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缑岭仙人夜吹笙
2025-03-29 10:19:56   作者:阳朔   来源:阳朔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桑小娥眼见二十几般暗器射向自己,无论拨打还是躲避均已不及,当下心中一凉,闭目待死。
  只听耳边“叮叮”一阵响动,却无暗器打在自己身上。
  她睁开眼睛,只见风清扬魁梧的身躯立在自己身前,却不看自己一眼,手中长剑舞得甚急,正与骆飞鸿狠斗。
  右腿上一道伤口有三寸来长,深可见骨,鲜血涔涔而下。
  她见郎君受伤不轻,禁不住“呀”的一声叫了出来。
  原来,风清扬虽与骆飞鸿一招一式正斗得紧凑,桑小娥这一畔的战局却也时刻了然于心。
  先前见她毒粉银针齐发,又有小红鸟帮忙,将骆飞鸿二十几个手下打得落花流水,心下甚喜,这时忽见那三人发出暗器,桑小娥躲避不及,这才连刺三剑,将骆飞鸿逼退两步,飞身过来,使出“独孤九剑”的“破箭式”,将二十几枚暗器尽数击落。
  他虚幌一招,飞跃到这边,那骆飞鸿却也如影随形,跟在身后,连发毒招。
  风清扬拨打暗器之际,眼见他“鹤嘴笔”向自己右腿点来,疾忙向内收回半尺,料想凭他功力与出手的角度,自己尽可躲得开这一点。
  哪知鹤嘴笔力道明明用尽,“噌”的一声,自笔端弹出一支半尺长的尖刺,直扎过来。
  武学高手过招,一丝一毫都在算计之中,所谓“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风清扬不料他笔上另有这等阴毒机关,想要抬腿避开,已自不及,危急中将腿一侧,避过了尖刺正锋,免了被洞穿之厄,却也被尖刺一拖一带,划了一道深深的伤口。
  刹那之间,腿上奇痛,外伤竟是受得不轻。
  骆飞鸿行诈得手,心中大喜。
  他自师傅手中学得鹿角杖与鹤嘴笔的功夫,虽是精妙无比,他却嫌威力还不够强。
  因此苦心经营,聘请高手匠人,在两件兵刃中另行装上了机关。
  这半日他与风清扬相斗,渐渐被逼得全取守势,直到此际风清扬为救妻子露出一点破绽,才被他抓住。
  他见风清扬受伤之后转侧虽然不灵,剑势却更加凌厉,当下只是左封右挡,守紧门户,试图令他缓不出手来包扎伤口,只要失血过多,再斗上二百余招,自己定能将他收拾得下。
  这中间的关节利害风清扬岂有不知?他瞥眼之间,见到小红鸟兀自上下飞旋,咕咕怒叫,要伺机袭击那三个偷袭之人,心中一喜,想道:你如此阴狠卑鄙,又与我有血海深仇。
  今日我要除奸,可顾不得单打独斗的规矩了!
  当下撮唇作啸,小红鸟听见主人召唤,舍下那三人不顾,红影一闪,向骆飞鸿脸门撞来。
  那三人刀剑舞得正急,眼见就要支撑不住,突然这个煞星自行离去,实是大喜过望。
  停住刀剑挥舞之势,呼呼喘气,俱有一种死里逃生的感觉。
  小红鸟凌空下击,骆飞鸿大惊失色。
  他见过小红鸟的厉害,自己带来的二十余人都是帮中精英,各有绝艺,纵使遇到顶尖高手也可周旋一阵,哪知在这小小鸟儿面前竟自一招也不能抵挡,转眼间被它伤了十数人。
  它如今又来与自己作对,自己便是以一敌二之势。
  一个风清扬已是难对付,小红鸟又不亚于一个一流高手,自己如何应付得来!
  他想了这许多,只是瞬间之事,手下早连扫数杖,将小红鸟飞来的路径尽数封上。
  他内功造诣较之风清扬颇有不及,却也非小红鸟所能抵挡。
  小红鸟一觉不好,立即振翅高飞,伺机再动。
  这样一来,小红鸟虽不能伤他,他却须分出不少心力来封堵小红鸟,一心二用,想要防守风清扬凌厉的剑势就没那么容易了。
  拆得四五招,风清扬当胸一剑刺来,迅疾无比,他将身形一侧,这一剑将他肋下的衣服刺了个对穿,回收之际,带到肌肤,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骆飞鸿面如土色,这一下只要慢得半拍,自己便是开膛破肚之祸。
  他知这番缠斗下去,不出五十招,自己势必为风清扬所杀。
  此人也真工心计,当下左手鹿角杖呼呼横扫数下,趁风清扬侧身一避的当儿,右手鹤嘴笔激射而出,竟是当作暗器使用。
  风清扬不虞有此,急切中横剑一封。剑笔相撞,他手臂一热。骆飞鸿拼命全力掷出,力道竟是奇大。
  骆飞鸿只争急在风清扬回剑自守的这一瞬间,双足运力,向右奔出。
  口中叫道:“你们三个缠住他!”
