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五回 踏寨路剑斩栽骨瑶 拯药客侨探人胙瓮
 
2023-07-15 18:27:09   作者:赵焕亭   来源:赵焕亭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且说凌鲤一把拖住杜照,笑道:“杜兄便真个如此畏葸?这里还望不见寨影儿哩,好歹且导俺个四五里,那里便逢着石姑姑,将你夹生的吃掉咧?咱们便走寨后路,且是僻静哩。”杜照无奈,只得硬了头皮走去。一路上攀萝附葛,果然险峻。两人方走了二三里,只见一个苗女,头发四披,腰布都无,赤条条如飞跑来,一面回顾惊喊。两人方在一怔,就见那苗女慌张张抢向身后。

  说时迟,那时快!对面一声怪喊,早有个山魈似的栽骨瑶子晃荡荡持刀赶来,单是那两臂健肉,漆铁一般,好不凶恶!杜照惊喊道:“凌兄快动手!”说着脚下一跄踉,恰好肉腻腻撞在那苗女身上。这时凌鲤挺身迎去,恰好瑶子扑到,只听“嘣”一声,凌鲤头额却撞在瑶子当胸。瑶子怒吼如雷,趁势一刀斫去。

  这时凌鲤已势无可避,便见他猛一闭气,顿时头额惨白,就这等猛的一迎,但听“铿”的一声,将那刀震回老远。杜照望见,只吓得冷汗直淋,方暗想道:“怪不得人家吹大气,原来真有几手儿。”沉吟之间,那瑶子的刀已大劈斫。好凌鲤,真是惯家!几个照面,猛的抽出南精剑,高举便剁。那瑶子忙横刀一迎,只听“喀嚓嗅哧”一声响,顿时红光进现,凌鲤一剑竟按到瑶子耳肩之间,那半段刀合着血淋淋半边腮儿早掉在地下。好笑这瑶子,当不起回敬,就这等折受煞咧。

  当时凌鲤收剑大笑道:“妙妙!杜兄你看此剑端的非凡哩。”回头忽见苗女,不由唾道:“这怪相儿,料没甚体面事!凶瑶既死掉,咱们不必耽搁咧。”杜照道:“慢着,我看此女有些面善,等我问问他。”正说着,苗女也端详杜照道:“噫,你不是那天从俺前汎房经过的那贩货客人么?”杜照仔细一看他,可不正是那跳喊吴半生的苗女!于是心中一动,方要根间所以,那苗女却急叫道:“俺还有同伴,正在危急哩!”说罢向一里外崖上一指。

  凌鲤望去,却是一处汛房儿,于是不暇细问,便命他头前引路,直奔将去。这时苗女随路拔些长茂青草掩裹住前阴后臀,远望去便如画上古人儿一般,倒也十分别致。将近汎房,已闻得里面女人哭喊,十分急切。苗女惊急道:“客官们快救命罢,那强徒生得直非人类哩!”凌鲤大怒,“噌”的声挺剑闯入,只眼光一膘之间,不由怒发上指。原来屋内正有个怪魔似的长大瑶子,按着一光溜溜苗妇,干得好不凶实。这是怪状,真是亘古所无,天下少有。

  于是凌鲤更不声响,手势一挺,恰好那瑶子作到妙处,屁股猛耸,两下里一凑合,早已停当,连叫喊都来不及,便由苗妇身上脱下死掉,横八叉仰在那里。草榻上苗妇也便绝叫昏去。这时杜照和苗女业已相继而入,杜照一眼望去,先吓得“唷”了一声。便见苗女咬咬牙,提起死瑶所遗刀来,猛的奔去,竟将他阴根割下,“叭”的声掷在地下,真正非同寻常。杜照一见,方恍然苗女情急之由,便道:“这种栽骨瑶子,是没得人理的。”于是先拖出死瑶,又和苗女等捶唤醒苗妇。那苗妇见了众人,只是发怔。苗女便乱嘈嗜诉说一遍。苗妇十分感激,便强起问过凌、杜姓名,叉臂致谢。又忙寻衣布,给苗女穿上。

  凌、杜这阵闹,都也疲倦,便相与坐下来,问苗女所以。苗女道:“俺自那日在前汎房逢着杜客官后,过得两天,便被俺石姑姑调到这里来。此间是赴寨后的僻路,所以这汎房没多人,只有俺们两个。不想那会子,忽的撞来两个挨刀的凶瑶。你想俺两人如何敌得住?三不知被他两个捉住。”说着一瞟地下阴根道:“那追俺的那个,比这死瑶还凶实些。”杜照听了,不由哼了一声。凌鲤偷眼一望苗妇,却见他恶狠狠走去,一脚踢出那阴根。

