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2024-08-13 13:48:24   作者：司马轩   来源：司马轩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看到小青的时候，陆扣青才觉得有一点点后悔了，他对小青笑了一笑，道：“你猜我刚才做了什么？”
　　小青道：“你还能做什么，除了喝酒，你还能做什么？”
　　陆扣青发现小青的口气，就像是一个埋怨丈夫迟回的妻子。
　　难道她也喜欢上了陆扣青？
　　陆扣青不敢去想这种问题，这种问题比喝醉十几次酒还要头痛。
　　他笑道：“你猜我和谁在一起喝酒？”
　　小青笑道：“这里的每一个人都知道你在和青松子一起喝酒，难道我反而不知道？”
　　陆扣青笑道：“这是不是一件很露脸的事？”
　　小青笑道：“我看你这么高兴，就知道你的事情也一定办得很顺利。”
　　陆扣青笑不出来了，他看着小青时也在笑，只不过是傻笑。
　　小青叹了一口气，道：“你们在喝酒的时候，他的四大弟子一定在边上守着，所以你根本没有下手的机会。”
　　陆扣青道：“不是，他的四大弟子都躲得远远的，因为青松子不喜欢别人看着他喝酒。”
　　小青道：“青松子既然是武当派的掌门，当然是一个老江湖了，所以你虽然是和他坐在一张桌子上，你反而更没有机会。”
　　陆扣青叹道：“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为什么总是为我着想。”
　　小青冷冷地道：“我不是为你着想，我只是心疼我的银子，如果你死了，谁还我的银子？”
　　陆扣青苦笑。
　　他只有苦笑。
　　他道：“我只是……”
　　小青道：“你只是不忍下手，因为你这种人一旦别人灌了你几口猫尿，你就恨不得叫别人干爹了。”
　　陆扣青说不出话来，小青的话虽然让人觉得不太舒服，可是只要不是真正的傻子，都能听出其中的关心。
　　陆扣青绝不是一个不知好歹的人。
　　他知道这时候唯一可以对付小青的方法就是不理她。
　　对付女人的方法之一，就是无论她说什么，你都要装作没有听到。
　　陆扣青一躲到床上，居然就开始睡着了，他居然一觉就睡到了天亮。
　　你说这个人有没有本事？


　　第二天陆扣青刚刚睁开眼睛，就看到了小青，他发现小青看着自己时，就像是在看着一个死人。
　　陆扣青笑道：“你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小青道：“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陆扣青道：“看来我是真不知道。”
　　小青一字字地道：“你知不知道青松子已经死了。”
　　陆扣青一下子从床上跳了起来，道：“你说什么？”
　　小青道：“今天早上，他的四大弟子准备叫醒青松子的时候，才发现他已经死了。”
　　陆扣青道：“他是怎么死的？”
　　小青道：“这就要问你了，因为你是最后一个见到青松子的人。”
　　陆扣青道：“你认为是我杀了他？”
　　小青道：“是不是你杀了他，这和我没有关系，我只知道别人都这么认为，所以我的一万多两银子，看来是要不回来了。”
　　陆扣青道：“他死的时候，身上有没有伤？”
　　小青道：“他是中毒而死，并且是喝了下在酒里的毒。”
　　陆扣青道：“我和他喝了一样的酒，为什么我却没有死？”
　　小青道：“因为在你喝酒的时候，酒并没有毒。”
　　陆扣青道：“你是说毒是在我走了之后，才被人下的。”
　　小青道：“是的。”
　　陆扣青道：“这个人之所以没有毒死我，只不过是想让我来背这个黑锅？”
　　小青道：“看来你这个人什么都明白，杀了武当派的掌门是多么大的事，如果没有一个人来背这个黑锅怎么行。”
　　陆扣青道：“我很奇怪。”
　　小青道：“你奇怪什么？”
　　陆扣青道：“既然大家都认为是我杀了青松子，为什么却没有人来找我。”
　　小青道：“你为什么不看一看窗外？”
　　陆扣青从床上下来，走到了窗口，他一掀开窗户，就看到了四个年轻的道士。
