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章　金毛猱猱挡来客

2025-02-27 11:05:40   作者：陈文清   来源：陈文清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志航因被丹妮窥破了秘密，心中忐忑不安，及见两个小童已经退去，方才想到公孙神陀所交给他的药包。
　　急急抓起看时，只见那药包小了甚多，仿佛也已被打开看过，心头吃了一惊，急忙打开来看。
　　只见所有的药物及那炼药之方俱已不见，在层层包里之中只有一个金丝葫芦，葫芦之中赫然装着二十颗黑色药丸。
　　志航又惊又喜，手中托着那二十颗药丸，呐呐的道：“这……这是……”他心中虽有所料，但却不敢肯定真假。
　　眇目神隐笑道：“老和尚既是有道高僧，这等功德之事焉能不做，那药丸必然是他代你炼成的十效全苏神丹无疑了！”
　　志航向已经又复关闭了的石洞望了一眼，喃喃的道：“果然能弭平天地二魔之乱，一定要好好的谢谢他老人家！”
　　眇目神隐大笑道：“老和尚自幼出家，目前已不食人间烟火，你要谢他什么呢？”
　　志航茫然望了眇目神隐一眼，暗道是啊！那金顶圣僧既不食人间烟火，看来更不需人间的珠宝财物，自己究竟怎样谢他，才能报答得了他的深恩厚泽呢？
　　只听眇目神隐又道：“老和尚最爱下棋，老朽暇时多与他下上几盘，就算替你报答他的恩惠好啦！不过……”
　　微微一笑道：“老朽却有一件事要你先行答应。”
　　志航忙道：“不论什么事，老前辈只管吩咐，只要是晚辈力所能及之事，即使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眇目神隐道：“没有这样严重，这件事……”神秘的一笑道：“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害处，最是安全不过，用不着赴汤蹈火。”
　　志航不解的道：“不知究竟是什么事？”
　　眇目神隐摇头笑道：“天机不可预泄，老朽只问你答应还是不答应？”
　　志航困惑的望着眇目神隐道：“这件事不知老前辈要我传去办？”
　　眇目神隐笑道：“至早也得等天地二魔消灭之后。”
　　志航点点头道：“如此晚辈答应就是。”
　　眇目神隐神色凝重的道：“空口无凭，你且立下誓来！”
　　志航不暇思索的道：“如有反悔，神明殛之！”
　　眇目神隐笑道：“好！这誓立得很重，是信得过的！”
　　志航心中暗忖这事虽然有些古怪，但要自己报答他自然是应该的，何况他说至早要等天地二魔消灭之后，故而当时也就不放在心上。
　　他只顾了与眇目神隐谈话，几乎忘记了一旁的丹妮，偷眼看去，只见她正拿着牛魔王的面具出神。
　　见志航停下话锋转脸看她，登时将那面具掷了过来，娇喝道：“你怎么会有这件东西？你跟牛魔王是什么关系？”
　　志航呐呐的应道：“在下……”
　　丹妮杏目M睁，气得花枝乱颤，戟指着志航道：“你是不是他的徒弟？”
　　志航摇头叹气的道：“在下与他并无师徒之名，而且……”
　　丹妮闻言大怒，气得一下子跳了起来，嚷道：“好啊！你果然承认了，你……你……唉！我可真是瞎了眼啦！”
　　说着不由嚎嚎啕啕的哭了起来。
　　志航只好顿足无语，待她哭声稍停时方道：“姑娘，牛魔王早已死了！”
　　丹妮闻言呆了一呆，但旋即冷哼一声道：“胡说！他什么时候死的？”
　　志航长叹一声道：“他早已死在方山的长恨谷了！他并未复出江湖……”
　　他迟疑了一阵，终于说道：“目前江湖间出现的牛魔王，实际上都是在下乔装……”
　　丹妮啊了一声，道：“那么在死谷之外与我互搏受伤的也是你了？”
　　志航点点头道：“正是在下，那次很对不起姑娘！”
