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2024-08-14 11:33:06   作者:司马翎   来源:司马翎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玄剑庄主朱伯驹和金镖客李来几经磋商,决定冒死冲出古墓。
  朱伯驹在石棺里睡过一觉之后,又进了些李来为他准备的饮食,精神体力都已完全恢复。李来服过朱伯驹的三颗解药,也感精神倍增。
  算算时间,这时该是朱伯驹被困古墓第二天的上午了。自从昨日乔玉和金翅膀彭翼相继来看过他后,便不再有人前来,连血尸门的鬼影也不见一个,看来似乎要让他自生自灭。
  也许,要把他活活饿死在石室。须知,活活把人饿死,是世上最重的刑罚。因为,杀头挖心,甚至凌迟处死,总是极短的时间,饿死却要忍受七八天的折磨。
  两人磋商的结果,由正门冲出,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而后门呢,李来在古墓将及五年,根本不知后门在什么地方,也许根本没有后门吧。
  但朱伯驹却有他的看法,他竟把唯一的生机,寄托在血尸门葬尸的“血池”上。金镖客李来,也只有同意朱伯驹的想法,姑且一试了。
  由李来前导,经过数里之遥的墓道,来到了葬尸的“血池”。这里已是墓道尽头,一片漆黑,所能看到的,只是一个尺许方圆的洞孔,燃起火折子照去,洞孔是向下倾斜的,这样把尸体塞入洞孔,自然可以向外滑出,然后坠入“血池”。由于洞孔极深,朱伯驹和李来站在洞口,根本无法看到“血池”。
  “这洞孔究竟多深,亲家翁有没有探测过?”朱伯驹皱起眉头。李来摇摇头:“实在无法探测起,往日每次把尸体滑下去,在感觉上,总有几丈长吧。”
  朱伯驹沉吟了半晌:“如果在一丈距离之内,尽可多费些气力,用剑挖开。”
  朱伯驹说着,用玄精剑从石壁上挖下一个石块,由洞孔滑了下去。果然,石块滚动了很久,才戛然无声。
  李来问道:“怎么样?我说的不错吧!”
  朱伯驹颓然苦思了许久,忽然灵机一动:“亲家翁可否想法找到一条较长的绳子?”
  “要绳子做什么?”
  “将绳子绑在兄弟腿上,由亲家翁抓紧,让兄弟滑下去看看。”
  当真一语提醒懵懂人,这倒是个非常可行的办法,李来重重的拍了一下额头:“还是伯驹兄的头脑灵光,我在这里五年,怎的连这个办法都没想到。”
  “你只有一个人。想出这办法来也没用。何况,你也绝不会考虑到由此处逃生。”
  谁会想到由死人的去路上去逃生呢?
  “绳子倒有,不过放在我那停棺的石室里,回去拿又要浪费不少的时间。”
  “不管多远,亲家翁必须再回去一趟,兄弟在这里等着。”
  李来不再说什么,匆匆向后奔去。
  大约一顿饭的工夫过后,他已提着一捆手指粗细的麻绳奔了回来,头上满是汗水,一边气喘吁吁的说:“伯驹兄,咱们的行动,必须越快越好,生死存亡,全在此一举了!”
  朱伯驹微微一惊:“莫非发生了什么事?”
  李来不住揩着汗水:“方才在墓道里,遇上一个血尸门巡逻的,已被我一掌劈死,待会儿被他们发现尸首,必定会找到这边来。”
  朱伯驹接过绳子,在足踝绑好,另一头交给李来道:“亲家翁抓紧,兄弟这就要滑下去了。”
  他说着卧下身去,钻进洞孔,顺势向下滑去。
  朱伯驹身躯粗壮高大,那洞孔仅可容身,两手根本无法着力。活人毕竟与死人不同,下滑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到达尽头,他探出头去,两手紧紧攀住洞壁,举目一看,不由机伶伶打了个冷颤,全身的血脉也在瞬间僵住。
  他做梦也想不到,洞外竟是一处悬崖绝壁,下望深不见底。难怪李来曾说过,每次将血尸门尸体滑入血池,都听不到下落之声,也闻不到恶臭气味。
  他不难想见,在绝壁之下,必有一道深涧,尸体落入深涧,即便不被冲走,也必喂了豺狼虎豹,根本不会留下痕迹。
  如此深不见底的峭壁巉岩,纵然轻功已达登峰造极之境,跃下之后,也必死无疑。
  但这却是唯一的生路了,纵然落得粉身碎骨,总此在古墓里活活受死好些。
  蓦地,他感到一阵惊喜,在洞口的左方不远处,竟有一簇盘附在石壁上的粗大葛藤,只要抓住葛藤,倒是个难得的落脚之处。只是以后又如何脱险,依然难以想象。
  此刻,在朱伯驹来说,也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想到这里,他不由大声叫道:“亲家翁,等兄弟拉动绳子时,你再马上抓紧绳子滑出来!”
