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爱与恨

 

2024-08-11 12:20:31   作者：田歌   来源：田歌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武林歌妓”这一剑下去，不但蓝凤得腰断两截，就是汪少谷也得身首异处。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从一片山崖上，忽然有团黑呼呼的东西，疾冲下来。
　　在这同时，蓝凤抱起了汪少谷，在地上一溜打滚，滚出去两丈多远。
　　“武林歌妓”抡剑斩了下来，当她发现蓝凤已抱起汪少谷滚脱了她的剑下时，陡喝一声：“休走！”
　　挥剑方欲赶去，冷不防那团黑乎乎的东西已然撞到，砰”的一声，“武林歌妓”只觉手腕一麻，撤手扔剑，人便向后退去。
　　她是乍倒又起，扫目一看之下，只见在一张藤椅上，坐着一位青衣老人。
　　从他的神态而形貌上看，她已认出是什么人了，突然娇叱一声，从怀中拔出一把匕首，向那人扑了过去。
　　她这一匕首，扎中了那青衣老人的右股，她并不拔出刀来，朝下一伏身，偎在那青衣老人的怀中，哀哀痛哭起来。
　　那青衣老人伸手抚着“武林歌妓”的头上柔发，悲声道：“玉美一是我害了你，但我并不求你原谅，只希望用我的血，来平静你胸中的怨苦。”
　　他这一说，“武林歌妓”哭得更恸了。
　　那青衣老人也忍不住老泪纵横，突然，“武林歌妓”猛地向后跃退出去一丈，戳指着那青衣老人，道：“你……你是王延南？”
　　“玉美，是我！”
　　“你……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儿？”
　　“唉！困在地狱门中十数年，别说是人，就是块石头也风蚀了。”
　　“是谁害了你？”
　　“四师妹，她害了我，也害了你……”
　　“啊——延南！”
　　“武林歌妓”又扑向王延南，两人拥抱在一起。
　　旁观着的周寒秋等人，也全都默然无声。


　　月沉了，旭日从山头上升了起来。
　　万道霞光，在半天空中布成了一片异彩。
　　在无人谷的山岭上，蓝凤背着奄奄一息的汪少谷，边走边哭。
　　此刻——
　　在山径上又出现了一位白衣女子，她却背着一个婴儿——正在牙牙学语的婴儿。
　　两人渐走渐近，白衣女子突然停下了脚步，凝目注视着将要走近的蓝凤。！
　　“喂，你背的是什么人？”
　　蓝凤闻声，慢慢停下脚步，向那白衣女子打量了一眼，冷声道：“负心人！”
　　她说完这句话之后，人仍住前走。
　　那白衣女子又喝道：“站住！”
　　“你要干什么？”
　　“负心人是谁！”
　　“汪少谷！”
　　那白衣女子闻言之下，身躯微微一震。
　　蓝凤似乎被对方一再追问，心有不甘，朝对方翻了一眼，道：“你背的是谁？”
　　“汪少谷之子。”
　　“白莉！”
　　“蓝凤！”，”
　　“把他交给我！”
　　蓝凤向后退了一步，怒声道：“为什么？”
　　“他是我的丈夫！”
　　“不！我不能交给你！”
　　“你又为了什么？”
　　“他是我的情人！”
　　白莉冷静地扫视了一下汪少谷，冷声道：“是你杀伤了他？”
　　“嗯——”
　　“你为什么杀伤我的丈夫？”
　　“是他欠我的，我要将他碎尸万段。”
　　白莉一听之下，忍不住大怒，刷的抽出长剑，在蓝凤面，前晃了一晃，道：“你不能杀他，你……你不能。”
　　蓝凤发出一声娇笑，跟着就从背上放下了汪少谷，又是一声娇笑，道：“哈哈……你要他吗？给你！可惜他……”
　　白莉走向汪少谷仔细地看了一眼，突然悲声道：“他……他死了……啊……他死了……”
　　她突然站起身来，怒视着蓝凤道：“谁杀死他的？”
　　“哈哈……我呀！”
　　“你敢！”
　　白莉一声娇叱，挥剑扑了上去。
　　蓝凤身形一闪，也忙抽出剑来，双方在一种神智不清之中，都起了拼命之心。
　　但见两条人影在半空中一闪，交错飞射，剑光逼人，只能看见一白一蓝的两条人影，杀在一处，分不出谁是谁来。
　　太阳升上了山头，阳光映着剑光，闪熠生辉。
　　此际，在山头上，朝晖下，又出现了一位蓝衣少女，她远远的，静静的，看着这场战争。
　　又慢慢地走近前来，仍是静静地看着。
　　突然，传来了一阵婴儿的啼声。
　　“哇——哇哇——”
　　那蓝衣少女神情似乎一动，迅疾地抽剑出鞘，脚下一顿，扑了上去。
　　只听一声轻喝，紧接着人影儿乍然而分。
　　白莉退后两丈，慌不迭先看自己身后的孩子，那孩子仍然啼哭不停。
　　蓝凤却呆望着那蓝衣少女，怔怔的，呆呆的，道：“表姐，……你是你是表姐！”
　　“蓝凤……你……”
　　原来那蓝衣少女乃是杨小珍，她看到了蓝凤之后，不由惊讶得张口结舌，愕然道：“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儿？”
　　“表姐——”
　　蓝凤忍不住扑倒在杨小珍怀中，痛哭起来。
　　杨小珍的一双美眸，却凝视在一具死尸身上，冷冷地问道：“他……他是谁？”
　　蓝凤抬起头来，扭头看了一眼，含泪道：“他是汪少谷！”
　　“什么？——”
　　杨小珍突然推开了蓝凤，向汪少谷奔了过去，伏在了他的身上，发狂地哭叫着！
　　“少谷——少谷——你……”
　　她忽然昂起头来问道：“是谁杀了他，是谁……是谁……”
　　蓝凤冷然道：“是我！”
　　“你——你为什么要杀他！”
　　蓝凤神色冰冷已极，眼中却含着热泪，道：“他强暴了我，而且又逼我坠下深崖。”
　　“所以你就杀了他”
　　“你认为我不该杀他吗？”
　　“你可想到我已有了他的孩子吗？”
　　“但是……”
　　蓝凤有点发狂，她忽然把手中剑一横，狂叫着：“但是——我怎么办？”
　　她在狂叫着，一边就横剑向脖子上抹去。


