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巨厦双珠
 
2020-04-10 22:01:57   作者:武陵樵子   来源:武陵樵子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金陵府署斜对面一幢甲第连云大宅,今日清晨显得特别刺眼,频频进出均是肩带兵刃江湖人物,神色沉肃。
  忽有一卖茶老翁挑着一双箩筐步上大宅石阶。
  门前屹立着一身黑衣长衫汉子喝道:“你来此作甚?”
  卖茶老翁神情恐惧,忙放下肩挑,抱拳施礼道:“方才老汉看见一陌生人,命老汉带一封书信面交陈老爷,说是有紧要大事。”
  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封密缄书信。
  黑衣汉子不禁一怔,情知有异,道:“那人是何形像?”
  老翁答道:“与老汉年岁相仿,腰系一柄金刀。”
  黑衣汉子再问他也无用,忙接过书信朝里奔去。
  大厅内多臂如来陈冠球往来踱步,烦燥不安,双眉浓皱,目中怒火欲焚,厅外天井中聚立着十数多江湖能手,亦神色不安低声聚议着。
  忽瞥见黑衣汉子手持一封书信快步奔宋,数十道目光均不由为这书信吸住。
  黑衣汉子迈人大厅,躬身说道:“禀老爷子,门外一卖茶老翁受一陌生人之托,呈一封书信,请老爷子展阅。”
  陈冠球神色一变,右手疾探,迅如电光石火接过书信,撕裂封口;抽出信笺一阅,不由面色铁青,重重一顿。
  那青砖地面立即陷下三寸,留下显明足印。
  只见陈冠球长叹一声,目蕴杀机,喝道:“诸位老师速速赶往灵谷寺胭脂井,觅地隐藏,不可露出形迹,老朽随后就到。”
  十数江湖人闻命急急望宅外奔去。
  多手如来陈冠球面上如笼着一片阴霾,在厅中来回跛步沉思。
  俄倾,猛一抬面,向黑衣汉子喝道:“速请公孙老师前来,并在地穴中将云文耀带出。”
  黑衫汉子虽不知书信的内容,却从陈冠球面色察出事态严重,忙应喏一声,转身奔去。
  “笃”地一声,一支弯箭激射入厅钉在梁木上,箭尾系着一封书信。
  陈冠球面色大变,穿出厅外由天并拔上屋面,游目四望,哪有个人影,鼻中冷哼一声,跃下返回大厅,摘下箭尾书信撕开。
  只觉书信内藏有物件,不禁一怔,忙撕裂一望,只见两只血淋淋的人耳。
  他看出是孽子陈绵州耳朵不由气极大叫出声,面色由火红转为铁青,狞净恐怖。
  厅外旋风般掠进一高大红面老人,目睹多臂如来陈冠球情状,不禁一怔,道:“陈兄,是否有了令郎线索?”
  陈冠球苦笑一声道:“公孙兄,你瞧,老朽方寸已乱,一筹莫展。”将先后两封书信递与红面老人,这老者生像威武,面如朱砂,霜眉虎目,狮鼻虎口,声若洪钟,接过书信论阅,不禁霜眉浓皱。
  原来卖茶翁托交前函,系以陈绵州换回云文耀,指定由多臂如来陈冠球携带云文耀独自一人前往灵谷寺胭脂井,怎奈陈冠球心机狠辣,遣手下多人在灵谷寺周近布下伏机,弩箭投函,其中附有陈绵州一双人耳。
  显然符孟皋事先算准了多臂如来陈冠球不但不会依约行事,而且必更变本加厉,毒谋欲将自己等人一网成擒,是以符孟皋先发制人,使陈冠球就范。
  面如朱砂老者将先后两函看完,心中着实为难,云文耀不过是武林中无名小卒。得失无关宏旨,然而陈锦州系陈门独子.计策稍一错失,陈门香烟必将断绝,沉吟良久,才道:“君子报仇三年不晚,依小弟之见防兄不如遵约而行,换回令郎再作计议。”说着暗向陈冠球示了一眼色。
  多臂如来陈冠球自然会意,只见黑衫汉子领着一面色憔悴,目蕴怒光中年人进入大厅,立即向黑衫汉子道:“你速前往鸡鸣寺撤回伏机!”
  黑衫汉子领命转身奔去。
  陈冠球和颜悦色向云文耀道:“你我一场误会算是揭过,令师兄赵士雄约请老朽与云老师去郊外相晤,云老师请!”
  云文耀已瞧出三分,冷笑一声,转身迈出大厅,多臂如来陈冠球如影随行跟出。
  那面如朱砂老夫突然转入厅后奔去,陈宅后门人影纷纷鱼贯掠出,其中一人面如朱砂老者。
  西风萧瑟,黄叶飘飞,台城胭脂井旁,寒里鸣泣,不胜凄凉。
  多臂如来陈冠球同着云文耀抵达胭脂井,发现一无人踪不禁一呆。
  云文耀冷笑道:“我那师兄何在?”
  陈冠球道:“令师兄有信老朽,说是在此处相晤,应该令师兄不能爽约才是。”
  云文耀冷冷一笑道:“阁下若有释放云某之意,见与不见也是一样,何必一定要与师兄面晤不可?”