　　丹妮颓然坐了下去，道：“你为什么要这样？”
　　志航道：“唉！这事说来话长，总之，他与在下虽无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如非他将数十年修为的真元以开顶大法灌注给我，恐怕我早已死在恨海之中了，若非他将数十年修为的真元灌注给我，他也不会死去……”
　　微微一顿，又道：“而且，他虽以狂恨出名，事实上依在下观察所得，他却是个心地十分善良之人，也是个十分寂寞的老人！”
　　丹妮泪痕满面的道：“你可知道他是我杀父的仇人么？”
　　志航叹口气道：“他与姑娘结仇的经过在下并不知道，不过在下却是恩怨分明之人，牛魔王对我有莫大之恩，自然我就要报他的大恩，目前我之所以要乔扮他的模样，无非要恢复他在武林中的令誉，使他复受武林尊敬。”
　　丹妮忽又霍然站了起来，喝道：“你要报恩，我要报仇，牛魔王既然已死，这笔账只有向你算了！”
　　扬手一掌，就欲劈出！
　　眇目神隐当他们两人争吵之时，一直微笑不语，此刻连忙伸手一拦，道：“孩子！这又何必？”
　　丹妮虽是扬掌做势，但却并没有真要劈下去的意思，经眇目神隐一拦，双足一顿，又委委屈屈的哭了起来！
　　眇目神隐也摇头叹息了一声，道：“牛魔王既然已死，一了百了，什么恩恩怨怨，也只有一笔勾销……”
　　用手一指志航，接道：“这孩子要报牛魔王之恩，倒是一件值得赞仰之事……”
　　丹妮哼了一声道：“有什么值得赞仰的？”
　　眇目神隐笑道：“孩子，难道妳宁愿他是个忘恩负义之人么？”
　　丹妮杏目一翻道：“他跟我有什么关系？从今后我再也不理他了！”说着猛然扭开头去。
　　眇目神隐摇摇头道：“当年妳娘与牛魔王之事，也许妳并不大清楚，妳可愿老朽说出来听听？”
　　丹妮沉忖了一下，道：“说吧！”
　　巫山嫠妇与牛魔王结仇的经过，以至丹妮的爹爹何以死于牛魔王之手，也正是志航欲知之事，故而也摒息凝神，静等眇目神隐开口。
　　眇目神隐咳了一声，向丹妮道：“妳娘当年是个被人舍弃的孤儿，当时最多不过三岁，而且重病垂死，丢在乱山之中……”
　　丹妮双眉紧皱，插口道：“祖师爷，您可不能骗我！”
　　眇目神隐独目一瞪，道：“难道我还会向妳撤谎么？”
　　丹妮怔了一下，连忙俯首不语。
　　眇目神隐徐徐接下去道：“当时适巧牛魔王行经该处，见到乱石之中垂死的那个女孩，一念不忍，把她抱了回去。
　　“但妳娘那时因先天不足，后天失调，又经在荒山之中风吹雨打，忍饥受饿了数日之久，已到了生机将绝之时……”
　　沉声一叹，接道：“牛魔王见她虽已将死，但未断气，于是抱了她远去昆仑求医，但那时驰名江湖的圣手神医西荒散人云游未归。
　　“牛魔王求医不遇，眼见妳娘已到了无救之时，但不忍心将她丢掉不管，于是抱了她在昆仑山中长吁短叹……”
　　丹妮两眼睁得圆圆的道：“祖师爷，您老人家怎知道得这样详细？”
　　眇目神隐微微一笑道：“却在那时我遇上了他们……”
　　目光一转，徐徐接道：“老朽虽不擅医道，但当时身边却藏有一颗圣手神医所送我的九转固元丹。
　　“经不起牛魔王的一再讨求，于是送了给他，就凭那一颗神丹，治好了那垂死的小女孩，之后，牛魔王就带她去了方山。
　　“牛魔王因面貌丑陋，半生孤独，故而在方山过着完全与世隔绝的生活，那小女孩在他抚养之下，很快的长大了起来，大约过了十几年吧，那时妳母亲已到了二十岁左右的年纪。
　　“在这段悠长的岁月中，妳母亲由一个不懂事的小女孩，变成了成熟的少女，但她所接触到的世界，只是山川树木，鸟兽虫鱼，唯一的人类，就只有牛魔王一人。
　　“在她那时的心目中，并无美丑之分，她自小与牛魔王相依为命，从未遇到过另外之人，将牛魔王看成了唯一的一个与她相同的人类。
