拚将一死酬知己

 

2022-12-24 10:43:18   作者：高臯   来源：高臯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朝霞吐艳，远山若烟，他们出得那升仙乐府之中，已是翌日的辰初时分了。
　　谢芙正要拍开女尼的穴道，卢伯琪忽地伸手一拦道：“师姊且慢，咱们另外失踪的几位，也可能是她丈夫做的手脚，一客不烦二主，何不请她做个顺手人情？”
　　谢芙点一点头，对那女尼道：“听到了么？师太。”
　　女尼双目一睁道：“甚么师太师太的，记住，我叫林娇儿，是名震中原的第一美人，对我说话，你们应该尊重一些。”
　　柳眉一扬，谢蓉掌中的软鞭已横里抽出，拍的一声脆响，林娇儿的粉颊上立即暴出一条血痕，娇躯一颤，她竟然耍懒似的放声大哭起来。
　　谢蓉纤掌再扬，作了一个抽出的姿态，樱唇一撅，轻蔑的冷叱一声道：“抬起头来，右边还有一下。”
　　一下已经够受，林娇儿那里还敢耍刁，急双手乱摇道：“不，不，我告诉你们就是，不要再打我了！”
　　这妖尼，虽然说不上中原一美，倒也颇有几分姿色，让娇滴滴的脸蛋上留下几条血痕，是她最为伤心之事，谢蓉抓到了她这个弱点，她只好俯首帖耳，惟命是听了。
　　谢芙微微一笑道：“尊夫是谁？你既然身入空门，怎么又嫁了丈夫了？”
　　林娇儿哼了一声道：“怎么，做了尼姑就不能嫁人了？谁说的……”她语声未落，似乎想到出言不妥，急斜眼瞅了谢蓉一下，见她并无动手之意，方继续道：“提起我的丈夫，是一个大大有名之人，无牌医生赵二楞子，你们总该有个耳闻吧！”
　　立在谢芙身旁的解倩闻言一懔道：“你丈夫是无牌医生赵二楞子？”
　　林娇儿得意的一哼道：“你们怕了，是么？”
　　谢芙见解倩神色有异，不觉诧然道：“解姑娘认识那无牌医生？”
　　解倩道：“属下往年曾随先父到过大漠，与那无牌医生赵二楞子，有过一面之缘，此人不仅医术武道名震大漠，使毒及土木之学，也有逸俗超群的造诣，可惜沽名好色，见利忘义，是一个极端可怕的阴险小人，咱们惹上了他，倒应该小心一二。”
　　谢蓉冷哼一声道：“难怪那什么升仙乐府，是那般丑恶，连尼姑也不放过了！”
　　谢芙依然神色安详的道：“赵夫人……”
　　林娇儿道：“什么事？”
　　“尊夫果真那么厉害么？”
　　“信不信由你！”
　　“尊夫虽然厉害，此时却救你不得，是么？”
　　“哼，要是我丈夫现在此处，你们只怕就生死皆难了！”
　　“可惜尊夫不在，而且咱们要是杀了你，尊夫医道纵高明，也难以令你起死回生！”
　　谢蓉道：“杀她倒也不必，这样吧，咱们先废掉她一双照子，再在她的脸上做下两处记号，试试她丈夫的医道，究竟怎祥高明。”
　　林娇儿身躯一震道：“你们也是女人，怎么这般凶狠！”
　　谢蓉冷冷道：“这叫做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对付你们这些失去了人性的江湖败类，倒也不算过份！”
　　林娇儿无可奈何的一叹道：“你们要我说些什么呢？”
　　谢芙道：“咱们还有四名朋友，尊夫将他们掳往何处？”
　　“东北五十里，有一座瘗毒宫，是我丈夫制造毒人之处，令友是否落入该处，那就不得而知。”
