他常听说,外面如何乱,到处尸骨遍地。这一出去,山高路远,不知是否还能冋来。虽然他有此想法,也不敢说出来,只好跟仇戈上了路。
  两闪快马出了山村,一路如风,直奔太原。
  行不多久,路过一片野树林,江湖有云:遇林莫入。仇戈仗着艺高胆大,没有把这野林放在眼里。两个人刚到树林中央,突听一声嗥般的怪叫。龙扬心头一紧,差点从马上掉下来。
  仇戈极目四望,见北边十几丈远处,有一白发苍苍的怪人,年龄有百岁开外,破旧不堪的白衣,已经不足以遮体了。两眼如灯,放射出冷森森的光芒。
  龙扬骤起一身鸡皮疙搭。
  仇戈的头皮也有些发麻。这老家伙是谁呢?仇戈在极力想江湖上成名的人物。忽然,他想起一个人来,他莫不是白云老怪齐大年?
  想到此,他心里更没底了,真后悔进这林子。齐大年人怪功夫亦怪。他打你一掌,那疼痛仿佛便永远难消,让你终生受苦无穷。
  仇戈正在思谋脱身之计,白发老人却发话了:“老夫五年没见生人了,你们两个来了,正好陪老夫玩玩,我寂寞得很。”
  仇戈抱拳说:“前辈,在下有急事要远行,恕不能奉陪。”
  他两腿夹马,刚要起步,白云怪人右手一挥,只见两个如花闭般的金圈一闪而至,分别袭击两人的座下骑。
  几声凄哀的鸣啸,两马颓然倒地,挣扎几下,便伸腿了。
  龙扬没有准备,被甩出老远。
  白发老人发出一阵快笑。
  仇戈飘落在一旁,仔细一看,刚才飞来的东西竟是两朵黄花。他大吃一惊,老家伙分明已达“飞花伤人”之境,能用两朵花击死两匹马,足见功力非凡,自己不能为也。
  白发老人见二人脸上有惶急之色,愈发得意:“两个小子,你们不要愣,在我齐某手下,你们要逃,那比登天还难,还是乖乖地陪我玩玩吧!”
  仇戈见他自称齐某,知道自己所料不差,看来,逃走已经无望。既然走不了,他索性放开点胆子,向前跨进两步,笑道:“不知齐前辈如何玩法?”
  白老怪道:“很简单,只要赌一赌,猜一猜就行。昔年,我与老友打赌输了。他让我二十年后的今天,在这座树林里等三天,如果三天内能遇到人,我就可要回我在他那里的抵押之物;如果三天内遇不到人,我的东西就永远归他。还好,头一天我就碰上你们,我运气不坏呀!”
  仇戈不知他说的真假,便说:“他如何知道你遇没遇到人?”
  齐大年说:“他知道,我不会骗他。武林人讲信义,懂吗?”
  仇戈问:“那你要与我们如何赌法?”
  “很好玩的赌法。”他笑着说:“只要你们猜猜我手中有几颗石子就行。”
  “你为何要这样做?”仇戈问道。
  齐大年毫不掩盖地说:“在赌搏上,我吃亏太大了,我要在别人身上补过来。”
  仇戈知道此人已不可理喻,便问:“输了如何?赢了又怎样?”
  “如果我输了你就走路;如果你输了,就要在我身边呆二十年,如果不愿意,我们就比武论高低,胜为君,败为臣。”
  仇戈无法,便无奈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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