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2024-08-13 13:48:24   作者：司马轩   来源：司马轩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陆扣青这样对小青道：“我并不是因为喜欢你才让你和我一起去的，我只是觉得有你在，我什么事都不用操心。”
　　小青道：“你错了。”
　　陆扣青道：“我错了什么？”
　　小青道：“这一次是你让我来，所以不管你有什么事，我都不会管。”
　　陆扣青笑道：“你总不会连菜也不做吧？”
　　小青道：“菜当然是要做的，我自己也要吃饭，可是这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陆扣青苦笑道：“的确没有关系。”
　　他们从清晨开始出发，很快就到了晚上，陆扣青找了一家客栈。
　　在他肚子饿的时候，他只能吃这家客栈做的牛肉。
　　他从来没有吃过这么难吃的牛肉。
　　他几乎一口也没有吃，就决定去找小青。
　　他准备和小青和好。
　　他刚刚走近小青的房间，就闻到非常好闻的味道。
　　小青的菜做得非常好，她也是一个非常会保养的人，所以没有事的时候，她总不会亏待自己。
　　陆扣青没有敲门就走了进去。
　　小青正在专心地做菜。
　　陆扣青笑道：“你做的是什么？”
　　他其实已看到了，小青做的也是牛肉，可是，这种牛肉要比这家客栈做得好吃得多。
　　小青头也不回，道：“我做的是什么，和你有什么关系？”
　　陆扣青忽然叹了一口气。
　　他知道一个男人若想让一个女人注意自己，最好是叹一口气。
　　小青果然道：“你有什么毛病？”
　　陆扣青继续叹道：“我没有毛病，我只是突然觉得我开始有一点了解自己了。”
　　小青道：“你认为自己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陆扣青道：“我是一个非常软弱的人，我也不像你认为的是一个无行的浪子。”
　　小青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陆扣青叹道：“我还是不说得好。”
　　小青道：“如果你不说，就最好出去，我在吃东西的时候，一看到不喜欢的人就没有胃口。”
　　陆扣青走了出去，可是他很快又推门走了进来，他冲着小青大叫道：“有一句话不管你听不听，反正我一定要说。”
　　小青道：“嘴长在你身上。”
　　陆扣青叫道：“我喜欢你！”
　　小青没有反应，出乎陆扣青意料的是，小青居然没有一点的反应。
　　她只是淡淡地道：“只是为了吃一点牛肉，就做出这么大的牺牲，你认为很有意思？”
　　陆扣青笑道：“没有意思，可是我还是喜欢你，就算你马上再一次把我赶出去，我还是喜欢你。”
　　小青把陆扣青赶了出去。
　　陆扣青是不是真的喜欢小青？
　　陆扣青不知道。
　　他是不是仅仅因为小青的牛肉做得好才会那么说？
　　陆扣青还是不知道。
　　对感情的事情谁可以说得明明白白？
　　可是，他发现小青对自己的态度开始变了。
　　不是变得更好，而是变得更坏。
　　她几乎就不知道世上有陆扣青这样一个人存在。
　　陆扣青开始明白，他把小青带出来，是自己的一大错误。
　　幸亏很快就到了洛阳。
　　郭麻子就住在洛阳。他也准备在这里把青松子的裤子偷走。
　　陆扣青一到洛阳，就去找郭麻子。
　　他没有想到，他很容易就找到了郭麻子。
　　因为他只问了一个人，这个人就告诉他，郭麻子在“春风得意楼”。
　　陆扣青道：“他在那里做什么？”
　　这个人道：“他当然是在喝酒，他除了喝酒，还能做什么？”
　　郭麻子果然在喝酒。
　　他是一个人喝，在陆扣青找到他时，他几乎快要醉了。
　　来春风得意楼的人并不总是春风得意。
　　最起码郭麻子不是。
　　陆扣青在郭麻子的面前坐了下来，笑道：“我叫白玉堂。”
　　郭麻子道：“在我还没有喝醉之前，你赶快说明你的来意。”
　　陆扣青道：“我在你的身上下了非常大的赌注，我想知道你能不能帮我赢到钱。”
　　郭麻子笑道：“你输定了。”
　　陆扣青道：“难道你没有把握？”
　　郭麻子道：“我以前的确有非常大的把握，可是现在每一个人都知道我要偷青松子的裤子，你认为我还有什么把握？”
　　陆扣青道：“为什么每一个人都知道？”
