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始知春归去恋　情尽成过眼烟云

 

2024-08-17 07:42:15   作者：皇甫琼华   来源：皇甫琼华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梁蓉蓉再也沉不住气，她带着武秀英直赴蔡家登门求见云卿，仲圃妻胡氏亲迎二女入内室，梁蓉蓉打听逸枫及淑瑶两人行踪音讯，并求见云卿时，胡氏嗫嚅半天才答道：“外甥和林姑娘于五月前连袂回天台后，仅在寒舍住了三天就和他娘返回杭州太平庄旧宅去成亲了。”
　　这事虽是早在二女意料之中，但骤一闻及时，两个人那两张略带憔悴消瘦的粉脸上还是全都变了颜色，武秀英“啊”了一声，梁蓉蓉幽幽叹息一声，刹那间，她们俱都是说不出话来。
　　胡氏一看这情形有点不对，连忙岔开话题，又说道：“两位姑娘远道来此，定必辛劳困乏，还是先行休息一下就在寒舍多住一些日子吧。”
　　说完话，离座起身，打算立时带她们去休息。
　　梁蓉蓉盈盈起身，凄惋一笑道：“你老人家款待盛情，我作小辈的只有铭心镂骨，不敢再打扰你老人家清兴，我和英妹妹就此告退吧。”
　　话落口，就对胡氏拜了一拜，转身就离室而去。
　　胡氏虽出言挽留，但二女芳心中那一缕千般幽怨，万种情愁简直是使她们悲伤的强把快要滚出来的泪水硬往回收，除了婉言谦谢外，那就是加快莲步往外走去。
　　胡氏一直把她们亲送至大门口，望着两人的背影消失不见后，才叹息一声默然返回内室。
　　二女离开蔡家，立即投了一家僻静客栈，关上房门后，两个人情不禁就相拥痛哭起来。
　　她们这半年中已是茹苦含辛的受了多少栉风沐雨及披星戴月之苦，如今再获悉枫弟弟已与林淑瑶正式完过亲事，那缕蕴藏在芳心中的情愁幽怨经这一哭，当真是宛如江河泛滥，哪里还能收拾，四只大眼睛中的莹晶泪水，实在是同断线珍珠一样，就是无休无止的直往下落，百感交集，天人交战，想起以后的漫长岁月不知如何安排时，更是椎心泣血，悲伤至极。
　　约有半个时辰之久，她们俱都是欲哭无泪，变成相互凝噎，痴痴望着出起神来。
　　梁蓉蓉定力较深，连忙定了下神，伸玉掌轻轻在武秀英头上“玉枕穴”拍了一掌，武秀英立时就清醒过来，红肿的大眼睛眨两眨，长长叹息一声，绽唇说道：“姊姊，你看我们怎么办呢？”
　　梁蓉蓉凄然一笑道：“我打算连夜返山……”
　　武秀英芳心一震，急的来插口道：“姊姊，你不是说过就是天涯海角，你也要把瑶姊姊找到的话么？干什么如今又会说出要返山的话？”
　　梁蓉蓉幽幽叹息一声，说道：“在九连山时，我实在是说过这样的话，那时她一个人悄然出走，我担心她会和弟弟误会加深，造成不可设想的下场，是以我当然就要把她找到，对她说清楚我们和弟弟间的事情，也好让她和弟弟误会尽释，重修旧好。”
　　说这儿，玉手擦揩一下凤目，又道：“如今既已获知她和弟弟成了大礼，那当然是对弟弟误会冰释，夫妻鹣鲽情浓了，若是我再去找她，岂不是反而会让她说我们是恬不知耻的女子了么？是以我觉的在此时此地，已是用不着再去和她追述往事，因而就打算尽快返山了。”
　　武秀英静听她说完后，怔了下神，幽幽叹息一声，凄然说道：“姊姊既是决意回山，那我一个人又怎么办呢？”
　　梁蓉蓉微微一笑道：“你若是没有什么地方可去，那就同我一块儿返山吧。”
　　武秀英忖思一下，大眼睛又深注梁蓉蓉粉脸良久，凄凉一笑，低声说道：“你不打算再见弟弟一面了么？”
