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寻获宝藏
 
2021-02-05 13:15:13   作者:诸葛青云   来源:诸葛青云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走着,爬着,温婉看来看去,没有一个地方可能埋藏那笔宝藏的。
  当她正心灰意冷时,穿过一丛灌木,却发现前面有岩缝,像是一条干涸了的溪道。
  于是,她惶急地窜了进去。
  即使在岩缝的阴影里,仍是燠热异常,好像一张被子包着她的脸,塞着她的喉咙。
  岩缝愈走愈狭窄了。要奔跑简直不可能,她遇到两只大蜥蜴,但蜥蜴仍不如蚊虫可怕,蚊虫迎面撞来,会黏在她出汗的皮肤上,临死之前,还狠狠地咬她一口。
  靠在岩壁上,她真是走不动了,连蚊咬处,都似无力去摸一摸。
  “雅丽,你确切知道这宝藏是在这岛上,那么你既找不到,就死在这儿吧!”
  她叫喊着自己的乳名,对自己发狠。
  “活着回去,你还会继续受人凌辱,难道这二十年来,你所受的凌辱还不够多吗?”
  于是,那些对她冷嘲热讽的面孔,都浮现于她眼前了。
  是他们给了她力量,使她突然精神百倍地继续向前迈进,而沿途仔细地找寻。
  那岩缝的末端乱石林立,从阴影射进的灼热阳光中,起先她觉得似乎凉快得多,因为多少有点风,不像岩隙中的窒闷,但走出约一百码后,她就觉得像是走在一个烘炉里了。
  乱石尽头有一小丛阔叶树,她窜进后立即躺下了。
  躺着,她喝着水壶里的水,正稍感舒适,却又想起了罗平。
  “如果今天我是和罗平一起来到这岛上,那情况就完全不同了!我们会悠游地,像是渡假,或是渡蜜月……”
  “蜜月”那字眼,使她因流汗过多而苍白的脸颊上,泛起了红色。
  脸红着,她又想起了他的初吻,而脸儿更红。
  “啊,我们会像海鸟一样地,悠游自在!”
  她喃喃地自语着,又突然惊觉地想,我一个人也可以悠闲的呀!我可以慢慢地找寻,我有的是时间!
  想着,她自嘲地一笑,认为自己是被那即将到手的宝藏,冲昏了头脑。
  于是她不再着急,而神态悠游地逛游这小岛。
  但阳光仍太灼热,而她的水壶也快要空了。
  她不想吃带来的干粮,忍着饥饿,回往她方才上岸的岛北海滩。
  在海滩上,她顺手拾了几个花纹美丽的鸟蛋,就上了独木舟,回到那“沙龙”楼上她所租的房间中,已是夕阳落山的时候了。
  她疲惫不堪地倒在床上,全身骨节都像是散开,而酸痛异常。
  当晚,她没有下楼,因此也没有见到那个林凤翔,佛烈和蒲卡。
  唯有这儿老板曾经替她送酒和晚餐来,搭讪地问她今天有什么收获。
  她指着搁在桌上的几枚鸟蛋,稚气地笑着说:“喏,就是这些!我不敢捉鸟!”
  “不要怕,它们都很温顺!”
  那荷兰混血儿操着流利的马来话说:“如果你想要,明天我派人替你捉几只鲣鸟和信天翁回来好了!”
  “谢谢你!让我自己去捉吧,因为我还想视察它们的生活!”
  第二天,天色刚刚发白,温婉就又出发了。
  但,她也仅只是视察了海鸟的生活而已。
  又是徒劳往返!她沮丧地把身子扔到了床上,等疲劳稍为恢复后,她却又向自己鼓励地说:“宝藏在那珊瑚礁上,是绝对的事实!只要我每天前往,一次又一次地踏遍全岛。我相信无论它藏得如何隐秘,也总会给我找到的!”
  可惜她身与心违,三天以后她就病倒了。
  起初因为有点发热,她还以为是患了疟疾!但服食了金鸡纳霜后,她却热度更高,更感疲惫。
  病中,她怕挂念着那小岛!发高烧时,她常会梦游于那岛上。
  一次梦醒后,她突然想起那个小岛的地形,仿佛曾在一张图上看到过。
  是一张什么图呢?她努力地思索。
  “啊,是那颗假珠子!那颗我夺自王则平夫人手中,被我和罗平都认为是赝品的龙眼珠!我曾经用放大镜,仔细地看过了!因为那珠面所绘的图,不能与其余明珠上的图形并合,就以为是伪造的!”
