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在劫难逃

 

2019-07-18 09:50:03   作者：杨润东   来源：杨润东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漫漫长夜之后，又是一个明丽的晴天。阳光照在龙扬的脸上，他在莽莽山林里转了二三天也没有走出去，正在恼火的时候，忽听南方有一阵怪笑，他立即寻声而去。
　　在一个水潭边，他看到有人影晃动，便飞也似地赶去。他想找一个人问路，但当见到的是一个矮小怪人时，他有种说不出的厌恶。怎么专碰上这样的人呢？丑陋矮小且不表，一看那淫荡的样子，就令人恶心，再往水潭一看，他的眼睛立即瞪大了，心跳加速，那不是自己朝思暮想的仇香芹吗？她们母女如何掉在水里？
　　此时，他突然有了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勇气，高声叫道：“小姐，我来救你！”
　　仇香芹在困境中听到叫声，感到十分亲切，往常也许一下子辨不出龙扬的声音，可这时却听得真真切切，心中一喜，差点儿叫出声来。但想到龙扬无才无用，能帮什么忙呢？心又黯然，但转念又想，有个朋友总比没有强。
　　“毒龙神君”孔大朋见有人要坏他的好事，阴阴地笑起来，看看来人是个傻气十足的乡野小子，也没有放在心上，只是想找机会戏弄一番龙扬。
　　龙扬顾不了许多，把她母女从水中拉上来，问这问那。
　　仇香芹心中生出一股温热。
　　孔大朋见她们母女和龙扬那么亲热，恨道：“小子，你是活腻了，惹到老夫的头上了！”
　　龙扬在自己的意中人面前岂肯示弱：“老混蛋，你是什么东西，竟敢把我家小姐推到水里，快过来求饶赔罪，不然，我打断你的狗腿！”
　　孔大朋气笑了：“好个小子，在老夫面前如此猖狂，我要你生不如死。”
　　他如一个蛤蟆似地一蹦几丈，冲到龙扬身边骈指便点他的穴道。龙扬忽地想起来自己的功夫来，左脚向外一滑，不退反进，举手一巴掌打得孔大朋一个跟头栽过去。
　　龙扬轻易得手，信心倍增，以为天下无敌。仇香芹更是芳心大慰，终于可以摆脱这恶魔的控制了。
　　孔大朋被打得如此狼狈，多半是他太大意之故。他以为，对付龙扬这样的小子，伸伸手便可，根本不去想会有意外。
　　哪知，世上的事偏偏与没有根据的高傲过不去，专门出现那种不屑想的意外。
　　孔大朋像条蛇吱吱直叫，但是他实在没有能力一下子清醒过来。龙扬一掌几乎把他的脑袋击裂，疼得他天旋地转，内心的怨毒之火，烧得烈烈，恨不得把龙扬化为烟气。
　　龙扬此时还没有明显的敌对意识，以为教训对方一下就行，而仇香芹却比他更懂得孔大朋此刻的内心世界。
　　她对龙扬说：“你打了他，这笔仇他是要报的，不如除恶务尽，以绝后患。”
　　龙扬见仇香芹的目光十分柔和，似有甜蜜之意，马上接道：“小姐，你说杀了他？”
　　仇香芹没有直接回答，气道：“这个人坏透了，我差点儿死在他手，若是他再追杀我，那如何是好呢？”
　　龙扬明白了仇香芹的意图，顿时怒火填胸，大骂：“这王八蛋实在该死，待我宰了他！”
　　龙扬为了在意中人面前显示神功，腰一拧，脚走外八字步。转身向前一扑，奔向孔大朋。
　　他的这一招，样子十分难看，就如刚学武的稚儿，第一次表演给师长看一样，拘谨而呆板，一星儿点儿灵气也没有，让武林行家一看定会咧嘴大笑。
　　孔大朋此时已清醒过来，也被龙扬的怪样子迷惑。他实在看不出龙扬的这种仿佛鸭形步的怪样子有什么奇妙，若不是刚才挨了一掌，知道龙扬的厉害，他定会冲上去。
　　孔大朋号称“毒龙神君”，那是说他施毒之术神乎其神。而他以为自己的武功也不逊色，正是这种心理作怪，他才没有向龙扬施毒，他一定要证明自己的武功比龙扬高出许多。龙扬冲向他，速度并不快，这给了他一个短暂的选择余她。
　　在他摆好招式，准备以“毒龙功”伤人时，龙扬的身形突然加快，快极无比，仿佛一道电闪划过夜空。
