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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孤军深入
 
2023-01-26 11:21:50   作者:柳残阳   来源:柳残阳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背子岗”的地势十分奇特易寻,那是横地的一道岗脊上重叠着另一道较小的岗脊,有点像一种什么东西背负着另一种什么东西,岗脊的形状并不似人的模样,也不知道是谁给起的这个名字,总之岗脊的形状就像是背负着什么东西的两个物体重叠罢了,管它到底像什么呢?这只是某一个山冈的名字而己。
  经过一个时辰左右的策马急奔,秋离并不太困难地找着了这个地方,他立即驰马先向岗坡上奔去,想找个较高的地方搜寻洗如秀那一队人的踪迹。
  “背子岗”大约是由嶙峋嵯峨的岩石叠集成的,地面积着雪,马蹄踏处仍极坚硬,对马行颇有帮助,但因为没有路,老在石隙或岩面上走,亦颇有滑蹄的可能,秋离翻身下马,牵着爱骑朝岗顶上走。
  就在他十分艰辛地帮助坐骑跃隙翻岩的当儿,一阵风刮来,隐约夹杂着含混的,出自人口的叱吼声,于是,秋离立即停住,倾耳细听,他在辨明了声音传来的方向之后,毫不迟疑地匆忙拉着马匹返身下岗,按照判明的方向位置迅速登鞍赶去。
  那阵阴阴的叱喝声,唔,就传自“背子岗”岗坡对面那片几乎同高的丘陵地上,照地形看,要下了那片丘陵地,才能到达“背子岗”岗脚的道路上呢,看样子,秋离来得及时,甚至还超前了一步。“黄骠子”蹄声如雷,宛似一阵狂风般卷起飞扬的积雪奔上了丘陵。秋离刚刚转过这条踩挺的窄路,显然,他的奔骑之声将两边人马全惊动了,近百双目光全紧张地盯视着他这边,秋离匆匆一眼,立即看清楚了“飞狼帮”的人是在对面,眼前这一批约摸就是钱秀姑和她的同党无疑了!
  这时——
  三名彪形大汉突然掠阻路中,一个脸如锅底的仁兄大吼:“来人住马!”
  秋离理都不理,放骑冲过,拦在路中的三名大汉慌忙跃向两边,那黑脸汉子愤然地大喝:“再不停下老子们就用暗青子招呼了!”
  秋离头都不回地大笑:“你敢伤了大爷,‘无边湖’必不与你干休!”
  “无边湖”三个字将那大汉及他的伙伴弄得一愣,立即一个尖细的女人声音响了起来:“老黑别动,说不定他是‘无边湖’施甫施当家派来的!”
  那女人话一出口,挡在前面的一群人马上散向两边,秋离大叫道:“我是施当家派来传信的,要问问对面‘飞狼帮’的洗胖子,我那干儿子怎生叫他亏待了?”
  钱秀姑这边的人正搞不清秋离是在说什么,对面,布成一字长蛇阵的“飞狼帮”的人马中却突然地响起几声大笑——那是“翼腕玄影”洗如秀和他手下两个二令旗的笑声,他们业已认出了来人是谁!
  当蓄势待发的“飞狼帮”所属受命收手的一舜,钱秀姑那边的人有几个也认出了秋离——那是“狼牙帮”的一干人,他们惊恐地大喊:“不好,这小子是秋离!”
  “快,截住他!”
  但是,他们却发觉晚了一步,秋离业已冲过阻挠,飞奔到“飞狼帮”的阵势之前了!
  身穿紫貂皮袍子,头戴镶嵌红玉的双层厚软瓜皮帽,面团团似富翁的洗如秀一步抢上前来,张开双臂呵呵大笑道:“我的心肝宝贝,兄弟,你可真来得及时哪!”
  掠下马来,秋离和洗如秀热切地拥抱了一下,笑道:“老洗,我这做弟弟的够交情吧?”
  洗如秀欣慰莫名,又是振奋,又是激动地道:“好兄弟,我真是做梦也想不到你会在这时突然赶到,真若自天而降,寒夜孤骑驰援,独闯重关,这份情谊,哥哥我还有什么话说!兄弟,哥哥我真没看错你!”
  秋离忙道:“别客气了,我的老哥,怎么样?情势如何?”