  哪知他的头在洞外,声音再大,里面的李来也难以听到。无奈之下,只好双臂挣扎着吃力的将身子向后撑进去一些,再大声反复喊叫着那几句话。
  他连日来身陷古墓,到这时连说话都难以通达对方,想起昔日在玄剑庄一呼百诺的威势,当真不可同日而语。
  人生际遇,怎不令他感慨万端。倘若苍天保佑,得能大难不死,他决定将有生之年,为江湖同道做一番造福事业,使玄剑庄能真正成为众望所归的武林第一世家。
  李来终于听清了朱伯驹的话,也俯在洞口大喊道:“伯驹兄,我听到了,你在外面看到了什么?”
  朱伯驹高喊道:“亲家翁出来就一切明白,恕兄弟无法细说,你暂时拉紧绳子,听兄弟的招呼再滑过来!”
  “我听到了!”
  朱伯驹再撑出身子,打量着那葛藤大约有四五尺远,伸手无法抓到,只好再行前滑,将整个身子,全悬吊在绝壁上,然后再设法攀上葛藤。
  岂知他身子滑落绝壁,整个重量,全凭李来在另一端紧抓住,而李来只道朱伯驹是在拉动绳子让他滑出,随即也钻入洞孔,身不由己的滑了下去。
  朱伯驹大惊之下,暗叫一声不好,这样一来,两人岂不全要跌入谷底。他情急之下,闪电般抽出玄精剑,迅快的刺入石壁。
  好个朱伯驹,竟能借着剑刺石壁之力,飞身而起,接着又刺一剑,身子再度跃起,终于攀住了葛藤。他还剑入鞘,刚收紧绳子,李来的上身已滑出洞口。
  李来仗着朱伯驹的拉力,很快的也攀上葛藤。两人攀住葛藤下望,依然心惊胆颤,震骇不已。
  李来虽然全身直冒冷气,但五年来却是首次得见天日,哪怕所能看到的仅是绝壁悬崖,照样也感到无此新奇。
  “伯驹兄,咱们上不上下不下的耽在这里,照样也是死路一条。”
  朱伯驹叹口气:“也许是兄弟连累了亲家翁,如果亲家翁不离开古墓,至少还能平平安安的活着,现在再想由洞孔钻回去,已是不可能了。”
  “这是什么话,你我同生共死,能死在外面,总比在古墓里活受罪强过千百倍。”
  朱伯驹略一沉吟:“兄弟方才不过随便说说,幸生不生,必死不死,说不定仍有绝处逢生的可能。”
  李来颓然摇头:“我在古墓里被困五年,头脑也迟钝了很多,有什么办法,全看你了。”
  “往下跳势必粉身碎骨,现在唯一的办法,只有在上面找生路。”
  李来抬头上望,上面仍有数丈之高的绝壁,纵然轻功再高,也无法一跃登上崖顶。
  朱伯驹端详了一阵道:“咱们总不能等死,让兄弟试试看。”
  “你准备怎样试法?”
  “绳子的一端仍系在兄弟腿上,另一端系上葛藤,兄弟自有办法。”
  李来随即把手中的绳子系紧在葛藤上。朱伯驹仍用原先的老办法,玄精剑刺入石壁,接连几个腾跃,已落脚在一块突出青石上。
  他略作调息,又是一阵连刺连跃,当真天无绝人之路,竟被他找到一处坎穴。踏上坎穴,心知再上去绳子已不够长,好在这坎穴有数尺方圆,足可容纳两人,便停住脚,向下叫道:“亲家翁,你可以解下绳子,再抓住绳子攀上来了。”
  李来匆匆解开系在葛藤上的绳子,藉朱伯驹的牵引之力,很快便登上了坎穴。
  朱伯驹重施故技,再攀跃了两丈左右,顿时让他大喜过望,果然皇天不负苦心人,竟然已到了崖顶。
  李来也随即攀绳登上。两人相对唏嘘,绝处逢生,恍如隔世。其实,悬崖顶上,地势甚是平坦,没到过这里的人,谁也不会想到下面竟是绝壁巉岩。
  朱伯驹长长吁口气道:“兄弟到过大别山多次,竟不知古墓之旁,形势是这等险恶。”
  李来打量了附近一眼:“咱们的脚下,就是古墓了,再往前走几里路,可能就是墓道入口,伯驹兄有什么打算?”
