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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独阻狂澜
 
2023-01-26 10:25:14   作者:柳残阳   来源:柳残阳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夜风,挟着刺骨瑟凉,萧萧地吹刮着,地下横七竖八地躺着那些形状惨怖的尸体,远处的灯火带黄而黯淡,更阴阴传来不停的喊叫之声,这情景,便越发显得悲怆与惨然了。
  秋离大摇大摆地走到艾小玫身前,微俯下身,他道:“别哭了,娘子。”
  艾小玫猛地仰起头来逼视着秋离,美丽的面容上沾着晶莹的泪珠,沾着丝丝细发,双眸中含蕴着悲痛、含蕴着凄楚,她咽着无比的哀凉,生硬地道:“秋离,你还想做什么?”
  伸出舌头来舔舔上唇,秋离一笑道:“很简单,跟我们走。”
  愁惨地一笑,艾小玫缓缓地反问:“跟你们走?”
  秋离点点头,道:“不错。”
  直生生地看着秋离,艾小玫低哑地道:“这算什么?囚俘吗?”
  搓搓手,秋离道:“那就看你怎么打算了,你可能知道,‘鬼手’秋离并非善人!”
  一咬牙,艾小玫摇摇头,强硬地道:“假如我不呢?”
  哧哧一笑,秋离道:“现在,这个‘不’字,对你似乎不太适宜吧!”
  瞪着眼,泪痕未干,艾小玫倔强地道:“至少,生死之间,还由我自决!”
  有趣地笑了,秋离淡淡地道:“艾小玫,人世中很多痛苦,江湖上诡计无穷,你还经历得太少,你不会知道,有许多时,人也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如今,我们只是告诉你要带你走,只是告诉你而已,至于愿与不愿,却非你可以决定,艾小玫,我又要得罪了,你恕过这一遭吧。”
  一仰头,艾小玫冷木地道:“你要做什么你就做吧,你看我艾小玫怕是不怕……”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秋离的手指已自她身上的“哑穴”及“软麻穴”之上点去,软软的,她往一侧倒下,秋离一把提着她的后颈,回头笑道:“好个三贞九烈,老友,你来接着吧!”
  周云尴尬地走了上来,全身竟有些簌簌发抖,他迟疑着,颤着嗓子道:“秋兄,这……”
  一瞪眼,秋离道:“这什么?还不接过去抱好?”
  于是,周云小心翼翼的,像是抱着一块易碎的奇罕宝贝般将艾小玫接过,秋离微微点头,道:“你先走,老友,在‘雪池道’的牌坊边等我,记着找个隐秘点的地方,这‘彤云山庄’,可另有秘道下去么?”
  周云一面点头,一面急切地道:“你呢?秋兄,你要干什么?”
  笑笑,秋离道:“不可忘了那‘玉麒麟’;而且,‘黄衫会’正在血战‘天山派’,我就这么一走了之也不太合理;利用他们牵制住对方的大批人马,到头来,也该帮他们解解围,江湖黑道绿林、红花绿叶,本是一家,危难之时,出手相助是天经地义之事,何况我们还有约定呢?老友,你便先定一步。”
  十分明白秋离言出必行的个性,但更担心他手下无情的歹毒,周云怀里抱着软绵绵的艾小玫,却焦惶地道:“秋兄,你不要大开杀戒……”
  点点头,秋离一哂道:“行,你放心去吧!”
  走出两步,周云又回首恳切地叮咛道:“秋兄,你自己也多加小心……”
  一拱手,秋离笑道:“当然,我还没有活够哪。”
  于是,周云抱着丝毫不能动弹的艾小玫匆匆奔向黑暗之中,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了,秋离才如释重负般长长吁了口气,伸了个懒腰,缓步往“彤云山庄”前面行去。
  虽说秋离走得不如寻常人之快,但也相当不慢了,仅仅片刻之后,他已穿越过一座座错落的房舍、一片片精雅的坪圃,旁若无人地来到了“彤云山庄”的前面——那已变成刀光剑影的斗场!
