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金百两与金百万

 

2020-03-07 10:57:04   作者：龙乘风   来源：龙乘风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一）

　　江湖上有个叫金百两的人，一向以出卖消息为业。
　　金百两又叫黄金口。
　　他平时很少说话，但说出来的每一句话都很可靠。
　　他对人说：“倘若老夫说假话，将来就没有人会相信我，老夫的生意势必一落千丈。”
　　所以，他说实话并不是为了良心，而是为了职业。
　　金百两也叫独眼老金，他只有一只眼睛。
　　有一次，龙城璧在长安城外遇见了金百两，忽然心血来潮，花了一百两金子问了他一个问题。
　　“金百万是不是你的亲兄弟？”
　　金百两听见了这句问话之后，过了很久才点点头。
　　他的回答只有一个字：“是。”
　　他的神色很不好看，龙城璧也是不禁暗暗的叹了口气。
　　金百两回答了之后，掉头就走。
　　但龙城璧又把他拦住。
　　他再花了一百两金子，问这位独眼老金：“倘若有一天，我杀了金百万，你会不会怪我？”
　　这一次，金百两的回答很快。
　　他的回答不但很快，也很坚决，他说：“除了我之外，任何人杀了他，我都绝对不会不高兴，若夫只恨自己心肠不够硬，功夫也不及他，否则早已大义灭亲。”
　　龙城璧怔住。
　　因为金百两忽然把刚赚回来的二百两金子，交回龙城璧。
　　“这二百两金子，老夫不想收下，只想你替他买副像样点的棺木。”

　　（二）

　　那二百两金子，龙城璧早已花掉。
　　但金百两的说话，他直到现在还没有忘记。
　　金百两虽然不是甚么江湖名侠，甚至有不少人看不起他。
　　因为他只不过是个职业“探子”，为了黄金，他可以把任何所知道的秘密说出来。
　　但龙城璧对这人的印象却并不坏。
　　最少，他对自己的亲兄弟，曾有大义灭亲之想。
　　和金百两相此，金百万这人实在是糟透了。
　　金百万的武功极高，而他的武功，最少有一半以上是用不光明的手段骗抢得来的。
　　在十余年前，金百万是闽南五大盗寨的总瓢把子，若不是杭州老祖宗唐老人，珠玑山庄七大高手联袂捣了这五个盗寨，金百万现在仍然是雄霸一方的大盗头子。
　　对于杭州唐门和珠玑山庄，金百万自然是恨之入骨。
　　但这十余年来，金百万一直都没有对唐门和珠玑山庄采取任何的报复行动。
　　他是老谋深算的老狐狸。
　　在没有把握之前，他还不想冒险。
　　栽了一个筋斗，已是极不滋味，倘若再栽在唐老人和珠玑山庄薛默等人的手下，此生此世，他将再无东山再起之日。


　　金百两只有一只眼，而金百万却只有一条腿，他的右腿早已断了。
　　以前，他是有两条腿的。
　　但在唐老人，珠玑山庄进攻五大盗寨那一战，金百万不见了一条腿。
　　他能活到现在，已是很侥幸。

　　（三）

　　唐竹权以前从来没见过金百万。
　　但金百万是甚么人，他却很清楚。
　　看见这个只有一条左腿的金总护法，唐竹权不由冷笑复冷笑。
　　“想不到红云教的总护法，居然是个跛子。”
　　金百万冷冷道：“若不是令尊大人枪下留情，本座恐怕连四肢都全保不住。”
　　唐竹权干笑着：“如此说来，你一定很感激老子的老子了？”
　　金百万道：“这个自然。”
　　唐竹权道：“那么你打算怎样答谢老子的老子？”
　　金百万冷冷道：“可惜你的老子不在这里。”
　　唐竹权说道：“老子在这里，也是一样。”
　　金百万脸上露出了揶揄之色，道：“你比他还够份量哩！”
　　唐竹权一拍胸膛，道：“老子当然比老子的老子够份量，就算是三个老子的老子，也及不上老子这么重！”
　　金百万道：“只怕是又笨又重。”
　　唐竹权嘿嘿一笑：“金总护法，老子倒想领教领教你的绝世神功。”
　　金百万却摇摇头，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你害怕？”
　　“来者不惧，你是不会怕本座的，但本座也绝对不会畏缩，只不过这里动手，不够意思。”
　　“要在甚么时候，甚么地方动手才够意思？”
　　“风云阁试剑场，乃是你我双方决一胜负的最佳地点。”
　　龙城璧插口道：“冷教主必已等候多时？”
　　“不错，敝上早就想领教领教，尊驾八条龙刀法和龙心神诀的威力。”
　　龙城璧点点头，道：“那很好，反正我们也很想到贵教总坛见识见识。”
　　“如此甚好，请。”
　　“不，还有两件事要办妥，才能成行。”龙城璧说到这里，目光一转，落在一张全无血色的脸庞上。