  这里苗女,却接说道:“俺当时拚命挣脱便跑,却亏得您们救了俺。真丧气得紧,若不因那天那个什么吴半生由前汎房捉去,俺们也调不到这险僻所在来哩。想是寨主怒俺容留外人哩。”杜照忙趁势问道:“那么你可知现在吴半生怎么样咧?”苗女道:“这不晓得。但是那天看寨主盛怒之状,连黑姆都缚将去恐怕这当儿吴半生就许落在人胙瓮内,也未可知。”凌鲤急问道:“什么叫人胙瓮?”说着挺然站起。

  杜照忙摇手道:“凌兄且安静,你就是好听新新皮科儿。(北京谓新新话曰新新皮科。)俺是久听人说过,这人胙瓮便是寨后面一条深涧,阔可数丈,深不知底,上面设一根铁索,飞踏往来——除得石姑姑有此本领,他人是不敢涉足的,所以那里并不设妨卫。凡寨中杀掉人,便向涧中一丢。里面白骨委积,不知多少哩。”说着向凌鲤一使眼色道:“却是咱们贩客们,谁问他这等闲账?倒是今天咱们就这里求个东道住一宿是正经。”苗女等听了,笑嘻嘻连连点头。于是凌鲤知杜照必有意思,便依然坐下。

  .这时日光看看西落。杜照沉吟一回,忽从货包中检出些花粉之类,把给两苗女,两个只乐得眉欢眼笑。苗女便道:“俺这里有一种殷王稻,这当儿正熟。且将来供客何如?这种稻香色非常,相传是古代有位皇帝殷高宗,伐什么鬼方,曾经此地。军中所余之粮偶然弃落山中,便生此稻哩。”说罢同苗妇跳跃而去。杜照等他去远,方说道:“凌兄本领虽好,苦于地势不熟。今就这里探些寨中光景,岂不方便?俺便在此相候,更便当得紧。”凌鲤道:“既如此,你怎的对主人家说呢?”

  杜照笑道:“俺自有道理,少时俺同他们谈起,凌兄但一旁装睡便了。到了明晨,俺自有留此之计。”说着屈指道:“明夜你入寨,若能得手,巧咧当夜就同吴兄奔到这里。如后日你过午不到,俺可要撒鸭子咧。”(俗谓放脚跑也。)凌鲤笑道:“你放一百个心,管你咱大家这里相见。”正说之间,只听屋外一阵格格乱笑,两人连忙一挤眼,早见苗女用一种青箬叶包稻而入,随后苗妇拎着腌脯之类。原来苗俗中还有淳朴古风,不怕十里八里的远邻居都可有无相通,不像内地里死巴巴,所以苗女等特乞诸邻将来供客。

  当时苗女等忙碌碌掌上火亮,便就屋角灶头炊起饭来。须臾香气发越,直向凌、杜鼻孔里钻。杜照不由“咽”的一声咽口唾道:“凌兄,你小时节是念过书的,这殷王端的是那家皇帝呢?既能远伐鬼方,一定是个马上皇帝。大概和秦始皇一般的英雄,是黄龙转世,故能大破五雷阵,和孙膑老祖斗法。巧咧这殷王高宗许就是秦始皇以后的那代皇帝,和楚霸王打过架的。”

  凌鲤笑道:“俺虽小时念过薄薄的两本书,可恨那鸟先生只知让呆念,一些儿故典不讲,俺如何弄得清楚?但是从古皇帝里面没听说有姓殷的,只有说书唱戏中有个殷纣王,宠爱姐己女。想来这殷王高宗便是纣王的后代,也未可知哩。”(虽是祖孙倒置,倒还弄到一家咧。一笑。)(着此一段科诨以见凌鲤不学无术,虽有美质,终昧大义,所以陷身冠乱也。正是隐笔,非同泛墨。)

  两人这番考据,真个驴唇不对马嘴,如李三娘是张飞的媳妇一般,竟闹了个板是板,眼是眼,非常合局。正谈得起劲,只见苗女等已将饭食摆列停当。杜照遥望,只见一大堆青包儿,近前一看,却是箬叶包米的饭团儿。原来苗俗炊饭,都用此法。当时凌、杜劈开个包儿,单是那青玉似颜色,已经一望心爽,及至一尝,真个色香味件件俱全,还说什么天台胡麻。

  苗女等一旁只是憨笑,杜照眼睛一转,便一个个拖来同食,笑道:“俺累次来此趁生意,差不多如这里地理鬼一般。却是这种美稻,竟不曾吃过。”苗女笑道:“俺大寨左近道路好不绕脖儿,你便如地理鬼一般?此话俺便不信。”杜照道:“这是吹嗙的么?”说罢将近寨险道举出几处。苗女诧异道:“果然不错。但是寨中道径,你却不知哩。”杜照赶忙将凌鲤微肘一下。那苗女说得高兴,便将寨中出入要道一一说出。(写杜照善用钩距之法,自是奸黠脚色。)