  在广阔的前庄上,人影往来奔掠,飞腾扑逐着,寒刃的冷芒闪耀着,暴叱厉吼杂着惨呼哀号,黄色的、白色的身影穿插攻杀,往来追赶,血雨篷溅,肢体飞甩,好一场狠斗恶拼!
  秋离双目尖锐,他在一瞥之下,已大致看清了双方的情势,嗯,“黄衫会”却是寡不敌众,不大乐观吧。
  “天山派”方面约有五百余人,除了有近两百多弟子围成一个大圆圈,虎视眈眈地围立于四周之外,其他三百多人完全投入了斗场,这与“黄衫会”不到四十人的数目比较起来,几乎是十与一之比。唔,天下的名门大派,在情急之时,却也有不讲武林规矩的呢。
  “黄衫会”中的顶尖高手“慈面辣心”公孙劲竹,正在力敌那“云里独鹫”班上品与“白鹰”左陵,“远天孤鹤”马照堂却独斗“旋红桨”姜彪,“驭风一鹏”尚克农,“追魂无影”冉谦打得难分难解,“幻魔双心”杨咎、杨申志俩与两个儒衣文士激斗正酣,那两个文士打扮之人,皆约四旬年纪,青衫黄髯的一个在战着杨咎,蓝衫白面的一个则拼着杨申志,看情形,一时还难分胜负。
  离开众人约有三丈之遥,“黄衫会”的总瓢把子“蛇矛断命”于德寿一个人在火拼着两位道装老者。那两个道装老人,一个戴着一顶闪亮的黄铜道冠,身穿八卦长袍,生得环眼方嘴,双耳垂肩,拂动着三缕柳须,好一副岸然之貌;另一个,披着水火道袍,面容灼黄,峨冠高耸下半掩着一双寒电般的眼睛,他紧闭着那张过于削薄的嘴唇,正一心一意地与面前的强敌拼战……
  秋离抚摸着套插在右手上的“银牛角”,再缓缓移目搜视,哈,在一栋精舍的阴影下,“落星一剑”韩子明也在奋力攻击着他的敌人——“铁拂尘”陆小樵!他们两人可谓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材,二人的功力俱在伯仲之间,他们都已用上了全力在格斗着,芒闪光掠,好不剧烈!
  拍拍手,秋离自言自语地道:“好啦,他好三请四求都拜不出来,这一打全把‘天山派’的老小子们打出来了,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天生的贱命哪……”
  说着,他大摇大摆地过了“黄衫会”“三十卫”与一干天山弟子们的厮杀间隙,直朝于德寿那边走了过去。
  “黄衫会”的总瓢把子“蛇矛断命”于德寿功力深湛,技艺精纯老辣,他虽然以一敌二,但他面前的两位老道爷却丝毫占不上便宜,攻拒之间,非但制不住先机,进退挪移,更是受尽了拘谨,于德寿那一柄三尺长短,银光闪烁的锋利蛇矛,简直就和一道阎罗王的催命告示相似了!
  秋离悠悠闲闲地一走近,于德寿那一双碧眼已看见了他,大喜过望之下,这位江北绿林大盟主已急叫道:“秋兄,我的老爹,你跑到哪里去了?这里正热闹着啦!”
  露出洁白的牙齿一笑,这一笑,像头豹子!秋离懒洋洋地道:“我去活动筋骨去了,哈,这里可不真是热闹着么?”
  他缓缓的,轻蔑地打量了与于德寿交手的那两个道人一眼,嘴里“啧”了两声,淡淡地道:“这两位,可是‘天山派’大名鼎鼎的‘双道三俗’中的双道?”
  于德寿蛇矛如电闪舞,闻言笑道:“不错,‘天山派’的前辈,第四位‘铜冠客’白云子与第五位‘千臂龙’青杏子,两位无量寿佛!”