  洗如秀恶狠狠地向对面瞪了一眼,低低地道:“不大妙,兄弟,他们来的人不少,且颇多高手,似乎对方主力全聚于此,我方才估量了一下。突围没有问题,但却不敢确保昭官兄和他儿子的安全,且这一端,已使我伤透了脑筋,若昭官兄父子有了失闪,我们这次大举前来维护他全家度难的意义也都失去啦……”
  秋离冷冷一哼,道:“那是我没有赶到以前的局面,老洗,如今我来了,就不可同日而语了!”
  洗如秀笑得两颊肥肉乱颤道:“当然,刚才一听到你大喊我亏待了你的干儿子,我就放心啦,呵呵,我知道是你来了。”
  这时,“金狼旗”二令旗,形态洵洵的“一笔钩天”葛维与“银狼旗”二令旗,生得短小精悍的“地堂滚刀”林清两人匆忙过来与秋离见了礼,略略寒暄之后,葛维笑道:“先前骤闻蹄声如雷,一路滚来,还当是对方又有帮手赶至,正在惊疑未定,却闻得是秋兄口音,一刹那间,大伙全像同时吸下一颗定心丸了,这种感受,的确是令人舒泰,秋兄,你果乃道义中人!”
  秋离笑道:“洗老哥的事,我敢拖他的死狗么?”
  就在他们这短暂的谈话尚未结束时,对面,已蓦地传来一个尖削又泼野的女人声音:“秋离——我有话和你说!”
  洗如秀“呸”了一声,道:“就是那妖婆娘——钱秀姑!”
  忽又一笑,他解释道:“兄弟,这钱秀姑是汪铁头的寡妇,也是这次事件的罪魁祸首,她和我们之间搞得如此剑拔弩张的原因是——”
  摆摆手,秋离笑道:“我全知道内中情形,老洗,要不我怎能这么凑巧赶来?”
  对面,钱秀姑的声音显得愤怒与不耐了,因此,也就更为尖细,道:“秋离,你听见没有?我有话向你说。”
  缓缓转过身来,藉着积雪的反光,秋离可以大略看清楚站在那边正放声叱喝的女人,约摸有三十四五的年岁,业已是徐娘半老了,风韵么,还可以讲犹存吧,壮健丰满的躯体上是一张稍稍嫌长了些的脸孔,一双眼睛比较大,就是锋芒太露,显得有点冷森森,鼻子是葱管鼻,嘴唇过分削薄,尤其两边颧骨太高,未免带着寡薄相,总之,看上去还是个女人模样,说不上美,也不太讨人亲近,那样子,叫人一见就知道是个刁滑泼野又相当果断的厉害婆娘!
  端详了对方一会,秋离懒洋洋地道:“说吧,你。”
  那女人——钱秀姑狠狠地道:“秋离,我就是钱秀姑,是汪铁头的寡妻,今夜我们找上门来,只为了要陈衡川这狗官的首级,我们并不想与你以及‘飞狼帮’作对——你们现在撒手退去,我保证不动你们毫发,而且更赠送黄金一千两作你们这一趟辛苦的酬劳!”
  哧哧一笑,秋离道:“你倒蛮落槛的,更且光棍得紧,好,反正大家全是在外面跑的人,辛辛苦苦无非也就为了一个‘财’字……”
  后面,那“银狼旗”的二旗主“地堂滚刀”林清闻言之下不由一呆,他惊疑地凑在洗如秀耳边道:“当家的,怎么秋大哥口风不对?他不要受了那妖婆蛊惑……”
  瞪了林清一眼,洗如秀低斥道:“你他奶奶闭上那张鸟嘴!秋兄弟的脾气你根本摸不清,少在这里瞎猜疑。他会受益惑?你看着吧,他是在耍那婆娘的宝!”
  “一笔钩天”葛维也笑道:“老林,你不了解秋兄的为人行事之道,他只要抓着机会,总要奚落一下他的对头玩玩!”
  现在,钱秀姑似是十分惊奇,她尖笑一声,道:“很好,秋离,老听人说你在道上混得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今日一见,果然不差,是块上好材料!”
  洗如秀暗里一笑,低声道:“兄弟呀,这婆娘看你小白脸一张,想尝尝你这只‘童子鸡’呢!”
