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2024-08-14 11:33:06   作者:司马翎   来源:司马翎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朱伯驹脑际闪电般想起他和房二姑初到向阳村,金鹰帮帮主金翅膀彭翼前去探视时,曾提到有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扮成了小关和李百灵模样来到大别山,因和血尸门的崔如烟、韩玉池拼战受伤,可能就住在附近调养。又说他要设法弄到天铸剑相赠,以酬谢慨借向阳村的情谊。
  想不到阿庭和飞凤竟仍在附近民家。朱伯驹想到这里,略显不安的说:“阿庭和飞凤这两个年轻人,上次彭翼已向朱某提起过。”房谦吃了一惊:“彭翼怎会知道他们?这两人都初出道,在江湖上根本没有半点名声。”
  “引起彭翼注意的,是那柄神兵谱上排名第七的天铸剑,据说这柄剑目前在小关手中,上次阿庭就是带着这柄剑在大别山出现的,有这回事没有?”
  房谦连连点头:“那就难怪了,不过,阿庭早已把天铸剑还给了小关。”
  “不管如何,你们住在附近,和金鹰帮近在咫尺,总不是办法。现在阿庭和飞凤伤势如何?那拜月教三位长老,和他们原先本来不在一起,又是怎样闻讯赶来的?”
  “他们的消息很灵通,阿庭和飞凤受伤后,盖松山和温老二第二天就赶了来,庞缺娘是三天之后才来的。至于两人的伤势,目前已好得差不多了。”
  “他们为崔如烟和韩玉池二鬼所伤,也许朱某有药可治,待会儿见了面,我再为他们仔细看看。”
  久未开口的李来,等得有点不耐:“伯驹兄,你们只顾讲话,老耽在这里,不是办法。”
  房谦忙道:“那么庄主和李前辈就请随晚辈去看看他们吧!”
  朱伯驹道:“朱某和李亲家还要先到向阳村外看看动静,房老弟就随我们一起走吧!”
  为了避对方耳目,三个人绕道而行,山路难走,他们又不便施展轻功,大约半个时辰过后,才到达向阳村外。
  他们隐身在一棵大树下的土坡后,远远向村内望去。
  向阳村在地面上所能看到的,只是十几户人家,是一座很朴实的小农村。这时村内已恢复往日景象,砍樵的、下田的,都已照常工作,鸡鸣狗吠之声,此起彼落。
  但金鹰帮的部众,却绝少有人露面。不知道的,谁也不会想到这里竟驻扎着大队人马。
  李来一向性情毛躁,被囚古墓五年,仍改不了他那脾气:“伯驹兄,咱们不妨近前些,仔细瞧瞧!”
  房谦人称拼命三郎,性子更急:“庄主、李前辈,你们两位都是名满天下的绝代高人,晚辈自信身手也能应付,何不干脆杀进庄去,先搅他个天翻地覆再说,说不定可以一举奏功,救出房老太、房姑娘和茅焕大侠。”
  朱伯驹不动声色:“房老弟好像比朱某还急。不知房老弟和房老太、房姑娘是否沾亲带故?”
  房谦连忙摇头:“晚辈和她们虽然同姓,却并不同宗。不过,有句话说五百年前是一家,晚辈照样不能不关心他们的安危。何况,她们又都是庄主要救的人。”
  这几句话,说得既得体,又颇有道理,但朱伯驹却有自己的看法:“如果真能一举奏功,朱某即便拼着一死,也在所不惜。你也不想想,咱们只有三个人,如何对付金鹰帮五百人马,何况地下建筑里又机关重重,贸然冲进去,岂不白白送死。”
  李来轻咳一声道:“不明着对拼也罢,近前一些观察,总比这样老远偷瞧要好些。”
  朱伯驹脸色沉凝,一字一句的道:“亲家翁,你可曾想到,咱们这次从古墓里出来,当对方发觉以后,他们会有什么揣测?”
  李来顺口便答:“他们自然知道咱们不是从出入口逃走的,一定是顺着通往“血池”的洞孔滑出去的。”
  朱伯驹又道:“这就对了,在他们的想象中,滑下去的后果该是如何?”
  李来如有所悟:“自然是死路一条,葬身“血池”。”
  “这就对了,既然血尸门和金鹰帮认为你我已死无疑,咱们正该暂时尽量不露形迹,使对方疏于戒备,一旦时机成熟,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方式采取行动,杀他个措手不及,岂不事半功倍。”
  李来听得大为折服,深觉这位已结为儿女亲家的多年故友,确是心智高人一等:“伯驹兄的话有道理,这样说咱们现在就随房老弟到民家去吧,那边有拜月教几位高手,彼此会合一处,人手也不算少了。”
  由向阳村到他们要去的地方,大约有五六里路,他们刚转过一处小山头,却见迎面走来一位面如满月,鹤发童颜,气度雍容,双目神光内蕴,身披黄袍,年约六十以上的老人。
  朱伯驹一搭眼便认出此人是拜月教七长老之首的九面阎罗金同长老。不等走近,就抱拳高叫道:“金兄,多年不见,幸会幸会!”
