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屠耐贞 杀女全血胤
2025-02-08 22:47:32   作者:郑证因   来源:郑证因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说着话,立时和杜飞龙从后面追来,屠耐贞努力往前奔驰着,已经打量好了隐身之所,已经堪堪地到了大石桥附近,猛然地脚下用力连着几个纵身,已经扑向一片树林前。那张璧和杜飞龙也怕她穿林逃走,猛喊了声:“四哥赶紧追!”那杜飞龙脚底下尤其快,他已经头里猛扑下来,一扬手就是一镖,往屠耐贞的胯上打来,屠耐贞猛然往右半斜身,左腿往右一撤,掌中剑已经交到左手,在方才逃奔坟茔时,已然把双筒袖箭又装好,此时把他这一镖闪过,手扬处袖箭打出。那杜飞龙镖发之后,更往前一纵身扑过来,这一箭正穿在他左臂下,皮肉全破,痛得他怪叫了一声,连刀全扔在地上。屠耐贞一撑身,竟自窜向树林中,那张璧虽是跟踪追赶,但是见杜飞龙受伤,不知他伤痕轻重,只好停身察看。

  屠耐贞竟在这时绕出树林,从荒草芦苇中奔相反的方向,向北折转来,奔那桂儿哭声的所在扑去。她这正是用声东击西之法,穿着一重重荒草,耳中还注意地听着,突然又是一声哭,急得屠耐贞身上更出了燥汗,心说:“冤家们!这如何再逃得出匪党之手?”屠耐贞此时哪还管脚下的道路是土坑、是苇塘,她拼命似的闯一步是一步了。

  相隔没有多远,不过一箭地,这时已经听到慧珠妹妹低声呵斥桂儿,屠耐贞脚下加紧,来到一片芦苇地中,见他们三人正坐在地上。那慧姑把桂儿把得紧紧地,凤霞却把双臂挡着脸,爬在她姑姑肩头上,不敢出声,还在哭着。屠耐贞一看这种情形,小姑子慧珠想弄着侄男侄女逃走,是不容易了。自己来到近前,低声招呼道:“妹妹,怎么你们还没离开此地?嫂嫂我可没法子再保全你们了。”慧珠抬起头来,已经说不出话来。屠耐贞借着星月之光,看到妹妹的脸上,惨白如纸,气喘吁吁,那桂儿还在挣扎着,不肯好好地叫她抱着。屠耐贞心如刀绞,慧珠哽咽着招呼了声:“嫂嫂,我可实在没有力量逃走了!嫂嫂,你要帮着我救这两个孩子,凤霞把腿拧伤,我抱着桂儿,已经是力尽筋疲,叫我怎样再把凤霞抱着走?嫂嫂,你快跟我一块儿逃吧!”这时凤霞从她姑姑的肩头上抬起身来,扑到屠耐贞身上,哭着说道:“娘!我腿痛得跑不动了。”屠耐贞厉声呵斥道:“不准哭,不准高声。”那桂儿听到他娘的声音,更不肯叫他姑姑按着他,挣扎着要奔屠耐贞,屠耐贞此时牙咬得发出响声来,恨声说道:“冤家们,前世造了什么孽?遇到了你这个爹爹,这全是一堆冤家凑在一处了。”慧珠厉声说道:“嫂嫂……”跟着两声呼哨,一声从东面发出,一声是从南边接的声,慧珠不由得一哆嗦,惨然向屠耐贞道:“嫂嫂!我们逃不出手去,不如死在一处吧!这种罪,我也不愿意受了。”屠耐贞一声冷笑道:“妹妹!现在我把心肠变了,我不叫你死,嫂嫂我也不想死呢!妹妹你无论如何,挣扎着抱着桂儿逃开这里,这个苦命丫头,不要管她了。”慧珠睁着眼说道:“嫂嫂,你这是什么话?你一人应付匪人,已经不知怎样了,你把凤霞留在身边,你们一同死么?那还不如一块儿死呢!”这时,呼哨声渐逼渐近,情形越发紧急。屠耐贞厉声说道:“妹妹,你不是安心为姓蒋的留一条后么?不必多说,快快走!”那凤霞只倚在屠耐贞的腿上,腿摔伤又痛又害怕。这时忽然在离开她们停身处远,唰啦的芦苇一响,是那杜飞龙的声音,他喊道:“五弟,往这边圈,大约在这里了。”屠耐贞猛然把女儿凤霞的肩头抓住,往地上一摔,咬紧了牙关,抡起剑来,一剑劈去。这个可怜的孩子,惨呼了一声,已经死在自己的亲娘的剑下。那慧珠哎哟一声,身躯往前一俯,竟自晕死过去。

