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武侠书库 郑证因 铁笔峰 正文

第四回 公子负伤 铁拂尘击退九连枪
2025-03-28 19:32:28   作者:郑证因   来源:郑证因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自尹涵虚辞别文杰回归禅房歇息去后,萧文杰这一夜也实在是被芦芦、菁菁撕缠得力尽筋疲,尹涵虚走后,竟自沉沉睡去,也不知睡了多少时候。一觉醒来,睁眼看时,尹涵虚竟反坐在身旁,低着头,正在目注着自己,萧文杰这一睁眼看她,尹涵虚颇有些不自然地站了起来说道:“师弟你这时好些么?”萧文杰道:“不要紧了,现在只觉得气力弱,筋骨有些疼痛,没有什么妨碍,芦芦、菁菁怎么样了?”尹涵虚叹息道:“这也是师弟你一时的晦气,这两个东西,自从惹祸之后,全不敢再回庵中,藏在了峰头的树顶子上,不肯下来,是我方才把它两个招呼下来,那种畏惧的情形,叫人看着又觉可怜了。我把它们申斥一番,只是低头躲闪,恐怕我责打它们,我也想恐怕要挤出意外的变故来,只厉害地申斥了一番,不准它们再向师弟面前来,只要不听我的话,我要立时用剑斩杀,看情形这两个东西,倒有些后悔之意,不过我们还是谨慎提防,但盼庵主早早回来。师弟,你现在可以进些饮食吧,我给你熬了些稀粥,多少吃些,也可缓缓气力。”尹涵虚遂从桌上把一个小砂锅的盖儿掀开,里面是才煮好的半锅稀粥,给萧文杰盛了一碗,送到他面前。萧文杰赶紧坐起,自己觉得叫师兄这么伺候着,太以不当,忙将粥碗接过来,向尹涵虚道:“师兄,你这么服侍我,叫我太觉不安了,我没有多重的伤,也没有什么大病,我自己已能够动作,师兄不要这么照顾我了。”尹涵虚看着他微微一笑道:“师弟,你何必这么客气不安?这铁笔峰上若是再有第三人,就用不着我来管你了,老老实实地把粥喝下去,我倒安心了。”萧文杰此时说不出的一种感激和不安,自己反倒不敢抬头再看她,把这一碗粥吃下去。尹涵虚把碗箸和剩下的粥收拾走,萧文杰自己不禁想到这眼前的情形,实有些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起了一种不能安心在这里住下去之意。尹涵虚对待自己这种情形,情同骨肉,就是同胞姐妹,不过如此。可是彼此间的身份地位,实在是颇有不宜处,他心中起了这种感想,处处地想到师父若是尽自不回来,相处日久,只怕这种孽缘非要牵缠上不可了。虽则尹涵虚行为庄重,语言谨慎,但是于不知觉间,含着一股子深情厚爱。自己有大仇未报,师父以及飞狐柳云亭等,尚全为自己的事置身在惊涛骇浪中,与敌人周旋,个人隐匿在铁笔峰,受苦行庵主的保护、教谕。若是在这种时期,对于尹涵虚师兄稍一有不能自制的情形,露出一些杂念来,那怎对得起朱一叟及一般慷慨仗义的前辈们?萧文杰想到这些情形,真是如坐针毡,自己明明还得养息两日,但是为了师兄的这种殷勤伺候,反倒强自挣扎着行动。为是免得师兄时时到自己的身旁,果然那芦芦、菁菁已经遵着涵虚师兄的教训,在庵中出入时,见着自己,远远地躲开。在出事已到第五天,萧文杰已经精神恢复,伤痕也大致好了。