  她想着,痛悔地用手击头,不禁又喃喃地自责:“我真笨呀!临走时,竟以为它没有什么用处而送给了罗平!当时我就应该想到那珠面所绘的图,虽然看来凌乱无章,不类似地图,但是它仍像一岛上的地形——”
  接着,她又想起,当她用放大镜观察那珠面时,曾看到图上也有朱红的一点。
  毫无疑问,那红点是指示宝藏的地点,就像其余四个珠子,拼成的图中,红点是指示那小岛的位置一样。
  她努力回忆,却忽然想像那红点是在岛东,又忽然想像是在岛西。
  终于她无可奈何地放弃了这种回忆,而想:罗平是否会看出的那颗明珠的价值呢?——
  即使他看出了,也对他毫无价值。因为他虽然因此而知道宝藏埋于岛上的何处,却不知道哪个岛,才是埋宝的岛?
  那个“埋”字刺了她的心一下,她不禁哀伤地对自己说:“日军既然有时间从容地拉了土人去工作,很可能是在地上挖个深洞,埋藏了那笔宝藏。而事隔多年,那地面早已和其他地面一样,荒草蔓生又如何找得到呢?”
  她又是一声叹息自语道:“看来我还是只有回去找罗平,分那百分之零点五的‘佣金’吧!”
  想着,她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很久,她醒来已是次日的傍晚。
  醒后她发觉身上的热度已消退,而饥肠辘辘。
  于是,她穿了衣服,下楼去,打算吃点什么。
  鲜嫩的牛排和陈年的葡萄酒仍是很好的东西,她吃了一些后,立刻精神焕发地感到自己的病已霍然而愈。
  既然病已好,她就得替自己打算了。
  真的立刻回去找罗平吗?我真不在乎那百分之零点五,可是我愿意全数给他,却不愿在这种铩羽而归情形下去见他……
  记得我曾经不止一次地想象,当我获得宝藏后,双手捧着交给他,说:“这是你的了,随便你把它怎么处置吧!就是你全部捐给那种无济于世而黑幕重重的慈善机关,我也不反对,你也不必感谢我!我永远是个绝对自私的人,我这样做,是因为我发觉你爱我,而偏巧我也爱你……”
  当然,我不会好意思向他说什么爱呀爱的!但我能想象当他接到那笔数目庞大的财宝时,那种惊讶以及对我钦佩感激的神情……
  在我长成以后,我也记不得曾有许多人因我的美丽而意眩神迷了,但那只是占有欲在使他们垂涎欲滴!可能也曾有人真个对我倾心仰慕,而我不曾注意,因为我根本不爱他们……
  我多么渴望我的爱人望着我时,常是感激钦佩的目光,把我当作心目中唯一的神祗呀!
  温婉想得出神,正露出梦幻般的微笑时,突然一个声音惊醒了她。
  “小姐,买一串项链吧!”
  她先是看到那些鲸纹和两个很深的伤疤,仰起脸儿后,就望见了蒲卡那谄媚的笑容。
  “买一串吧!它会作你的护身符,保佑你平安幸福!”
  温婉轻轻摇头,却目光和善而怜悯地望着蒲卡。
  “小姐,你不买,我替你做别的事好吗?任何事我都做了,只要你请我喝一杯酒!”
  似觉得蒲卡那模样很可怜,温婉忍不住笑了笑,脱口而出说:“好,我请你!”
  蒲卡听说立刻欣喜地跳起来,大声叫酒保来一杯威士忌。
  “来一瓶好了!”
  “一瓶?”蒲卡惊喜而不信地问,见温婉含笑点头,于是他称谢着,连连鞠躬往后退似打算跟随酒保到一边去喝。
  “你就坐在这里吧!”温婉指指她旁边的椅子说。
  “是,是!”蒲卡受宠若惊,又再三称谢后,才坐了下来。
  酒来了,他先替温婉斟,她却摇摇头挪开了杯子。
  然后,她颇感兴趣地,望着蒲卡接连干杯,又望着他长长地嘘着气。
  突然她想起蒲卡与宝藏的关系,而欣喜地笑了。
  他和罗平的情形是一样呀!他们都不知道那笔财富是埋藏在哪一个岛上,但却知道埋藏于岛上的哪一个角落,我相信他就是没有罗平所知的确切,可是也还依稀记得的,因为他曾经参与那次搬运和埋藏的工作。
  想着,于是她淡淡地问:“蒲卡,这一带的岛屿,你都熟悉吗?”
  “当然熟悉!”
  听他这样回答,温婉略感失望,但接着又问:“你对人家说,某一个小岛上,有日军埋藏的大笔宝藏,这话是真的吗?”