  点点头,秋离笑着道:“当家的,可要我接下一阵?”
  大旋身,蛇矛“当”“当”震开了白云子。“三刃双剑”又“呼”地逼近了握着“华佗杵”的青杏子,于德寿狂笑道:“多谢了,这两个杂毛老道我还可以收拾!”
  秋离唇角抿着一抹深邃笑意,他微微颔首,站在一旁道:“‘九手银瞳’潘一志这老匹夫呢?”
  于德寿正洒脱地转身,他边道:“一直未见。”
  搓搓手,秋离道:“火都烧到屁股上了,他老人家莫不成还在修炼他那不死仙丹?还是抱着‘玉麒麟’在掉落几滴难出的老泪?”
  霍然大笑着,于德寿速出十矛十腿,答道:“骂得好,秋兄!”
  退开八步,秋离又道:“白云,青杏二子,我这嘴巴随便惯了,二位道爷万望恕过,不要气冲牛斗才好。”
  戴着铜冠的白云子双目如炬、招出似风,他冷冷地道:“小辈,武林妖蛇丑鼠,原便如此!”
  哧哧一笑,秋离舔舔嘴唇道:“于当家的,这位道爷骂得也好呢。”
  说着,他一挥手,大踏步行到韩子明与陆小樵较斗之处,微微拱手,他斜睨着陆小樵道:“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夫子,我们又再见面了。”
  陆小樵以一只铁拂尘力挤韩子明,他虽然功力沉厚精深,但韩子明的一把“落星剑”却是闪掠如电,猛辣锋利,丝毫不肯相让,二人一个够辣,一个够狠,打在一起,谁强谁弱,一时倒也难以分判。
  在激战中,陆小樵的神色看得出极为忧虑沉重,他低促地道:“方才未曾见到少兄,你与云儿到哪里去了?”
  这时,韩子明飞快斜刺十一剑,陆小樵拂尘翻舞中,一一架拦,冷冷的,韩子明叱道:“朋友,你还是先顾顾自己吧!”
  一旁,秋离笑道:“去帮着周云报仇雪恨去了,你不敢出头呢,却有人敢出头,天下之大,也还有些不畏恶势强权之人呢。”
  全身一震,陆小樵被韩子明逼退了三步,他颤呼道:“你已杀了丁……”
  耸耸肩,秋离道:“当然,还能够留他再去荼毒别人么?”
  黑须哆嗦着,陆小樵变了嗓音道:“完了……少兄,‘天山派’必将与你誓死相拼……”
  眨眨眼,秋离淡淡地道:“无所谓,我们原本便不算友善,是么?”
  韩子明的红绒小帽跳动着,他剑出如电,挥挥泛泛,忽东忽西,倏上倏下,以一阵急攻快打猛袭敌人。而陆小樵也只有加急打点精神小心应付着,没有时间与心情再和秋离答话了。
  正在此时——
  “彤云山庄”里面忽然传来一片悲吼厉号,六盏大红灯笼高挑起,迅速往这边移来,随着响起了一片片急剧的锣声,在“哐!”“哐!”“哐!”的撼人心弦的敲击声里,在那惨红如血的灯光模糊影印下,可以看出有数十个白袍人正奔马般飞快掠来!
  “蛇矛断命”于德寿狂笑着,身形闪跃得快捷无匹,蛇矛暴出暴缩中,他霹雳般大吼道:“都来吧,看看‘黄衫会’的老子们含不含糊你们这狗屁的‘天山派’!”
  “追魂无影”冉谦使的一把其薄如纸、宽约三寸的锋利缅刀,这把缅刀在他手里,简直变成活的了,那份快、狠、准、稳,再加上缅刀刀身所泛闪的蓝汪汪的寒芒,一时飞卷,一时横掠,一时直起,一时猛俯,功力之深湛奇妙是可称上匪夷所思四字。与他对搏的“驭风一鹏”尚克农竟感到吃力异常,手上的一柄大头钢杵几乎已有些施展不开了。
  一边狠拼,冉谦一边叫道:“瓢把子,你放心,我们倒一个也必拉着他们一双来垫底!‘黄衫会’不会丢在天山!”