  这天在晚饭之后,萧文杰忽然感觉身体不如前两日好,在佛殿中又有些起坐不安,自己十分诧异。记得那夜晚和尹涵虚师兄练过功夫之后,就为的有这种情形,才险些闹出一场大祸,怎么今夜又浮躁不定?更有些心惊肉跳,萧文杰好生疑惑,现在住在苦行庵中已是逃亡避祸之身,我难道真个地还有什么意外的飞灾横祸?我萧氏门中就该遭这样惨报么?自己竭力镇静着,只是不能把这种浮躁起的心情,按捺下去。约莫在起更之后,尹涵虚从后面禅房出来,萧文杰这里还没睡,遂招呼了声,推门进来,尹涵虚向萧文杰问道:“师弟你今天的情形,我看着比前两天好多了,怎么还不早早地歇息?”萧文杰道:“尹师兄请坐,我现在已经完全好了,身体恢复如常,这是今夜我正要去找师兄领教领教。”尹涵虚含笑道:“师弟你有什么事,怎么又加这“领教”二字?”萧文杰道:“那夜闯出那场祸事,只为我和师兄练功夫后,回得佛殿中,只是睡不着了,到庵前散步,才险些个把性命送掉,可是今夜又有那种情形,从晚饭后,只有烦躁不安,更有些心惊肉跳,我自己颇疑心,莫不是又有什么祸事降临到我身上?所以要找师兄问问,这是怎么个缘故。”尹涵虚听了略一愕神,向萧文杰道:“师弟,你不必自己先在这儿疑心,你只把心神稳定着,再不会有什么祸事来了。我从前些日就和师弟说,你可以把多心经念念,足可以消除杂念,安定心神,那是我们佛门中参禅拜佛必有的功课。芦芦、菁菁我这些日来,暗中察看它们举动,虽是两个畜生,也自闯了祸,它们绝不敢对师弟你再存恶意了,不必胡思乱想,还是早早歇息吧!”尹涵虚又和萧文杰谈了几句闲话,自己到庵前一带巡查一番,转回禅房去歇息,萧文杰在师兄走后,把隔扇间关好,把那油灯的光焰拨得只留一点微光,和衣而卧,躺在床上,个人把一切杂念抛开,过去未来的事全不去想它,可是翻来覆去,只是不能安睡。约莫过的一个更次,这时已到了三更左右,萧文杰躺在床上,两眼只看着格扇窗上月影,渐渐地上来,虽则不能好好地睡,有了上次那番祸事,再不敢无故地出去了。耳中突然听得远远地似乎那芦芦长啸了一声,空山寂静,更在深夜之间,听着十分清晰。自己暗暗怀疑,这芦芦、菁菁夜间分班把守铁笔峰头,轻易听不到它们放声长啸,可是更再没听见第二声,不过耳中又听得那菁菁后面飞纵出去,它的脚底下轻,每每在它经过时,它喉中总是发生那低微的吼声。萧文杰听见菁菁也出去,倒把心放下了,这两头巨猿,把守着铁笔峰,平常人就休想侵入。菁菁已然出去了,好一刻,附近一带,安安静静没有什么响声,萧文杰认为自己还是因为今夜心静不安,无故地自己惊扰,还是忍耐早早睡去闭上眼,竭力地澄清思虑。

  沉了一刻,才觉得有些蒙眬欲睡,突然隔扇那边竟自沙的一声清响,萧文杰立时惊觉,睁眼扭头往隔扇这边察看时,依然没有什么行动。不过萧文杰再也睡不着了,他一想我就是不出去,在佛殿中也可随便地散动散动。他才要起身,突然见隔扇纸窗上有黑影在上面,一闪之间,分明是有人从上而下。萧文杰赶紧轻轻坐起,跟着隔扇门竟自微微响动,萧文杰知道这定是有人了。自己宝剑横在枕头下面,赶紧翻身下了地,轻轻地把宝剑抽出剑鞘,这时隔扇门已然往左右分开,外面月光正照到隔扇这一带。只见门口站着一个一身青色短装的夜行人,已经探进身来,手底下压着兵刃,往里察看。萧文杰知道自己的身形不易掩蔽,伸手把一个竹制的凉枕抓起,一抖手向门口打去,呵斥道:“大胆狂徒,敢暗入苦行庵,你是自来送死!”那匪徒身形很快,一拧身已然退出门口,萧文杰提剑追出来,那人这时已经蹿到苦行庵前面的石墙上。在月光下见这来人身高只有五尺左右,有四十余岁的光景,生得瘦小枯干,手底下压着一把折铁刀,肋挎镖囊。萧文杰向外这一追,那人却哈哈一笑道:“果然萧公子的大驾,正在这苦行庵中,我们没白来,公子爷,这尼庵中不是你这公子哥儿所住的地方,随着我们走吧!