　　“什么，制造毒人？尊夫能制造毒人？”
　　“这有什么值得惊奇的，难道你们就没有看到升仙乐府，我丈夫在制造超人么？”
　　谢芙冷静沉毅，大有乃父之风，但林娇儿那几句淡淡道来的言语，却使她热血冲激，久久无法自已，姑不论佟华等几人的生死祸福，如果那无牌医生当真能制造什么超人及毒人，影响之大，并非仅限于江湖及武林的危机，而且就她在升仙乐府中见到，林娇儿之言，确然不假，那么莽莽神州，只怕当真要面临末日了！
　　半晌，她再向林娇儿道：“尊夫倒行逆施，是为了什么？难道他想称尊武林不成？”
　　林娇儿摇了摇头道：“我丈夫只是为了尊名厚利，替别人作实验罢了，他那有那份称尊江湖的闲心！”
　　谢芙神色微变道：“替谁？”
　　林娇儿道：“男主外，女主内，我那能知道他替谁！”
　　谢蓉软鞭一抖道：“你不愿说，好，我先试试你的脸皮有没有我的软鞭结实！”
　　林娇儿怒瞪一眼道：“你不要欺人过甚，过了今天，本夫人一定叫你尝尝一点厉害！”
　　谢蓉哼了一声，正待挥鞭击出，谢芙阻止了她，对林娇儿道：“赵夫人最好能与咱们合作，否则你的安全，就无人能够保证了！”
　　林娇儿默然良久道：“我只知道他称那人为共主，叫什么名字，住在甚么地方，我实在是毫无所知。”
　　谢道：“难道尊夫竟从未对你提及？”
　　林娇儿略作思忖道：“我丈夫有时在桃花盛开的季节，去见那共主时，必会带回一些桃花鹊，除此以外，你们杀了我也是白废。”
　　又是桃花鹊，谢芙虽感失望，但知道林娇儿没有骗她，只好暂时存疑，待以后再行查访。于是撇开话题道：“那座瘗毒宫你必然到过了，是么？”
　　林添儿道：“我自然到过了，但我却无法带你们前去。”
　　“为什么？”
　　“瘗毒宫周围十里，均散有无形奇毒，你们功力虽高，只怕也难有拒抗无形奇毒之能！”
　　“你就不怕那无形奇毒么？”
　　“这个……”
　　“我说过，你最好与咱们合作。”
　　“唉，算你厉害。”
　　林娇儿在万般无奈中，取出一瓶色作深红的丹丸道：“吃一粒可以在两个时辰内百毒不侵，一共二十粒，我留下两粒，其余的你们自行分配吧。”
　　谢芙接过了丹丸，道：“你这丹丸，总该有个名称吧。”
　　林娇儿道：“有没有名称并不重要，只要能解毒就成。”
　　眉峰双挑，谢芙冷冷道：“你认为咱们应该信任你么？”
　　林娇儿道：“这确是我丈夫秘制的解毒灵丹，你千万不要多疑。”
　　谢芙道：“那么你先吃一粒吧，咱们身在险地，不能不多加一份戒心。”
　　林娇儿面色一变道：“这灵丹是何等珍贵之物，岂能这么随便糟蹋！”
　　谢芙哼了一声，扭头对裘五姑道：“搜搜她，这位美丽的师太，只怕有点藏私。”
　　表五姑应声出手，果然在林娇儿的腰际，搜出一个皮制革囊，内中存放五个瓷瓶，丸药有黑白青紫绿等色，藏私是搜出来了，但谢芙等不知何者为毒药，何者为解药，一时之间全都感到束手无策。
　　最后，谢蓉道：“要知道何者为毒药，何者为解药，我倒有一个试验的方法。”
　　谢芙道：“那敢情好，你说说看。”
　　谢蓉道：“咱们在这位美丽师太脸上，划她六道伤口，将六种丸药分别填入伤口中，是毒药就会发黑，解药自然不是，你说对么？师太。”
　　她最后自然问的是林娇儿，这位以中原第一美人自居的俏尼姑，可吓得面色大变。