  那三人体力还未复元,虽见帮主落荒而逃,却知他素来心狠手辣,不敢不从命,当下各挺刀剑,向风清扬攻了上来。
  骆飞鸿奔出几步,见那三人已将风清扬缠住,心中一喜,右手鹿角杖向桑小娥一招,一根雪白透明的丝绳激射而出,已将桑小娥纤腰缠住。
  这丝绳乃是取雪山冰蚕所吐的丝编织而成,坚韧无比,又是通体晶莹,旁人看来,宛若他身有妖法,手一招便将人缚住一般。
  桑小娥惊呼一声,身不由己地向骆飞鸿飞去。
  他一手挟住桑小娥,一手迅疾地点了她几处穴道,一言不发,撒腿便奔。
  风清扬与那三人无冤无仇,情知他们只是骆飞鸿手下的小喽啰,本不欲痛下杀手,这时眼见桑小娥被擒,如何不急?
  当下霍霍三剑,与他对战的三人两个被插正胸口,倒地身亡。另一个一条右臂连着单刀被卸了下来,他望着血泊中的臂膀,一时惊得呆了,浑不信世间竟有这等剑法。
  风清扬却不睬他,拔步向骆飞鸿追去。然而骆飞鸿虽挟了一人,却先奔出十余丈远,他腿上受伤又是甚重。
  两人一个狂奔,一个疾赶,追了一炷香时分,距离竟无丝毫拉近。
  看看前方有一座松林,骆飞鸿矮身急蹿,隐在林中。
  风清扬心切桑小娥的安危,顾不得“逢林莫入”的规矩,仗剑直冲入去。
  双足甫一落地,只觉金风作响,上中下三路竟各有兵刃袭来。
  风清扬怒喝一声:“挡我者死!”手下更不耽搁,长剑划了个圈子,上盘、中盘那两般兵刃已被崩开。
  袭击下盘那人见单刀将要砍中,正以为得计,风清扬双足飞起,让过刀锋,早踢在他胸膛之上。
  这人胸口“喀喀”乱响,已不知被踢断了多少根肋骨,翻身倒地而亡。
  风清扬踢死那人,这时被荡出去的两般兵刃又自横扫回来。风清扬不闪不避,觑准兵刃来路,两剑后发先至,早将那两人咽喉洞穿。
  他们的兵刃扫到风清扬身畔半尺之处,便即落地。
  风清扬再不理睬他们,斜身穿出,迅若电闪。
  骆飞鸿本在这松林中布下三道埋伏,以备万一之需,适才被料理的这三人乃是第一组,另两组人想不到仅一个照面三个兄弟就全数被歼,还未准备出手,只觉一道灰影在眼前一闪,便即不见。
  他们几人揉揉眼睛,骂了一句,想是自己连日劳累,眼睛有些花了。
  但明明见到风清扬闯入林中,此人却到哪里去了?
  风清扬提气疾追,这片松林方圆不广,转眼之间便来到那一端的出口。
  他极目望去,四周丘陵起伏,芳草萋萋,却哪有骆飞鸿与桑小娥的半点影子?
  他知骆飞鸿恨己入骨,而桑小娥又是明艳无伦,落在他的手中,依着他狠毒阴险的性子,十有八九是先奸后杀,哪里肯留活口?
  想到这一节,一颗心不禁怦怦乱跳,有如火烧的一般,忍不住长声疾呼道:“小娥!小娥!”
  正没作理会处,头顶上“咕咕”的一声鸟叫。
  他心中一喜,仰头看去,小红鸟正扑闪着双翅,低叫不已,声音甚是激切。
  风清扬知道此鸟甚有灵气,喜道:“灵灵!你知道小娥往哪去了么?快带我去!”