你的事,还用着和你多说么?”萧文杰厉声呵斥道:“胆大匪徒,你们竟敢到铁笔峰这么狂妄放肆,你既然到这里,还想叫公子爷跟你走,我看你就不必再回去了。”这人一斜身道:“姓萧的,你现在还敢拒捕,随贾老爷到外面来。”他一拧身,蹿出苦行庵外,萧文杰听他们口风,知道他们来的不只是一人,并且定是那北京城下来的铁臂金轮韩震宇无疑了。祸已发作,只有和来人一拼,立刻一腾身,也蹿上墙头,见那个自称姓贾的在离开庵门前五六丈外,停身站住,萧文杰往前一纵身,蹿了过来,厉声喝问道:“你被何人主使来到铁笔峰?你先报上名姓来。”这人微微一笑道:“萧文杰,现在你还明知故问,有什么用处?自从凉州城你脱身逃走之后,韩大人已经分散开多少路人各处搜寻你的下落,不想你竟隐匿到苦行庵中,你不认头打官司,你叫自找难堪。我姓贾名天义,在韩大人手下当着一份小差事,数千里的途程到这里,你难道还想叫贾老爷费事么?”萧文杰喝声:“狐群狗党,你们竟敢这么横行,这是你报应的日子到了!”往前一纵身,掌中剑“白蛇吐信”,向这贾天义的胸前便刺,那贾天义喝声:“你还敢拒捕杀差。”他掌中的折铁刀往起一翻,向萧文杰的剑上猛撩来,萧文杰往下一沉,往回下一抽剑。这贾天义折铁刀立刻奔萧文杰胸前便扎。萧文杰左脚往外一撤步“白鹤亮翅”,掌中剑往外一展,削肩头斩右臂,奔贾天义一剑扫来,贾天义往下一扑,上半身几乎贴在地上。往右一晃身,萧文杰这一剑从头上过去,他身躯已经往左闪出去,掌中刀却是玉带围腰,向萧文杰斩来,萧文杰往左一旋身,一带右腕,剑随身转,微微往起一纵,“凤凰旋窝”式,将个身躯这一盘旋纵起,这口剑带着风声向贾天义左肩头劈下来,这贾天义也把折铁刀尽量施展开,刀上的功夫十分厉害,和萧文杰这口剑打了个平手。两下里起落进退,就在这庵前拼斗上,两下里递手到十几招,那贾天义忽然猛一翻身,纵出去两丈左右,萧文杰喝声:“你想往哪走!”提剑就追,这贾天义动手的情形,并没见刀法散乱,突然撤身,萧文杰已经提防他有暗器发出。果然在他二次腾身斜往道旁的松林下一落时,突然一翻身,右臂往后一甩,嗖嗖地就是两支甩手箭打出来。一支箭奔萧文杰的咽喉,一支箭奔萧文杰的小腹,这种腕力颇强,甩手箭发出来挟着一股子劲风,萧文杰往左一撤步,掌中剑往右一翻,把两支甩手箭打落地上,萧文杰剑才沉下去。哪知贾天义二次连环发箭,竟自一次甩出两丈,他的四支箭上下左右几乎是同时打到,萧文杰剑才沉下去。他这甩手箭打得非常劲疾有力,看到是连环箭法,自己脚跟一用力,往后倒着一纵,蹿出七八尺来,脚下着地未稳,那贾天义竟自在这时又发出一支甩手箭来,正奔萧文杰的小腹上。萧文杰身躯没落稳,这支箭到得太疾,左脚找着地,身躯往右边一带,可是依然未能完全闪开。这支甩手箭竟自穿在左胯上,萧文杰觉着疼彻肺腑,急切间自己也没带出暗器来,只得翻身向苦行庵逃来,左胯带伤,身躯已经不能跳跃如意,两次腾身不过出来三丈左右。突然从道旁右首的松林中飞纵出一人,一条软兵刃,九节连环枪,搂头盖顶砸下来,萧文杰往左一撤身,右手的宝剑往外一撩。可是左脚这一用力,胯上已有很重的伤痕,立刻吃不住了,身躯踉跄往右栽出去。那来人正是燕南双杰的九连枪党春台,他这九连枪砸空,萧文杰虽是闪开,脚下的脚眼已乱。党春台一声狂笑,掌中的九连枪往起一合腕子喝声:“姓萧的,你还往哪儿走!”他这条九连枪竟自拦腰缠来,萧文杰此时脚下已失了平衡之力,几乎往左倒下去,他这轻软兵刃只要被他兜上,哪还会逃得开?