  凌鲤方恍然由寨后入去,十分便捷,就差着索桥险些,然而他却不以为意。当时一面用饭,便暗暗定好主意。须臾饭罢,大家就地榻安息。杜照忽的响亮亮饱咳一声。凌鲤道:“杜兄怎么?”杜照便悄悄一脚踹去。凌鲤会意,便不再问。少时杜照竟呻吟着,似乎坐起,嘟念道:“‘少吃一口,安定一宿。’古老话不会错的。今天这美稻忒煞的可口,那知肚儿却遭殃咧。”苗女笑道:“你既不舒齐,俺给你摩按一回如何?”杜照道:“敢是好哩。”说着便闻窸窣有声。

  杜照一面微呻,一面还噪道:“向上些儿”,“向下些儿”,招得苗女格格的笑。凌鲤正在暗笑杜照作猴相,忽觉绵软软一只手儿摸到屁股上,不由惊道:“怎么?”苗妇笑道:“俺看你吃饭比杜客官还凶些儿,难道不用摩按么?”杜照笑道:“不打紧,他是有名的大饭桶,不怕你再烧一锅饭,他都装得下哩。”当时大家乱过一阵,方才次第困去。

  次晨起来,杜照业已龇牙裂嘴,呻吟成堆,叹气道:“这便怎好?俺一时肚内越痛,竟走不得咧。没别的,烦凌兄辛苦一趟,到俺主顾家送个信,请他们到此买货罢。”说罢,这里那里的,胡噪一气。凌鲤道:“不须嘱咐,俺都晓得。”说罢匆匆结束,带了南精剑。杜照却皱起眉头,眼看凌经踅去,他却向苗女等道:“这是怎么说?又须烦扰主人家。”不题这里假做作,且说凌鲤既探得山中道径,打定主意,便取道直奔寨后。一路上升高履下,也无暇观望风景。

  少时踅登一线窄径,刚容得一人驻足,那道儿却羊肠似迤逦出老远。凌鲤正纳头奔去,忽听对面急喊道:“慢着来!”凌鲤急望,只见一人荷囊挟锄,莽熊似奔来,“咯登”声和凌鲤闹了个对面相瞅笑脸,谁也休想躲开。那人急得乱叫道:“死死!后面有毒蛇赶来咧!”凌鲤惊道:“既如此,不必着急。”说罢略一耸身,已越到那人背后。恰好一条大菜花蛇昂起头呼呼弄风,如飞赶到。凌鲤拔剑在手,闪身取势,横平一剑削去,“噌”的声蛇头飞去,正砸在那人脊背上,那人顿时惊叫一声,往后便倒。

  凌鲤大笑,忙跑回扶起他,仔细一看,却是采药的汉人,已吓得面目失色。苗地内遇着汉人,分外相亲,当时那人深谢凌鲤,便道:“俺叫刘大成,便是本县城内人,卖生药为业。方才若非老兄见救,就没命咧。”因问过凌鲤姓氏,十分感激。因问道:“看凌兄气概,真好武功!却是因何至此呢?”凌鲤不便实说,只推说入山访友。

  大成听了,将药锄一顿道:“既如此,凌兄得暇千万到城见访,容俺稍尽谢意。舍下便在县南街,一问刘大成,是没人不晓得的。俺因给这位新任官的姨太太来导药,竟险遭蛇害哩。”(清机徐引。)凌鲤忽见药锄,不觉心机一动,便道:“刘兄这锄儿借俺一用何如?”大成赶忙道:“可以可以。”于是递过锄,彼此一拱手,各奔各路。

  且说凌鲤既得药锄,便随路采些草药等类挂荷肩头,只作是采药人,放心奔去。一路上经两处汎房,都被他蒙混过去。不消巳分时,已将到寨后。举目一望,便见三二里外树木葱茏,许多碉楼尖顶参差于烟云浩荡之中,倾耳一听,隐闻人声浩浩。凌鲤暗忖道:“果然好座石姑寨!这时光早得很,俺且踏明入寨道路,就左右觑探一回再说。”想罢依苗女所说途径,一直奔去。只见沿道都是深莽高崖,少时转下坡垞,陡现一条横涧。凌鲤一望,果见长虹般驾起一条铁索,索尽处便临寨后,都用竹木结就,势如坚城。

  于是踅进涧向下一望,但觉阴风惨惨,下面槎枒怪石利如锋芒,极深处目不可极,一股腥秽之气湿淫淫的扑上来。凌鲤一瞟之间,已见一立削石上还穿着半片枯骸,皮肉料被乌鸢食尽,只有筋络连系。不由惊骇道:“好凶实的人胙瓮!石姑姑如此歹孝,只怕吴兄没得命咧。”正张望间,忽闻寨内一阵欢呼鼓吹。凌鲤望望日色,不敢久停,只端详一回渡飞索的路子。却见距对面索根不远,有一株偃蹇老树,伸枝攫拿,直及铁索中腰。

