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2024-08-13 13:45:37   作者：司马轩   来源：司马轩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这间屋子看起来只不过是一个很大、很空的屋子，从外表看起来，也似乎和一般的破屋子没有什么两样。
　　温玉川在这间屋子外面站了很久，都没有看到任何一个人这里出入。
　　领班不敢骗温玉川，他绝没有这种胆子，所以剩下来的问题就是，这间破屋子究竟有什么机关？
　　温玉川走进了这间破屋子里，并没有发现任何值得注意的事。
　　他也非常仔细地检察过，他看到屋后有一个破旧的水缸，水缸里还有半缸雨水。
　　于是温玉川一眼就看出这个水缸的秘密。
　　他将水缸移开，就看到了一个洞。
　　温玉川想也不想，就从这个洞里跳了下去。
　　温玉川固然是一个非常小心、非常谨慎的人，可是有时候他却比任何人都有勇气。
　　从洞口垂直落下，他很快就碰到了地面。这时他的四周一片黑暗。
　　但是，前面却有一线光明从某一个地方泄出。
　　温玉川走过去，手上触到的是冰冷的铁门。
　　他用力一推，就将铁门推了开来，他立刻就看到了另一个世界。
　　一个地下世界。
　　有很多的桌子，也有很多的人。
　　有很多很多双手，也有很多很多只眼睛。
　　当然还有很多很多的灯。
　　温玉川的出现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每只手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有很多只眼睛都在看着最刺激的事。
　　天下还能有什么事可以比赌博更刺激？
　　温玉川一走进去，就混到了人群里，可是他知道有一双眼睛在看他。
　　自从他走进来之后，这双眼睛就一直在看着他。
　　这是一双灰暗的眼睛，就像是一双根本没有感情、也没有生命的眼睛。
　　温玉川见过无数双眼睛，有的热情、有的温和、有的冷漠。
　　可是温玉川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一双让他感到全身上下都充满寒意的眼睛。
　　这双眼睛真的冷得像冰。
　　温玉川没有逃避，他也转过身去，看着这双眼睛。
　　眼睛并不能杀人，可是眼睛却是比任何一种杀人的武器都要可怕。
　　你就算是身材弱小，手无缚鸡之力，可是你只要有一双冷静、可怕的眼睛，没有人不怕你。
　　温玉川知道自己的目光并不算是可怕的那一种。
　　他的目光只是冷静，非常的冷静。
　　那双灰暗的眼睛的主人是一个灰衣人。
　　他站在大厅的一角，温玉川相信除了他，没有人会注意到这个人。
　　每到一个环境，就首先要找到最危险的人，这是生存的本能。
　　温玉川有着比常人更敏锐的感觉。
　　所以，他立刻就注意到了这个人的危险。
　　这时有一个人走了进来，道：“借光借光，我要博这一手。”
　　这是一个赌徒，温玉川也注意到他的眼睛，这个人的一双眼睛已因为兴奋和疲倦而变得发红。
　　温玉川为他让了路，可是等到他再去看刚才那个角落时，那个灰衣人已经不见了。
　　他找遍了各个角落，还是没有看到那个人。
　　温玉川知道，这个人一定在，只要自己做出任何一种反常的举动，必然会遭到最可怕的攻击。
　　可是自己不能不动，因为他来这里的目的并不是来赌博的。
　　可是温玉川无疑有了这样一种感觉，他感觉到柳亭侯和赵武的失踪一定有很大的关系。
　　为了证明这一点，他拍了拍一个显然已经输光，却舍不得离开这里的赌徒的肩膀。
　　他道：“有没有看到赵武，这小子欠了我的钱之后，就再也找不到他了。”
　　这个赌徒立刻道：“我也要找他，他也欠了我的钱。”
　　温玉川道：“他也欠了你的钱？他欠了你多少？”
　　这个赌徒道：“足足有三十两银子，老子今天若是有三十两银子，早就可以翻本了。”
　　温玉川道：“看来这家伙欠别人的钱还不少。”
　　赌徒道：“据我所知，在这里的十个人中，最起码有三个人被赵武借过钱。”
　　温玉川笑道：“看来这个赵武的手气也实在是差得要命。”
　　赌徒笑道：“有时候我也有一点同情他，不知为什么，只要和他赌，没有不赢钱的。”
　　温玉川笑道：“可惜现在我们已找不到他了。”
　　赌徒笑道：“所以，虽然他欠了我的钱，可是我还是有一点想他。”
　　温玉川明白了。
　　几乎什么都明白了。
　　柳亭侯必然有一件事要赵武去做，所以才会做手脚让赵武输钱。
　　等到赵武输到没有钱可输，也没有钱可借的时候，柳亭侯必然可以让赵武答应自己的条件。
　　可是他能让赵武做什么？
　　赵武最大的本事就是演戏。