咬牙切齿忍着痛,一提气身躯猛然往右一拔,借着右脚下之力,把身躯挺起来,可是党春台这条兵刃,是横卷过来的。萧文杰倒提剑往外一搪,任凭你有多好的功夫,在负伤之下,立时那种聪明灵巧全失,这种九节连环枪不是这么可以往外封架的兵刃,萧文杰这口剑正往他的枪身当中往外一搪,可是九连枪的前半截,依然甩过来正打在他甩手箭所伤之处,这一下萧文杰再吃不住了,哎哟一声,往右一纵身,身躯没纵开多高来,竟向右倒去。那发甩手箭的贾天义,也正飞身纵过来,正落在萧文杰的面前,他更是手底下凶狠残暴,把掌中折铁刀猛往上一带,刀身一翻,用刀背向萧文杰的腿上砸来。他是安心把萧文杰弄残废了,擒获之后不致再逃出手去。刀往下落,在右边松林内一声长啸,一只巨猿凌空而下,整扑向贾天义的背后。两只毛茸茸的巨掌,向贾天义背上抓来,来势凶猛,这种吼声尤其是惊人,那贾天义哪还敢把刀往下落?左脚往前一滑,身躯一斜,这口折铁刀斜着往后扫来,转身之时,已然看出背后袭到是一头巨猿,张着一张血口,凶暴异常,把贾天义吓得胆战心惊。贾天义骤睹巨猿惊心动魄,自己的刀正向它的那两只巨掌上扫去,可是这头巨猿两掌扑空,贾天义的刀到,它竟自微往下一沉,从右往左一翻,双掌齐出,向贾天义折铁刀上猛砸。贾天义撤刀略慢,这口刀被它震得几乎出手,往左一耸身蹿出来,九连枪党春台把萧文杰已经打伤,贾天义赶到正好把萧文杰擒获逃走,哪知突然从树上蹿下这只巨猿,贾天义竟被它逼迫得往旁闪避,党春台喝声:“好畜生!”九连枪往左掌一合,右手已然扣好了一支响铃镖,一抖手嗖的一声轻响,这支镖竟奔巨猿的胸口打到,这头巨猿一声吼叫,往右一闪身,竟用它那只右掌把镖打出去两丈多远,撞在了树上。可是它已经一俯身把萧文杰抓起,它那庞大的身躯,夹着萧文杰,只一伸缩之间,已然飞纵起,竟往那高大的松树上落去,并且还发着极大的吼声,党春台喝声:“贾老师,这头野猴子竟敢破坏我们的事,我们别叫它走了!”两人待耸身追赶,突然听得庵门那边一声怒斥,“哪里来的狂徒敢搅乱我佛门净地?”贾大义、党春台一回头,只见苦行庵门头上站定一个一身青色道装的女子,头上青绢包头,手提利剑,正在向这边呵斥,党春台一转身厉声说道:“我们是奉旨查办案件,铁笔峰既是佛门善地,为何竟敢隐匿逃犯?你是什么人?趁早叫那苦行老尼出来答话!”

  这时林右侧树顶子上一阵爆响,跟着又是一头巨猿猛扑下来,这正是芦芦因为听得菁菁的呼援之声,它从铁笔峰南边一带搜寻过来,至庵前发现了这两个恶人,芦芦猛扑下来,它正奔九连枪党春台的面前。党春台见这巨猿来势凶猛,更不是救走萧文杰那个,并且此次前来铁笔峰,是奉总领卫士铁臂金轮韩震宇差派前来。知道苦行老尼未在庵中,萧文杰隐匿在铁笔峰,正好下手擒拿他,可是全不知道铁笔峰有这么两头凶暴猛烈的巨猿,此时九连枪党春台可不敢再拿这种巨猿当平常的野兽看待了。他赶忙向旁一撤身,抖九连枪斜肩带臂,向芦芦身上便打,那芦芦更是身形矫捷,党春台的九连枪飞起,它已然一纵身蹿出去,反扑到那贾天义的身旁,向他身上猛扑去,党春台九连枪砸空,才要追过来,庙墙上那个青衣女子已经飞纵到近前,喝声:“恶人们敢在我铁笔峰逞凶作恶,你们是自找死路。”身到剑到,递剑向党春台扎来,党春台双手一拨九连枪,斜着往外一崩,跟着左手一松,这条九连枪已然甩起来,哗啷啷钢环错动,这条九连枪从他头顶上盘旋过来,往下一沉,向尹涵虚双足缠来。