　　“最初他们是纯真的父女之情，因为牛魔王比她大了三十多岁，但当她到了二十岁左右之时，在感情却有了不少转变……”
　　眇目神隐顿下话锋，悠悠的叹息了一声，又说下去道：“这一点老朽不能不替牛魔王说句公道话，尽管妳母亲那时对他已从父女之情，渐渐转变为男女之爱，但牛魔王却始终无所沾染……”
　　他神色声调都变得极是悲怆，又叹息了一声，道：“牛魔王与妳娘那时过的生活虽是孤独寂寞，但却算得上是幸福快乐的，两人扑鸟捉鱼，嘻戏终日，不幸牛魔王却做了一件错误之事……”
　　丹妮听得已然极是入神，忍不住讶然问道：“是什么事呀？”
　　眇目神隐慢悠悠的道：“他不该带妳娘到了红尘十丈的城镇之中，牛魔王当初也许是要讨妳母亲的欢心高兴，也许另有其他原因，就带她踏入江湖。
　　“但妳母亲自幼不曾接触过人间的世界，一切都使她觉得新奇好玩，于是她情绪大变，对牛魔王的丑陋面貌开始憎恨嫌恶，两人时常争吵，终于有一天，妳娘结识了一个姓丹的少年，两人一见倾心……”
　　说着又顿下话锋，摇首不语。
　　丹妮呐呐的问道：“莫非那……那就是我的……”
　　眇目神隐接道：“不错，那姓丹的少年就是妳的爹爹，妳母亲那时已决心背弃牛魔王，于是与那姓丹的少年潜逃而去！
　　“牛魔王虽然伤心，但他仍然原谅了妳的母亲，知道那已是无可挽回之事，故而并未追寻她两人行踪，孤单单的回到了方山！
　　“然而触景生情，使他变得颓丧、暴燥，虽然他原谅了妳的母亲，但他却恨天下所有之人！
　　“那时正当二十年前，天地龙虎诸魔首次出现江湖，弄得处处腥风血雨，于是牛魔王亦含怒而出，大张杀伐，与天地龙虎诸魔等并称五魔。
　　“要知牛魔王那时虽以狂恨出名，但他良知未泯，杀人虽多，但大半是江湖败类，万恶不赦之徒，而且他从未与天地诸魔同流合污。
　　“其后，天地诸魔被清虚道长率领宇内高手逐出中原，牛魔王也于是时重回方山，再度去过他那孤独寂寞的生活。
　　“两年之后的中秋节，妳母亲与那姓丹少年已然结为夫妇，两人带着初生不久的妳，忽然去探望方山的牛魔王。
　　“妳母亲与牛魔王自幼相依为命，此时虽已与丹姓少年成婚，但一种父女之情依然使她时萦于怀。
　　“也许那次探望牛魔王，妳母亲怀有极深的歉意，想去安慰一下那孤处荒山，心情颓废的丑陋老人。
　　“但这次反而又铸成了大错！
　　“牛魔王此时的心境暴燥易怒，妳母亲虽是抱着道歉和安慰他的心情而去，但他却误认为妳母亲带了丹姓少年同去，是有炫耀讽刺之意。
　　“加上你那爹爹又是心高气傲之人，不曾把丑陋的牛魔王放在眼内，言词之间自是难免招致误会，后来终于因言语不合而致动手打了起来！……”
　　长吁一声，住口不言。
　　丹妮泪眼模糊的道：“牛魔王就那样把我爹爹杀死了么？”
　　眇目神隐微微点首不语。
　　丹妮怀然道：“牛魔王如果真疼爱我母亲，他就不该杀死我爹爹！”但她言词之中，对牛魔王那不共戴天的愤怒显然已经大减。
　　眇目神隐叹道：“我敢说牛魔王初时无意杀死妳那爹爹，说起来只能算他失手误杀。
　　“但妳母亲伉俪情深，当时绝裾而去，誓要为夫复仇，此后屡订中秋之约，但牛魔王却始终未曾赴约！
　　“就在妳爹爹死后那年冬天，妳母亲投入老朽门下，做了我的徒弟！”
　　丹妮听眇目神隐说完，不由双手掩面，又嚎啕哭了起来！
　　志航也自大为动容，对牛魔王益发生出了敬重之心，当下竟不知不觉的把牛魔王的面具穿戴了起来！
　　丹妮并未再说什么，见志航霎时之间变成了牛魔王，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哎呀！难看死了！”
　　志航顾自微笑不语，此刻他已把那药丸谨慎的收在了腰间，心中暗暗思忖能否救得恩师等人，已然决定于今夜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