  秋离小声笑道:“等下她如搞清楚我乃油条回锅了多少次,恐怕就要恼羞成怒了!”
  对面钱秀姑继续在叫喊:“……假使‘飞狼帮’的人马也一齐退走,将姓陈的狗官父子留下,我们这一千两黄金便立即如数付上,绝不缺少分毫!”
  清清嗓门,秋离大声道:“可以,但我也有一个条件!”
  钱秀姑尖削地问:“什么条件?”
  秋离大马金刀地道:“斤两总是要谈谈的,不能说你出多少,我们便照收多少,价钱方面我们得斟酌一下!”
  钱秀姑重重一哼,道:“秋离,一千两纯金的代价,已经不算少了,你不要得寸进尺,自以为奇货可居,要知道我们并非含糊你们,只是为了不欲多伤人命,才甘愿退一步想,如果你以为可以借此要挟,你就大错特错了。”
  秋离高昂地道:“你多少得再加点,我们这一趟劳师动众,所费不菲,总不能叫我们自赔老本,一千两金子每人才能分得若干?太少了!”
  那边的钱秀姑回头与她身侧一个秃顶红脸的肥胖老者私语了一阵,又转过来愤怒地叫:“好吧,我再加你们二百两!”
  摇摇头,秋离道:“才加二百两?妈的,我们又不是叫花子要小钱的,这点数目算什么玩意?简直是侮辱!”
  钱秀姑尖吼一声,叫道:“姓秋的,你不要太过分,真个弄得大家翻了脸,搞到横尸遍野,流血成河的地步,只怕你就后悔莫及了,那时休说一千二百两黄金你们分文得不到,就算棺材钱还得你们自己想法子凑,你琢磨着办吧!”
  秋离毫不让步地道:“如果就这点钱,便不用再谈了,尸横遍野也好,血流成河亦罢,反正你们也轻松不了,大伙就‘裱’着干啦!”
  在钱秀姑一旁的秃顶胖大老者,又凑嘴在钱秀姑的耳旁向她嘀咕了一会,于是
钱秀姑似是硬硬压下了火气,厉声道:“算你狠——姓秋的,你开个价钱出来!”
  双手抱胸前,秋离一斜眼,小声道:“老洗,我要气死她!”
  洗如秀呵呵低笑道:“看你的拿手把戏啦,若能气死那熊婆娘最好,大家全省事!”
  于是——
  秋离清了清嗓门,大声道:“你听清楚了,钱秀姑,要我们撒手,简单,我们索取的价钱也不大,仅仅是黄金十万两而已。”
  对面,钱秀姑那边的人心是一下子全愣了,在霎时的沉寂之后,立即爆发出一片愤怒的哮骂:“狗养的秋离,他这是在杀人啊!”
  “十万两黄金,这个数目只怕是就连皇帝老子也凑不出!”
  “姓秋的与‘飞狼帮’算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竟有这么个值钱法?”
  “妈的,他从头到脚就没有诚意,完全在拿着我们吊胃口!”
  “汪大嫂,甭和他们啰嗦了,我们干啦!”
  “杀过去,宰他们人仰马翻,奶奶的,简直漫天要价,十万两黄金?做梦!”
  尖叫着将众人的哄怒哮骂压制下去,钱秀姑早已气得一张长脸变得有些扁了!她踏前一步,冷生生地道:“秋离,你这算是在道上混过的人所该有的作风么?”
  秋离哧哧一笑,道:“怎么说?”
  钱秀姑愤恨得连一双眼珠子全泛了红,
急道:“怎么说,你个杀千刀的竟还问老娘怎么说?
十万两黄金?你当我们全是瘟生,家里开有金矿?凭什么你要收取十万两黄金?”
  双眉一吊,秋离道:“凭什么?什么也不凭,就凭我开了这个价钱,乐意,你交钱,我们拿腿上路,不乐意,更好办,大家便来一场硬的!”
  额头上浮起了青筋,嘴也有些歪了,钱秀姑撒野地大骂:“你是吃了迷糊药迷了心啦,秋离你这痞子,无赖,滥污货,你休想从老娘这里得到一个铜板!”