  于德寿大笑道:“好,咱们豁出去了!”
  这边,秋离有如行云流水般洒脱地飘掠过去,在他飘移的时候,凡是挡着他进路的天山弟子们无不闷吭连连,像似浪般纷纷仆倒,只是瞬息,出过五丈的距离,已有三十多名天山弟子横卧于地!
  蛇矛翻飞中,于德寿喝彩道:“够劲,秋兄,你有两下子!”
  秋离单人匹马阻在那群人的来路上,他回首一笑道:“过奖了,看不才挡住这些猪头三!”
  就这几句话的工夫,六盏火红灯笼光影下的一群白袍人物已来到了近前,为首一人,体格高大魁梧,满头浓密的黑发高高地结成一个朝天髻,红润的脸膛上嵌着一双奇异的,仿佛可洞穿人们肺腑的眼睛,他鼻直口方,双眉斜耸入鬓,容貌威严而竣猛,甫始一见,便给人一种深沉的、雍容的,山一样的稳固感觉,当然,“天山派”只有一个这等面孔的人物——“天山派”掌门“九手银瞳”潘一志!
  在潘一志的身后不足三步,紧跟着一个秃顶大耳、细眉凤目的七旬老人,老人之旁,则是一个瘦小枯干、面皮干烁而皱纹重叠的矮小老者,这老者留着一把黄疏疏的头发,半闭着眼,脸上丝毫没有表情,他的一双手,唔,是用两只泛黄的牛皮套套着的!
  另有二十多个白袍人物簇拥四周,大红灯笼高高地挑着,各式兵刃寒光阴吐,在一阵急促步履声里,他们已来到了秋离面前!
  似是没有估到会有一个人单枪匹马地拦在那里,在潘一志微带意外的断叱下,所有奔来的人齐齐停步,二十多个天山弟子都已极快地分散开来,刹那间布成了一个半弧形的包围阵势!
  搓搓手,秋离嘴里“啧”了两声,笑眯眯地道:“别紧张,别紧张,摆出这等架势来作甚?我只有一个人站在这里,你们不要慌呀。”
  寒着脸,“九手银瞳”潘一志一双银眸煞光暴射,他旱雷般大喝道:“小子何人?拦住去路便不怕送死么?”
  吁了口气,秋离吊儿郎当地道:“看这气派,你这位红脸大爷莫非就是‘天山派’的第一人潘一志老大么?”
  “九手银瞳”潘一志怒火上冲,他厉烈地道:“小子住口!你休得引用你绿林黑道之称呼来诬蔑本掌门之名声!”
  哈哈一笑,秋离道:“果然不错,是潘老大!”
  一声狂吼,一个黑大汉横里扑出,白袍黑肤,就越发衬出这位仁兄的闪闪乌颜来了,他一探手上的“虎头钩”,怒叫道:“混账东西,你再如此口秽言污,就莫怪我‘震山虎’徐超要教训你了!”
  看了这位“震山虎”一眼,秋离慢吞吞地道:“徐朋友,你如此态度和我讲话,辈分火候上还差了一点,现在,你且滚你妈到一边去!”
  料不到秋离这回答如此出口不逊,“震山虎”徐超一愕之下顿时暴跳如雷,他双钩猛斜,一面前冲一面怒吼:“好狂夫,看老子活刮了你!”
  徐超刚刚冲出两步,“九手银瞳”潘一志已冷叱道:“回来!”
  这两个字力量似能缚住徐超的魂儿,他猛然止步,抑住去势;却咬牙切齿地瞪视着秋离,一副恨不能生啃其肉的模样!