  恰好这边索根是就一崖隙古树根系定,那树根生气郁怒,伸滋出怪蟒一横干直走向涧,和对面那伸枝只差得丈余远,不相搭接。枝叶扶疏,掀掀对舞,十分有趣。凌鲤望了一回,也没在意,便取路绕向寨前。这一路却石磴紫纡,颇颇宽敞。刚行近寨前,便见许多苗女,各簪山花,攒三聚五价相扑为戏,有的成群价坐卧谈笑,看光景十分暇逸。一见凌鲤,便顿时争奔将来,乱叫道:“你这厮真好运气!若非今日你撞到这里来,有得你受用哩。”

  凌鲤故作慌张道:“俺是和同伴的进山采药,不幸同伴失路,所以俺跟寻至此。此处是那里呀?”一女道:“哟,你这汉子,连石姑寨都不晓得,真是怯条儿!俺们方便你在此住一宿,明日快去是正经。若非今天寨主大喜日,一百个也杀掉你咧。”凌鲤听了,不敢多问,果然由他们撮弄到一汎房内。

  这时众女正要午食,便让凌鲤同吃,却一面看了凌鲤干骨架只管笑。有的便道:“俺只当汉人们都是金刚一般,原来也有怪丑的哩!不然,牵到寨主那里,岂不献个好儿?”一女唾道:“你莫浪声颡,人家寨主现正大嚼江瑶柱,还稀罕这土泥鳅么?你且看得动火,快将去煞煞火气去。”众女听了,都各大笑,便依然莺翻燕掠,次第跃出,就房前广场扑戏起来。

  原来这群苗女都是护寨女卒,平日价便操练身手,虽是跳跃如飞,却没有什么家数。当时凌鲤因入夜还老早的,且喜就此歇歇精神,便也蹭出房来,遥立而望,只见众女捉对儿风滚,怯手怯脚,十分好笑,无意中“噗哧”一声。一女攘臂道:“你笑什么?难道你还懂得么?俺们这一队人,便是寨中黑姆等都不敢小看哩。”凌鲤笑道:“俺虽不懂什么,却是你们捉不住俺。”

  众女哄道:“真个的么?”一言未尽,便有一女雀跃奔去。凌鲤只一闪,那女便扑个空,于是两人风团似追逐一阵。凌鲤便如引逗小儿一般,专待眼睁睁就要被捉,方一跃而逝,引得那女又急又笑。众女看得起劲,一声喝号,蜂涌而上,前后左右,奋捉如飞。好凌鲤!偏不着忙,只放开身段在群女中游行自在。这时群女便如惊鸿舞蝶,捉到酣畅处,未免彼此乱撞,跌跌滚滚,外带着喧笑成一片。正这当儿,只听场外猛喝道:“你这班妮子,要作死呀!看起来就不赏给你们。”

  众女猛惊,内有两个脚势收不住,顿时一块儿爬在地下。便有机灵的顿时跑去,将来人一把拖入,笑道:“黑姆早来时,岂不看个热闹?”凌鲤听得“黑姆”两字,急忙一望,果如店翁所说母夜叉一般,手内拄着根长枪,威风凛凛。这时众女争问道:“寨主的赏赐喜酒呢?”黑姆笑道:“这群馋妮子,难道俺还偷吃不成?便是夫余押送在后面哩。”说罢趋近凌鲤,一端详,不由唾道:“原来是猥琐物儿,空负个汉人胚子!”说罢软笃笃叹口气道:“如今那中人意的人儿是见不着的了。”说罢眼皮一低,竟有抑怨不胜之意。(写黑姆丑态,正暗映半生入费。是细微节目处。)

  凌鲤听了,莫名其妙。正在暗诧黑姆丑相,只听群女拍手道:“来也来也!”凌鲤一望,又是一惊。只见吆吆喝喝从场外踅来四五人,各抬酒食之类。当头一个健苗妇,和黑姆模样,简直是一对儿。抢攘之间,群女乱噪道:“夫余辛苦咧,还自家亲送来。那么便同黑姆在这里,咱们大家吃吃喝喝乐他一场子罢。”夫余道:“今天寨前后越发忙碌,俺那里有空陪你们玩?过得这两天更要忙碌,俺听说寨主高兴之余,竟要和葵花寨和睦起来。大约寨主不亲赴葵花寨,便是将那边寨主请将来哩。”众女听了,都各诧异。凌鲤一旁,越发摸头不着,只端详夫余、黑姆两人,一壁价咂嘴几。正这当儿,只见夫余怒目一瞟,飞步将去。

  正是:莫讶深山逢不若,都因仗义救良朋。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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