　　死人的脸庞，绝不好看。
　　尤其是给人挂在高处的一颗头颅，这张脸庞衬在白云下，更是令人有一种为之悚然的感觉。
　　叶宇天死了，死得很惨。
　　龙城璧没有为他的死亡感到悲伤。
　　纵然他不是个坏人，但却也不是一个足以令人敬佩的英雄人物。
　　他只是一个被人驱使，有如走肉行尸的杀手。
　　杀手之王司马血也是杀手，但他还有自己的原则，自己的灵性。
　　但叶宇天没有。
　　所以他的死亡，并不足以令人感到悲伤，或是有太大的遗憾。
　　但龙城璧仍然不愿看见他的尸体碎成一片片，东挂一块，西放一堆。
　　那实在是太残酷，太令武林人心寒的事。
　　叶宇天是武林人。
　　龙城璧亦然。


　　所以，龙城璧第一件要办的事，是埋葬叶宇天。

　　（四）

　　随行的还有欢喜堂的高手。
　　他们都是穆不名的心腹手下，至于那些害怕红云教和血僧的，早已悄悄的溜去，不敢加入他们这一队的行列。
　　若在从前，穆不名必然会对这些临阵变志的懦夫，给予无情的追杀。
　　但现在，他没有这样做。
　　他只是对余下来的人说道：“你们若要走，可以走，我绝对不会有半点的埋怨，你们也不必担心将来会遭遇到任何的报复。”
　　但没有人走。
　　余下来的还有十七人。
　　这十七人都是身经百战的好手，其中有四个还带伤在身。
　　但那花锦却不在其中。
　　他已跑了，跑得比谁都更快。


　　十七个人去埋葬一个人，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叶宇天死的不明不白，他的尸体也是支离破碎，除了头颅完好无恙之外，其他部份都已被肢解，可说是惨不忍睹。
　　金百万却是无动于衷。
　　他脸上还绽出了一丝得意的微笑。


　　叶宇天已入土。
　　金百万瞧着龙城璧，忽然冷冷地说道：“你第二件要办的事，现在已可以进行了。”
　　龙城璧道：“你已知道第二件是甚么事？”
　　金百万道：“本座不是三岁小孩，当然知道你说来说去，还是想到风云阁之前杀了我才甘心！”
　　龙城璧沉默着，右手却已按在刀柄之上。
　　“拔刀！”金百万铁杖顿地，倏地猛喝：“我先来试试你的八条龙刀法！”
　　突听冼月钩慢慢的说道：“不必试了，就算你要试，最多也只能试三招。”
　　她的说话已明显不过，金百万是接不下龙城璧三招的。
　　但金百万又怎能相信？
　　他死也不会相信，自己会连龙城璧的三招都接不下。
　　“嗨！”
　　一声沉重的呼喝，金百万混身的内力，已凝聚在铁杖之上。
　　他这一杖击出，必然惊人！必然是绝对致命的招式！


　　呼！
　　铁杖击出，刀光同时疾闪。
　　不必三招，在一招之内，就立刻有人倒了下去。
　　但倒下去的不是金百万，而是雪刀浪子龙城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