  挥挥手,秋离道:“嗳,对了,这才叫听话,看样子潘老大在‘天山派’里还确是有那么个几分威风!”
  冷森的,潘一志道:“小子,大概,你与黄衫匪徒也是同路之人了?”
  摇摇头,秋离一本正经地道:“我说潘老大,你这就不对了,人家堂堂江北第一帮的‘黄衫会’,在武林中指出来也是威名煊赫,铿锵有声,比起这天山一派并不逊色,人家‘黄衫会’没有驾过你们‘天山派’贼鸟,你身为天山老大,却辱骂人家为黄衫匪徒,这,说起来似乎有些不太够厚道。”
  双目怒睁,潘一志大喝道:“小子利口,本掌门没有这许多时间与你在此闲磨牙根,你速速报名,也免得做个屈死冤魂!”
  嘻嘻一笑,秋离道:“潘老大,你不要吹胡子瞪眼,你们名门大派讲究的是风度、崇尚的是仁义,可也不能光凭空言白说呀,我与你往日无怨、今日无仇,你就舍得这么一不清二不白地干掉我么?”
  一番话直把这位“天山派”的大掌门气得全身哆嗦,手足冰冷,他神色突变,狠酷地大吼:“大胆畜生,你满口胡说,定是活腻味了……”
  就在这时,潘一志身后那位身着宽大青衫,瘦小枯干的小老头已经缓缓走了出来,他仍然半合着眼,似醒非醒地看着秋离,平静而淡漠地道:“小辈,你好口才,但好口才却必须有好本领撑着才行,看样子,你的本领也不会太差,否则,你是不敢如此嚣张的。”
  看着秋离,这小老头又道:“在‘双心阁’那边,天山一门的八代前辈可札钦汉兄被人暗算身受重伤,可札钦汉兄的义子,天山八代的第二位冯锷兄嫡传女弟子之夫丁骥及其友人十二位亦全被人杀死,这些血淋淋的残酷恶行都是谁干的?小辈,你定然知道,这与‘黄衫会’,与你,只怕都脱不了关系!”
  秋离笑笑,道:“假如我不知道呢?”
  小老头阴沉地道:“老实说,不管你知不知道,今夜,‘黄衫会’与他的同路人,没有任何一个可以活着离开‘彤云山庄’!”
  冷峻的,他又道:“也就是说,你说出也罢,不说出来也罢,你这条命,可怜你爹娘白养你一场了。”
  哧哧一笑,秋离道:“可是真够悲惨,是么?”
  叹了口气,他续道:“好吧,我说出来就是,免得你们一个个的想吃那凶手的肉又找不着对象。”
  小老头冷厉地道:“说!”
  退了一步,秋离低沉地道:“在‘双心阁’附近,那些被杀的人,全是我去宰的,假如有时间,我还想把他们碎骨扬灰,可惜来不及了;那位‘银发霜心’可札钦汉老兄,也是由我摆平的,他一大把年纪了,本来可以不要再受这些活罪,但任我怎么劝说,老人家也不肯罢休,强要出头,迫不得已,我只好含着泪、狠着心,小小地将他收拾了一顿!”
  秋离的话还没有讲完,“九手银瞳”潘一志已勃然变色,气冲牛斗,他手指秋离,颤抖着,咬牙切齿地道:“你你你……你这十恶不赦的奸徒,天打雷劈的畜生……本掌门要剥你的皮!”
  一摇手,那小老头冷凄凄地道:“凭你?小子,你只怕道行还不够吧?”
  蓦然他暴叱一声,狠厉地道:“小子,你休要代人顶过,不管是谁干下这件滔天罪孽,老夫俱要将他抽筋锉骨,生生杀死!”
  秋离唇角一撇,唇皮子微扬,他笑嘻嘻地道:“你,是谁?”
  小老头仰天狂笑,大声道:“好,好,近二十年来,老夫未曾扬名,今夜便告诉了你,也好让你死得瞑目,小子,老夫‘万屠啸天’孟渔!”