　　他们都静静地站在院子里，就好像等人一样。
　　陆扣青不由地笑了。
　　小青对他这个人已经算是习惯了，所以她只是问道：“有什么好笑？”
　　陆扣青笑道：“他们为什么不冲进来把我抓走，为什么却站在外面等我？”
　　小青道：“第一，你根本就逃不走；第二，武当派是名门大派，名门大派做事，总有名门大派的规矩。”
　　陆扣青笑道：“这种规矩很有趣。”
　　小青淡淡地道：“你很快就会明白，这是多么要命的规矩。”
　　陆扣青道：“看来我是逃不走了，你和这件事并没有关系，你为什么不走？”
　　小青道：“谁都知道我是和你一起的，他们甚至说我们是……是……”
　　“奸夫淫妇。”陆扣青笑道，“他们是不是这么说的？”
　　小青忍不住就要扑上来，好像要在陆扣青的脸上狠狠地打一巴掌才解恨。
　　可是就在这时，一个道士走了过来，在并没有关上的门上敲了一敲，道：“我可以进来吗？”
　　小青只好停了下来，陆扣青笑道：“请进，请进。”
　　然后他居然问道：“你有什么事？”
　　小青忍不住就要笑出声来，陆扣青虽然有很多很多的毛病，可是小青还是不得不承认，陆扣青的身上还是有很多可爱的地方。
　　最起码他的胆子很大。
　　换了其他人，谁可以在这种情况下问出：“你有什么事？”
　　道士道：“在下的确是有一点小事，在下的师父昨天和公子分手之后，就变成了一个死人，所以我们想请公子和我们走一趟，问一问情况。”
　　他说的话客客气气，就好像是请陆扣青去吃一顿饭似的。
　　陆扣青的回答也很妙，他道：“在下今天恰好有一件要事，所以能不能等我办完了这件事再去？”
　　道士道：“如果公子办完了事之后，我们恐怕就永远见不到公子了，所以公子还是先和我们去一趟。”
　　陆扣青摇了摇头，道：“不行，不行，我这件事十万火急，如果我今天不去做，我的老婆就要和别人跑了。”
　　小青又忍不住要笑出声来。
　　陆扣青并不是有毛病，也不是头脑有问题，他只不过一方面想试一试名门大派的弟子，究竟有多少的涵养，更重要的是，他是在拼命想逃走的方法。
　　道士虽然年轻，可是他的涵养真得非常不错，到了这种时候，他居然还没有一点生气的意思。
　　他道：“在下人微言薄，公子恐怕是看不起我，所以我也请了几位说话有份量的人。”
　　他略略扬声，道：“公孙前辈，你能不能说几句公道话？”
　　一听到公孙前辈这四个字，小青的脸色就开始变了。
　　在江湖上，如果一提到公孙前辈，只能是一个人，就是公孙无忌。
　　公孙无忌，言语无忌，杀人无忌。
　　谁都知道公孙无忌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却特别喜欢管闲事的人。
　　不过今天他管的并不是闲事。
　　武当掌门的死，绝对是轰动江湖的大事。
　　公孙无忌既然遇到了这种事情，怎么能不管？
　　公孙无忌手头硬，说话也有份量。
　　在江湖上，只有手头硬的人说话才有份量。
　　公孙无忌从院子外面走了进来，他看上去只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老头子，一双眼睛也并不比绿豆大多少。
　　一个人长得是什么样子并没有关系，只要这个人有本事就行。
　　公孙无忌看着陆扣青，叹道：“你本来是一个很有出息的人，为什么却做出这种事情？”
　　陆扣青也叹了一口气，公孙无忌说出这种话来，就说明他已经认定陆扣青是凶手。
　　他既然已经认定，无论陆扣青说什么，他都不会相信的。
　　这时他只希望能有一个可以讲理的人。
　　不过更重要的是，看一看有什么机会可以逃走。
　　武当的四大弟子和公孙无忌都在院子里，陆扣青如果想逃走，也只有走这条路。
　　他看着小青，小青也在看着他。
　　那位道士道：“不知道陆大侠考虑好了没有？是不是打算跟我们走一趟？”
　　陆扣青笑道：“你能不能再让我想一想？”
　　道士笑了一笑，道：“无论陆大侠想到什么时候都没有关系。”
　　反正他不急，杀人的又不是他。
　　这时公孙无忌皱眉道：“他也该来了。”
　　小青道：“你知道他们为什么不冲进来抓人？”