尹涵虚往起一耸身,轻轻一纵,倒退出丈余远,厉声呵斥:“恶党们趁早把话说明,奉何人所差,到我苦行庵逞凶?难道你们就不知道庵主掌中的铁拂尘厉害么?你们是明知庵主不在铁笔峰,才大胆前来,扰乱我佛门静地,要知道少庵主尹涵虚这口剑,也不容你们横行。”党春台把手中的九连枪双手握着,斜横在胸前,厉声说道:“出家人,尤其应该知法守法,逃犯萧文杰,是逆党的家族,他是那萧御史之子,萧制军之侄,他家已犯谋逆大罪。北京城逃走时,曾害了守卫官兵,凉州城更敢聚众劫夺犯人,主上十分震怒,已令大内卫士韩大人负责缉捕这一般目无国法之徒,自从这萧文杰逃出凉州之后,数年间各省访查到了,没有他的踪迹,最近这才查明他隐匿在铁笔峰苦行庵中,我们弟兄二人,奉韩大人差派,到这里调查研究是否实情,现在是真赃实犯,你们还敢动手拒捕。难道这小小的铁笔峰,就敢抗拒朝廷,隐匿逃犯,杀官拒捕?你们有多大本领,敢这么横行不法,趁早把那萧文杰交出,你要知道韩大人和所领率的一般卫士,多年是江湖上的朋友,不能不为江湖道上人留一分余地,只要把正点交出,老爷们恩施格外,不把你们牵连上。叫你师徒依然在铁笔峰好好地修行,你如若倚仗着有些本领,敢逞强抗拒,等到韩大人亲自前来,只怕你师徒也脱不过杀身之祸,你们再想隐匿逃走,已经由不得你们了。踪迹已露,你这铁笔峰已被我们暗中监视,一个出家修行人,若再执迷不悟,恐怕你们也不过落个同归于尽,党老爷不肯做那赶尽杀绝的事,才肯这么良言相劝。”可暗暗地注意到贾天义和那巨猿动手的情形,贾天义武功本领并不软弱,可是一口刀对付这巨猿,情形上十分不利。这时尹涵虚冷笑一声道:“姓党的,你这一番话,也只有骗三岁的顽童,那铁臂金轮韩震宇,他被利欲熏心,甘心献媚,与那暴虐的皇上残害忠良,杀戮异己。萧守谦兄弟全是清廉的好官,爱民如子,只为他们是大明朝忠良之后,那枭雄之主,竟不能容留他们,百般陷害,以致他两家数十口蒙覆盆之冤,惨死在你们这般恶魔爪牙之手,只逃出了萧家这么一条后代,你们尚不容他活下去,稍有人心者哪肯这么作恶?天道好远,你们这般恶人,大约全到了报应之时,不必痴心妄想,萧文杰在我铁笔峰苦行庵保护之下,就不容你们再生野心!少庵主是佛门弟子,不愿意杀害你这两个恶人,污我铁笔峰,趁早逃命,若再迟疑,不用少庵主的剑来杀你们,只凭我这芦芦、菁菁两只灵猿,就足以要你们性命。”

  九连枪党春台见贾天义情势紧急,有些战不过那头巨猿了,不赶紧动手恐怕非要毁在铁笔峰,立刻往起一纵身,喝声:“党老爷好言相劝,你敢不听,接枪!”九连枪抖起,尹涵虚掌中剑往上一翻,微往右一斜身,剑尖往他九连枪的枪头一撩,剑已圈回来,往党春台左肋下便削。党春台九连枪往下一沉,右脚往前一上步,身躯半转,一振腕子,九连枪从下往上一翻,用枪身卷她的剑身,尹涵虚右肩头往左一甩,剑撤回来,从右往后一转身,凤凰单展翅,向党春台右胯下斩来,党春台往起一纵身,斜纵出六七尺,身躯往下一落,往下一矮身九节连环枪甩出来,竟用连环盘打,一连左右两个翻身,这条枪塌着地面左右盘旋着,向尹涵虚的下盘扫来,尹涵虚竟用倒转七星步,身形轻快,连着闪过他这两枪。怒斥一声,掌中剑平端在胸前,左脚尖一点地,身躯纵出来,人随剑进,织女投梭,往党春台胸前刺来,脚尖一点地,剑已递出,党春台身躯是正往起一长,剑已到了他胸前,他猛然一个金鲤倒穿波,身躯仰面朝天地,倒蹿出去,尹涵虚这一剑又递空时,脚下已经用力,仍然随着剑式往前纵出来,哪知党春台脚下一沾地,已然拿桩挺身立住,他却喝了声“打”,跟着两支响铃镖脱手而出,尹涵虚身形纵起,没落下来。