　　女人都是爱自己的面颊的，如果在她粉滴酥搓的脸上划上六道血槽，这比要她的命只怕还难受几分。
　　噗的一声，她跪了下来，道：“不要……不要这样，我，……”
　　谢蓉撇撇嘴道：“你说是可以，待会咱们先派一人走在前头里，只要一有不对……。”
　　“决不会的，谢女侠，……。”
　　“哦，你怎么知道我姓谢？”
　　“这个……”
　　“怎么？是要我动手？”
　　“不，唉，碰到你们这般煞星，算我林娇儿时运不济……”
　　“少废话，快说！”
　　“是共主传下的旨令，所以……”
　　“那共主叫你的丈夫暗中计算咱们，是么？”
　　“是……是的。”
　　“如何计算法？”
　　“放出消息，诱使你们入伏，不论是升仙乐府，还是座毒宫，任何一处，你们只要碰上，就只有死路一条……”
　　“哼，咱们不是到过你那座什么升仙乐府么？结果，连你这位美丽的赵夫人也成了咱们的阶下之囚！”
　　“这……也许令姊是超人中的超人吧……”
　　谢芙微微一笑道：“那么方三震出现回马山之事，也是子虚乌有了！”
　　“不，是真的，方三震率领十几名镖师，被我丈夫毒倒二人，姓方的真够厉害，竟能带走两名受伤的伙伴，逃到回马山中，他们选了一处山谷，据险而守，我丈夫就是在那儿指挥，也许……”
　　谢芙心中大急，但仍从容道：“说吧，赵夫人，这些丸药究竟如何使用，咱们也好到瘗毒官见识见识。”
　　林娇儿将六种丸药逐次说明，才知道黑色的是解毒丸，红色的则蕴藏剧毒，入口立毙，谢芙将黑丸分给每人二粒，命令林娇儿指路，单臂一揽，挟着她领先疾驰。
　　五十里眨眼即达，谢芙见前面草木及土色均异于他处，因而脚下一停道：“到了么？赵夫人。”
　　林娇儿道：“前面一丈之地，已是无形毒区，但到达瘗毒宫，还要翻过两座山头。”
　　谢芙叫她的同伴服下一粒黑色丸药，她心知林娇儿不敢再弄玄虚，也就坦然服食，然后按林娇儿所指，放步急奔。
　　转过两座山头，果见一座城堡式的建筑，黑墙黑瓦，连草木山石均呈黑色，令人一目之下，就有一股阴森恐怖的感觉。
　　谢芙将林娇儿放下，运指如飞，连点奇经中三处穴道，冷冷道：“我点了你奇经上的穴道，这是一种最奇特的独门手法，尊夫纵使功力再高，也难有解除之能……”
　　林矫儿道：“是不是叫我失去武功？”
　　“不，”谢芙淡淡道：“你的武功仍在，只是双臂使不出劲力，而且由于淤血上冲，你的面颊之上，将逐渐由红转黑，变作锅底一般……”
　　林娇儿哭丧着脸道：“为什么你要这样？我不是甚么都告诉了你么？”
　　谢芙道：“对不起，咱们只要在瘗毒宫及回马山救出了人，我自会解开你的穴道，对你那花容月貌，也会更加几分艳丽，好啦，走吧。”
　　林娇儿知道多说无益，只好放开脚步，领先狂奔，片刻之间，便已到达宫门。
　　深黑色的宫门紧闭着，方圆十里，听不到一丝虫鸣兽语，这幢瘗毒宫，像一片死域，好似阴曹地府一般。
　　谢芙道：“叫门吧，赵夫人。”
　　林娇儿道：“你们应该知道，无牌医生赵二楞子，除了名利二字及女色，是六亲不认的，我到过瘗毒官，说是赵二楞子带来的，叫门自然可以，要进官门，你们必须眼明手快，制住开门之人。”
　　谢芙道：“好，你叫吧。”