  小红鸟叫了一声,也不知是否听懂了他的话,掉转身子向右飞了过去。
  风清扬跟着小红鸟向右飞奔,跑了约有三里远,遥遥望见地下一条紫色裙幅,识得正是桑小娥身上的。
  至于是桑小娥自己扯下用以指路还是受骆飞鸿凌辱而撕破的,那就不得而知了。
  他一忧一喜,忧的是不知小娥现下如何,喜的是小红鸟果通人意,自己这条路是追对了。
  他这时只觉腿上血流不止,一条腿越来越沉,却也顾不得停下来包扎伤口,一溜烟地直冲下去。
  又奔了一阵,小红鸟忽地在半空中停住,四下里张望不休,似是失去了目标,不知往哪里飞才是,口中“咕咕”直叫,一副焦急万端之状。
  风清扬急道:“灵灵!怎么啦?快带我去呀!找不到他们了么?”
  小红鸟短促地叫了几声,双翅一垂,做出无可奈何的样子。
  风清扬见它如此,心下不禁颓然,眼前刚刚现出的一丝光明刹那间消失,只觉自己全然身处在黑暗之中。
  想像着小娥此刻的处境,不由得心急如焚,牙关咬得“喀喀”作响,恨不得现在就抓住骆飞鸿,将他碎尸万段,锉骨扬灰,也解不了心头之恨。
  蓦地,他开声叫道:“小娥!小娥!”这一声运足了中气,有如龙吟虎啸,过得一刻,四面回声隐隐送了回来,却是人声寂寂,四野荒芜,哪有一点动静?
  正自焦灼无计,一筹莫展,小红鸟忽地高声“咕咕”大叫,声音甚是欢畅。
  风清扬心中一凛,道:“看到什么了?”
  转身上了一个高坡,手搭凉篷,向小红鸟欢叫的方向望去。
  只见前面的山坡那畔有两个人影正自迅捷无比地向这边奔来。
  这里距得尚远,看不清楚面目,但右边那人一袭紫衣,身形婀娜,却不是小娥是谁?
  这一下风清扬大喜过望,不及分辨另外一人,脚下运劲,有如一阵风般向二人来的方向漂了过去。
  桑小娥与那人来得好快,风清扬才奔出五十余丈,便已看清楚了二人的身形面貌。
  她身畔那人身形威猛,满头长发,身后斜背着一把五尺多的长剑,黄澄澄的,似是金子所铸,正是自己生平头号大敌,也是衷心钦佩的人之一——任我行。
  此刻风清扬纵使遇见妖魔鬼怪,也绝不会比见到任我行更为惊讶。
  此处乃是河南地界,他日月教的总舵在藏北的黑木崖,时隔四月,他怎会在这里出现,又怎会救了桑小娥的?
  他思忖不定,脚下却是不停,片刻之间三人便奔到一起。
  桑小娥一见风清扬,双目潮湿,纵身跃入他的怀中,叫道:“风郎!”她被骆飞鸿擒去,惊惧过甚,离开风清扬虽只短短一个时辰,却似久不相见了一般。
  这一声“风郎”喊出,两行泪水扑簌簌落了下来。
  风清扬捧起她梨花带雨般的俏脸,问道:“你没有事罢?”
  桑小娥面上一红,道:“没事。多亏这位先生相救,否则……”
  风清扬拍了拍她的肩膀,意示抚慰,将她轻轻推开,拱手道:“任教主相救拙荆,风某铭感五中,此恩此德,终生不敢相忘。”
  任我行豪笑一声,拱手还礼道:“能为风兄尽一点力,那是任某的荣幸。只可惜被那贼子逃掉,我好不恼恨。”
  风清扬一惊道:“任教主与他交过手了么?”
  任我行道:“是啊!那贼子其貌不扬,武功却实是了得。我一时大急,险些为他所伤。
  “可是他仓猝应战,却也吃我金剑扫了一下,险些打折了他的狗腿!”说罢,又是一阵大笑。
  风清扬见他英气勃勃的模样,心中有如倒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不知是甚么滋味。
  他第一次见到任我行便知此人非同寻常,虽未打过交道,便有惺惺之意。
  第二次任我行劝他到日月教做副教主不成,两人动起手来,不分胜负,他更知此人不唯武功了得,心计更是无比灵活深湛,虽将他视为大敌,心仪之意却是有增无减。
  第三次围攻日月教,眼见他指挥若定,镇静如恒,指授方略,谈笑间将十一门派尽皆退去,沮丧之中更添了几分佩服之意。
  午夜梦回,他想起此事往往颇觉遗憾,如任我行、向问天这等豪迈磊落之人却是自己敌手,如左思慈、丁逊这等龌龊小人,自己却又不得不将其视作同志。
  造化弄人,身不由己,今日一见任我行,这八个字是体会得更加深切了。
  风清扬微微苦笑,道:“不知任教主——”任我行将手一摆,阻止他说下去,道:“哎!风兄,这什么任教主、风大侠之类的称号,当着别人说说还是可以的,这里只有你我和嫂夫人,这类客套就免了罢。
  “你如瞧得起我任某,咱们还是兄弟相称,岂不爽快?”