　　梁蓉蓉粉脸上闪掠过一片黯然之色，摇了摇头，粉颈一垂，凄然说道：“我……我不想再去找弟弟了。”
　　说这儿抬头反问武秀英道：“你想去见弟弟，那你一个人立时就动身上杭州吧。”
　　武秀英情不禁一阵黯然神伤，幽幽说道：“反正我也无脸活在世上，姊姊，我跟你回邛崃山去吧。”
　　梁蓉蓉不知道武秀英曾在韶州客栈内袒露玉体对枫弟弟示爱之事，因而见她那副伤情模样，芳心中虽是无限怜惜，但总觉的她对枫弟弟痴情爱意好似较她还有过之，这就加速她尽快赶回邛崃山去殉情自绝，完了她对枫弟弟的热爱深情，是以颔首一笑后，两个人立时离栈起程，觅路迳往邛崃山奔去。
　　这天中午时分，二女正好来至湖州，两个人心情都是悲痛沉重，精神自是显的有些萎靡不振，梁蓉蓉内功精湛，神情当然较武秀英那副憔悴模样要好得多，她怕这样拼命紧赶下去会把武秀英累出病来，是以对武秀英说道：“英妹妹，我们在这儿小憩一下，顺便进点饮食再走吧。”
　　武秀英颔首一下，就和梁蓉蓉找了一家酒店叫来饭菜食用。
　　两个人也不过刚食用了半碗饭，自酒店外陡地疾步走进两个人来，前面一个，尖嘴缩腮，瘦骨嶙刚，是个五旬以上的硕长老道士，穿一身青色道袍，再加上颚下那一撮花白胡须微微颤动，越发就显的貌相阴鸷，一望而知他是一个攻于心计的凶残歹毒之辈，后面那个，浓眉大眼，虬髯绕颊，也是青色道袍罩身，两个人俱是背插长剑，满脸惶急之色。
　　前面那个瘦长老道士两只足刚踏进店来，他那两道精光四射的眼神就在店内疾扫了一遍，当他瞥见二女时，双眉忽的一皱，但瞬息间又开展起来，只见他抢步来至二女桌前，对梁蓉蓉稽首一礼道：“贫道不知芳驾莅临湖州，未曾亲迎，真是罪该万死了。”
　　梁蓉蓉起身还了一礼，笑道：我有事路经湖州，是以就没有去白虎观访晤道长。“，
　　说完话，转脸一看时，只见武秀英仍是低头用饭，连忙又对那个瘦长老道士笑道：“道长也是来这儿打尖的么？”
　　瘦长老道士颔首说道：“贫道得遇芳驾真是天赐福缘了，待贫道敬陪芳驾用过饭后，尚请屈驾去小观小住几日如何？”
　　梁蓉蓉笑道：“我有点事要一赶返邛崃山，以后来江南时，再去宝观看道长吧。”
　　瘦长老道士心头一急，说道：“小观近日发生一点不幸之事，芳驾若不赏脸前往一住……”
　　说此瞥了低头用饭的武秀英一眼，立时倏然而住，双眉一皱，又道：“芳驾快请用饭吧，贫道敬陪食用完毕后，再仔细禀陈如何？”
　　梁蓉蓉沉忖一下，才缓缓入座。
　　这时，店伙计已送上碗筷，瘦长老道士转身走过去让那个浓眉道人在另外一副座头自行用饭后，又要店伙计加添几色菜希尽速送来，然后走至武秀英身前微一稽首，笑道：“武姑娘，贫道给你见礼了。”
　　武秀英起身福了一福，仍是坐回原位。
　　梁蓉蓉转脸对武秀英笑道：“英妹妹，这位是妙悟道长……”
　　武秀英淡淡一笑，接口道：“姊姊，我知道他是你们邛崃派江南总分堂的堂主……”
　　说这儿抿嘴一笑，住口不说。
　　梁蓉蓉那双莹晶凤目眨两眨，笑道：“原来你和道长相识。”
　　武秀英笑道：“我第一次遇上瑶姊姊，还是道长所赐呢？”
　　梁蓉蓉黛眉一颦，正要问她时，店伙计已是送上四样菜肴，只好把要问的话咽回肚内，继续用饭。
　　用完饭后，妙悟要那个浓眉道人先去湖边备妥船只，他陪着二女离开酒店后，张了几次嘴就是说不出话来。
　　武秀英见他那副样子，当然知道他有话要对梁蓉蓉说，自己又不是邛崃派的人，何必硬要去妨碍人家交谈，心念一动，一个人抢先就在前面缓行。