  屠耐贞轻拨着芦苇,斜往西南穿出两三丈去,这才往起纵身,故意地叫他们看见自己的形踪。果然这杜飞龙和飞天虎张璧已经全看见了屠耐贞逃走的踪迹,立时追赶过来。屠耐贞诱着他们,仍扑奔大石桥这一带,此时她已经在力尽筋疲之下,哪还逃得开?这两个匪徒渐渐追近。屠耐贞且战且走,已经到了大石桥旁,屠耐贞也实在不能支持了,遂一停身,把掌中剑往飞天虎张璧的身上掷去,张璧微一闪身,把屠耐贞的宝剑打落地上。屠耐贞厉声骂道:“万恶狂徒,我一家惨死在你手中,我到阴曹地府也要告你一状。”翻身却向桥栏跑去,已经扑到石栏上,脚底下似乎一滑,身躯一栽,再挣扎着想要投河,飞天虎张璧已经一纵扑到,一把将屠耐贞的肩头抓住,给拉了回来,屠耐贞坐在地上,号啕痛哭起来,那张璧和杜飞龙全站在身旁,飞天虎张璧冷笑着说道:“嫂嫂,你不必再这么固执想不开,现在你既已逃不出五爷手去,顺情顺理跟我一走,我张璧绝不会错待了你,你要知我连性命不顾,舍死忘生为的是什么?不过全为的嫂嫂你一人,你能发点慈悲之心,我叫你享一辈子人间福。你现在若是再不肯回心,也不过是多找点难堪,我张璧命全不要了,焉肯放手?”他这么说着,那杜飞龙也在一旁不住地劝着,他们现在是什么好听说什么,什么愿心大许什么。这屠耐贞哭了一阵,抬起头来,向张璧看了看,恨声说道:“我屠耐贞这是前生孽重,落在你这狂徒之手,现在任凭你摆置好了。”飞天虎张璧哈哈一笑说道:“嫂嫂,你这才算明白呢!”飞天虎张璧向杜飞龙道:“四哥,你再辛苦一番吧!邓二哥尚在她宅中,我立时集合四外下卡子弟兄,找车辆来,把他们弄回山上去,再搜寻一下,还有那个逃走的姑娘和她两个孩子,为什么不见?”屠耐贞猛然站起向飞天虎张璧道:“张璧,你不是为我这个人来的么?我现在已然认命,两个小姑子一个死在院中,那个已经带着小冤家们投河而死,你还有什么不甘心!”张璧忙改口道:“嫂嫂,你不要误会,现在你已是我的人,我要想安置她们了。”屠耐贞道:“用不着你费心。”飞天虎张璧说了声:“好!嫂嫂,咱们走吧!”

  那杜飞龙转身够奔屠耐贞家中,可是他连连地响着呼哨,飞天虎张璧监视着屠耐贞过了大石桥,不向中郎驿的镇甸里走,反向镇甸后走来。他们把两个手指往唇边一按,吱吱的连打了三声呼哨,微微一停,又继续了三声,那驿镇后的黑影中蹿过来三个匪党,各提着兵刃,到了张璧面前招呼了声:“五爷,收拾完了么?”张璧道:“把那车辆赶紧带过来,李雄你去告诉胡老四,把驿镇口一带的卡子满撤下来,二爷和三爷一死一伤,趁着天没亮,用车辆接应着,四爷离中郎驿,赶紧去照办。”内中一个身量高大的匪党,答应了声,立刻如飞而去。这里两个匪徒,却从镇甸后树林中,把他们预先安置好了的车辆赶过来,张璧向屠耐贞道:“嫂嫂,你请上车吧!”屠耐贞此时丝毫不再抗拒,顺情顺理地上了轿车,赶车的也是这关中五恶的手下弟兄,相貌十分凶恶,张璧跨在外辕上,这个赶车的把鞭子一摇,赶着这车辆从驿镇的南边,一片荒郊野地里,向西走下来。那两个匪徒,却在车后紧紧跟随,在这黑夜中,他们好似轻车熟路,一些不费事,在黎明时,已经离开中郎驿四五里。只是这种地方,虽也是官路,可是这一带荒偏异常。