  风清扬见他说得真诚痛快,刚才又承他救了桑小娥,不如拂逆他的意思,道:“好罢!不知任兄怎么会来到此地,又怎会救了拙荆的?”
  任我行见问,目光一闪,笑道:“现下武林中平安无事,我在黑木崖上待得闷了,因此带了几个兄弟出来到处走走看看。
  “适才他们在前面镇上吃酒作乐,我见这边景致不错,一个人出来走走,哪知偏有这么巧,正撞见嫂夫人被那贼子挟持,因此上帮了一点小忙。哈哈!哈哈!”
  风清扬见他有些言不由衷,心知他们教中有些事甚是诡秘,自是不能让自己知道,那也不必介怀。
  当下正色道:“不管怎样说,今日我欠下任兄一个天大的人情,容当后报。”
  任我行摆手笑道:“风兄,不瞒你说,你虽与我为敌,那也是人各有志,勉强不来的事,不过你的武功为人,我任某是打心眼儿里佩服出来。
  “为你出一点儿力,那是应该的。区区小事,何必挂齿?”
  风清扬见他这番话坦诚豪迈,又确是对自己甚为推重,也不禁欢喜,笑道:“拙荆的性命在任兄是小事,在我便是大事了。那又岂可等闲视之?”
  任我行哈哈大笑道:“那也有理。好罢,就算你欠我一个大人情罢了!风兄,嫂夫人似乎受了一点惊吓,你与他压惊罢,任某告辞了!”
  向风清扬一拱手,又向桑小娥点了点头,转身下了高坡,绝尘而去。身法之快,令人叹为观止。
  桑小娥目送他远去,吐了吐舌头,道:“风郎!此人便是你说过的任我行么?怪不得一身功夫高得吓人,也幸好遇到他,否则我今日真要受辱于伧徒了!”
  原来,骆飞鸿在松林中设下伏兵,将风清扬阻得一阻,疾行了一阵,便寻一处洼地树丛躲藏了起来。
  他知此地岔路极多,风清扬一时三刻寻不到他,又见桑小娥风姿绝代,挣扎扭动之下曲线毕露,更是动人心魄,竟而色心大动,将她放在一片草地上,剥衫扯裙,便欲在光天化日下行淫。
  桑小娥急得几欲晕去,怎奈身上被他点了穴道,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一张臃肿的胖脸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一双粗砺的大手摸上自己珠滑玉润的肌肤……
  在此千钧一发之际,任我行如飞将军从天而降。
  以骆飞鸿的功夫,有人来袭并非不能觉察,只是他全心全意沉在淫邪念头当中,仓猝之下,被任我行金剑扫在右腿之上,几欲折断。
  他见来人武功奇高。自己纵使安健如常,只怕也不是对手,当下三十六计,走为上策,逃之夭夭了。
  任我行也不为已甚,俯身解开桑小娥的穴道,问起她的来历。
  桑小娥简单说了,任我行二话不说,牵着她的手向来路飞奔,片刻之间便遇到了风清扬。
  风清扬听罢桑小娥的叙说,沉吟不语。
  桑小娥甚是奇怪,道:“风郎,有甚么地方不对么?”
  风清扬回过神来,笑了一笑,道:“没甚么不对。我只是在想,任我行放着好好的黑木崖不待,跑到河南来做甚么?此事绝非像他说得那样简单!”
  桑小娥道:“随便他来做甚么呗?左右是魔教里的那些事,他救了我倒是真的!”
  风清扬展颜一笑道:“是啊!今天若不是他,咱俩可就糟糕之极,这个人情可欠得不小哇!”
  两人说了几句,风清扬这才顾得上点了腿上几处穴道,止住血流之势,敷好金创药,又撕下衣襟,将伤口裹住。
  桑小娥也受了两处伤,她医道高明,奔来途中自己已经包扎完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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