他的镖到,这两支镖一支奔面门,一支奔心腹,这种镖的打法非常厉害,两镖同时脱手,打到时这两支镖是不着先后,尹涵虚身躯还没落在地上,在这种时候,要想闪避,实不容易了,只有肩头往左一闪,可是仅能把面门这支镖躲过,身躯这一往下沉,一面这支镖是正奔胸口,就在这危机一发之时,突然在那右首的一株大树上,飞坠一人,疾如电闪星驰。人落下来,尹涵虚胸前这一镖已被来人打落地上,尹涵虚的身形往左一栽,急忙一换步,一个翻身,把脚下找稳了,可是这下来的人,已经一声怒斥道:“孽障,哪里走!”一手一支铁拂尘甩起,党春台镖发身形一转,可是这人已到,正是这苦行庵主铁拂尘悟因大师。这种来势迅疾,铁拂尘已经带着一股子风声奔党春台斜肩带臂打来,党春台蓦然一惊,急忙转身用九连枪往外一抖,想把铁拂尘封出去,哪知道这位苦行庵主焉肯容他走开?铁拂尘往回一撤,从自己左侧一圈,这支拂尘从上向下翻了一圆周,竟自把拂尘甩得笔直,向党春台右肋下点去,党春台九连枪已经抖起,竟自封空了,铁拂尘撤回去,再递出来,已到了肋下。他急忙右脚往外猛一滑,右腕子往后一带,甩枪往铁拂尘上一卷,这位苦行庵主口中喝了声:“孽障去吧!”身躯猛然从左往后一翻身,这支铁拂尘“乌龙卷尾”从右侧横甩出来,拂尘的尾梢正打在九连枪党春台的后胯上,这一下把党春台直打出三步去,摔在地上。尹涵虚见师父突然在这时赶回了铁笔峰,搭救自己,深恨匪徒们凶暴残忍,见党春台已然摔在地上,尹涵虚纵身举剑,就要把他双腿废了,苦行庵主呵斥道:“涵虚,不许你下毒手,苦行庵是这污浊世界的干净土,岂能容贼子的血污我善地?”尹涵虚赶紧把剑收住,回身向师身行礼道:“师父,幸亏在弟子危难时赶回,足见佛法无边,能够趋吉避凶,消灾免难,弟子若非师父赶到已遭毒手了。”苦行庵主看了看那党春台,虽则为自己铁拂尘所伤,但是他依然能挣扎坐起,苦行庵主遂呵斥道:“孽障,你来到我铁笔峰,逞凶作恶,本当立时给你个报应,只是我这苦行庵前,岂能开杀戒?任凭你逃走吧,寄语那铁臂金轮韩震宇,叫他在北京城等待,告诉他庵主这就去找他,为我方外之处的萧氏全家清算这笔冤孽债,他若不能等待,自管前来。不过韩震宇也是江湖中成名的人物,他若是趁我不在庵中,妄动我苦行庵一草一木,我与他今生今世就算算不清这账了,孽障你还不逃命去吧!”尹涵虚道:“还有一个同党,已被芦芦、菁菁追赶下去。”庵主赶忙吩咐尹涵虚,把芦芦、菁菁用信号唤回,尹涵虚答应了声,飞身向那树顶子上纵去,树上跟着发出极大的呼啸之声。这时党春台听得苦行庵主这番凌辱的话,却抬起头来,向庵主冷笑一声道:“老尼,现在你叫我党春台逃走,你可不要后悔,你们一个出家人,竟敢隐匿奉旨严拿的重要犯人萧文杰,你师徒杀身之祸,就在目前,我党春台一走,自有人前来,你还不如把我杀了毁尸灭迹,还可暂得一时,你何乐不为?”苦行庵主厉声呵斥道:“孽障,你的出身来历我已尽知,你没有面目再见你们一般同党,要借庵主的手,成全你江湖道的威名信义,你那是妄想,你若不赶紧离开我这里,要容我师徒亲自把你送下铁笔峰,只怕你更觉把脸面丢尽,党春台你也是一条好汉,那韩震宇利欲熏心,甘心媚上,助着他杀戮忠良,排斥异己,只顾你们眼前得些功名厚赏,你就忘了受万世的唾骂了。善恶只在一念之间,党春台,我盼你离开铁笔峰之后,仔细思量一下。”