  前文已经说过,凡是客商走这条路的,全得结伴而行,人少了,车辆少了,全不敢走,道路上是时常出事,他们这辆车,一个车把式,三个匪徒,形迹上这么扎眼,就没人来管他们。走到中午过后,这辆车在一个山坡前竟自停住,张璧和那两个匪徒监视着屠耐贞下了车,顺着山坡走上山去。

  这段山道,并没有多少人家,偶然地有几处种山田和打猎的住在这里,像他们这种情形,谁敢来过问?盘旋曲折走进山的深处,越是没有人迹的地方,反倒不断地有人把守着,隔着一个山湾或者是一个岭头,就有匪徒们在那里按卡子。张璧和这两个手下党羽、屠耐贞凡是经过匪党们把守地方,他们全现身出来,向张璧很恭谨地打招呼。屠耐贞看到这种情形,越发知道这关中五恶,实在是力量不弱了,看他这种布置的情形,官家哪会抄捕得着?他们在山里一路走,几乎把方向全认不出,约莫足有三四里盘旋的山道,眼前是一道很长的山沟。这里把守的人渐渐多了,飞天虎张璧在他们敬礼时,只微微点点头,监视着屠耐贞走进这道山沟。

  屠耐贞一路上低着头,只用眼角注意着两边,见这一带的情形,自己越发心冷了,很宽的山沟沿着两边山壁下,除了很深的荒草,就是一人多高的不成行列树林。每走出十几步去,从那乱草中或是山洞中,就转出两人,全是背着刀,提着弩弓,挎着箭囊,把守得这份森严,生人想出入就不大容易吧!两边全是壁立的高峰,有功夫的虽则不至于不能上下,可是山沟里对面全有人在监视着,你有什么本领也就不容易施展了,知道一入此地,自己也算是把这条命交与了他们,可是以后是真打算死,我屠耐贞又何必非来到这里,我忍辱偷生有我的打算,无论如何我要为全家报仇雪恨。自己走得也是双足疼痛,紧咬牙关。

  这一段山沟,就有二里多地长,把这山沟走尽,外面是一段斜山坡,并不甚高,只比这山沟高起有五六丈。在这山坡上人多了,上面聚集着二三十名,全是凶悍暴戾的汉子,三个一堆五个一伙,在山坡那里有坐有立,在闲谈着。张璧这一到来,纷纷地退向两旁,屠耐贞走上山坡,见上面零零落落地有十几间小房子,绝不像什么传说的开山立寨,有什么威风形势,若不是聚集这么些人,这情形很像种山田,靠着樵梓为生的穷苦人住的地方。用木板土石搭盖起来的房子,仅能避风雨,也没有什么栅墙石墙遮蔽,到山坡上仍然是往里走,越过这十几间房去,往后走出不远来,靠一个山峰下,一排房屋,比较整齐,两边不是方正的形势,形成斜八字式,一边也有五间。这上面有许多数百年的老树,有的正挡在道当中,有的错向一旁不整齐不成行列,倒是把这片房子前遮蔽得浓荫满地。往前走去,已经有一队弟兄,全是短衣襟小打扮,各提着明亮亮的鬼头刀,向前接迎着飞天虎张璧,张璧却向内中一人问了声:“大爷可在么?”那名匪徒答道:“从昨天得着信息,横山冈子那里落住一水买卖,油水很肥,大爷早就要去动手,因为不知道五爷的事怎么样,直到一个时辰前,才听得弟兄们报告,已经得手,这才带了八名弟兄,从后山赶了去。”

  这个头目说完了话,两眼死盯着屠耐贞,张璧道:“这回事,弄得我骑虎难下,想不到我韩三哥竟自毁在阵上,我真对不起朋友了。”那名头目一听,脸色一变,可是飞天虎张璧也同时把脸色一沉,那头目赶紧换了面色,向张璧道:“五当家的你也够辛苦了,赶紧到后面歇息歇息去吧!”飞天虎张璧这才督斥着手下弟兄,押解着屠耐贞,从迎面这五间高大的房子转了过去,后面全是沿着这个山根底下高矮不一样有三间的,有两间的,盖着六七处,可也是谁也不靠着谁。每一座房子,相隔至少有十几丈远,靠那山岭上不时有刀光晃动,知道那上面也是有人。屠耐贞被押解着奔了靠西边三间房子内走来,门前却站着两个身量高大的匪徒,向张璧招呼着迎接,更有一个扭头向屋中招呼道:“崔婆子还不赶紧出来,五爷把人接来了。”门开后,从里面走出来一个五十多岁的乡下妇人,脸上的神色十分难看,站在一旁,不言不语。屠耐贞走进屋中,张璧却向门外招呼道:“崔婆子,我请你到这地方做什么来的?在五太爷面前,若是弄这种讨厌的情形,我先赏你一刀。”那个崔婆子慌不迭声答道:“五爷,你别见怪,我不是伺候着么!”她赶紧走进来,张璧向她呵斥道:“把这女人领进里间,她走得太累了,叫她歇息一会儿,你赶紧伺候她茶水、梳洗,我到前边看看去。”崔婆子连连答应。