　　郭麻子道：“因为有人把这个消息泄露出去，他们当然是想让我难看。”
　　陆扣青道：“所以你根本就没有机会？”
　　郭麻子道：“是的，我一点机会也没有。”
　　陆扣青道：“我听说青松子马上也要来洛阳。”
　　郭麻子道：“是的，因为他想看一看我是不是真的能偷走他的裤子，他只给我一次机会。”
　　陆扣青道：“只不过是一个赌而已，就算是输了，也没有什么大不了，我想我应该比你难过才对。”
　　郭麻子苦笑道：“你知不知道，如果我没有偷到青松子的裤子，他就要杀了我。”
　　陆扣青道：“他为什么要杀你？”
　　郭麻子道：“因为我居然和他开这种玩笑，这世上有很多人，是根本开不起玩笑的。”
　　陆扣青道：“偏偏你根本就不是青松子的对手。”
　　郭麻子苦笑道：“江湖上又有几个人是青松子的对手？”
　　陆扣青叹道：“看来你是死定了，我也输定了。”
　　郭麻子道：“是的，我想你现在唯一可以做的事情，也就是喝酒。”
　　陆扣青只有喝酒。
　　和郭麻子喝完了酒之后，他回到了住的地方，小青总算和他说话了。
　　她对陆扣青道：“你现在应该知道，金老人让你做的事情，没有一件事好做。”
　　陆扣青笑道：“可是我有信心。”
　　小青道：“你认为郭麻子真的可以成功？”
　　陆扣青道：“是的。”
　　小青道：“看来你有了方法。”
　　陆扣青道：“你想不想听实话。”
　　小青道：“只要你想说。”
　　陆扣青苦苦一笑，道：“事实上我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做。”
　　小青道：“是的。”
　　陆扣青又笑了，道：“可是我还是有信心。”
　　小青看着陆扣青，就像是在看着一个疯子。
　　她道：“我看你真的有毛病。”
　　陆扣青笑道：“我没有毛病，我虽然没有方法，但是我知道，你一定有方法。”
　　小青道：“你怎么知道我有方法？”
　　陆扣青道：“因为是我说的，我说你有方法，你就一定有方法。”
　　小青不由地笑了，道：“你虽然不是一个疯子，可是你绝对是一个怪物。”
　　小青的确有方法。
　　她对陆扣青道：“青松子并不喜欢女人，也不喜欢洗澡，郭麻子也不可能在他还穿着裤子的时候，将他的裤子偷走。”
　　陆扣青道：“那么他什么时候才会脱下裤子？”
　　小青道：“在他睡觉的时候。”
　　陆扣青苦笑道：“恐怕人人都知道这个秘密。”
　　小青道：“我还知道，这一次，武当山的四大弟子都来了，他们白天睡觉，晚上不睡。”
　　陆扣青道：“看来郭麻子真的没有机会了。”
　　小青道：“机会只有一个。”
　　陆扣青道：“什么机会？”
　　小青道：“在青松子睡觉的时候，如果有一个人可以惊动他的四大弟子，让四大弟子走开，郭麻子就有机会。”
　　陆扣青道：“可是这个人在惊动四大弟子的同时，也惊动了青松子。”
　　小青道：“如果青松子恰好喝了一点点酒，这种酒恰好有一种可以让人沉睡的东西，郭麻子岂非就有机会了？”
　　陆扣青道：“青松子喜欢喝酒？”
　　小青道：“他只喜欢喝一点点，可是还有一个问题。”
　　陆扣青道：“什么问题？”
　　小青道：“青松子是一个非常小心的人，他一向只喝自己从山上带下来的酒，我们有什么方法可以把毒下在他的酒里？”
　　陆扣青道：“有什么办法？”
　　小青道：“这就是你的事了。”
　　陆扣青道：“这居然是我的事？”
　　小青道：“我只能帮你想这么多，难道你什么事也不做？”
　　陆扣青道：“可是还有一个问题。”
　　小青道：“什么问题？”
　　陆扣青道：“就算是我把毒下在青松子的酒里，可是在喝酒之前，他会不会检查一下？”
　　小青道：“他当然会。”
　　陆扣青苦笑道：“说来说去，你的方法也没有用。”
　　小青道：“可是我的这种毒是花了一万两银子买来的，一万两银子是什么概念？”
　　陆扣青道：“是什么概念？”
　　小青道：“就是根本检查不出来的概念。”
　　陆扣青道：“你可以肯定？”
　　小青道：“只要你有办法将这种毒下在青松子的酒里，他就绝对不会发现。”
　　陆扣青笑道：“上一次我对你说，我喜欢你。”
　　小青道：“我没有忘。”
　　陆扣青笑道：“上一次我没有说真话。”
　　小青道：“我知道。”
　　陆扣青道：“可是这一次我还是要说喜欢你。”
　　他非常认真地道：“这一次我说的是真话。”
　　他没有去看小青的表情，就赶快溜了出去。


　　青松子来到洛阳是一件大事，陆扣青根本不用去打听，就知道了这件事。