　　陆扣青道：“因为他们没有把握，他们还要等一个人。”
　　小青道：“你猜这个人会是谁？”
　　陆扣青道：“我不知道。”
　　小青道：“洛阳城中就那么几个名人，你还想不到？”
　　陆扣青道：“我还是想不到。”
　　小青道：“我提醒你一下，这个人姓韩。”
　　陆扣青笑道：“我只认识两个姓韩的人。”
　　小青道：“谁？”
　　陆扣青笑道：“一个是韩信，一个是韩世忠。”
　　小青道：“现在我告诉你另外一个姓韩的，你最好记住这个人的名字。”
　　陆扣青道：“这个人是谁？”
　　小青道：“这个人就是韩无智。”
　　陆扣青道：“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韩无智这个人并不是没有智，其实他很聪明。”
　　小青道：“不是很聪明，而是非常聪明。”
　　陆扣青道：“听说他在江湖上的外号，就叫做‘智公’。”
　　小青道：“是的，据说不管什么样的事，到了他手中，都可以得到解决。”
　　陆扣青叹道：“这下我惨了。”
　　小青道：“他来了，也许就可以和他讲道理，为什么你说惨了？”
　　陆扣青道：“因为我知道聪明人有一个最大的毛病。”
　　小青道：“什么毛病？”
　　陆扣青道：“自以为是，他们一旦认定了一件事，不管你怎么说都没有用。”
　　小青道：“你为什么对聪明人这么了解？”
　　陆扣青道：“因为我也是一个聪明人。”
　　有人叹道：“既然你也是一个聪明人，为什么却做出这么笨的事？”
　　陆扣青不用去看，就知道韩无智来了。
　　韩无智是一个美男子，他在去年刚刚过完四十大寿，可是每一个人看到他，都不相信他今天已经四十一岁了。
　　小青看到韩无智的时候，心里也不禁动了一下。
　　一个男人最成熟，最有风度的时候，就是在四十多岁的时候。
　　无论从哪一个方面来说，韩无智都是女孩子或是女人最喜欢的那种类型。
　　风流倜傥，成熟稳重。
　　这样的男人谁不喜欢？
　　陆扣青笑道：“原来是韩先生。”
　　韩无智道：“我知道你的心里还不服气，你有什么问题？不妨说出来。”
　　陆扣青笑道：“我唯一想说的是，青松子不是我杀的。”
　　韩无智笑道：“你有什么理由？”
　　陆扣青道：“最起码有两点。”
　　韩无智笑道：“你说。”
　　陆扣青道：“第一，如果是我杀了人，我为什么还不逃走，难道就这样等在这里，让你们来找我？”
　　听到这里，公孙无忌不由地点了点头，公孙无忌虽然喜欢管闲事，可是也不是一个不讲道理的人。
　　韩无智笑道：“这说明你是一个聪明人，因为你知道，杀了武当派的掌门是不得了的大事，就算你逃走，也没可能逃得太久，所以你只好留下来。”
　　陆扣青道：“我留下来做什么？”
　　韩无智笑道：“让别人因为这个理由而不对你产生怀疑，我说得对不对？”
　　陆扣青很想一拳打破韩无智的鼻子。
　　他好不容易想出的一个最有利的理由，却被韩无智轻轻松松地就驳回了，并且好像更证明自己是凶手。
　　他只好叹了一口气，道：“那么我为什么要杀青松子？这对我有什么好处？”
　　韩无智笑道：“这正是我们也想知道的原因，并且我知道，杀青松子的理由非常重大，若不是为了非常重要的原因，你不会这么做。”
　　陆扣青苦笑道：“你好像什么事都知道。”
　　韩无智笑道：“我只知道，青松子不是我杀的，也不是别人杀的，也有可能不是你杀的，可是总有一个人是凶手。”
　　陆扣青道：“不错。”
　　韩无智道：“所以不管你怎么解释，我们好像都不能放你走，如果你是我们，你是不是也会这么做？”
　　陆扣青道：“你应该知道我以前是一个捕头。”
　　韩无智道：“我知道，你是一个非常了不起的捕头。”
　　陆扣青道：“这是一件很重大的案子，我想你们如果想真正找出其中的原因，我有一个好方法。”
　　韩无智道：“什么方法？”
　　陆扣青道：“只要给我一点时间，我去把凶手抓回来。”
　　公孙无忌笑道：“你难道认为我们都是孩子？”
　　韩无智笑道：“其实陆捕头说得有道理。”
　　公孙无忌道：“他有什么道理？”
　　韩无智道：“他是一个很不错的捕头，也许真的会把真正的凶手找出来。”
　　公孙无忌笑道：“如果他就这样不回来了呢？”