  秋离吊儿郎当地道:“没关系,老子是稳吃笃赢,拿不到就宰活人……老娘?”
  旁边,钱秀姑那边的帮手又七嘴八舌激动得鼓噪起来,这时,那秃顶红脸的肥胖老人举起双臂要求肃静,然后,他理了一理身上的那袭玄色的棉袍,脸孔上浮起一层僵硬的假笑,声音洪亮地道:“呃,秋少兄请了,老夫章森,人称‘秃鹏’,想少兄多少也有个耳闻吧!呃,老夫说……”
  秋离冷冷地道:“用不着背你的家谱,老秃鹏,我知不知道你全是一个鸟样,有什么话不妨说出来,少唠叨!”
  章森不禁老脸更红,气得肥厚的下颌都在抽搐,他强忍住心头的火气,大声道:“好,你既是不讲交情,我也犯不上和你客气,秋离,今天的形势你该看得真切,孰强孰弱明明白白摆在眼前,我劝你不要为了一条狗官与他那几个不值一顾的家属性命,却累及你们赔上更多的人命,而就算你们赔上了更多的人命,也一样对事实毫无补益,姓陈的狗官及他的家属仍然免不掉一死!秋离,想想你多年英名得来不易,‘飞狼帮’有今天的基业更不简单,何必为了这个狗官便将你们的既有成就毁于一旦?更将生命也葬送于此?”
  叹了口气,秋离摇着头学着方才钱秀姑的口气骂道:“你是吃了迷糊药啦,章森,你这痞子、无赖、牛皮匠,你说谁会将毁在这里,我们么?是谁将我们毁在这里?你们么?就凭你们这一堆废料,几块庸才,就有这么深的道行?撒泡尿照照你们各位的尊容吧,你们问问自己,可有这个信心?秋老子横行江湖的时候,你们都还赖在你们师娘怀里吃奶呢,如今竟想与你们秋老子分庭抗礼起来了,乖乖,你们可真是一斤鸭子半斤嘴,光卖他娘的把式呐!”
  “秃鹏”章森业已气青了脸,他吸着气道:“秋离一一你是至死不悟了!”
  秋离“呸”了一声,道:“你们才是痴人说梦!”
  一侧,洗如秀突然厉声地道:“章森,方才我的把弟已代替我们做了答复,想怎么办,你们划下道来,我们全接着!”
  一把拉开章森,钱秀姑疯狂地叫骂:“洗如秀,你包庇贪官,横与同道作对,我叫你不得好死,我要吃你的肉,挫你的骨,你这猪猡,脑满肠肥的畜生!”
  洗如秀恶狠狠地道:“你可以试试,刁婆子!”
  两个瘦长的,面色青白又毫无表情的角色走了出来,他们两个长相酷肖,也都穿的是一袭灰鼠袍子,看上去如同一个模子倒出来的,其中一个向洗如秀招招手,冷凄凄地道:“来来来,姓洗的,我哥俩来领教领教你这滇境大豪,掂掂你到底有什么不得了的分量,敢来包庇姓陈的贪官污吏!”
  怪笑一声,洗如秀道:“何氏双妖,你这一对怪物唬唬别人犹自尚可,想在我面前强逞能只怕是找错人喽,行,我就来夹磨夹磨你们!”
  一伸手拦住了欲待上前应阵的洗如秀,秋离笑道:“老洗。第弟在此,还用得着老哥上阵,我来侍候二位吧!”
  说着,他大摇大摆地走到中间,笑容可掬地道:“来吧,我的两个心肝儿,一起上,免得我麻烦!”
  “何氏双妖”兄弟俩顿时面色齐变,做哥哥的何钦重重一哼,手抄处“虎”地一声,一条缠在腰上的“蛟皮倒须鞭”已在空中扬了一转!
  同时,他弟弟何敬也抖出了一条式样相似的兵器来!
  “秃鹏”章森紧张地上前,低低地道:“二位何兄千万小心,这姓秋的相当厉害,可别为他所乘,头一阵便挫了我们的锐气!”
  何钦不快地横了章森一眼,冷冷地道:“章老,你也太小看我兄弟了!”