　　他已知道青松子住在春风得意楼。
　　春风得意楼是洛阳最好的酒楼，陆扣青有一点奇怪，青松子既然是出家人，为什么也喜欢享受？
　　不过他知道现在的武当派和以前不同了。
　　武当派现在收的徒弟都是大富人家的子弟，一个人只要有足够的身份和财富，就可以做武当派的门人。
　　这种事当然也不是奇闻，有很多的门派，现在都开始这么做。
　　没有人不喜欢钱，出家人也知道有钱总比没钱好。
　　陆扣青进入春风得意楼，他并没有看到青松子。
　　以青松子的身份，自然是不能在大厅里的，陆扣青不知道自己有什么方法可以进入青松子的房间。
　　幸亏他很快就看到几个锦衣灿烂的少年从楼上走下来。
　　一个少年道：“想不到青松子道长会这么和气，他居然还点拨了我一招武功。”
　　另一个少年道：“经青松子道长这一点拨，比得上你跟那些乱七八糟的师父学一年的。”
　　少年笑道：“回家后，我就对父亲说，我一定要成为青松子道长的徒弟。”
　　另一个少年道：“过不了多少年，江湖上又会多一个大侠了。”
　　陆扣青立刻就有主意了。
　　青松子是一个喜欢钱的人，只要你有钱，他就会喜欢你。
　　陆扣青的身上并没有钱，他在这种时候，就想到了小青。
　　他找到小青，道：“你有没有钱？”
　　小青道：“你要钱做什么？”
　　陆扣青道：“因为我要见青松子，可是一个没有钱的人，或是一个看上去没有钱的人是见不到青松子的。”
　　小青道：“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已欠了我一万两银子？”
　　陆扣青叫道：“我什么时候欠了你这么多的钱？”
　　小青道：“因为我的毒药是用一万两银子买来的，我和你又没有什么特别的关系，所以我当然不能让你白用。”
　　陆扣青叹道：“好吧，就算我欠你的，不过现在你能不能给我一点钱？”
　　小青道：“你要多少？”
　　陆扣青道：“最起码能让我看起来像一个花花大少。”
　　小青笑道：“你现在这种样子，已经非常像一个花花大少。”


　　现在陆扣青欠了小青一万五千两银子。
　　虽然小青给陆扣青的只有一千两。
　　因为小青道：“我不能白白给你银子，你当然要付我利息。”
　　她说的非常有道理，只是她的利息未免太高了一点。
　　陆扣青用这一千两银子，为自己买了一件漂亮的衣服，甚至还在头上插了一朵花。
　　对着镜子，他不由地摇了摇头，道：“如果每天都要我穿成这种样子，我不如去跳河。”
　　也许他并不喜欢现在的这种样子，可是小青看起来却很喜欢。
　　这从她的眼神中可以看得出来。
　　陆扣青有一点不明白，女人为什么都喜欢那种华而不实的男人？
　　也许等到她们的年纪大了一点，才可以明白什么是真正的男人。
　　可是等到那时，就太迟了一点。
　　这也许是世上为什么有那么多悲剧的原因。
　　陆扣青没有心思想这种问题，他首先要对付的是青松子。
　　虽然青松子是一个喜欢钱的人，可是青松子仍然是一个老江湖。
　　他吃过的盐也许比陆扣青吃过的饭还要多。
　　青松子身为武当派的掌门，这一生当然也见过各式各样的人，遇到过各种各样的事。
　　要想骗过青松子，恐怕不会那么容易。
　　陆扣青管不了那么多，一个人如果要下决心去做一件事，就不要有太多的顾虑。
　　他又来到了春风得意楼，他向别人问明了青松子的房间，径直就上了楼。
　　走到青松子的房间时，他才发现，门口的人很多，几乎每一个人都是和自己差不多的打扮。
　　陆扣青甚至有一点怀疑，难道青松子喜欢漂亮的男孩子？
　　据说一个人如果长期接触不到女人，在心理上就会变态，青松子会不会是这样的人？
　　陆扣青摸了摸自己的脸。
　　自己无疑也可以算是一个美男子，和那些真正的花花大少比起来，自己更多了一份男子气概。
　　万一青松子真是那种变态的人，万一他真喜欢上自己，怎么办？
　　他甚至想一走了之，可是他刚刚有了这种念头，就感到有一双眼睛在向自己盯了过来。
　　然后他看到有一个人在向自己招手，并且道：“你，过来。”
　　陆扣青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是我？”
　　说话的人穿着青色的道袍，脸上冷冷的没有一丝表情。
　　他虽然也和陆扣青差不多大，可是他的气势，就好像是天王老子的儿子一样。
　　其实名门大派的弟子，都像他这般神气。
　　别人虽然不觉得他有什么了不起，可是他自己却认为自己很了不起。