  屠耐贞进得屋来,一看里面的情形,和外貌上相差天地。屋里收拾得非常干净,这里间搭着一副板铺,上面的衾枕被褥,完全是丝锦绸缎,大家富室所用的东西。不过看到一切是不伦不类陈设的东西,价值千金,可是一张白木茬的桌子,再配着两个树墩,当作凳子,更显得那富丽的东西难看。此时屠耐贞精神疲惫不堪,坐在那,头顶着墙,闭着眼,喘息不止,脚底下也是疼痛十分。那个崔婆子蝎蝎螫螫地凑到近前,问道:“奶奶你不口渴么?我给你倒碗茶来。”屠耐贞倦眼睁开,看了看她,并不答言。婆子转身出去,才出门,门外那匪徒已经呵斥道:“干什么去?胡闯。”崔婆子道:“给这位奶奶弄些水喝,五爷不是还叫她梳洗么?”那匪徒才答道:“你要命口头可要谨慎,只要多说一句话,咱是准三刀,这可是当家的命令。”崔婆子答道:“我没有那个胆量,在我自己家中,就没有那么些话说。”那匪徒呵斥道:“少说废话,小厨房中,已经烧好了一锅水,快去快来。”崔婆子慌张走去,工夫不大,她从房后一间小木板房中,提着一壶烧好了的水。进得屋来,她先泡了一小壶茶,又把面盆里倒上水,全送到屋中,给屠耐贞斟了一碗茶,放在桌上,那崔婆子只说了声:“奶奶,你喝茶,歇一歇,你洗脸吧!”并且话说得声音很大,故意地为的叫外面人听见。屠耐贞一边歇息着,一边留神他们的举动,知道匪徒监视得非常严厉,在自己面前的人,他们全不准随便开口,自己喉咙中也是干渴十分,把那碗茶端起来,在鼻尖嗅了嗅,用舌尖先尝了尝,没有别的气味,这才把这碗茶喝下去,烦渴略减。那崔婆子又催了两遍,只有“奶奶洗脸吧!”五个字,屠耐贞也不去理她,崔婆子却不离左右。外面那两个匪党,还不时地进来,有时在外间转一周,更有时用刀尖子把门帘挑起,向里察看,屠耐贞暗暗摇头。在第三次催着洗脸时,屠耐贞赌气站起来,把盆中的手巾捞起,把水绞干,把脸上的汗迹、手上的泥土完全擦净,仍然坐在那里。