  金同长老也连忙欠身还礼,及至看到李来,不由猛吃一惊:“李大侠,原来你不曾……”
  他本来要说“原来你不曾死”,还好,总算能及时打住,咽了回去。因为这句话既唐突而又叫人有触霉头之感。
  李来倒并不在意:“不错,兄弟不曾死,只在古墓里受了五年活罪,若不是伯驹兄相救,只怕也难得活着出来。”
  朱伯驹再为金同引见房谦道:“金兄可曾见过贵教另外三位长老?”
  金同长老大感诧异,显然他并不清楚盖松山等住在民家之事:“朱庄主说的是敝教那三位?”
  房谦抢先答道:“贵教盖长老、温长老、庞长老,还有一位飞凤姑娘,都住在附近民家,晚辈和他们正在一起,现在朱庄主、李前辈也是要去看他们。”
  金同闻言之后,先是一阵惊喜,接着脸上却又满布尴尬之色,显出十分为难的模样。
  这情景看得朱伯驹、李来、房谦三人,都齐皱眉头,茫然不解。
  朱伯驹忍不住问道:“贵教七长老一向情同手足,难道金兄还有什么难言之隐?”
  金同立刻再现羞愧之容,长长一叹道:“并非在下不想见他们,而是无颜和他们相见。”
  朱伯驹一阵茫然:“这是怎么回事?可否请道其详?”
  金同无奈的摇摇头,语气显得十分沉凝:“怪只怪我太自私,活到年将七十,对生死之关仍然看不开。”
  朱伯驹越发不解:“金兄就直说了吧,省得朱某等几个人纳闷,如果真有什么疑难不决之事,尽可大家商量商量。”
  金同再长长吁一口气:“事到如今,我也只有实说了。三位可知道在黄山境内有座长生洞府么?”
  朱伯驹应声道:“朱某知道,据说百年前一代奇侠天外飞星杨岩就死在长生洞府,另有隐湖秘屋一位女侠失踪,据说尸骨也在那里找到。”
  “朱庄主不愧一代大侠,见多识广,说的完全不错。”金同继续说:“说起来那长生洞府,本是敝教历任教主潜心修习之处,却因三十年前,有位天生丽质、聪明绝世的姑娘,不知她用的什么方法,竟把长生洞府内部的一切全改变了,而这位姑娘,据说正是一代奇侠天外飞星杨岩的嫡传弟子,当时她的年纪已是不小,看起来依然像位二十左右姿容无双的美丽少女。”
  金同长老的说话,有二点别人听来很含糊。第一是这位姑娘改变了长生洞府,究竟怎样的改变法;第二是姑娘年纪不小,如果是称姑娘当然是未嫁之身,再老也不会到四十岁以上,如果四十岁以上岂不是变成姑婆了,但是晓的人都知道,长生洞府并没有改成旖旎风光姑娘家的闺房,而姑娘的年纪竟是八十岁以上姑祖级的尊辈了。
  朱伯驹边听边沉吟着:“这事朱某也听说过,不过始终不敢深信。”
  金同叹一口气,接道:“自从那美丽姑娘改变了长生洞府以后,传说中洞府内机关重重,杀机密布,便无人再敢入内。但因那里曾是敝教历任教主潜心修习之所,里面石室内壁上,留着敝教至高无上的武功图解,所以敝教每隔三年,必须选派一位武功高强的长老,入洞抄录石室内壁上的武功秘解和图式,以便带回来供全教弟子修习。”
  朱伯驹有些不解道:“既然如此,只要第一次选派前去的长老把石室内壁上的武功秘解和图式全部抄录下来就成了,何必每三年再选派长老入洞一次?”
  “朱庄主问得好!”金同加重语气:“就是每次派去的长老都无法抄录回来,所以才必须继续前去。”
  朱伯驹越感不解:“他们为什么无法抄录回来?是否室内壁上文字图解无法看清,还是文义太过深奥,难以理解,还是……”
  金同恻然摇摇头:“都不是。”
  “那是为什么?”
  “因为他们根本不曾回来。”
  朱伯驹心头猛地一震:“那是说他们都已死在长生洞府的机关之内,没有一人生还?”