  “何氏双妖”也是黑道上颇负盛誉的能手,在黄河流域一带可谓吃一份,自来眼高于顶,桀骜不驯,他们从行道以来,便少碰过钉子,久而久之,就养成了这两兄弟那种目空四海的习性,以为天下虽大,他们“何氏双妖”可以独尊一方了。
  秋离的威名,他们也不是没听过,但唯其听过,就越发的不服气,他们方才眼见钱秀姑和章森对秋离的那股子惮忌劲,便已老大地不痛快,如今指名骂阵,也就是想展露一下他两兄弟的狠处,顺便也一泄积了满肚皮的窝囊气!
  碰了个软钉子,章森虽是异常恼火,但时值非常,也不好发作,当下他干笑两声,勉强地道:“老夫一番好意,二位何兄既是艺高胆大,老夫也就无话可说了!”
  钱秀姑也叮吟道:“二位何兄,听说姓秋的小子自来下手不留活口,何贤昆仲可得加意防范哪!”
  青白的脸孔上是一片冷森,何敬接口道:“汪大嫂,你就看谁不留活口吧!”
  现在……
  秋离已有些不耐烦了,他抓了一把积雪在手中用力搓着,边道:“喂,你两个人妖可是早知道这一来就回不去了?交代后事也得快点呀,我这厢还等着呢!”
  何钦勃然大怒,叱道:“好狂夫!”
  秋离嗤之以声:“你个狗操的!”
  凌空有一条黑蛇似的影子暴闪,“嘶”地一声卷向秋离颈项,好快!
  身形猝然贴地掠进,令人一阵心颤神摇的“呜……呜”怪响突而扬起,银光莹莹的“银牛角”展现着半弯月形的光弧映幻漫天,“蛟皮倒须鞭”急缠角身,却丝毫用不上劲,在连串的刺耳括响中又立即滑脱,当另一条鞭影也有如流光缠卷来的瞬息,秋离早已弹上了半空!于是,他就像从来便未曾弹升起来过一样,人们的视线开始一转,他已经又扑了回来,刹那间,他仿佛将天上隐在黑暗云雾中的弯月——几千几万只弯月全带下来了,半弧形的乳白色光华交错穿织,纵横飞旋,又似几千几万柄弯刀在掠舞翻滚,空气激荡中,响着震耳的呼啸声。
  “何氏双妖”的两条“蛟皮倒须鞭”虽是舞得急密,却根本挡不住这漫天月弧的狂泻猛击——就好像两根竹竿遮不得倾盆大雨一样,只见光影猝闪,两条长鞭业已连连歪斜荡弹,完全失了准头!
  秋离的尖啸宛如鬼泣,“银牛角”的弧光和着他那凄惨的啸声流飞旋斩,其声之刺耳可怖,似是已将空气全割裂成碎片下!
  两条人影就像被炸开来一般手舞足蹈地摔向半空,又洒着雨似的鲜血重重跌落地下,当他们落下,那两具血肉模糊的躯体已经叫人认不出这乃是“何氏双妖”了!
  这边,钱秀姑的人个个面色苍白,呆若木鸡,那边,“飞狼帮”的弟兄们却突然地起了一阵欢呼的喝彩之声!
  站在那里,秋离慢吞吞地用鞋底揩擦着“银牛角”上的血迹,形状之悠闲自若,宛如他从头到尾便一直在做着这个动作一样……
  洗如秀仰天大笑,洪声道:“兄弟,神威依旧!”
  露齿一笑,秋离道:“老哥谬誉了,这一双人妖,又算是什么玩意?如果连他们都吃不下,还在江湖上混个鸟?”
  突地——
  钱秀姑疯狂尖叫:“秋离,你好辣手,我和你拼了!”
  不屑地一撇唇角,秋离似笑非笑地道:“不是我藐视你汪大嫂,你上来只怕比这双人妖还不够一击!”
  钱秀姑一弯身,猛地自两边靴筒子里拔出来两柄精光闪闪的匕首,形如一头雌虎般就待往前冲!
  斜刺里一条人影迅速将她拦腰抱住,大叫道:“嫂子,你疯了,你怎能这么冲动!”