  陈冠球暗道:“此人言语犀利损刻,令人难耐,哼,如非锦儿命悬一发,老朽岂肯放过你。”遂答道:“这本无不可,但武林人物一诺千金。令师兄赵士雄竟爽约失信未免……”
  蓦地!
  枫林中忽随风送来阴恻恻冷笑道:“这不怪那赵士雄,只怨陈当家口是心非,暗遣徒党在此胭脂井周围,欲一网成擒。”语音寒测澈骨,令人毛发皆耸。
  多臂如来陈冠球面色一变,厉喝道:“尊驾是谁?”
  枫林中一条黑影飘飘走出,现出一个面目蒙住,身着黑色长衫,胸前织着一柄骷髅小剑。
  多臂如来陈冠球面色更是一变,道:“原来赵士雄有骷髅剑主门下为后援。”
  黑衫蒙面人大喝道:“陈当家无须指鹿为马,倘敝帮真如陈当家所言,恐此刻尊府血盈成渠,积尸如山。”
  陈冠球冷笑道:“老朽世居金陵,从未为非作歹,不管江湖是非已久,贵帮虽声势浩大,恐也师出无名。”
  黑衣蒙面人谈淡一笑道:“三年前河间府血案记忆犹新,尚未在武林巾淡忘,陈当家应作何解释。”
  陈冠球闻言,不禁心神大震,额角微微见汗,道:“含沙射影,江湖中是非白有公道,阁下胡言乱语,老朽不知阁下是何所指。”
  蒙面人哈哈笑道:“敝剑主对陈当家知之甚详,历年来所行所为俱录之于册,待陈家恶贯满盈时自有人兴师问罪,不过眼前之事。咎在陈当家。”
  陈冠球怒道:“老朽何罪之有?”
  蒙面人冷笑道:“即独自赴约,为何南天一鹰公孙炎率众暗随陈当家之后。”
  多臂如来陈冠球见他们宛如目睹,心神猛凛。
  突然,十数丈开外响起一阵声如洪钟的大笑,正是那面如珠眇,气字威严老宴,率着数十名高手涌现。
  南天一鹰公孙炎沉声道:“朋友眼力不错,居然认得我公孙炎,朋友你纳命来吧。”
  蒙面人冷森森一笑道:“兄弟还不把你公孙炎瞧在眼中,取我性命只怕未必。”
  公孙炎道:“成不成手底便见真章,朋友狂言甚么?”
  蒙面人道:“那要瞧当家是否愿意,令郎命悬在赵士雄之手。”
  陈冠球神色一变,道:“赵士雄现在何处?”
  话音中途,公孙炎猝然发难,身形箭射端出,两手十指箕张,带起一片锐啸劲风,耀向蒙面人。
  南天一鹰共孙炎“遏元鹰爪”二十八招,威震南天,狠毒辛辣,丧生他手底江湖高手着实不少,就看他一招出手,爪力罢风罩及三丈方圆,无论对方身法如何灵巧,均无法闪避得开去,果然名不虚传。
  但见蒙面人屹立如山,无动手衷,公孙炎心神一震,掌到途中,两臂陡撤,弹腿升空翻回属处。
  九招攻完,蒙面人候地身形疾退,哈哈笑道:“南方一鹰功力不过尔尔。”
  公孙炎心头怒火沸腾,须发怒张。
  陈冠球眉头一皱,道:“公孙兄暂且息怒。”说着向蒙面人抱拳微笑道:“老朽现在已自了然于胸,两次投函都是尊驾所为了……”
  蒙面人大喝道:“陈当家你休把冯京当冯凉,敝帮从不插身是非旋涡,赵士雄与兄弟素昧平生,你们过节与兄弟何干。”
  公孙炎目中暴射摄人恐光,厉声道:“那么朋友为何现身?”
  蒙面人道:“方才已与陈当家说明,兄弟奉剑主之命,查明音年武林中八椿疑案。”
  “那八椿!”