　　他叫陆扣青过来，用的也是命令似的口气。
　　陆扣青也是一个很骄傲的人，甚至可以算是非常骄傲。
　　可是他就算有气，也只有忍着。
　　他笑了一笑，向这个人走了过去。
　　年轻道士道：“你是不是来见道长的？”
　　陆扣青道：“是的。”
　　年轻道士道：“你跟我来。”
　　陆扣青跟着这个年轻道士走进屋里，大家看着陆扣青，目中都有羡慕之色。
　　青松子道长的身材并不算高，可是一个人如果做大人物做得久了，自然有一种威严的气势。
　　陆扣青的心中忍不住就有一份畏惧之心。
　　青松子的相貌完全可以用“不怒自威、顾盼生雄”来形容。
　　陆扣青忽然觉得，自己对青松子有了一点误解。
　　每一个人都喜欢钱，毕竟这世上没有钱是万万不行的。作为一个有着几百年的历史，有着几百人要养活的大门派，没有钱更是寸步难行。
　　就算青松子并不喜欢钱，可是他也不得不为武当派着想，不得不为武当派的门人弟子着想。
　　他不能让武当派在自己的手上衰败下去。
　　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难处，做大人物的难处更多。
　　陆扣青注意到青松子的身上穿着的是很旧的道袍，用来扎住腰带的丝绦已经变成几根丝了。
　　看到这样一个人，你怎么能说他喜欢钱。
　　陆扣青恭恭敬敬地向青松子揖了揖手，道：“在下白玉堂，见过青松子道长。”
　　青松子笑了一笑，道：“你什么时候改叫白玉堂了。”
　　陆扣青不由怔住。
　　青松子笑道：“如果我没有说错，你一定就是陆扣青。”
　　陆扣青不得不承认，作为天下第二大门派的当家人，的确是不能没有两下子的。
　　既然别人已一语道破，陆扣青只好笑了一笑，道：“道长明察秋毫，在下这点小道行是骗不过道长的。”
　　青松子笑道：“我听说你这一段时间混得并不太好。”
　　陆扣青叹了一口气，道：“一个人的运气是不可能永远好的。”
　　青松子道：“可是看你现在的这种打扮，我又认为我猜错了。”
　　陆扣青苦笑道：“我本来以为，只有这种样子，才能见到青松子道长，看来我错了。”
　　青松子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陆扣青叹道：“现在我却不能说了。”
　　青松子道：“为什么不能说？”
　　陆扣青道：“因为我这个样子，如果入了武当派，岂不是要给武当派丢脸，何况我也是命案在身，我也不想给武当派添麻烦。”
　　青松子笑道：“原来一开始你是想混入武当派。”
　　陆扣青叹道：“的确有这个意思。”
　　青松子叹了一口气，道：“我知道你是一个很有出息的人，我也非常想让你加入武当派，可是，我毕竟是一派之主，我总要顾到方方面面。”
　　陆扣青道：“是的，所以我想我可以走了。”
　　青松子笑道：“难得，如果不和你好好地喝上两杯，以后江湖上岂不是要笑我小气？”
　　陆扣青忍不住就要喜欢青松子了。
　　青松子既然这么豪气，如果陆扣青再推三阻四，那岂非显得陆扣青像一个女人？
　　所以他笑道：“我也早已听说武当派自酿的好酒，不亚于世上的任何一种名酒。”
　　陆扣青本来以为，青松子就算能喝，酒量也不会太大。
　　就算是酒量不错，也不会喝得太多。
　　可是他错了。
　　青松子不仅能喝，而且酒量非常不错，如果换了是别人，就算是五个人也要醉了。
　　陆扣青笑道：“我本来并不是很佩服你，因为一个人的剑法再好，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青松子笑道：“现在你是不是有一点佩服我了？”
　　陆扣青笑道：“是的，对你的酒量我实在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青松子大笑。
　　他在大笑的时候，根本就没有想到他是武当派的掌门，他只不过把自己当作一个普通人而已。
　　这一点才是最让陆扣青佩服的。
　　他们不知不觉就喝到了半夜，直到这时，陆扣青才想到自己的任务。
　　如果他这时在青松子的酒杯里下毒，是非常容易的事。
　　就算不下毒，青松子现在这种样子，就算小孩子也可以把他的裤子脱下来。
　　可是陆扣青却感到，如果自己真的做出了这种事，就连自己都瞧不起自己。
　　所以他把杯中的最后一口酒喝光，就悄悄地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