  那抱住钱秀姑的人,呃,是个三十多岁的壮汉,眉目之间,流露着成形的粗野暴唳之色,满脸的横肉配着一双蛇眼,看上去颇为精悍阴毒,他硬拖着钱秀姑,边又厉声叫:“姓秋的侥幸赢了一场,不见得就能赢第二场。嫂子,如果你一出了差错,岂不自涣军心?大哥的血海深仇又到哪里报去?”
  挣扎着,扭动着,钱秀姑口沫横飞地叫嚣:“不要管我,汪刚,你放开我,让我和姓秋的杂种拼了,死活由命,却不能让何家兄弟白挺了尸……”
  这几句话,钱秀姑原是说给她所请来的帮手们听的,果然,她请来的那些帮手们憋不住了,个个觉得脸孔赧然,闻言如刺,一股敌忾同仇的悲愤表情更流露了出来……不管是真是假,他们受邀来此,或是收了巨额报酬,或是与汪铁头当年有老交情,无论哪一端,他们也装不得瘟,发不得熊,就算心里寒透,也得“拿鸭子上架”,硬挺这一遭啦!
  首先,章森走了上来,他沉重地劝慰着又哭又闹的钱秀姑道:“弟妹,你二叔说得对,你先别激动,且平静一下,切切不可鲁莽从事,否则,你若有了个长短,我们岂不也泄了气?何家兄弟方才轻敌过甚,贪功急进,这才栽了跟头,姓秋的功夫不错,但也不是上了天,咱们稳扎稳打,他也不见得就能占了便宜,形势并不如表面的不可收拾!”
  哀号一声,钱秀姑涕泪滂沱地道:“章大哥,全凭你给我这苦命人做主了啊!”
  暗里叫了声苦,章森表面上却不得不扮出一副慷慨激昂之状,义形于色地道:“这个当然,弟妹,你放心,为兄的自有处置!”
  钱秀姑又悲泣着嚎道:“章大哥……死鬼铁头生前总算没看错人,结交了大哥你们一干重义守信的朋友……各位叔伯啊,铁头死得惨啊……长炮一响,人头落地,连个全尸也没捞着,混了大半辈子江湖,难道就落得这么个凄惨下场?这全是陈衡川那狗官下的毒手呀……可怜我一个寡妇,任是咬牙切齿,恨不得生吃那狗官的肉,可又有什么能耐替铁头报仇雪恨?我全凭各位叔伯,铁头生前结交的你们这些好兄弟给我伸冤了……天呀……我好命苦……”
  章森连忙劝道:“别哭啦,弟妹,你歇会,这里自有我们出面……”
  顿了顿,他又咬牙道:“总之,我们不会对不起铁头的!”
  咽噎住哭声,钱秀姑拧了把鼻涕,抽抽搭搭地道:“多谢你,章大哥,待今天替铁头……报了仇,我回去给各位立长生牌位,每日焚香膜拜,求上天保佑你们多子多孙,福禄寿三星高照!”
  心里叹了口气,章森蛮不是味地暗忖:“还立什么长生牌位?你这婆娘全把我们拖下了水,何家兄弟就是个例子……今天能活命走出就算上天保佑了,我也不求多子多孙,也不求福禄寿三星高照……”
  嘀咕着,他表面上却豪气干云地道:“弟妹休如此说,我们与铁头相交多年,情同生死,他吃人坑害了,我们岂能罢休?不讲还有你出面为铁头报仇,便没有你,我们也是一样饶不过那杀害铁头的狗官陈某!”
  说着,他为了要引大家的支持同情,激动各人的公愤,借以分担自己的责任,当即侧首向他们其余众人大叫:“各位兄弟,眼前的情形大家也看见了,我们乃是受邀来替汪铁头报仇雪恨的,不管我们为了什么理由来,既是来了就得为汪寡妇尽一份心力,如今何家兄弟已经又遭了害,等于仇上加仇,恨上加恨,说什么我们也不能装孬,说什么我们也不能对不起汪家寡妇,我们得向对方索还公道!”
  他那一双绿豆眼睁得滚圆,煞有介事地瞪着他的伙计们,紧接着叫道:“‘狼牙帮’曹丰曹堂主,请尊驾一抒高见?”
  站在那里的,哈,除了那身材瘦小,面目严肃深沉的“狼牙帮”帮主曹丰乃秋离不识之人外,其余的“狼牙帮”好汉们也竟大半认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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