　　所以，柳亭侯让赵武所做的事情就是演一个很重要、可以起到很关键作用的人。
　　可是等到事情做完之后，柳亭侯绝不可能让赵武活着。
　　这是江湖规则。
　　这也是赵武失踪的原因。
　　他看到大厅的边上有一个紧闭着的房间，于是他走了过去，他知道这家赌场的总管一定在里面。
　　他刚刚走到门口，门就开了，有人笑道：“请进。”
　　温玉川走了进去，就算是龙潭虎穴，他也会走进去的。
　　在这一点上，他实在和陆扣青很像。
　　所以他们才是朋友。


　　又是清晨。
　　陆扣青不知过了多少这样的清晨。
　　他每天除了吃饭，就是睡觉，虽然小青的手艺很不错，虽然小青真的可以为陆扣青做任何事。
　　可是陆扣青还是很烦恼。
　　他知道那个在他后面给他一下子的老人，现在正在做最重要的事。
　　就是关于自己的来历。
　　武神的确是一个非常神秘、也非常强大的组织，他们做事极有原则。
　　陆扣青知道自己是一个很有用的人。
　　他的武功，他的胆识，都是武神这个组织所需要的人才。
　　所以他们才会对陆扣青进行最彻底的调查。
　　这表明他们必然要陆扣青做最重要的事。
　　陆扣青相信，只要他通过了这次调查，他就可以接触到武神的心脏。
　　可是他能不能通过这次调查？
　　陆扣青心里并没有把握。
　　柳亭侯和邵飞楼固然是最精明、厉害的人，可是只要是人，就会犯错误。
　　只要有一点点的疏忽，陆扣青就死定了。
　　可惜这种事他自己根本无力解决，他的命运全部掌握在别人的手上。
　　更要命的是，几乎每一个人都不能决定自己的命运。
　　这种滋味实在不好受。
　　这一天他还是和以前一样，吃了小青挖空心思做的菜后，他就去屋外散步。
　　他可以活动的范围小得要命，根本就不能离开小屋十丈。
　　只要他一走过这个界限，就会有人走出来告诉他：“回去。”
　　有的人很客气，有的人却很不客气。
　　偏偏陆扣青只能忍受。
　　这样的日子他一天也过不下去，不管结果如何，他都希望可以结束这样的生活。
　　他也许根本不知道，他现在的命运就掌握在他最好的朋友温玉川的手里。


　　这里是地下，却不是将要走进去的房间。
　　现在这间屋子里已有了三个人。
　　温玉川一直找不到的邵飞楼，就在这间屋子里。
　　然后是柳亭侯。
　　第三个人呢？
　　第三个人就是刚才温玉川看到的那个灰衣人。
　　他好像特别喜欢站在墙角，就算是在没有任何危险的情况下，他还是站在墙角。
　　邵飞楼看着他，笑道：“你是不是永远都不能让人站到你的身后。”
　　灰衣人道：“是的。”
　　邵飞楼笑道：“那么你走路呢，人走在路上，总是有人在你的前面，有人在你的后面。”
　　灰衣人道：“所以我从不走路，我只坐车。”
　　邵飞楼又笑了一笑，对于这个灰衣人，他也许有很大的兴趣，可是现在他对温玉川更有兴趣。
　　他对柳亭侯道：“温玉川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他能够到这里来，就表明他对整个事情已有了相当正确的推测。”
　　柳亭侯道：“是的。”
　　邵飞楼道：“所以我们必须采取一些措施。”
　　柳亭侯道：“是的。”
　　邵飞楼笑道：“你为什么总是说‘是的’。”
　　柳亭侯道：“因为我想听一听你的意见。”
　　邵飞楼道：“看来我们只有告诉他真相，也许他可以体谅。”
　　柳亭侯叹了一口气，道：“他不会。”
　　邵飞楼道：“为什么？”
　　柳亭侯道：“温玉川和陆扣青不同，他当然也是一个重义气的好汉，可是我总觉得他有野心。”
　　邵飞楼道：“野心？”
　　柳亭侯道：“陆扣青从来就不会把得失放在心上，可是温玉川却有很大的理想。”
　　邵飞楼道：“你知道？”
　　柳亭侯道：“我想我是知道的，我不会看错一个人，我这一生从来就没有看错过一个人。”
　　邵飞楼道：“如果我们告诉他真相，你认为他该会怎么去做？”
　　柳亭侯道：“我不知道，也许我唯一可以知道的是，他的做法一定是我们所不喜欢的。”
　　邵飞楼道：“我已经知道了你的意思。”
　　柳亭侯道：“我的意思是不是就是你的意思？”
　　邵飞楼叹道：“可是我总觉得这样做对不起陆扣青。”
　　柳亭侯的表情开始严肃起来，他道：“我只知道，现在最重要的是陆扣青的生命，我会不惜一切代价保护他的生命。”
　　他淡淡地道：“甚至包括牺牲我自己。”
　　邵飞楼点了点头，道：“他现在就在孙越那里，我们只要告诉他一声就行了。”
　　墙上有一根红线，邵飞楼只要轻轻拉动这根红线，温玉川的命运也就决定了。
　　柳亭侯道：“温玉川是一个很难对付的人，也许孙越并不能对付他。”
　　邵飞楼笑了一笑，道：“那就只好麻烦木先生去一趟了。”
　　他看着站在墙角的灰衣人笑道：“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