　　就在这一瞬之间，突然从山崖上飞落下一块小石块，“吧”的一声，击中了蓝凤的手腕，当啷一声，长剑坠地。
　　蓝凤却不理这些，踏前一步，又去抓自己落地之剑，突然，一条人影凌空飞落，一脚踏在剑上，笑道：“蓝姑娘，为了一个负心人，你又何必如此呢？”
　　蓝凤仍是发狂地叫道：“我怎么办……我怎么办？”
　　就在这时，汪少谷发出了一声呻吟。
　　白莉当先扑了过去，哭叫了一声：“少谷——”
　　杨小珍也扑了过去，只有蓝凤像傻了似的，呆立在当地，但她那一双眼，却在凝视着汪少谷。
　　突有一人道：“你们碰不得他，否则，就得抱恨终身。”
　　杨小珍和白莉二人转头看去，见在蓝凤身边，站立着一位玄衣少女。
　　白莉愤然道：“他是我的丈夫，为什么碰不得他？你是什么人？”
　　那玄衣少女道：“我叫张萍。”
　　此际，蓝凤似已醒了过来，探臂抱住了张萍，道：“张姑娘，你救救我一一我怎么办？”
　　张萍伸手拉起来蓝凤，道：“幸亏你那一剑扎得歪了些，否则，汪少谷已回天乏术了。”
　　白莉也歇斯底里地喊道：“他不能死——孩子不能没有爹！”
　　张萍道：“是的，他不能死，武林这场浩劫也不能没有他。”
　　“那我们怎么办呢？
　　“你爱他吗？”
　　“我爱他，他是我的丈夫。”
　　张萍又向杨小珍道：“你呢？也爱他吗？”
　　“我也有一个他的孩子。”
　　张萍再向蓝凤道：“蓝姑娘，你呢？可是还打算杀了他？”
　　“只要他待我好，我……”
　　张萍嘴角上泛起了一丝笑容，道：“好，只要你们三女同心，可以造成一个盖世奇人，也可以使他成为天下第一剑，荡平妖魔。”
　　蓝凤闻言之下，却又关心地道：“他死不了吗？”
　　“死不了的，我这里有药，敷在他伤口之上，很快就会好，另外，你们应该找个僻静之处，助他恢复功力。”
　　张萍说完话，探怀掏出一只翡翠小瓶，交在蓝凤手里，飘然而去。