  “兄弟似无须向陈当家答覆之必要,不过最近铁面昆仑范澄萍满门惨死,皇甫天彪确是主凶,两位似亦;脱不了干系。”
  公孙炎陈冠球不禁互望了一眼,彼此眼神中均有除云家四人之意,无如投鼠忌器,不敢出手。
  陈冠球微微一笑道:“江湖传言,风风雨雨,以讹传讹,真假难分,老朽与铁面昆仑范澄平私交不恶,绝无怨隙,为何联手戮他满门,朋友捕风捉影,慎防祸从口出。”
  蒙面人冷笑道:“不是你们就好。”继向云文耀道:“兄弟知令师兄隐身之处,云老师不防随兄弟前往。”
  云文耀大声道:“多谢尊驾了。”大步迈出。
  陈冠球神色一变,抢出两步,意待阻止。
  公孙炎忙用眼色制止,陈冠球愕然止步。
  蒙面人淡淡一笑道:“还是公孙老师明智,云文耀陈锦州二人生死孰轻敦重,倘赵士雄意要取陈锦州性命,挟胁云文耀也无法保全陈锦州。”说着转身与云文耀并肩缓缓走去。
  公孙炎低声道:“陈兄,方才这骷髅匪徒谓河间府血案及陈兄历年来所行所为均熟知能详,看来并非危言恫吓,此事端的非白小可,必须小心应付才是,一步走错,定招杀身大祸,我等暗蹑其后,救出令郎再全力出手。”
  说时,只见蒙面人与云文耀已走出十数丈,身法变疾,公孙炎低喝道:“我们走!”手掌一挥,率众蹑随其后面去。
  追出三四里之遥,只见一片矮矮杉林,蒙面人借同云文耀身形突消失在杉林。
  陈冠球心中大急,身法加疾,迅如流星射入杉林中,突感一片破空啸风声中九柄柳叶飞刀如电旋袭向自己而来,不禁冷哼一声,两手疾扬。
  只听一片叮叮当当之声,柳时飞刀悉数被撞落在地,忽闻一声娇叱,一条急逾奔电娇俏身影,银虹飞卷,夹着漫空金星攻至。
  陈冠球成名人物,身手委实不同凡响,潜龙升天拔起,右手撤下一蓬淡烟,似无似有,人眼实难分辨出来。
  漫空金星银虹候然敛去,只见一蓬谈淡烟网罩住一个美艳少女。
  陈冠球冷森森笑道:“你就是海棠么?”右掌一翻。
  海棠一脸悲愤之色,闷声不响。
  南天一鹰公孙炎已率众而至,道:“此女尚有大用,不可伤她性命。”
  “你不要令郎的性命了么?”只见赵士雄手握着一柄犀利宝刀紧低着陈锦州后胸走出。
  陈锦州面色惨白,两眼惨淡失神,一双耳朵被割去,留下紫疑血污。
  多臂如来陈冠球目睹爱子情状,不禁心如刀绞,目中逼出激愤的怒光,厉声道:“赵士雄,老朽已遵约将云文耀放了,为何不将小犬放回?”
  赵士雄冷笑道:“亏你还说得出口,要留下陈锦州性命,速放回海棠姑娘,倘有损毫发,莫怨赵某心辣手黑。”
  陈冠球恨在心头,强予抑制着一腔怒火道:“老朽与赵老师同时释放如何?”
  赵士雄哈哈一笑道:“赵某人手单薄,如果同时释放,万一陈当家变脸围袭,赵某与海棠姑娘岂非掺遭屠戮,死得冤枉。”
  陈冠球道:“依赵老师之见呢?”
  赵土雄:“先放海棠姑娘,并请陈当家撤出你那手下,由海棠姑娘监视周近并无陈当家手下埋伏时,便由陈当家领回令郎。”
  陈冠球知今日已是灰头土脸,栽倒了家,撤去绢网,道:“姑娘,你去吧!”
  海棠冷笑一声道:“姑娘誓必洗雪今日之辱!”
  陈冠球强颜笑道:“为仇为怨,端凭姑娘。”
  海棠姗姗向赵士雄走去。
  多臂如来陈冠球右手一挥,道:“你们速回金陵。”
  匪徒闻言转身纷纷奔去,仅南天一鹰公孙炎留下道:“小弟在此陪伴陈兄!”
  赵士雄微微冷笑一声,仍自短刃紧抵任陈锦州命门穴上不放。
  海棠冷笑道:“这周近如有一名手下留此,胭脂井就是令郎毕命之所。”
  陈冠球道:“老朽令出如山,姑娘但请放心。”
  海棠冷笑一声,忽闻天际遥处传来一声清越长啸,播回长空。
  陈冠球公孙炎不禁心神一变!
  赵士雄道:“令郎已被点九十二处穴道,陈当家及公孙老师均是当代江湖名宿,不难在一个时辰内解开。”
  南天一鹰公孙炎听出赵士雄话中有话,不禁一呆道:“若在一个时辰内不能解开穴道呢?”
  赵士雄冷笑道:“赵某言尽于此,恕不赘言。”短刃一收,大喝道:“走!”
  陈锦州身形播摇晃晃向陈冠球公孙炎二人面前走来,赵士雄海棠身形修地转身穿空掠去。
  南天一鹰公孙炎神色狞厉,两臂一强,身如鹰荤腾空追去。
  多臂如来陈冠球忙道:“公孙贤弟请转。”
  公孙炎闻声旋身掉回,诧道:“为何止住小弟不追?”
  陈冠球苦笑一声道:“贤弟你忘了他们有大援在后,此去无异自投罗网……”
  只见其子陈锦州踉跄走至身前,唤了一声:“爹!”便自栽倏昏死在地,口角溢出一丝鲜血。
  海棠赵士雄疾掠如电,奔至牛首山一处岭壁之下,只见井光一人坐在崖石上,翘首云天,若有所思。
  赵士雄诧道:“云师弟呢?”
  井光霍地立起,手指着不远处枫林道:“在内调息行动,符少侠托小弟转告,他固有事赴赣,不及辞别,望师兄善待海棠姑娘,他日江湖道上当再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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