　　韩无智笑道：“我们可以给他服一种毒药，如果他在规定的时间没有回来，他还是一个死人。”
　　陆扣青笑道：“这个方法好，我同意这个方法。”
　　韩无智笑道：“我不同意。”
　　陆扣青奇怪地道：“这个方法明明是你提出来的，你为什么不同意？”
　　韩无智笑道：“我只不过是说有这种先例，可是我一直不认为这个方法好。”
　　陆扣青道：“这个方法为什么不好？”
　　韩无智笑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们只不过把你送到武当山，就算没有事了，我们为什么要选择另一种麻烦的事？”
　　陆扣青苦笑道：“你说得有道理。”
　　韩无智笑道：“更何况在这里我的话并不是很有用的。”
　　陆扣青道：“你做不了主？”
　　韩无智道：“做不了。”
　　陆扣青道：“那么谁可以做得了？”
　　韩无智笑道：“就是定禅大师，你应该知道，少林派和武当派息息相通，少林派的长老自然可以做得了武当派的主。”
　　陆扣青道：“你是说定禅大师？”
　　韩无智笑道：“是的，就是定禅大师，你运气很不好，定禅大师是今天早晨刚刚来的。”
　　陆扣青的运气的确不好，非常不好。
　　虽然韩无智和公孙无忌都在，就算加上四个武当派弟子，陆扣青还是有逃走的机会，可是定禅大师来了。
　　如果在江湖上排名前十名高手，少林派中最起码有三位，可以排得上。
　　这三个人中，一定有一个定禅大师。
　　“陆扣青在哪里？”
　　谁都知道，定禅大师虽然是一个和尚，并且是一个老和尚，可是他的脾气并不是很好。
　　如果在江湖上排名脾气最不好的十个人，定禅大师的排名一定比他的武功排名还要高。
　　大家一听到院外传来的这一声大喝，就知道定禅大师来了。
　　定禅大师身材高大，就算他坐着的时候，也比普通人要高得多。
　　他的肩极宽，手很长，走路的时候，就可以看到肌肉在他的衣服里跳动。
　　他脸上的肌肉也是一块一块的，一说起来话来，似乎每一块肌肉都在动。
　　他的脸是古铜色，浓眉猴鼻，眼睛并不算很大，可是不管什么时候都是精光四射。
　　陆扣青甚至怀疑就算他在睡觉的时候，是不是也像三国时的张飞一样睁着眼睛？
　　陆扣青对定禅大师的第一印象概括起来是一只特别容易暴怒的狮子。
　　定禅大师的身后还跟着两个中年和尚，虽然他们也在大步走，定禅大师还是把他们抛得远远的。
　　这两个人走不快的另一个原因，就是他们的肩上抬着一根巨大的禅杖。
　　禅杖是用黄布包袱包着的，他们看上去很吃力。
　　这并不是在夸张。
　　虽然这两个和尚也一定是高手，如果让他们每时每刻都抬着这根巨大的禅杖，他们也总有吃不消的时候。
　　定禅大师几大步就跨到了陆扣青的面前，道：“你跟不跟我走？”
　　陆扣青笑道：“不跟。”
　　定禅大师大怒，谁都认为他一定要发脾气，谁都认为陆扣青死定了。
　　只要看一看定禅大师的拳头就知道，就算是有两个陆扣青，也抵不上定禅大师的一拳。
　　可是定禅大师却笑了。
　　他笑道：“你这小子有种。”
　　陆扣青也笑道：“我之所以有种，是因为我知道大师绝不会动我一根手指头。”
　　定禅大师道：“哦？”
　　陆扣青笑道：“杀了武当派的掌门是不得了的大事，这里面一定有相当重大的背景，所以，我这个人是万万不能死的。”
　　定禅大师道：“你这小子不但有种，还聪明得要命。”
　　陆扣青笑道：“我知道你们不但不能动我一根手指头，你们也不希望别人动我一根手指头，从现在起，无论谁想杀我，都得先过你们这一关。”
　　定禅大师道：“对。”
　　陆扣青笑道：“所以你们如果客客气气地请我，我也许可以考虑跟你们一起走。”
　　他马上又厉声道：“如果谁敢强迫我，我这个人虽然没有多大的本事，种还是有一点的。”
　　定禅大师大笑道：“好！”
　　陆扣青笑道：“现在你是不是可以客气地请我去一趟武当山了？”
　　定禅大师立刻用一种谁也没有听过，也许连他自己也没有听过的语气道：“你可不可以跟我们去一趟武当山？”
　　陆扣青笑道：“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