  金同又是重重一叹:“因为派往长生洞府抄录石室内壁上武功文字图解的人,必须是长老身份,若每隔三五天便派去一个,这三十年来,敝教至少要有上千长老前往送死,而敝教长老人数有限,只好每隔三年派出一个,也就是说,每隔三年,要派一位长老到长生洞府送死,三年前上一辈的长老已全都送死送光。而下一代具有长老身份的,就是我们这所谓最近几年才叫起来的七长老了;金某忝为七人中的老大,自然是首当其冲。”
  朱伯驹“哦”了一声道:“凭金兄的一身武学,说不定大有活着出洞的希望,但不知金兄何时入洞?”
  “金某两月前已经入洞了。”
  朱伯驹呆了一呆:“金兄既已安然出洞,正是可喜可贺之事,为什么反而伤心带愧?”
  金同苦笑一声道:“正因为金某贪生怕死,所以两月前并未亲自入洞,而是找了一人前去代死。”
  朱伯驹心神一紧:“这人是自动代死?还是受金兄所迫?”
  “金某并未强迫他,是他自愿前去,而且我事先也曾一再告诉他,进洞之后,很难活着出来,要他仔细考虑,不必勉强,最后他还是抱定决心毅然前去了。”
  “这人并非贵教长老,可以代得金兄么?”
  “敝教每次派长老入洞之时,必有人站在悬崖边远远观看,朱庄主必知金某素擅易容之术,因之,上次入洞之前,金某已先将那人改扮成金某模样,然后绕过溪涧入洞,当时敝教盖松山、温老二、庞缺娘等几人,可能都已远远看到,所以在他们预料中,金某早已不在人间了。”
  “金兄从那时起,便不再和他们见过面?”
  “嗨!”金同跺脚一叹:“金某目前的处境,简直生不如死,自从找人代死之后,这两个多月,一直昼伏夜行,躲躲藏藏,不敢和任何熟人相见,今天还是第一次碰上你们两位老友。”
  朱伯驹缄默了半晌,再问:“金兄为什么来到大别山?”
  金同道:“既然不敢与熟人见面,弄得生不如死,所以金某决定干脆到大别山找血尸席荒把这条老命拼掉算了,若能因此为武林除去大害,倒也不失一举两得。”
  “原来如此,朱某想再问一句,那位代金兄进入长生洞府一死的人是谁?”
  “这人年纪甚轻,因为金某曾授过他几招武艺,又在他病中帮助过他,所以他一直对我以师父相称,他所以自愿代我一死,不外是感恩图报。”
  房谦抢着插上了嘴:“金长老还没说出他到底是谁?”
  金同摇摇头:“这人从未在江湖上历练过,说出来各位也不会认识,其实他为我代死时,本身也早得了不治之症,他自料迟早必死,所以才毫无所惧的毅然进入长生洞府。”
  房谦尴尬一笑:“金长老说了半天,还是没说出他是谁来?”“好吧,我说,这位年轻人叫关无畏,人家都称他小关。”
  房谦猛一跺脚,大声说:“金前辈,您何不早说,这人晚辈不但认识,而且算是朋友了,不久前还在新郑见过面,连朱庄主也在新郑见过他。”
  这一来,倒把金同几乎楞住了:“不会吧!你们认识的小关可能是同名不同人吧!”
  房谦把小关的容貌、身材、特征说给金同听。就临到金同大呼:“怪了?难道是奇迹出现,小关会没有死?”
  房谦道:“他不但没死,据说武功也比从前高出了好几倍。而且手里还有一把在神兵谱上排名第七的天铸剑。”
  金同透着大喜过望的神色:“那太好了!我要到新郑去找他,他必定已经抄录下来石室内壁上的武功图解和文字。”
  朱伯驹道:“金兄要见那位姓关的年轻人,何必急在一时,还是先到附近民家看看贵教的另三位长老再说。”
  金同连连摇头:“等我到新郑见了小关之后,一定尽快回来见他们。”
  “那又是为什么?”
  “金某必须拿到小关抄录的石室内壁上的武功图解和文字,才好向他们做个交代。”
  朱伯驹也想到金同的尴尬身份,也就不便勉强,不过他还是要提醒他:“朱某在新郑见着那位小关,已是八九天以前的事了,而且那里只是一处茅屋,他绝不可能久住,金兄又如何找得着他?”金同颇有自信:“朱庄主放心,我一定找得到他。”
  他说着向三人拱一拱手,转身大步而去。谁知他刚走出几步,却又回头高声道:“三位待会儿见了盖松山他们,千万不要提起在这里遇到过我,拜托拜托!”
  朱伯驹望着金同渐渐远去的背影,自言自语道:“想不到这老儿还死要面子。”
  房谦跟着一拱手道:“两位前辈就请随晚辈去见他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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