  “万屠啸天”孟渔,这六个字像是突起的一片狂风狂雨,那么威恂恂、浩荡荡地刮进人们的耳际,吹进人们的心田,四周,凡是曾经闻过这个名号的天山弟子,都不禁大大的惊骇与眩迷,他们做梦也想不到,在天山近于咫尺,居住若干年的这位枯瘦老儿,竟然就是二十年前载誉武林的“天下三雄”之一“万屠啸天”孟渔!
  盂渔,这两个字不仅象征着力量、威势,更代表着无比的崇高与神圣,他已销声匿迹二十余年了,在二十年前,“天下三雄”即等于是一切武林的绰称,他们是煊赫的、独霸的、高高在上的,纵使三雄中已有二雄早已逝去,纵使三雄已不在江湖上出现,在二十年后的今天,甫一听到这几个字,却仍然有一种令人心胆俱裂、魂飞魄散的惊怖与震窒感觉!
  但是——
  这一阵风、一阵雨,却没有吹刮进秋离心中,他自然也知道“天下三雄”的名声,自然更明白眼前这位“万屠啸天”孟渔的来历,但秋离仍然夷然不惧,自他有生以来,他的肌肤骨肉便仿佛是钢打铁铸的,他的胆力便宛似用五岳之石竖矗的;他的气节只覆披在“义”上,他的思维便牢系在“不屈”上;没有什么可值得他畏惧,没有什么可迫他退缩——哪怕是在离开的死亡之前!
  就是如此,这十余年来,他才用血肉肝胆积累起他今日的成就,用豪迈垒石堆砌起今日的威望,“鬼手”秋离,这个旱天金雷似的名声!
  于是,唇角上浮漾着那么一抹浅浅的,满不在乎的笑容,秋离斜瞅着面前神色冷厉的孟渔,轻逸的,他道:“哈,原来竟是你这熊老头,难怪竟有偌大的口气,‘天下三雄’,喂,可是鼎鼎大名的三个角色呀!……”
  眉梢子一扬,他又道:“多少年来,我就一直悔恨着,悔恨我晚生了二十来年,如若我能早出世二十年——”
  秋离微笑的面容蓦然冷如寒铁,他暴烈地道:“必不会让你们三个老小子扣上这个名号,你们三个也永远别想如此独霸武林、妄自称尊!”
  “九手银瞳”潘一志面色大变,怒吼道:“小子,你死定了!”
  孟渔阴恻恻地笑了起来,他慢慢走上一步,颔首道:“小辈,看样子你是知道老夫的,唯其你知道老夫,却仍能这般强硬,足可证明你有过人的胆识!”
  这位当年“天下三雄”之一的老人,面孔上每一条深刻的皱纹里都含蕴着杀机,每一条发根的榴皮肉都似暗藏着力量,他形色丝毫不变,缓缓的,又接下去说道:“如果你身上没有背负着这笔血债——便姑算全是你干的吧,老夫非但不想害你,更有意提你一把,好生夹磨一番;但你竟卷进了这趟浑水,染上了血腥,老夫想恕你亦恕不得了,小辈,这太可惜!”
  有趣地露齿一笑,秋离道:“孟渔,不要再沉迷于你往昔的老迈名声里,不要再顶着那块失去光彩的金字招牌张扬,那已过时了,已陈旧而斑驳了;古人很早便告诉我们一句话:长江后浪推前浪,这是一句名言,只有把握住现在,保持高峰的力量才不会被摔下去,仅用已成过去的腐朽万儿闯天下的时代,早就不时兴了!……”
  仍然沉冷如故,孟渔冷凄地笑道:“这么说来,你,小辈,就是那推老夫这前浪的人了?”
  微一躬身,秋离笑道:“有此荣幸,怎敢推托?”
  淡漠的,孟渔道:“可札钦汉兄与丁骥这孩子确是由你所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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