　　梁蓉蓉正要绽唇喊她时，妙悟立时对梁蓉蓉说道：“白虎观后院自那几位老前辈的门下弟子住入不久，就被几个年轻男女来观无理去闹，伤了几人……”
　　梁蓉蓉一颦黛眉，接口道：“是些什么样子的人？”
　　妙悟那道精光四射的眼神望了在他们前面缓步而行的武秀英一下，低声说道：“除了那个一直与咱们邛崃派作对的孙逸枫外，还有他的师姊林淑瑶，以及另外的一男二女。”
　　梁蓉蓉芳心中一阵怦然而跳，“啊”了一声，接口道：“若是他们几个人真要和邛崃派作对，恐怕不会去白虎观吧。”
　　说这儿顿了一下，又问道：“他们是在什么时候去白虎观，是不是五个人连袂一起去？”
　　妙悟答道：“总堂玄贞道长离观返山不到三月，他们为了蹑踪马子野马老前辈的两位弟子，五个人就一齐在白虎观现身，贫道瞥见庄一成和祝伯封两位居士神色有异，见机得早，乃立嘱他们两人暂藏三清殿后的地道内，这才没有被孙逸枫他们几个人发现。”
　　说此望了武秀英和瞥了四周一眼，又低声说道：“当夜孙逸枫和另外那个中年书生又找来白虎观，还算贫道预先把庄一成和祝伯封两位居士秘密自地道送往观后的缠魂林，因而才没有被他们找到……”
　　梁蓉蓉摇了摇头，颦眉接口道：“道长知道他们为了什么缘由会这样再三来蹑踪万里追风的门人呢？”
　　妙悟一皱双眉，答道：“看样他们好似要获知马老前辈的隐息之地，自那时起，白虎观中一连几天都有他们五个人的人踪，贫道觉的情势严重，除了飞报总堂外，只有不让庄祝两位居士离开缠魂林。”
　　说这儿叹息一声，又道：“哪知观中道童与庄祝两位居上送饭食时，被他们五人中的那个紫衣女子及孙逸枫两人发觉，因而动上了手，贫道接得禀报，连忙率观中弟子赴往助拳，除了祝伯封居士被那个紫衣女子斩断左臂，随同他师兄庄一成跳湖遁逃，迄今人踪不见外，观中弟子也被那个紫衣女子伤了七人之多。”
　　梁蓉蓉黛眉再颦，说道：“总堂有没有令谕传来？”
　　妙悟答道：“掌门祖师传下令谕，示知业已遣派总堂主高手兼程东下，贫道计算日程，这儿日即可莅临，是以亲自在湖西一带恭迎，料不到芳驾适时路经湖州，这真是天降福缘了，尚请屈驾去观中小住如何？”
　　梁蓉蓉沉忖一下，问道：“这些日子中，他们还来过白虎观没有？”
　　妙悟摇了摇头，答道：“近日以来他们虽未在观中现身，但据各地眼线所报，他们好似就在太湖西南莫干山一带荡游，据贫道臆测，他们极可能在近日中再度来观寻觅庄祝两位居士。”
　　说这儿，低声又道：“武姑娘和孙逸枫师姊弟俱都相识，她若是去白虎观，会不会……”
　　梁蓉蓉微微一笑道：“不要紧，不过……不过我实在是有要事须赶回邛崃山，如今道长既是要我去白虎观小住，那我就遵命住两天吧。”
　　妙悟双眉一展，笑道：“那贫道就在前面带路了。”
　　梁蓉蓉望着他那个瘦长身子自武秀英身侧疾步走过后，莲足也疾移几步，在武秀英身侧一颦黛眉道：“英妹妹，我们去白虎观小住两日好么？”
　　武秀英笑道：“姊姊，我同你去白虎观，只怕妙悟道长会不高兴吧。”
　　梁蓉蓉“嗯”了一声，奇道：“那为什么呢？”
　　武秀英笑道：“我曾和弟弟及瑶姊姊去过白虎观，而且我还和妙悟道长打过架，并把他头上道髻削了下来，你想一下，他难道还不会恨死我么？”
　　梁蓉蓉“嗯”了一声，问道：“英妹妹，恕我直言，你武学虽精，但不一定就会把妙悟道长迫的这样出丑露乖，是不是弟弟在旁助你？”
　　武秀英颔首笑道：“你猜的一点也不错。”