  工夫不大,那飞天虎张璧从外面进来,却带着两名匪党,搭着一个箱子,放在了里间,两个匪徒退去,飞天虎张璧却大大方方地坐在屠耐贞的对面。崔婆子退到外间,张璧脸上的神色可十分难看,带着愤怒,彼此一点无言地坐了半晌。张璧“咳!”了一声道:“我张璧是个铁铮铮的汉子,不论他是什么惊天动地的人物,我也没把他放在心中,在我面前谁也不敢说半句闲话。如今为了你,把我竟自矮了半截,嫂嫂,你要放明白些,你若再有三心二意,和我张璧动什么心机,你可就空害了自己。你已经到了我手中,叫我称心如愿。我为了你,害了我拜兄,伤了弟兄的义气,我全不顾了,你敢再生恶意,我叫你做鬼也落不了干净。”屠耐贞抬起头来看了看张璧,点点头道:“张璧,你到现在,不用再拿这些威胁话来吓唬我,你也应该看清了,姓屠的姑奶奶不是那怕死惜命的人,我只要跟你姓张的走出中郎驿,我跳到黄河里也洗不清了。我若安心想死,张璧,你还拦不住我,不过我死得不值了,我那万恶的丈夫,他把我害苦了,我们是冤家,不是夫妇,我不能再为这种下流东西守贞节、保家声了。张璧,你只得答应我一件事,你得叫我见见他,我要落个谋杀亲夫的淫毒妇,我要看看他的心是什么,我为的没见着他,我也不能死。张璧,你要认清了,屠耐贞不是平常妇女,我不能做那愚蠢的事,任凭你对我一家手段多辣,我不恨你,我只恨那蒋鹏飞,他怎竟变成禽兽的心肠,把父母妻子全不要了,我和他恩断义绝。张璧,你只管放心,我对你绝不生恶意,我就是临到不能活时,我也不愿叫你再恨我,连死后的尸骨全不能保全了。张璧,那禽兽在哪里?把他叫来,你也叫我稍解一肚子的怨愤。”飞天虎张璧道:“嫂嫂,你先沉住了气,咱们是事情好里讲,我定不叫你过分难过,蒋鹏飞他和你已经恩断义绝,你已经累得力尽筋疲之下,见了他还有好么?相骂无好口,相打无好手。嫂嫂,你这份玉洁冰清,别看你拿我张璧当仇人,这么和我拼死,我现在倒不愿意你再见那人面兽心的人了。可是我不叫你见他,你不甘心,他现在也没在山中,三两日就可回来,总有让你吐这口冤气之时。我现在不忍说他那种下流的情形,恐怕我完全说出来,叫嫂嫂你越发伤心,我张璧为嫂嫂你九死一生,你只要看明白了这种情形,我结拜金兰之好、势同生死的弟兄,为你死在中郎驿,我对不住他了,我们受伤的,我只有好好地在他们面前赔礼认罪,我为的是什么?现在你只要不至于叫我张璧落个竹篮打水,我绝不错待了你。现在你只要放得明白,到了我们老巢之内,你再安别的心肠,不过给你个人多加几分苦子,我焉能让你称心如愿?你不惜命地死,我也叫你死不干净。”

  屠耐贞冷笑一声,向张璧道:“现在你不必和我讲这些话了,你既然看出我不是平常女流,我要做不平常女流的事,现在我已经落到这般地步,任凭你摆布,我绝不再抗拒。你还和我讲那些个作甚?张璧,我告诉你,任凭你安什么毒恶的心肠,那还有情可原,谁叫我屠耐贞长了这副美貌,反遇到这种无耻下流的丈夫,他把我毁了,他把他生身的父母、同胞的妹妹、骨肉相连的子女,完全一手断送。我不能再留他,我不欲落个谋杀丈夫之名,我也要把他头发散开,数着他的头发,叫他承认罪状。张璧,你不答应我这些事,我活人脱不出你手去,做鬼我也一样要你的命。”张璧哈哈一笑道:“嫂嫂,我服气你了,咱就那么办,可是你是干镖行的女儿,你总应该知道江湖上的事,他奉瓢把子之命,出去捋办买卖,不能定准三天五日准哪时回来。你要趁早给我个明白答复,咱们的事,你可不要把张璧挤得无情无理!”屠耐贞反倒微微一笑道:“张璧,我看你也是绿林道成名的英雄,只要是男子汉大丈夫,说话岂能反复无常?我现在若是刁难你,我是徒自取辱,屠耐贞就是不能这么死。张璧,任凭你怎样办,我是一概依从。”张璧道:“罢了,你还有这种爽快话。”说着话,随手把那方才搭进来衣箱打开,这里面是他历年所得,分到他的名下,这一箱子连衣服带金珠首饰,价值巨万。屠耐贞看着好似没看见一样,可是也没有什么怒容,也没有什么喜意。张璧遂招呼崔婆子,叫她伺候屠氏沐浴更衣,从此时起,守门的两个匪党得了张璧的嘱咐,不再进来。

  屠耐贞自知道张璧埋伏下天罗地网,莫说是自己现在已经如负伤之兽,再也敌不过他,就是想走绝不会走脱。死倒是容易,一头就可碰死,自己不愿那样地死法,万恶的蒋鹏飞,不看到他绝不肯甘心了。个人安定了这种心肠,任凭把家门的清白,父亲的威名,完全扔掉,也要见到这禽兽一般的丈夫,我和他要在临死前分个青红皂白,就是你受到威胁利诱,不能顾夫妻之情,爱若掌珠的子女你全不顾,世上有你这铁心的人么?我刀扎在他心上,我再一死,我才甘心。她打定了心肠,定要为全家惨死人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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