　　黑龙湖畔，有一山岭，名叫苍龙岭。
　　在岭下湖边，结有一个三椽茅屋。
　　汪少谷就住在这里养伤。
　　现在，他的外伤虽愈，但是心伤难疗。
　　他每天只是呆坐着，不言不动，不食不饮，只望着那湖水发愣，他在追忆过去的一切，他想，父亲由于中人魔法而强暴了母亲，才生下自己来，是一宗冤孽债，如今，自己找到了父亲，真相已白。
　　但是，自己又步上了后尘，连着又强暴了别的女孩子，于情于理，自己愧对神明。
　　更使他内疚的，是这三位女孩子并不恨他，反而深倩款款地对待他，就更使他惭愧。
　　他常常想着一个问题……是死了好呢？还是无耻地活下去。
　　最后，他起了自绝之心，决定以死赎罪。
　　所以，他的外伤虽好，并不再运功来恢复自己的功力，只是像一尊行尸走肉一般等死……
　　这一来，却急坏了三女，但也无计可施。
　　时间慢慢地过去，汪少谷已有十天未进滴水，身子越显得虚弱了。
　　白莉只有央告杨小珍，杨小珍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道：“你还不清楚吗？以他的性格来说，此刻是起了引咎自绝之心。”
　　“有什么办法没有，他如果就这样死去，我们怎么办呢？”
　　杨小珍苦笑道：“我这里有两粒丹丸，本是家父留给我作危难时服用的，现在用不上它了。”
　　“你是说给少谷服下？”
　　“是的，让他服下，然后我再为他推动穴道，先使他缓过气来，我们再想别的办法。”
　　白莉在急痛之下，哪里还会有什么主意，只好答应下来。
　　蓝凤扶起了汪少谷，杨小珍喂他服下了灵丹，白莉忙着替他推穴和血。
　　这当儿，面临着生死关头，白莉更是拼用全身功力，一双娇嫩手掌，遍走汪少谷全身，三十六大穴道。
　　白莉自从习练过天下第一剑诀的半部剑法之后，功力大进，手掌过处，立有一股热流没入汪少谷身上。
　　不大工夫，汪少谷便由半昏迷中清醒过来。
　　他微睁双目，望着三女苦笑了一下道：“三位姐姐，你们又何必多费心呢？”
　　杨小珍道：“我们总不能眼看着你死吧！”
　　汪少谷叹了一口气道：“我过去的一切兽行，使我愧见姐姐。”
　　“过去的全都过去了，还提它作甚！”
　　蓝凤插口道：“我们并不再恨你了呀？”
　　“恨不恨是你们的事，但我自觉我不是人，生不如死……”
　　他说到这里，禁不住星目中蕴含了两眶泪水，一阵血气涌翻，不能再说下去了。
　　他慢慢地闭上了一双眼睛。
　　“渔人岛”的蓬莱仙丹，也不能挽救汪少谷奄奄待毙之身，的确使三女慌了手脚。
　　厂蓝凤低声向杨小珍道"表姐，我还有千年海马胆，可不可以给他服用一点。“"
　　杨小珍沉吟良久，向二女使了个眼色，同向屋外走去，到了湖边，方说道：“少谷并非无救，而是他好像不愿再活了。”
　　白莉擦了擦脸上泪痕，道：“姐姐，你得快想个办法呀？”
　　蓝凤道：“我看他绝撑不过一天了！”
　　杨小珍叹了口气，道：“哀莫大于心死，他现在一心一意地想死，有什么办法呢：”
　　白莉道：“姐姐，你总得想个法子才行呀！”
　　蓝凤道：“难道我们就眼看着让他死去不成！”
　　杨小珍苦笑道：“从表而上看去，汪少谷他似乎是个薄情寡义之人，其实他是最重情义的人……”
　　蓝凤道：“所以我以剑刺他，他不躲，甘愿死在我的剑下。”
　　杨小珍道：“可惜你一剑没有刺死他，所以他现在又引咎自绝。”
　　“那他为了什么呢？”
　　“无非是自感到愧对你我，要春蚕自绝以殉情。”
　　蓝凤急得一顿脚，道：“他怎么笨到这种程度。”
　　杨小珍道：“他心中最大的遗恨，就是深觉愧对我们。”
　　白莉道：“我们得要早点想出办法呀，我看他恐怕再难支持了。”
　　杨小珍道：“心病还须心药医，这办法很难事先定得出来，只有见机而行，眼前，我们得先把激动的情绪平静下来，才能够随机应变。”
　　白莉和蓝凤两人点头答应，她们又回到茅屋中去。
　　这时汪少谷的神情，真个已到了奄奄一息的程度，僵卧木榻，就只等着咽气了。
　　杨小珍向白蓝二女打了个手式，三人就在汪少谷榻前相对而坐，调息运气，不到一刻工夫，立时气定神清，进入空灵之境。
　　此刻——
　　整个黑龙湖畔都寂静无声，万籁俱寂。
　　突然！
　　一个孩子的哭声，划破了寂静。
　　“哇——哇——”
　　跟着又是一个孩子的哭声相呼应。
　　“妈呀——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