  “凭咱们两人之力,自然不便采取行动。依兄弟之见,应该先绕道到向阳村外,暗中窥探一下向阳村的动静,然后再找处民家住下,以便计划下一步该怎么办。”
  李来心中一动:“对了,伯驹兄曾说过,和你同来的有位房姑娘,也中了史大江的暗算,该想办法救出她才是。”
  提到房二姑,立刻引起朱伯驹的关切,这位娇生惯养的姑娘,和他已有半个多月的相处,她对他的多情、体贴与顺从,他何尝不早就觉察到,只是自己已耳顺之年,又碍于身份地位,不便有所表示而已。
  当下,朱伯驹不由黯然一叹:“向阳村现在已归金鹰帮所有,房姑娘必定也被禁锢在向阳村。还有她的祖母房老太太和茅焕,此刻都是生死未卜。”
  这时,日已近午,朱伯驹望向眼前一片旷野,不见半个人踪,又道:“血尸门既有两三千人之众,山上却不见任何人影,实在令人不可思议。”
  李来道:“血尸门最忌阳光,白天绝少有人外出,若在夜间,只怕就不是这般光景了。”
  哪知他的话刚刚说完,数丈之外的土岗后就转出一个人来。
  这人大约二十五人的年纪,身躯壮伟,面貌清秀,腰间挂着一口连鞘长刀。
  朱伯驹微微一笑,低声说:“亲家翁,你的话不灵了。”
  李来凝望着来人眨了眨眼:“这人的神情和装束,绝不是血尸门的。”
  朱伯驹仔细一瞧,原来竟是拼命三郎房谦,不觉惊喜道:“亲家翁,这人是舍下的贵客房谦,他是为搭救彭香君而来的,想不到在这里遇上了。”
  说话间房谦已来到跟前,虽有着巧遇的惊奇,望着朱伯驹深施一礼道:“难得在这里遇上了朱庄主,庄主是什么时候来的?”
  朱伯驹一面为他引见李来,一面把近日来的经过约略告知了一遍,然后说:“房老弟可知道咱们脚下就是血尸门的古墓?你单人一个来到这里,未免太危险了。”
  房谦叹了口气:“晚辈何尝不知,但为了救彭姑娘出险,也就不能顾虑太多了。”
  朱伯驹不以为然:“救人固然要紧,自身安全更为重要,若自己也陷入血尸门之手,岂不一切成空,朱某就因为一时大意,才中了金鹰帮的圈套,若非老天保佑,得能绝处逃生,后果当真不堪想象。”
  “朱庄主说得对。”房谦不能不有所警惕:“好在今天遇上了朱庄主,今后已不再人单势孤了。”
  “房老弟这些天来,可有什么发现?”
  “晚辈这几天也遇上几个血尸门的属下,但都是些无名之辈,不过,前些天在新郑曾见过李仙子和小关,后来晚辈来到大别山,就失去连系。”
  “朱某这次到大别山,路经新郑,也见过他们。”
  “庄主可见过血尸席荒?”
  “席荒前些天在新郑王氏古墓出现,竺忍、不败头陀和小关他们,都和他对手过招,不过朱某却始终没见过他,昨天前天困在古墓两天,也未发现他的影子,因之,朱某怀疑他可能还不曾回来,也许仍在新郑王氏古墓。”
  房谦开始焦急不安:“这样说咱们还该赶回新郑才是,新郑王氏古墓离玄剑庄很近,万一席荒趁庄主离庄之际,再度进庄骚扰,只恐庄内已无人可以抵挡。”
  朱伯驹虽觉房谦的话颇有道理,却仍有几分自信:“朱某临行时,已做妥善安排,庄上除总管洪珪外,另有犬子虚谷,再就是贵友彭老弟,遇有不意情况,他们很可能应付一阵。”
  其实,朱伯驹并非不知万一席荒乘虚再袭玄剑庄后果严重,但目前情势不明,而房老太、房二姑、茅焕等人身陷魔窟,又不得不尽速设法救应,若马上赶回玄剑庄,很可能两头落空。
  房谦看出朱伯驹犹豫未决,紧跟着问道:“庄主既然暂时不想回庄,向阳村又被金鹰帮占据,总要有个落脚之处才是。”
  朱伯驹道:“刚才朱某和亲家翁商议的结果,已经决定在附近民家暂做安歇。”
  房谦神色显出惊喜:“既然如此,庄主何不和晚辈住在一起,而且和晚辈同住的,还有几位拜月教的人物,庄主也许认识,大家会合一处,也好有个照应。”
  朱伯驹精神一振,连忙问道:“房老弟住在哪里?几位拜月教的人物是谁?”
  “晚辈就住在山下不远的一处民家,同住的有拜月教七长老中的三位长老……”
  朱伯驹喜道:“拜月教的七长老,朱某全认识,是哪三位?”“一位是邪剑盖仙盖松山、一位是恶农温自耕、一位是黑心夜叉庞缺娘,另外还有两位年轻的。”
  “年轻的是谁?”
  “一个是一阳会的日童阿庭,一个是拜月教的月女飞凤,飞凤原是庞缺娘的丫环,后来做了她的义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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