  这时远远听得猿啸之声,苦行庵主呵斥道:“党春台,我那两头灵猿已经就来了,不赶紧逃走,落在它手中,定要遭到裂尸之惨。”苦行庵主跟着也飞身纵上树顶,去迎着那芦芦、菁菁,转回庵中,任凭党春台自行逃走,尹涵虚把巨猿唤回庵中,庵主跟着也赶到,尹涵虚迎着师父招呼道:“文杰师弟已为贼党所伤,幸而是芦芦、菁菁拼命地截救,在弟子动手时,已由它们送回庵中,文杰师弟的伤痕不轻,师父赶紧救治他才好。”庵主点点头,走入佛殿中,只见萧文杰躺在床上,那佛案上的灯火也点得好好的,尹涵虚看到这种情形,知道全是巨猿芦芦、菁菁它给打点的,可见它对于萧文杰师弟那么的逞凶动手,不过一时气愤,不过事后已经后悔了。所以这次敌人侵入铁笔峰,它竟拼命地救护,也正为了赎它过去之罪,庵主凑向床前,见萧文杰所受的箭伤,幸而不是致命处,赶紧叫尹涵虚取了水来,先给他服下灵砂,然后洗净了伤痕,用铁扇散扎裹好了伤痕。萧文杰缓醒过来,睁眼一看,见庵主正坐在床前,尹涵虚师兄侍立一旁,萧文杰看到庵主如同见到自己的慈母一般,不由落下泪说道:“师父,您也回来了,弟子两世为人,险不能和师父见面。”庵主霭然安慰着萧文杰道:“不必悲伤,你在我铁笔峰虽则还是一个俗家子弟,但我也很明白些佛门因果之事,这种劫难非人力所能避免,只能一步步闯过去,自然有灾消难满之时,我离开铁笔峰之后,一路上盘算到你的一身的事,明知道这场事十分扎手,但是只这么牵缠去,终非了局,所以我先到了凉州,只是事隔数年,这里官方已经全换了人,旧事再没人提起。我一路上赶奔北京城,顺路去访那流云岩断臂叟邱杰,只是这老儿十分怪道,他竟自不肯再见我,连那璞瑛小姐也被他隐匿起来,只令那阿霆、阿震来应付我,说是他祖父已经离开流云岩多时了,连他们家中人也不知道他住在哪里。并且早已留下话,从凉州城事败之后,他把璞瑛姑娘收为义女,他既已答应要为义女复仇,如不能够话应前言,他绝不能见人了。无论何人再去找他,他也不肯相见,他们父女重入江湖之日,也就是为萧制军复仇之时。他告诉到流云岩相访的人,无须再和他们相见了,分道扬镳,各行其是,各行其志,我知道这怪老儿,性情非常固执,他既说出来就要做出来,我知道他定然隐匿在流云岩附近,我若是真个搜寻他,不会找不到他父女,只是他既然安下这种心肠,我何必再勉强他?我遂赶奔北京城,一路探察下去,得到了些信息,朝中对于萧氏弟兄的事,并未曾放手,尤其对于萧制军生死不明,萧御史尚有后代,将来定是一场祸患,所以那侍卫韩震宇,仍然密遣爪牙,各处搜寻查访。对于朱一叟和柳飞狐也算是入了名单,各处里缉捕归案,所以朱一叟和柳飞狐等行迹也隐匿起来,北京城内是无法隐匿,他们大约也就在京师附近,我访寻他们多日,并没见他们弟兄的下落,我连着两次夜入清宫,这铁臂金轮韩震宇手下实有能人,我险些把行迹败露。终于被我查出那陷害萧御史的主谋人,刘嵩寿已然被韩震宇隐匿在清宫大内集英楼中,时时有人保护着,我看他那里情形,韩震宇颇有用这恶贼作为香饵,好引那鱼来上钩这种情形,既已探察明白之后,我在离开北京城时,沿途上所经过的地方,已然留下我的暗记,只要一叟和柳飞狐看到我的暗记,他们知道我已入江湖,必要赶来铁笔峰探问。这铁臂金轮韩震宇果然是党羽众多,遍布各处,他自以为行藏上十分谨慎,可是在清宫中已然被他看出些破绽,虽然我的面貌没被他们查出,只是我这出家人的装束,已落在他们眼内,果然竟被他推测出来,竟自飞骑派出党羽来,传令他早派到甘凉路上的两个同党到铁笔峰搜寻文杰的下落,险些竟遭到他的毒手,事情逼迫到这样,我们只有各走极端,只好和他一拼了。