　　毒龙神君暗叫不好，匆忙中发出一掌，正好和龙扬拍来的掌相撞，“嘭”地一声，孔大朋只觉得像击在一座冻山上，手臂麻木，人被一股无形的大力击出去，身子飞出有三丈远，五脏六腑像被火燃烧了一样，痛苦无比，但他此刻非常清醒，如果再打下去，恐怕命也难保，身子在地上一滚，弹身而逃。
　　龙扬见他落荒而逃，便没追赶，仇香芹只轻叹一声，没有言语。
　　宋美春见龙扬救了她母女，恍惚若梦，这太令人难以置信了！纵是戈儿在此也斗不过孔大朋啊。难道龙扬这几天里受过高人点化？那也不能这么快呀？费解！但事实还是让她从心里感激龙扬。
　　她笑道：“龙扬，多谢你救命大恩。”
　　龙扬忙道：“夫人，你别这么说，救护你和小姐，是我喜欢做的。”
　　宋美春说：“你的心意我知道了，你这一段受过什么人指点吗？”
　　龙扬摇摇头。
　　宋美春不信：“你一点奇遇也没有？”
　　龙扬知道她问的什么意思，便大咧咧地说：“我拾到两本小册子，不是……我从他们身上拿的……也不是，他们死了送给我的。”
　　宋美春微微一笑：“我们是一家人，相处这么多年，说话不要慌，死人怎会送你东西？”
　　龙扬憨厚地一笑：“他们死了后，我从他身上拿的。我问行不，他们不说话，我就以为他们同意了。”
　　说着，他掏出了两本小册子。
　　宋美春接过去细看，几乎叫起来，这可都是练武人梦寐以求的东西，她有些爱不释手了。
　　仇香芹从母亲手中要过“摇篮经”阅读，细嚼起来。仇香芹可是个冰雪聪明的才女，比之龙扬强得太多了。“摇篮经”上没有说的她也能发挥不少。
　　她依法门练习，便大失所望，她和母亲都已失去武功，要想成为高手，只有从头做起，那可太艰难了。宋美春也遇到同样的问题，丹田空空，一丝内气也没有，还练什么功呢？她失望地长叹一声。
　　龙扬在一旁见她们那么认真看书，心中快慰难止。小姐看自己弄来的东西，那说明已对自己有了意思。他想入非非，不由飘飘然起来。
　　仇香芹无意中扫了他一眼，心中突有所悟。看他那眼光，分别是爱上了我，这多么可笑阿！我怎会嫁给一个什么也不懂得的武夫呢？
　　但又一想，这也许是命，就该一生陪伴他。唉！想这些干什么，要紧是怎么恢复武功，以求生存，自己处于弱者地位，一切都免谈。
　　她又细看龙扬一下，觉得也不难看，接受他并不是难事，便说：“这小册子上的武功果然不错，只是我内气泻了，无法练了。”
　　龙扬大急，忙问：“没有什么办法了吗？”
　　仇香芹沉默无语，自己要想让他帮助，就必须觉得他可爱而且要爱他，这实在令她为难。一个少女的身体怎能让一个对自己有邪念的人随便揉搓呢？可不这样，自己一生就别想再练功了，纵然练也不会有大的成就的，只有被人“鱼肉”的份儿。
　　她却忘了一点，纵是高人，也难使她复原，对龙扬的功夫她一点也不清楚，先是想起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来了。
　　宋美春看出了女儿的心事，也思忖起来。自己和女儿虽然内功被废，但练武之道却没有忘，如果龙扬真有浑厚的内气，也可不让他揉遍全身就能起到内气夺关通脉的作用，怕只怕龙扬没有那么厉害。
　　她怕女儿不好开口，便说：“龙扬，我和小姐都被废去武功，现在只有靠你来恢复了。”
　　龙扬大为高兴：“我怎么做呢？”
　　宋美春一时语塞。她知道女儿先练乳，后练丹田。所以龙扬若帮助她，必须双掌劳宫穴对着她的乳中穴，可女儿的乳房怎好让他看见并受他抚弄。
　　宋美春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让他在女儿百会穴发功吧，这样效果虽然差些，可能令女儿不羞。她说：“你用右掌劳宫穴按在小姐的百会穴上，施功发气，助她练功。”
　　龙扬点头答应，他以为能按小姐一下头，那已是了不起的殊荣了，若说让他抚摸小姐的玉乳，还未必敢呢！
　　仇香芹见母亲已说出口，只好如此，但她却知道这是下策。龙扬不知其中奥妙，宋美春让他怎样便怎样，宋美春因不知龙扬功力如何，一些细节也没有告诉他。
　　龙扬见仇香芹盘坐在地，便拿了“伏虎桩”式。右掌劳宫穴放在她百会穴上。龙扬心里激动万分，一运神功，他体内的浩然化育大气如江海泛滥，黄河决口，以不可阻挡之势，狂泻而下。
　　仇香芹突觉沸水烫面，大叫一声，人事不省。