　　林娇儿走上石阶，在那门环之上，用力拉了三下，呶呶嘴，示意谢芙闪过一边，半晌，大门上开了一个小洞，一双阴沉的眼神，由洞中射了出来。
　　他瞥了一下林娇儿，再向四周一转，道：“夫人有什么吩咐？”
　　“我当然有事了！”林娇儿哼了一声道：“还不快开门！”
　　“对不起，夫人，护法交待过，除了他本人，或持黑旗令的人，属下……咳，不敢开启……”
　　“怎么？护法是我的丈夫，你敢不听我的命令吗？”
　　“这……属下，……”
　　“唉，你这人实在太死心眼儿了，你该知道，我来瘗毒宫，自然是我丈夫叫我来的，我是他的夫人，跟他自己来有什么两样？你不开门误了大事，我丈夫岂能饶过你！”
　　那阴沉的眼神迟疑半晌，终于答允了林娇儿的要求，一阵铁链绞动之声，两扇门也就缓缓向两旁分开，敢情那宫门竟是两块整铁铸成。
　　宫门开得刚可容身，一个秃头探了出来，谢芙出手如电，一缕指风，不偏不倚的正好击在他的华盖重穴之上，那人一声未出，便已倒了下去。
　　“走吧，赵夫人。”
　　在谢芙指示下，林娇儿领先进入，正遇六名黑衣大汉，向宫门快步急奔。他们似乎早已发觉有异，一见谢芙等冲入，内中一人立即吹起口哨，这座神秘阴森的瘗毒宫，也就掀起了一片杀机。
　　黑衣人像蚁群，由每一个角落奔出，他们全部都抱着一柄单刀，蓝光闪闪，显然淬有剧毒。
　　他们的人数，也是惊人的，宫门内十丈之外，已然塞得水泄不通，不过，他们没有进攻，看情形，似乎有所期待。
　　林娇儿向黑衣人瞥了一眼道：“无牌医生真是能人半年未到毒宫，想不到黑魈队已训练有成。”
　　谢芙冷冷道：“你是在赞扬尊夫，还是在向咱们恐吓？”
　　林娇儿道：“都可以那么说，各位功力虽高，只怕也难有全身之能！”
　　谢芙道：“这黑魈队必然是经过联手合击的训练了，是么？赵夫人。”
　　林娇儿道：“谢女侠果然聪明——”
　　谢芙道：“他们除了兵刃淬有剧毒，在攻敌之际，还可以打出毒砂伤人，不错吧？赵夫人。”
　　林娇儿身躯一震道；“你是怎样知道的？”
　　谢芙微微一笑道：“刀刃发着蓝光，自然淬有剧毒，再看他们腰际那沉甸甸的皮囊，自然知道是砂石一类的毒物了。”
　　林娇儿叹道：“谢女侠观察入微，智计绝人，可是……”
　　谢芙一怔道：“听夫人的口吻，黑魈队似乎别有蹊跷！”
　　林娇儿道：“不错，黑魑队不仅每个人都有一身不俗的武力，而且，他们的神智，已受药物控制，一旦发动攻击的话，不仅力逾常人，并且，除死方休……”
　　除了谢芙进入座毒宫的全都神色大变，谢蓉瞪着林娇儿道：“这般人既然神智已受控制，必然会皂白难分，那么你赵夫人不也是与咱们同一命运！”
　　林娇儿点点头道：“正是如此。”
　　谢芙阻止她们再作争辩，道：“赵夫人决非危言耸听，妹妹勿须多作争论。”一顿续道：“那般黑魈队此时还未发动攻击，必是等候控制他的心智之人，咱们如果生擒或杀死那控制之人，自然可以转危为安了。”她语音一落，立即昂首阔步，向黑魈队身前走去。
　　谢芙的行动太过突然，使得谢蓉等人大为错愕，不过她们对谢芙全具无比的信心，纵然赴汤蹈火，也会义无反顾的，因比，她们拥着林矫儿，在谢芙身后亦步亦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