你安心静养数日,好在伤痕不重,没有什么妨碍,只要你身体好了之后,我要带你下铁笔峰,该着师徒应劫遭难,我们也只好听天由命了,倘若上天保佑,能够叫我师徒把这刘嵩寿擒获,为你惨死的全家复仇,那就是万幸了!”萧文杰听到庵主这样的话,知道前途的事尚是毫无把握,可是自己想到身负奇冤,大仇未报忍辱偷生下去,何时是了,反不如拼命地和这恶党们周旋一下,万一如愿以偿,萧氏门中也不枉有这条后代。真要不是一般敌党的对手,落个同归于尽,死也瞑目了,遂含泪向庵主说道:“弟子愿这样,弟子在铁笔峰蒙师父这么收录教谕,只是每一想起父母家人惨死的情形,心似油煎,度日如年,弟子自己遭逢不幸,大祸临身,反倒带累得一叟等一般父执,全为了我家弄得没有立足之地,尤其是师父这里佛门净地,竟也被我一人弄得这铁笔峰一片杀机,弟子实觉问心有愧!”庵主惨然说道:“文杰不用你这样想,我与你这也是一段宿缘,据我默察你的将来,你虽是一生磨难尚多,可是你自有出头之日,这种事情不是我能想象到究竟能得到怎样个结局的,只看机缘如何,或者遇到意想不到之助,也未可知,苍天不负苦心人,你这一点孝心,也一样能感动天地,安心静养吧!我到禅房中也要歇息去了。”

  这时庵前一阵猿啸之声,跟着芦芦、菁菁全都回到庵内,它两个把门拉开,全不敢就闯进来,往里探着头看,庵主却招呼道:“芦芦、菁菁,还不进来,我离开铁笔峰,你们能够不给我惹是非,也就很好了。”芦芦、菁菁已经全走进佛殿中,却齐扑到庵主面前跪在地上,喉中发着吼声,眼睛全望着庵主,也表示出来多日不见主人,它们也在想念。尹涵虚想到它们犯规矩,惹祸的情形,本预备庵主回来,把一切事禀明,由庵主惩治芦芦一番,好免得它再犯野性,可是因为它两个今夜拼命和贼人相斗,不顾生死地保护自己和萧文杰,此时倒不忍把过去的事向庵主再讲了。萧文杰也是悬心着生怕尹涵虚把那日的事说出来,芦芦再被惩罚又惹起它对自己怀恨之意,见尹涵虚没肯开口,庵主已经向芦芦、菁菁一挥手,两头巨猿已经退出去,庵主已经起身走出佛殿,尹涵虚后面跟随,萧文杰却招呼声:“师兄慢走!”尹涵虚停止脚步,回头问道:“师弟有什么事?”萧文杰恐怕庵主听见多疑,遂说:“师兄,你把壶里的水再给我半盏。”尹涵虚以为萧文杰真个口渴,遂退回来给斟了半碗温水,送到他面前,萧文杰道:“师兄,你看今日芦芦、菁菁的情形,叫我十分感动,它两个居然恩怨分明,那芦芦先前对我报复,赶到我遭逢这次贼党的袭击,它竟自不顾性命地救护我,可见它没有十分恶念,先前是误会,我也曾经算计它们所以有那次的报复,它并非是永远仇视着我,庵主这一回来,它颇有提心吊胆的情形,生怕我们把那件事报告了庵主,莫说是一头野兽,就是人也有悔过之心,也应该饶它一切,师兄到后面禅房千万地不要对庵主提起。芦芦、菁菁,我十分的爱它两个,这种通灵性的巨猿,实在难得。这铁笔峰有它两个防卫守护,也给我们省了许多悬心的地方。”尹涵虚含笑点点头道:“师弟你倒被它两个征服了,好!就依你,我绝不再向庵主提起,你安心静养吧!”尹涵虚这才把佛殿的门倒锁上,因为贾天义、党春台虽已逃走,还不敢过分大意,萧文杰受伤之下,尚不能行动,只把他放在面前,实在担心。

相关热词搜索:铁笔峰

上一篇:第三回 月夜荒山 战灵猿涵虚救师弟
下一篇:第五回 虚锁庵门 苦行尼携徒访仇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