　　宋美春后悔不迭，她料不到龙扬有这么宏博的内气，女儿竟接受不了，若气泻“乳中”，女儿会终生受用。
　　龙扬大惊，忙收式站起。
　　这就是百会穴发气通脉的坏处，如果从双乳中穴发气，便不会出现这种情况。龙扬的这股真气若注入仇香芹体内，能胜似她六十年苦修，谁知竟射向太空，实在可惜。不然，她此刻快脱胎换骨了。
　　宋美春忙不迭地呼叫女儿，龙扬在一旁干着急，后悔自己无能。
　　过了有半个时辰，仇香芹才恢复过来，继续向下练。龙扬这次不敢那么大胆了，小心冀冀。这样一来，仇香芹无事了，可她受益要少多了。龙扬自己的功夫还半熟半生，加上他心中害怕，能有多少真气注入仇香芹体内呢？何况他的先天灵脉之气已泻完了呢。虽然如此，那也是一般的高人难以比拟的。
　　一个时辰后，仇香芹便行功三百六十日，透过十二层楼、八九重天，浩浩荡荡过了生死玄关，人顿时大变，神采奕奕。
　　可龙扬脸色枯黄，虚汗如雨，一腚坐在地上，浑身无力。
　　仇香芹连忙大呼小叫，龙扬昏昏沉沉。宋美春见女儿像换了一个人似的，也急于让龙扬打通她的玄关、要脉，所以不住地摇他。
　　龙扬恍恍惚惚如入了地狱，过了许久之后才清醒过来。宋美春面露喜色，和女儿一道对龙扬倍加亲热，可龙扬一点也感不到快慰。
　　宋美春见龙扬一时半会不能恢复如常，只好耐着性子等下去。
　　仇香芹在四周弄了些野果，三人吃了一些，便在林中住下。
　　一夜无语。
　　第二天一早，宋美春让龙扬替她打通经脉，他只好依命行事。又是多么漫长的一个时辰，龙扬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一头栽倒在地，而宋美春却满面红火，达到了目的。
　　她欣慰地活动一下，感到自己有无穷的力量，看了一眼龙扬，再不像昨日那样慌了。她知道龙扬死不了，只是虚脱罢了。仇香芹虽觉过意不去。可又想，自古来，英雄埋骨荒丘，享乐的却是帝王。有栽树的，必有人乘凉，能因别人乘凉而不栽树吗？虽然她用这种方法维系“我并不欠他什么”这一心理平衡，可心里总有点内疚。
　　到了下午，宋美春见龙扬还像条死泥鳅，昏沉不醒，忍耐不住了。她说：“芹儿，我们有那么多事，你父亲还不知死活，怎能久呆在山林里？龙扬过些时候会好的，我们还是先离去吧。”
　　仇香芹有些犹豫，这样做岂不太薄情了吗？他此时毫无抵御能力，若遇上坏人，还有命吗？可母亲说的也有理，自己家遭不幸，怎可在此久呆呢？在母亲目光的逼视下，仇香芹只好说：“龙扬，我们有要事要先走一步，待你好了再寻我们。”
　　龙扬似乎动了一下，没有回声。
　　娘俩只好无可奈何地叹息了一声，展身而去。
　　夕阳的绚丽光辉洒在龙扬脸上，那灰黄的脸面显得有些骄傲而崇高，眉毛向下缩垂，仿佛在作发人深省的沉思。待那夕阳最后一道光芒敛起，龙扬终于睁开了眼睛。
　　他仿佛做了一场梦，记不太清楚梦中人了。似乎小姐在，可她对自己为什么没有情呢？龙扬慢慢爬走，来到泉边，水里映着自己土黄憔悴的面容，这样子虽算不上丑陋，可也不会有什么美人的目光在他脸上翻一次跟头，他的心沉了下去，有一种说不出的酸楚。
　　他脱下衣服，在泉水里洗了个干净，仍然提不起精神，浑身没有多少力气。他刚要离去，忽听一声尖叫，差点把他吓趴下，现在可经不起人一打，他赶紧藏了起来。
　　暮色笼罩了山林，秋风凉嗖嗖的，寂寞的野草随风舞动，树枝奏起雄浑的交响乐，这声音震憾山岳，悲壮苍凉，传向四方。龙扬置身其中，心中不免升起一种崇高感。原来傍晚的松涛声还这般古怪，我昨晚怎会没听到呢？
　　这时，从东南方向走过几个人来，龙扬瞪大眼睛，才看见几个人押着“毒龙神君”孔大朋。龙扬心中大快。这老小子怎么会被抓住呢？
　　几个人来到泉边，停下。
　　孔大朋道：“两位座使，我无意冒犯你们，也吃足了你们的苦头，我立功赎罪还不行？我杀了你们几个人，那不过是兵，我却是个将，俗话说，‘千兵易得，一将难求’，你们还不知我使毒的神妙哩。”
　　一个人问：“她们母女是在水池边逃走的吗？”
　　“正是，我敢保证，他们逃不过三十里，那两个娘们不会武功，其他方向山路崎岖，荆棘横生，只有向西走是条道。我们从这儿追下去，一定能把她们追回。到时看我怎么收拾她们！”