　　说罢，立时就把以前在湖中被妙悟紧追不舍，巧遇逸枫和淑瑶两人，自己用计迫退妙悟，约好去白虎观较量武学，逸枫和淑瑶陪她前往，隐身松上暗中相助之事娓娓讲述了一遍。
　　梁蓉蓉听完右，笑道：“不要紧，等一下我和你们两人说开吧。“
　　二女跟在妙悟身后走到湖边，那个浓眉道人早已在岸上恭候，一行落船后，另外两个宽肩腰圆的精壮道士就操桨划水，直往东洞庭山疾驶而去。
　　这时，天上一碧如洗，红日高挂，湖中千万条银蛇窜动，炫人眼目，一阵阵湖风过处，只吹的梁蓉蓉垂肩乌黑长发凌空飞舞，青色衫裙飘扬起伏，秀立船中，当真是宛如瑶池仙女荡舟出游，姿色秀美，仪态万千，凤目深注湖水，竟连瞬也不瞬一下。
　　武秀英娟然玉立在她身侧脑子中回忆起在这儿初遇林淑瑶，并和淑瑶及逸枫同舟一块儿去东洞庭山，逸枫暗中助她对敌妙悟的往事，她情不禁幽幽叹息一声，枫弟弟如今已是有了妻室之人，自己对他的一片深情恋意，料不到真的会落个镜花水月，景物虽旧，人惟却已全非……
　　她一个人百感交集的痴痴呆想，秀目里在不觉间就滚落下两行莹晶清泪……
　　梁蓉蓉也是在回忆她和枫弟弟两人联辔千里，并肩东下时的那一段俪影双双，耳鬓厮磨的亲蜜往事，无奈沧海桑田，事过境迁，这些事当真是同过眼烟云一样，都变成明日黄花，徒增她加深情愁幽怨，助她尽快赶回邛崃山去为这份情愁自绝而已。
　　两个人各怀凄怆心情只晓的去追忆往事，却把个妙悟道人看的来双脣微皱，满脸尽是奇诧之色，梁蓉蓉在邛崃派辈份极高，武林中声誉极隆，妙悟那里敢在旁出言去惊扰她，是以除了暗示那两个操舟道人尽速划桨外，他就是静立在二女身厉动也不敢动一下身子。
　　舟抵东洞庭山，二女才定了下神，登岸后就和妙悟迳往白虎观奔去。
　　第二天，她们两个人向妙悟要了一艘小艇，双双去湖中荡舟，藉以打发这种黯然伤情的忧郁日子。
　　哪知她们在湖中也不过相对无言的任小艇漂荡了一个多时辰的光景，白虎观中那个名叫百亮的浓眉道人操了一艘梭形快艇，捷逾奔云掣电般陡地自后面疾驶而来，离小艇大约还有七八丈之遥，梭形快艇才止住前冲势子，快艇在小艇左侧五尺之处甫停，百亮立时对梁蓉蓉稽首一礼，说道：又以前在观中骚扰过的那两个女子如今又在观内现身，观主深感势孤力弱，无法拒抗，特饬弟子恭请你老人家回观……”
　　梁蓉蓉芳心微微一跳，接口道：“你知道那两位姑娘的名号么？”
　　白亮满脸惊惧之色未褪，躬身答道：“弟子不知。”
　　梁蓉蓉黛眉一颦，又道：“那两位姑娘衣着是什么颜色？”
　　白亮愣了一下，答道：“一个是玄色，一个是紫色。”
　　梁蓉蓉“啊”了一声，说道：“你先回观去吧。”说完话，玉手一伸，立时摇桨操舟，转过船头迳往东洞庭山弋驶而去。
　　艇如箭发，鼓浪裂波在湖上疾驶，只不过一阵工夫，已是抵达岸边，弃舟登岸，莲足一加劲力，双双就直往白虎观扑去。
　　二女刚进观门，两个中年道士对梁蓉蓉立掌稽首后，转身就带她们迳往观后奔去。
　　穿殿过道，在最后那座吕祖殿正好遇上妙悟，只见他神色张惶，低头疾步而行，乍一瞥见二女时，情不禁双眉一展，抢前两步对梁蓉蓉施了一礼，说道：“惊扰芳驾游兴，贫道真是愧汗无地了。”
　　梁蓉蓉略一敛，淡淡一笑道：“道长不必客气，那两位姑娘是不是离观已走了么？”
　　妙悟双眉一皱，答道：“她们正在观后缠魂林踩查。”
　　武秀英“嗯”了一声，转脸对梁蓉蓉说道：“姊姊，我们快些去看一下吧。”
　　梁蓉蓉颔首一下，立时带着武秀英直向观后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