  “绝对是真的!我可以赌咒!”
  蒲卡大声嚷道,可是他猛喝一口酒后,却像泄了气的皮球,沮丧地又说:“不过,现在我已经找不到啦!”
  “怎么会找不到呢?”
  “这儿附近有许多小岛,也不知道究竟有多少个,我只相信宝藏是在其中的一个岛上,却怎么也认不出到底是哪一个!”蒲卡泄气的说。
  “为什么不逐个找寻呢?”
  “我找过许多次啦!找到后来我也怀疑自己被日军拉去埋宝的事,也许只是一个梦!”
  蒲卡又猛喝酒,然后舔舔嘴唇,懒懒地说:“要不,就是那个岛离开这里很远!那次我是坐日本军舰去的,也不知道行了多少路——”
  “蒲卡,我想你也许是没有找遍,你愿意带我去再找一找吗?”
  蒲卡抬起头来,望了温婉很久,然后一声叹息后,说:“小姐,你很好,请我吃酒!我不要骗你!”
  “你不要骗我?”
  “是!老实对你说,几年前我就找过许多遍了,根本找不到!现在就是再带你去,也是白跑!”
  “我相信你的话!”
  温婉沉吟一下,却问:“如你找到了那个岛,确定是哪个以后,绝对可以寻出宝藏埋于何处吗?”
  “只是确定是哪个岛,我相信一定可以找到宝藏的!可是——”
  “好,就这么说!”
  温婉难以抑制内心欣喜,兴奋地说:“明天一早,你就跟我去吧!”
  “什么?你真要去——”
  温婉点燃了香烟,喷出一口烟雾后,淡淡地说:“譬如游海吧!我们也不存多大的希望。”
  蒲卡仍是困惑地望着她。
  “就是找不到宝藏,我也会给你酬劳的!”
  温婉说着,掏出了几张钞票道:“最好能弄到一条小帆船,再多带干粮和食水。”
  蒲卡疑迟了一下,立刻接过钞票,塞进腰带中,欢忻地说:“好!还带几瓶酒!”
  温婉笑了笑,就约定了明晨见面的时间和地点。
  蒲卡带着未喝完的半瓶威士忌,刚起身离开,那个爱尔兰人佛烈就走了进来。
  他皱皱眉望了望蒲卡,然后就亲切地向温婉招呼,道:“温小姐,我有那份光荣,再请你喝一杯吗?”
  温婉记起自己患病时,他曾经来探望过,并且还赠送了一盒金鸡纳霜,因而她笑着说:“谢谢你,还是让我请你吧!”
  佛烈也不再嫌让,就吩咐酒保开酒。
  “感谢上帝,你的病好得很快……”
  佛烈举起了酒杯,但啜饮了一小口后,却问道:“那个蒲卡又向你纠缠了吗?”
  “没有呀!”
  “方才我进门时,看到他正从你这座上离去……?”
  “喔,他又来向我推销纪念品,我没有买,却请他喝了杯酒!”
  “我说呀!这些土人,最好少理睬他们!”
  佛烈认真地相劝,见温婉含笑未语,像是不以为然,于是他又不惮其烦地解释,说:“根据想象和传说,我总以为土人们都爽快天真得宛如儿童,而事实上这是一个错误!”
  “一个错误?”
  “对,一个严重的错误!假如你世故较深的话,一见到他们身上的鲸纹和染了色的头发,就应该看出他们是有点邪恶不正了!”
  佛烈喝了一口酒,又语气沉郁地说:“请你听从我的忠告,当他们赤足跟着你的脚步时,你就必须想防备。因为说不定甚么时候,他们会对准你的背,插进一刀……”
  “啊……”温婉故作惊骇地叫。
  “土人真那么可怕吗?”
  “真是可怕!他们身上都带着一种古老的原始的恐怖!”
  温婉睁了大眼睛,缓缓点头!然后就向佛烈道谢,多谢他对她的忠告。
  “别介意!为了对学者的那尊敬,我愿意随时替你效劳!”
  温婉又表示感激,却推说精神仍感疲惫,打算早些休息,而向他道了晚安。
  回到房中,温婉仍在分析佛烈所说的话……
  他很不愿我接近土人,但那又为甚么呢?
  想了一阵,她也想不出个道理来,于是又对自己说:“也许他真心地向我作忠告,为了对学者的尊敬,或是对美女的仰慕!”
  说着她自嘲地笑了,笑着又说:“不管怎样?他的话我还是宁可相信的!我国有句老话:‘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我不但对蒲卡应该有所防备,就是对于佛烈也得防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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