　　旁边的人对孔大朋的后一句话，似乎有些不信：“少吹，你不是说还有个小子吗？”
　　“不错，那小子笨狗熊一样，若不是他偷袭了我，她们母女怎能逃跑呢？说不定这时候该抱出儿子来了！”孔大朋的话惹起龙扬的暗恨，他咬牙切齿，却不敢出声。
　　旁边那人斥道：“少说浑话，那小子的武功如何？”
　　孔大朋笑嬸嬉地说：“糟透了，那身法如怀孕婊子跳舞，八不像，断腿鸭子乱晃荡。”
　　有人嘿嘿一笑：“照你这么说，你这伤是跌出来的了，不是打出来的？”
　　孔大孔大朋装作不在乎的样子：“人有失手，马有失蹄。高手被高手打败那是耻辱，高手被顽童打败，却是光荣。因为有了这次失败，以后就不会败了。”
　　龙扬听他诡辩，觉得有趣，便竖耳细听。这时，一个人喝道：“简直是胡说八道，再这样不知好歹，让你尝尝错骨分筋的滋味。”
　　孔大朋忙摇手说：“千万别乱来，我这老骨头易裂，骨缝里的毒水会把这山林化成汪洋。”
　　龙扬觉得十分可笑，心想，这老混蛋说瞎话比喝糖水还容易，一点儿也不以为耻，反而欣喜欢哉。龙扬为自己也用上个“哉”字高兴。看来自己也可成为才子了。龙扬者，圣人也！他为自己的想法高兴。
　　这功夫，几个人在四周转了几圈，没有发现什么可疑，说：“我们向西追，绝不能放过。”
　　龙扬见他们离去，松了口气，可马上又担心起来。小姐若是被抓住，那可就完了。他想追上去，可又力不从心，两条腿像被风灌满一样，轻飘飘无从着力。他追赶了一阵子，才追出四五里。山路高低不平，不时惊起飞乌，赶跑走兽，令他胆颤心惊。可别碰上老虎、豹子，我现在弄不过它们。上天慈悲，他虽不信什么神鬼，可仍然祈求神灵保佑，多么奇怪的心理！
　　其实，依龙扬现在的武功，尽管眼下精疲力尽，但一、二只老虎走兽还不在话下，只是龙扬缺乏自信心。
　　折腾了半夜，龙扬来到一块石碑前，突见碑上站着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一声刺耳的尖叫，把龙扬的身子都吓软了，那东西似人又如猿，眼如绿灯，有龙扬两个那么高大，也有他好几个重。他慢慢后退，猫腰低头，唯恐有一点声音。
　　一个苍白老迈的声音传来：“‘血神’，只要你为我出一次力，我保你喝不尽的人血，绝对都是鲜血。”
　　那怪物竟会说话：“‘红相老祖’还会有什么难事？”
　　“我当年许下诺言，以后再不开杀戒，也不去争夺别人的东西，所以不能亲自去料理，除非万不得已，否则，那就……”
　　怪人挺爽快：“好，我答应你。”
　　“红相老祖”说：“在太原吴玉涛家中，有个叫仇戈的小子，他身上有一张藏宝图，你把他弄来给我。不过，你不能打宝图的主意，这张图即不能让康熙得去用来屠杀汉人，也不能让义军得去大打战争。我要为千万生灵着想，把它毁了。”
　　“血神”哈哈怪笑：“红相老友，你也狡猾起来了，你是什么人连你自己都不清楚，你的话可全信吗？”
　　“红相老祖”怒道：“‘血神’，当年你曾答应过，我求你必应，怎么反悔了？”
　　“血神”辩道：“我何时说不做呢？只不过我不大相信你那一套罢了。”
　　“红相老祖”哼了一声：“你少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若想喝血，有现成的。”
　　“血神”道：“血在哪里？”
　　“红相老祖”笑道：“就趴在你身后，是黄皮灰脸的小子，不过，他的血却肯定是红的。”
　　怪人“血神”呱呱大叫，似乎十分兴奋，他需要人的鲜血提高他的功力，补充他肺腑的大量渴求。
　　龙扬可吓坏了，这怪东西要喝我的血，那怎么行！快跑！虽然这样想，可他怎么也跑不起来，仿佛一切都在与他作对，要毁掉他微弱的生命。
　　他周身颤抖起来。
　　“血神”人虽大，身子一点不笨，轻轻向后一用劲，便飞落两三丈远，落在龙扬的西边，以他的长臂几乎伸手可触。他看了一眼吓得欲死的龙扬，欣然大笑：“哈哈……”
　　伸出大于常人三倍的巨手，抓向龙扬的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